公孟第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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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09
公孟第四十八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君子共巳以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子墨子曰:是言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又未知其所謂也。若大人行淫暴於國家,進而諌,則謂之不遜;因左右而獻諌,則謂之言議。此君子之所疑惑也。若大人爲政,將因於國家之難,譬若機之將?也。然君子之必以諌。然,而大人之利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若大人舉不義之異行,雖得大巧之經,可行於軍旅之事,欲攻伐無罪之國,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以廣辟土地,著稅僞材,出必見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兩不利也。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且子曰:君子共巳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今未有扣子而言,是子之謂不扣而鳴邪?是子之所謂非君子邪?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實爲善,人孰不知?譬若良玉,處而不出,有餘精。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爭求之,行而自衒,人莫知取也。今子徧從人而說之,何其勞也?子墨子曰:今夫世亂,求美女者衆,美女雖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不強說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於此,善星:一行爲人筮者,與處而不出者,其精孰多?公孟子曰:行爲人筮者其精多。子墨子曰:仁義鈞,行說人者,其功善亦多,何故不行說人也?公孟子義章甫搢?儒服而以見子墨子曰:君子服然後行乎?其行然後服乎?子墨子曰:行不在服。公孟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子墨子曰:昔者齊桓公高冠愽帶,金劔木盾,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晋文公大布之衣,䍧羊之裘,韋以帶劔,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楚莊王鮮冠組纓,絳衣博袍,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越王句踐剪髮文身,以治其國,其國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猶一也。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公孟子曰:善。吾聞之曰:宿善者不祥。請舎?易章甫,復見夫子,可乎?子墨子曰:請因以相見也。若不將舎?易章甫而後相見,然則行果在服也。
公孟子曰:君子必古言服然後仁。子墨子曰:昔者商王紂,卿士費仲爲天下之暴人,箕子、微子爲天下之聖人,此同言而或仁不仁也。周公旦爲天下之聖人,關叔爲天下之暴人,此同服或仁或不仁。然則不在古服與古言矣。且子法周而未法夏也,子之古非古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昔者聖王之列也,上聖立爲天子,其次立爲卿大夫。今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若使孔子當聖王,則豈不以孔子爲天子哉?子墨子曰:夫知者必尊天事鬼,愛人用節,合焉爲知矣。今子曰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而曰可以爲天子,是數人之齒,而以爲富
公。孟子曰:貧富壽夭,齰然在天,不可損益。又曰:君子必學。子墨子曰:教人學而執有命,是猶命人葆而去亦冠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子墨子曰:
古者聖王皆以鬼神爲神明,而爲禍福,執有祥不祥,是以政治而國安也。自桀紂以下,皆以鬼神爲不神明,不能爲禍福,執無祥不祥,是以政亂而國危也。故先王之書,子亦有之曰:亦傲也,出於子不祥。此言爲不善之有罰,爲善之有賞。
子墨子謂公孟子曰:䘮!禮,君與父母、妻、後子死,三年䘮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數月之䘮。或以不䘮之間,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若用子之言,則君子何日以?治?庻人何日以從事?
公孟子曰:國亂則治之,治則爲禮樂;國治則從事,國富則爲禮樂。子墨子曰:國之治,治之廢,則國之治亦廢。國之富也,從事故富也;從事廢,則國之富亦廢。故雖治國,勸之無饜,然後可也。今子曰:國治則爲禮樂,亂則治之。是譬猶噎而穿井也,死而求醫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薾爲聲樂,不顧其民,是以身爲刑僇,國爲戾虚者,皆從此道也。
公孟子曰:無鬼神。又曰:君子必學?祀。子墨子曰:執無鬼而學?禮,是猶無客而學客禮也,是猶無魚而爲魚?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䘮爲非,子之三日之䘮亦非也。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䘮非三日之䘮,是猶倮謂撅者不恭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知有賢於人,則可謂知乎?子墨子曰:愚之知有以賢於人而愚,豈可謂知矣哉?
公孟子曰:三年之䘮,學吾之慕父母。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獨慕父母而巳。父母不可得也,然號而不止,此亦故何也?即愚之至也。然則儒者之知,豈有以賢於嬰兒子哉?
子墨子曰:問於儒者,何故爲樂?曰:樂以爲樂也。子墨子曰:子未我應也。今我問曰:何故爲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爲男女之别也,則子告我爲室之故矣。今我問曰:何故爲樂?曰:樂以樂也。是猶曰何故爲室?曰:室以爲室也。
子墨子謂程子曰:儒之道足以䘮天下者四政焉。儒以爲不明,以鬼爲不神,天鬼不說,此足以䘮天下。又厚葬乆䘮,重爲棺槨,多爲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後起,杖後行,耳無聞,目無見,此足以䘮天下。又弦歌鼓舞,習爲聲樂,此足以䘮天下。又以命爲有,貧富壽夭,治亂安危有極矣,不可損益也。爲上者行之,必不?治矣;爲下者行之,必不從事矣。此足以䘮天下。程子曰:甚矣,先生之毀儒也。子墨子曰:儒固無此各四政者,而我言之,則是毀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則非毀也。告聞也。程子無辭而出。子墨子曰:迷之。反後坐,進復曰:鄉者先生之言,有可聞者焉。若先生之言,則是不譽禹,不毀桀、紂也。子墨子曰:不然。夫應孰辭稱議而爲之敏也?厚攻則厚吾,薄攻則薄吾,應孰辭而稱議,是猶荷轅而擊蛾也。
子墨子與程子辯,稱於孔子。程子曰:非儒,何故稱於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當而不可易者也。今鳥聞?旱之憂則高,魚聞?旱之憂則下,當此,雖禹湯爲之謀,必不能易矣。鳥魚可謂愚矣,禹。湯猶云因焉。今翟曽無稱於孔子乎?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生以鬼爲神明,知能爲禍人哉?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身體強良,思慮徇通,欲使隨而學。子墨子曰:姑學乎?吾將仕子勸於善言而學,其年而責仕於子墨子。子曰:不仕子。子亦聞夫魯語乎?魯有昆弟五人者,亦父死,亦長子,嗜酒而不葬。亦四弟曰:子無我葬,當爲子沽酒。勸於善言而葬。巳葬,而責酒於其四弟。四弟曰:吾未予子酒矣。子葬子父,我葬吾父,豈獨吾父哉?子不葬,則人將?子,故勸子葬也。今子爲義,我亦爲義,豈獨我義也哉?子不學,則人將?子,故勸子於學。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子墨子曰:盍學乎?對曰:吾族人無學者。子墨子曰:不然。夫好美者,豈曰吾族人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貴者,故不欲哉?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爲之福,爲善者富之,暴者禍之。今吾事先生乆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乎?我何故不得福也?子墨子曰:雖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子亦聞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對曰:未得之聞也。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什子,子能什譽之,而一自譽乎?對曰:不能。有人於此百子,子能終身譽亦善,而子無一乎?對曰:不能。子墨子曰:匿一人者猶有罪,今子所匿者若此亦多,將有厚罪者也,何福之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進而問曰:先生以鬼神爲明,能爲禍福,善者賞之,爲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雖使我有病,何遽不明?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一門焉,則盗何遽無從?夫義,天下之大噐也,何以視人?必強爲之?
二三子有復於子墨子學射者,子墨子曰:不可。夫知者必量,亦力所能至而從事焉。國士戰且扶人,猶不可及也。今子非國士也,豈能成學又成射哉?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曰:言義而行甚惡,請棄之。子墨子曰:不可。稱我言以毀我行,愈於亡。有人於此翟甚不仁,尊天、事鬼、愛人,甚不仁,猶愈於亡也。今告子言談甚辯,言仁義而不吾毀,告毀子猶愈亡也。
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勝爲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爲仁,譬猶跛以爲長,隱以爲廣,不可乆也。
告子謂子墨子曰:我治國爲政。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亂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惡能治國政?子姑亡子之身亂之矣。墨子卷之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