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大典卷之八百二十一【二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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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23:52

永樂大典卷之八百二十一【二支】

二支

詩話六十三

《敬齋古今黈》文出升平世。禾生大有年。四充今日月。六合古山川。反朴次三五。古文丁一千。王功因各定。代作不相沿。主化布于下。人心孚自天。上方求士切。公亦立仁先。才行苟并至。位名尤兩全。末由弓冶手。安比父兄肩。幸及布衣仕。冝希守令先。尺刀元互用。丹白且同研。去吏多甘老。休兵坐力田。干戈包已乆。永卜本支延。歐陽永叔戯爲也。小兒初作字。㸃畫稍多。即難措筆。必簡易則易爲力。故小學有上士由山水。中人坐竹林之語。歐公此詩。當亦爲兒軰設也。 小說中載宫人詩云。朝來自覺承㤙㝡。笑倩傍人認繡毬。一本云。承㤙醉。殊害義理。又杜荀鶴。春宫怨落句云。年年越溪女。相憶採芙蓉。一本云。相伴。則上下支離。不成語矣。 東坡詩。口業向詩猶小小。眼花因酒尚紛紛。又云。口業不停詩有債。眼花亂墜酒生風。若眼花。則或然或否。若口業。則信有之。 東坡聚星堂雪詩。禁體物語。而有欲浮大白追餘賞。幸有廻風驚落屑之句。或以謂落屑亦體物語。或者之言非也。此盖用陶侃竹頭木屑事耳。 納紙投名媿巳深。更教門外久沈吟。事窮計急燒牛尾。不是田單素有心。此詩不知何人所作。索謁固可恥。然士當窮困。揺尾乞憐於人。亦可愍也。前革又有云。門前乆立處。席上欲言時。此真所謂不經此境。不能道此語者。 李華寄趙七詩云。丹丘忽聚散。素壁相奔衝。出於老杜。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 李白暴布詩云。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而陸蟾詠瀑布云。嶽色染不得。神工裁亦難。可謂天冠地屨矣。樂天詠草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狄燠詠栁云。翠色折不盡。離情生。更多。盖皆摸寫李白體。而蜀妓贈陳希夷則云。帝王師不得。日月老應難。是又其變也。 杜詩。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此以意對耳。故前人謂之十四字句。或者說子羙詩無一字浪發者。人止知以意對。不知尋常與七十。正爲切對也。盖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尋常亦數也。故得對七十。或者之言非是。如秦州。雜詩云。近按西南境。長懐十九泉。西南。非數也。此詩西南字。雖非其數。而預四方之名。與數相近準。或者之言猶得借用。如杜位宅守歳云。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豈飛騰亦為四方之名耶。或者之言不可信。 李義山詩。古木含風乆。凡兩用揺落對云。踈螢怯露深。戯贈張書記對云。平蕪盡日閑。其優劣大不相侔。覧者自當見之。詠槿花云。月裏寧無姊。雲中亦有君。又詠李花云。月裏誰無姊。雲中亦有君。月姊。雲君。用之於槿花雖新竒。固不若用之於李花之爲髙潔也。然誰無姊。語太径庭。誰字止冝作寧。 根非生下土。葉不墜秋風。因尋樵子舍。誤到葛洪家。自不害爲佳句。而後人論詩者。以爲此皆假對。意謂下土與秋風。樵子與葛洪。不相偶屬。故借下爲春夏之夏。子爲朱紫之紫。塵俗哉。 李益鸛雀樓詩。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魯直初至葉縣詩云。千年往事如飛鳥。一日傾愁對夕陽。全用李句。然其意不逮李逺矣。 歐詩。歡時雖索寞。得酒便豪横。老蘇詩。佳節屢從愁裏過。壯心還傍酒中來。二老詩意正同。 老杜寄髙適岑參詩云。髙岑殊緩歩。沈鮑得同行。休文明逺。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舉天悲楊駱。富嘉謩近代惜盧王。似爾官仍貴。前賢命可傷。以此詩證戯爲等篇。則此老未嘗鄙四傑也。老杜送髙三十五書記師字韻詩言意娓娓不盡。予嘗欲學作一篇。自顧淺鄙。不敢措手。人言百尺竿頭。更進一歩。予謂此詩。百尺竿頭。更進百尺。 許渾覇上逢元處士東歸詩云。何人更結王生韈。此客空彈貢禹冠。薛逢上崔相公云。公車未結王生韈。客路空彈貢禹冠。二人所對皆同。然許語似暢於薛。 東坡贈王子直詩首云。萬里雲山一破裘。杖端閑掛百錢游。其第三聮云。水底笙歌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晉阮脩。字宣子。常歩行。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而飲。今改云。杖端。盖避下句橘千頭之頭。孔稚圭。門庭之内。草萊不翦。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圭曰。我以此當兩部皷吹。何必效蕃邪。皷吹者。所謂鹵簿之皷吹也。稚圭自以蛙鳴爲皷吹。今以蛙鳴爲笙歌。亦似與本事不類。 鄰韻而叶者。詩家間用之。謂之轆轤格。又謂之出入格。或以謂自宋人始。非也。此自有詩以來有之。盖古人文體寛簡。不專以聲病爲工拙也。然為律詩。則其格有二。有前後相錯者。有前後兩疊者。如李賀詠竹云。入水文光動。抽空緑影春。露花生笋徑。苔色拂霜根。織可承香汙。裁堪釣錦鱗。三梁曾入用。一節奉王孫。則其相錯者也。如示弟云。别弟三年後。還家十日餘。醁?今日醉。緗帙去時書。病骨獨能在。人間底事無。何須問牛馬。抛擲任梟盧。則其兩疊者也。 孟郊失志夜坐。思歸楚江詩云。死辱片時痛。生辱長年羞。青桂無直枝。碧江思舊遊。又失意歸呉。寄劉侍郎云。至寳非眼别。至音非耳通。因緘俗外辭。逺寄髙天鴻。夫窮通得失。固自有命。郊一躓跲。便爾忿懟欲死。又自以至寳至音。非人耳目所能及。因之綴緝語言。布露當世。則郊之爲丈夫也何其淺邪。人言郊及第後。有一日看盡長安花之句。知其必不逺到。何待已第時語。但觀此未第時語。已足以見其人矣。 予寓趙在攝府事。李君坐坐客談詩。或曰。必經此境。則始能道此語。余曰不然。此自其中下言之。彼其能者。則異於是。不一舉武。六合之外無不至到。不一捩眼。秋毫之末無不照了。是以謂之才也。才也者。猶之三才之才。盖人所以與天地並也。使必經此境。能道此語。則其爲才也陿矣。子羙詠馬則云。所向無空闊。真堪託死生。子美未必曾跨此馬也。長吉狀李憑箜篌則云。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長吉豈果親造其處乎。以其不經此境。能道此語。故子美所以爲子羙。長吉所以為長吉。一坐爲之嘿然。 太白寄逺云。三鳥别王母。衘書來相過。又云。念此送短書。願同雙飛鴻。又云。本作一行書。殷勤坐相憶。一行復一行。滿紙情何極。瑶䑓有黃鶴。爲報青樓人。朱顔凋落盡。白髮一何新。又云。寄書白鸚鵡。西海慰離居。大内云。安得秦吉了。爲人道寸心。寄内云。北鴈春歸者欲盡。南來不得豫章書。代别云。天涯有度鳥。莫絶瑶䑓音。荅元丹丘云。青鳥海上來。今朝發何處。口衘雲錦箋。爲我忽飛去。酬岑勛云。黃鶴東南來。寄書寫心曲。倚松開其緘。憶我膓斷續。此皆以禽鳥寄書見意。其原出於蘇子卿上林鴈。及漢武帝故事。盖以爲相思契闊。無由寄聲。而行空度逺。莫若飛鳥之疾。願託勁翮。猶或可以致我萬一之心焉。是固詩人陶寫性情言嘆不足之餘旨也。司馬温公詩。太白大如李。東方三丈髙。又雨不成逰布路歸。逢花值栁倍依依。於李字。路字下。俱注云恐誤。此實不誤而云誤者。本自裝板之時。無人校讎。偶不知所出。而便自以爲誤也。 老杜詩自髙古。後人求之過當。往往反爲所累。如紈袴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乃云。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旌旗日暖龍蛇動。宫殿風微燕雀髙。謂爲藩鎮跋扈。朝多小人。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鈎。謂爲縱横由婦人。曲直在小児。如此等類。又豈足與言詩邪。 國風。方秉簡兮。贈以芍藥。貽我握椒之類。皆以為外藉芳香可翫之物。持贈所懷。既以盡其交結往來之歡。且以表其深相愛慕之情也。楚辭曰。折踈麻弓瑶華。將以遺兮離居。王逸曰。踈麻。神麻也。棗據逸民賦曰。沐甘露兮餘滋。握春蘭兮遺芳。謝靈運詩越嶺溪行云。想見山河人。薜蘿若在眼。握蘭勤徒結。折麻勞莫展。又南樓遲客云。瑶華未堪折。蘭苕亦屢持。路阻莫贈問。云何慰離析。凡此。一本於詩人之意。乃知後世折栁寄梅。未必真有事實也。 海外逢寒食。春秋不見餳。洛陽新甲子。何日是清明。沈佺期詩也。黄魯直極愛此詩。以爲二十字中婉而有味。如人序百許言者。而石林乃云。今曆家論節氣。有清明無寒食。流俗但以清明前三日為寒食。旣不知清明。安能知寒食。此不可解也。石林此說得矣。沈詩止述南北風俗之異。及夫逺客思歸之意。今以爲不知清明。安能知寒食。一何所見僻邪。 李白詩。玳瑁筵中懷裏醉。芙蓉帳底柰君何。朝共琅玕之綺食。暮宿鴛鴦之錦衾。巳極滛媟矣。至云。秋草秋蝶飛。相思愁落暉。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若此等類。又可謂不可道者也。其何以示子孫。 陶弼詩。冬日喜許陟見過云。扁舟興盡且休去。五嶺以南皆洞庭。案五嶺。横列於䖍林桂道之間。北望洞庭甚逺。弼謂五嶺以南。皆洞庭何邪。大抵詩家立意貴縱奪。造語貴激昻。弼之此意。亦以見其一時相慕戀云耳。 李陵詩。行人難乆留。各言長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時。李周翰曰。我心相思如日月。當有弦望無極時也。翰說非是。弦則月半之明。望則月滿之明。朔則日月相合也。李陵意謂今雖相别各出相思之言。安知人生之離合。非若日月之有離合乎。日月之弦望有時。人生之聚散亦自有時也。但當期逺乆耳。故下云。努力崇明徳。皓首以爲期。 曹子建公讌詩。公子敬愛客。終宴不知疲。應㻛徳璉傳。五官中郎將建章臺燕集詩云。公子愛敬客。樂飲不知疲左。太仲詠史詩云。吾希叚干木。偃息藩魏君。吾慕魯仲連。談笑却秦軍。當世貴不覉。遭難能解紛。功成耻受賞。髙節卓不群。臨紐不肯緤。對珪寧肯分。謝靈運述祖德詩云。叚生藩魏國。展季救魯人。弦髙犒晉師。仲連却秦軍。臨組乍不緤。對珪寧肯分。案魏志云。文帝爲五官中郎將。㻛爲文學。㻛為丕文學。則必非碌碌者。而靈運之文章。沈約稱羙。以爲江左莫及。二君製作。必不剽掠前人。然㻛則全用子建語。靈運則全用太冲語何也。當時愛賞之極。時時諷詠。不覺誤爲已有耳。謝詩復云。惠初辭所賞。厲志故絶人。一篇之中。押兩人字。在古雖有此體。終不免為此類。此豈率爾而為邪。陳述祖徳固無率爾之理。是又何哉。 又代君子有所思云。蟻壤漏山阿。絲泪毀金骨。盖謂事有可憂者。雖小可以喪生。故下云。噐忌含滿欹。物忌厚生沒。而李善指䜛邪之人。似不類也。按家語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噐。虚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此詩當云。含滿覆而謂含滿欹者。又明逺之誤也。 陸士衡。别士龍詩云。分塗長林側。揮袂萬始亭。佇盻要暇景。傾耳玩餘聲。謝靈運。别從弟惠連詩云。中流袂就判。欲去情不忍。顧望脰未悁。汀曲舟巳隱。東坡既别子由復寄詩云。登髙回首坡壠隔。惟見烏帽出復没。文章氣焰。天機所到。雖云今古一轍。至其寫手足之愛。道違離之苦。千載而下。讀其詩則猶能使人酸鼻。此其真有物以觸之。特詩人能道人情之所同。然人易爲之感動耳。

《甕牖閑評》杜子羙詩云。片雲頭上黒。應是雨催詩。世多疑詩字是時字。而蘇東坡詩云。颯颯催詩白雨來。又詩云。急雨豈無意。催詩走羣龍。盖與子羙意同。則知子美詩。是用詩字無疑。 遯齋閑覽。嘗稱羅可雪詩云。斜侵潘岳鬢。横上馬良眉。誠佳句也。不知如何是佳句。而遯齋稱之若此。每笑青矜詩。其詠席云。孔堂曾子避。漢殿戴憑重。殆與羅可雪詩無異。  許慎說文云。瓊。赤玉也。然前軰多以比白物。韓退之雪詩云。今朝踏作瓊瑶跡。爲有詩從鳳沼來。又雪詩云。屑瓊瑰瓊。本是赤玉。今以比雪則誤矣。故晏元獻公拒霜花云。江城嘉號木芙蓉。金蘂瓊芳綻曉風。又紅梅詩云。巧綴琱瓊蘂色絲。三千宫女宿燕脂。又紅蓼詩云。絳英瓊粒傲霜前。冷落池臺亦自妍。其意盖欲證退之之誤耳。余觀元㣲之石榴花詩云。寥落山榴深映葉。紅霞淺帶碧霄雲。趜塵枝下年年見。别似衣裳不似裙。謂榴花不可以比裙也。至歐陽公榴花詩云。東堂榴花好。㸃綴裙腰鮮。又榴花詩云。榴花㝡晚今又拆。紅緑㸃綴如裙腰。乃特以比裙者。豈亦證微之之悞邪。 余先父作詩至少。每得句湏不凡。其和倪彦逹雪詩云。猛穿窻紙寒無敵。亂積簷茅曉未知。此一聮絶佳。嘗謂前輩作詩正不欲區區比類。惟善形容者。自能體帖。使人一見便知詠某物。如此方爲竒特。老父之作。正有合前人之意矣。又嘗作絶句嘲雪云。六出匀如剪。無根散亂開。倚風輕薄甚。佯困貼梅腮。其句清絶如此。足見其胷中灑落。而非俗者也。 蘇東坡詩云。水面風生人未知。低昴巨葉先零亂。巨葉荷也。此二句殊有佳致。非才藻過人者。未易及此。此恰如鄭毅夫詩也。毅夫詩云。料得凉風消息近。蕭蕭巳在栁梢頭。比之東坡詩句語雖别。而意極同。此是知前人錦繡腎腸。凡吐出者皆新竒。初非蹈習者也。 蘇東坡壷中九華詩。板本首句云。我家岷蜀㝡髙峯。然余家收得東坡親書此詩石本。首句乃云。清溪電轉失雲峯。此首句以不若板本之竒。疑後來經攺也。 王介甫。不作纎艶等語。余嘗疑濃緑萬枝紅一㸃。動人春色不須多。非介甫之詞。後觀方勺泊宅編云。陳正敏謂此唐人詩。介甫常題於扇上爾。是余之所見。爲不妄也。 洪覺範詩云。麗句妙於天下白。髙才俊似海東青。此一聮甚佳。天下白者。越女天下白也。海東青者。海上一鳥名。能一日渡海者也。 杜子羙詩云。白白江魚入饌來。余深愛其用入饌二字。後觀黄太史家書云。笋四時入饌。又洪駒父詩云。溪毛入饌光浮筴。亦愛其用入饌二字。與余所見同也。 秦少游贈鮮于子駿詩云。擊強雕鶚徤治劇。鸊鷉銛藝苑雌黃。病其句中不見餘刄之意。遽云鸊鷉銛不可。彼盖不知少游用杜子羙之詩耳。子美詩云。銛鋒瑩鸊鷉。所謂鸊鷉銛者。盖此爾。非少游之誤也。 嬾真子録。載杜子羙獨酌詩云。歩屧深林晚。開樽獨酌遲。仰蜂粘落絮。行蟻上枯梨。徐歩詩云。整履歩青蕪。荒亭日欲晡。芹泥隨燕觜。花蘂上蜂湏。且獨酌則無獻酬也。徐歩則非犇之也。以故蜂蟻之類。微細之物。皆能見之。若夫與客對談。急趨而過。則何暇詳視。至於如此哉。余以是知蘇東坡在惠州。其子過赴州㑹未歸。而東坡有詩云。卧看月窻盤蜥蜴。靜聞風幔落蛜蝛者。亦是意也。 人多病蘇東坡詩。不向如皐閑射雉。歸來何以得卿卿。謂左氏傳如訓往御以如皐者。盖爲妻之御而往皐也。今曰不向如皐。則是便指如皐爲地名非是。彼乃不知後人誤冩向字在不字下爾。非東坡之誤也。余嘗親見東坡一紙書此詩。乃向不誠是也。與如皐地名略不相妨。見前輩文字不能詳究。輙妄自譏語。豈不重可笑歟。洪覺範有文采。作詩殊可喜。黃太史諸公皆愛之。嘗與唱和但不讀儒書。故用事時有錯誤。為可恨也。其作冷齋夜話。竊笑杜子美彭衙行。押兩餐字。夫子羙彭衙行云。小児強解事。故索苦季餐。是押餐字無疑。若乃衆雛爛熳睡。喚起霑盤餐。此盤飱字。盖用左氏傳乃饋盤飱寊壁者。飱字音蘇昆切。或印本誤寫作餐字。然豈得謂之盤餐也。盤飱有何據依。惟覺範不知所出。故以謂子羙押兩餐字。豈不重可笑邪。非獨此也。又嘗作詩云。人生如逆旅。歲月苦逼催。安知賢與愚。同作土一杯。此一杯字。乃前漢張釋之傳。所謂取長陵一杯土者。杯字音歩侯切。豈可作杯字用也。此無他。皆是不讀儒書。故錯誤至此。然則學爲文者。其可不本書之所出乎。 蘇東坡送江公著詩。押兩耳字。一云。忽憶釣臺歸洗耳。一云。亦念人生行樂耳。其題林逋詩後。謂押兩曲字。一云。呉人生長湖山曲。一云。更肯悲吟白頭曲。然東坡於耳字詩。則注云。其義不同。雖重壓無害。於曲字詩。又却不註何也。 歐陽文忠公。讀徂徠集詩云。子生誠多難。憂患靡不罹。罹字。乃與魔字同。押作羅字音。余按楊雄方言云。罹謂之羅。羅謂之罹。是罹字。可音羅字也。 呈似亦如送似。指似送似。出韓退之詩云。冩吾此詩特送似。指似。出元徽之詩云。指似旁人因慟哭。未知呈似所出。閑識之俟知者。 蘇東坡嘗記韓定辭為鎮州書記。聘燕帥劉仁恭。仁恭命幕客馬都延接。馬有詩云。别後巏嵍山上望。羡君時復見王喬。然巏嵍二字。緗素雜記自音作權務。用此二字。則平側不順。不可讀。恐是故作務權用之。顛倒其二字。亦如蘇東坡龍井作井龍。黄太史西巴作巴西也邪。不然。何謬誤如此也。黃太史西江月詞云。斷送一生惟有酒。破除萬事無過此。皆韓退之之詩也。太史集之。乃天成一聮。陳無已以爲切對。而語益峻。盖其服膺如此。太史又嘗謂人云。杜荀鶴詩。舉世盡從愁裏老。可對韓退之詩。何人肯向死前休。此一聮尤更竒絶。雖尚未成全篇。則知太史真能集句矣。第恨所見者不多爾。然其譬集句為百家衣。又喜王荆公莫言常為此詩。而謂正堪一笑者。亦其所優為之故也。 黄太史詩云。莫作秋蟲促機杼。貧家能有幾絇絲。絇者。履絇也。盖言履絇之上用絲無幾爾。絇。音渠。非王荆公用一絇絲之比也。荆公之詩。只向貧家促機杼。幾家能有一絇絲。乃用隋唐嘉話。一絇絲得幾時絡者。 宋景文公作仲啇晦日集。晏。相國西園詩末句云。三入功名始白頭。始下音試。以是知杜工部詩。皂鵰寒始急。白樂天詩。千呼萬喚始出來。如此等始字。當皆音試可也。 石林詩話。記黄太史詩云。人得交游是風月。天開圖畫即江山。以謂止此二句。乃晚年㝡得意者。每舉以教人。而終不能成篇。盖不欲以常語雜之。然太史集中載王厚頌二絶。後一絶云。夕陽盡處望清閑。想見千嵓細菊班。其下二句。即前靣一聮。石林何不細考如此。 白樂天詩云。而今格在頸成雪。元微之詩云。隔是身如夣。格隔二字。殊不曉其義。二公用之又不同。容齋隨筆云。猶言已是也。余謂只是已是。不須作猶言。第未知出處耳。且如差池二字。前漢中自作柴池。注云柴音差。委蛇二字。横塘詩中自作委羽。注云。羽音俱依切。以是知隔格二字。二公用之雖别。皆只是已是更詳攷之。 余㝡愛前輩詩中。用夣思二字。 蘇子羙詩云。請甚無夣思。陳無己詩云。歳晚山河無夣思。 蘇東坡詩云。有意尋彌明。長頸髙結喉。若據韓文出處。乃長頸髙結下。方云喉中。更作楚聲。今東坡乃借下句一喉字押韻。却與誤讀莊子三緘其口。破句而㸃者相類。然東坡髙材。豈不知此而故云耳者。以文爲戯也邪。 余酷愛杜工部詩中用受字。如脩竹不受暑。雙燕受風斜。野航恰受兩三人是也。而秦少游詩中學用受字亦可愛。如蜂房受晚香。亂帆天際受風忙是也。然此受字。乃出於左氏傳云。而受室以歸。受字盖出於此。 煙紅霞緑曉風香。此蘇東坡披錦亭詩也。煙。焉得紅。霞。焉得緑。詩家故作此語。亦枕㳅嗽石之意耳。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泪始乾。此名倡王㓜玉之詩也。非渠無能道此者。 程縯解蘇東坡詩。白日爲君愁。引韓滉詩。白日自爲人閑長。然此句。乃歐陽文忠公青州即事詩。非韓渥也。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文選載曹丕之詩也。蘇東坡作前赤壁賦云。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豈非曹孟徳之詩乎。孟徳乃丕之父。亦錯記焉耳。或云蘇東坡詩云。豈知乗槎天女側。獨倚雲機看織紗。柰何獨看織紗。故陳無已譏失於粗者。余謂不然。此自是一格。正如杜牧詩云。珊瑚破髙齊。作婢春黄糜。夫孝絢得珊瑚。其母令衣青衣而春。初無糜字也。 穿雲透石不辭勞。逺地方知出處髙。溪洞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此唐宣宗瀑布詩也。其命意如此。豈非天子氣象邪。 唐韓文公。蘇東坡皆誤用莊子中。子桑褁飰事作子來。文公詩云。昔者一日雨。子來寒且飢。其友名子輿。忽然憂且思。褰裳渉泥水。褁飰往從之。東坡詩云。殺鷄未肯邀季路。褁飰應須問子來。余原此字之失。盖來字與桑字頗相類。文公已爲誤用。東坡又承其誤爾。 釣艇歸時菖葉雨。并寺官官小未朝叅。此二絶首句也。蘇東坡集云。僕作此詩時。年二十九歳。至春渚紀聞乃云。此開子容詩。誤載在東坡集中。未知其孰是也。 朱希直。避地廣中。作小盡行云。藤州三月作小盡。梧州三月作大盡。哀哉官暦今不頒。憶昔昇平泪成陣。云云此詩前押兩盡字。殆類杜子羙前年渝州殺剌史。今年開州殺剌史。與夫西川有杜鵑。東川無杜䳌。洪萬無杜䳌。雲安有杜䳌也。 蘇東坡和編禮公水官詩云。長安三月火。至寳隨飛煙。尚有脫身者。漂流東出關。天出東關三字。出前漢終軍傳。東坡用古人句語押韻精切如此。而舊本乃作出東關。且長安之地。初無東關。可見舊本之誤也。學者其可不知。 香彎類藁。嘗病蘇東坡。和陶詩押游字。陶詩云。命室携童弱。良日登逺逰。而東坡和之。乃言一飽忘故山。不思馬少游。謂遊游二字不同不可押。余按廣韻。遊字下注云。與游同。如此雖用㳺字。然亦無害。 杜工部題岳陽樓詩。其間二句云。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至矣哉詩之極也。而汪彦章陪諸公遊惠山詩。乃云。巍基首梁宋。爽氣接呉楚。亦佳作。但不免蹈工部之塵也。蘇東坡。春來幽谷水潺潺。詩題目只作梅花。少年時讀。甚疑之。此盖謫黃州時。路中作詩偶及之。初不專爲梅花。東坡續帖中載之甚詳。黃大史詩云。清談落筆一萬字。白眼舉觴三百盃。後洪景盧。罷戅守。送者一十六人。亦用三百盃事。其詩云。嘉賔自是十六相。痛飲湏拚三伯盃。余愛其用事親切。未嘗不擊節稱賞也。 蘇東坡在揚州作詩云。此生已覺都無事。今歳仍逢大有年。山寺歸來聞好語。野花啼鳥亦忻然。其年神宗上仙。當時謗者。遂謂東坡以遷謫之故。忻幸神宗上仙。而作是詩。故東坡有辨謗劄子云。是三月六日。臣在南京。聞先帝遺詔。舉哀掛服了。至五月間。住掦州竹西寺。見百姓父老十數人。相與道旁語笑。其間一人。以手加額云。纔見好一箇少年官家。又是時。淮浙間。所在豊熟。因作是詩。其時去神宗上仙。已兩月。决非山間始聞之語。事理甚明。及觀其弟子由。作東坡墓誌乃云。公之自汝移常也。授命於宋。㑹神宗晏駕。哭於宋。而南掦州。常人與公買田書至。公喜作詩。有聞好語之句。言者妄謂公聞諱而喜。乞加深譴。然詩刻石有時日。朝廷知言者之妄。皆逐其說又如此。 秦少游虚飄飄詩云。雨中漚㸃没流水。風裏綵雲鋪逺霄。余謂没字恐誤。欲攺作泛字。若漚㸃既巳沒矣。自不足云也。惟其尚在㳅水之間。故有虚飄飄之意焉。

《芥隱筆記》謝靈運。有雲中辨烟樹。天際識歸舟。王僧孺。有岸際樹難辨。雲中鳥。易識。梁元帝有逺村雲裏出。遥船天際歸。隂鏗詩有天際晚㠶孤。天邉㸔逺樹。大江靜猶浪。老杜所以有江流靜猶湧。雲中辨烟樹。鏗有薄雲巖際出。初月波中上。杜詩薄雲巖際宿。孤月浪中飜。鏗有中川聞棹謳。杜有中流聞棹謳。鏗有花逐下山風。杜有雲逐度溪風。祖述有自。青出於藍也。 陳去非。嘗語先君云。吾平生得意十字云。開門知有雨。老樹半身濕。先君故効之。作感。興詩云。夜半微雨濕。凌晨春草長。謂頥正云。吾十字似有味。後讀河嶽英靈集閻訪詩。荒庭人何許。老樹半空腹。殷璠謂皎然可佳。殆亦有所祖云。 山谷詩。霜威能折綿。風力欲冰酒。盖用阮籍詩。陽和㣲弱隂氣竭。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吸不通寒冽冽。庾肩吾詩。頸氣方凝海。清威正折綿。張說。塞上綿應折。江南草可結語也。 杜詩自平宫中吕太一。按唐史。有兩吕宦官。吕太一。爲廣南市舶。使友。有自平宮。偶讀元宗實録。有宫中吕太一。叛於廣南。故下有南海收珠之故下云。收兵南海千餘日。復何疑。而說詩者。紛紛不可曉。至謂唐有自平宫。開元中。中書舍人吕太一。與張嘉正號四俊者。又吕寧爲太一宫使尤謬。 荆公詩。緑攬寒蕪出。紅爭暖樹歸。妙甚。歸字。盖用老杜紅入桃花嫩。青歸栁葉新。李白寒雪梅中盡。春風栁上歸。意老杜花逺重重樹。雲輕䖏䖏山。可作畫本。 三輔黄圖。長安故城。城南為南斗形。城北爲北斗形。故號斗城。何遜咸陽詩云。城斗疑連漢。老杜秦城近斗杓。秦城北斗邊。北斗故臨秦。而秦中詩。春城依北斗。郢樹發南枝。乃秦城耳。劉夣得望賦亦云。城依斗兮䦨干。春亦無義。亦不可對郢樹也。 淵明詩。弱女雖非男。慰情良勝無。故樂天云。衰病四十身。嬌癡三歲女。非男猶勝無。慰情時一撫。 東坡詩。斯人乃徳星。遣出虚危間。用樂天徳星降人福。時雨助歲功。福似歲星移。望如時雨至意。 老杜安得廣厦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樂天云。百姓多寒誰可捄。一身雖煖亦何情。安得大裘長萬丈。一時都盖洛陽城。 北征詩。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盧仝月蝕詩。元和庚寅斗柄揷子律調黄鍾。白樂天賀雨詩。皇帝嗣寳曆。元和三年冬。又苦寒詩。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紛紛。 隂鏗有夜雨滴空堦。栁耆卿用其語。人但知爲栁詞耳。 樂天有玉容寂寞淚䦨干。梨花一枝春帶雨。不知又有薔薇詩。露垂紅蕚淚䦨干。牧之詩。塵土驚劻勷。樂天。委命不劻勷。 詩中用闘在。盖出樂天詩。世上爭先從盡上聲汝。人間闘在不如吾。王仲言。自宣城歸。得杜甫詩三帙。有南唐澄心堂紙。有建鄴文房印。沈思逺印。及勑賜印。筆法精妙。殆能書者。試考一二詩。多與今本不同。如憶李白詩。白也詩無數。飄然意不群。清新庾開府。豪邁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何時一樽酒。重與話斯文。九日詩乃云。今朝醉裏爲君歡。笑倩傍人爲正冠。及再把茱茰子細㸔。又芹泥隨燕觜。蘃粉上蜂鬚。宫草霏霏隨委佩。雲近蓬萊常五色。酒醒思汗簟。已近苦寒夜。長貧恠婦愁。雨映行宫辱贈詩。騎馬誰家白面郎。不通姓字麄踈甚。忍待江山麗之類。不可㮣舉也。 多病愛閑。始見南史王儉傳。樂天有經忙始愛閑。劉夣得有功成却愛閑。杜牧之有愛閑能有幾人來。 詩中用而今。匹如。眥眥。耳冷。妬他。欺我。生憎。勿留。羸垂。温暾。皆樂天語。相欺。有底。也自。也知。差底。斬新。遮莫。皆老杜語。 史記。秦虎狼之國也。唐史太宗龍鳳之姿。而子羙昭陵詩云。䜟歸龍鳳質。威定虎狼都。各易一字。最為妙䖏。洪氏辨證。謂急急能鳴鴈。輕輕不下鷗。能鳴。用莊子。不下。用列子語。於此見其用出處下字之法。故人之家。故人喜殺鴈而烹之。荘子請曰。一能鳴。其一不能鳴。請奚殺。主人曰。殺不能鳴者。列子黄帝篇。海上之人。有好漚鳥者。每從漚鳥游。其父杜牧之詩。授圖黄石老。學劔白猿翁。盖出庾信宇文盛墓誌云。授圖黄石。不無師表之心。學劔白猿。遂得風雲之志。 杜牧之詩。老翁四百牙爪利。擲火萬里精神髙。盖用天蓬呪。蒼舌緑齒。四目老翁。而今本誤以目爲百爾。擲火萬里。亦用度人經。擲火萬里流鈴八衝之語。而東坡亦用之於芙蓉城詩云。仙風鏘然韻流鈴也。 東坡謂老杜竊比稷與契。盖求之於其詩。舜舉十六相。身尊道何髙。秦時用商鞅。法令如牛毛。意特有所指。余以爲見此老容民畜衆之度。莫若水深魚極樂。林茂鳥知歸。又林茂鳥攸歸。水深魚知聚。重言之。此其意有在。 荆公次韻酬龔深甫詩云。北尋五柞固未慭。東挽三楊仍有樛。輿地志。鍾山木少林木。宋時使諸州剌史罷職還者。栽松三千株。下至郡守各有差焉。山之最髙峰有五願。樹柞木也。元嘉中百姓祈禱。率有驗。又李太白。白下亭詩。驛亭三樹楊。正當白下門。王詩。三楊白下亭。荆公次韻酬龔深甫詩云。恩容衰老護松楸。復得一龔隨我遊。講肆劇談兼祖謝。舞雩髙蹈異求由。北尋五柞故未慗。東挽三楊仍有穋。陟巘降原從此始。但無瑶玉與君舟。 又李白金陵白下亭留别詩。驛亭三樹楊。正荆公晴日晚風生麥氣。麥氣。盖用何遜新林分别詩。麥氣始清和。 淮南子。水清則魚聚。木茂而鳥樂。所以老杜有林茂鳥攸歸。水深魚知聚。 文選古詩。何能待來兹。用吕氏春秋。今兹羙禾。來兹美麥。注兹。年也。 文選張景陽雜詩。叢林森如束。唐元稹。連昌宫中滿宫竹。歳乆無人森似束盖用此。文選古詩。有思君令人老。曹子建。有沉憂令人老。其本出唯憂用老耳。周羙成社日停針線。盖用張文昌呉楚詞。今朝社日停針線。有自來矣。

《謝上蔡語録》問學詩之法。曰詩湏諷味以得之。發乎情性。止乎禮義。便是法。曽本云。問學詩以何爲先。云先識取六義體靣。又問莫湏於小序中求否。云小序亦不盡。更有詩中以下句證上句。不可泥訓詁。湏諷味以得之。發乎情性。止乎禮義。便是法。 國史不特作詩序。凡詩皆經其手刪定。明道初見謝語人曰。此秀才展托得開。將來可望。

《詩文發源》老杜風吹客衣日杲杲。樹攪離。思花冥冥。此㝡着意深逺。

《鶴林玉露》杜陵詩云。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后山詩云。輟耕扶日月。起廢極吹嘘。或謂虚實不類。殊不知生爲造。成爲化。吹爲隂。嘘爲陽。氣勢量。與日月字正相配也。 張宣公題南城云。坡頭望西山。秋意云如許。雲影度江來。霏霏半空雨。東渚云。團團凌風桂。宛在水之東。月色穿林影。却下碧波中。麗云。長哦伐木詩。佇立以望子。日暮飛鳥歸。門前長春水。濯清云。芙蓉豈不好。濯濯清漣漪。采去不盈把。惆悵暮忘飢。西嶼云。繫舟西岸邉。幅巾自來去。島嶼花木深。蟬鳴不知䖏。采菱舟云。散策下亭舸。水清魚可數。却上采菱舟。乗風過南浦。六詩閑澹簡逺。徳人之言也。杜陵病柟詩曰。猶含棟梁具。無復霄漢志。良工古昔少。識者出涕涙。傷賢者之老病。而不獲用也。又曰。種榆水中央。成長何容易。截之承金露。裊裊不自畏。言少不更事之人。無所㴠養。而驟膺拔擢。以當重任。力綿才腐。凛凛危亡。而曽不知畏也。又舟中上水遣懐詩曰。篙工宻逞巧。氣若酣盃酒。歌謳互激烈。回幹明授受。善知應觸類。各藉頴脫手。古來經濟才。何事獨罕有。盖歎舟人操舟。尚有妙手。而整頓乾坤。獨未見妙手也。盖方天寳間。杜陵少壯之時。雖亂離瘼矣。而人才尚多。故洗兵馬行曰。成王功大心轉小。郭。相謀深古來少。司徒清鑒懸明鏡。尚書氣與秋天杳。二三豪俊爲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又云。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鬚眉蒼。徴起適遇風雲㑹。扶顛始知籌䇿良。盖幸其所以支撑世變者。尚有人也。及杜陵晚歲八哀之詩旣作。則一時豪傑或死。而後來者未有其人。此病柟種榆之嘆。舟師妙手之嘆。意益婉。而詞哀。嗚呼。此唐室所以終不振乎。宋朝元豐間。洛陽諸老爲耆英㑹。圖形賦詩。一時誇爲盛事。而識者悲之曰。此皆仁宗所飬之君子。至是而皆老矣。升降消長之會過此甚可畏也。時林行已曰。天將祚其國。必祚其國之君子。觀其君子之衆多如林。則知其國之盛。觀其君子之落落如晨星。則知其國之衰。觀其君子之康寧福澤。如山如海。則知其爲太平之象。觀其君子之摧折頓挫。如湍舟。如霜木。則知其為衰亂之時。又曰。天將使建中為崇寧。則不使范忠宣復。相於初元。天將使宣和爲靖康。則不使劉陳二忠肅憗遺於數歲。皆至論也。 古詩多矣。夫子獨取三百篇。存勸戒也。吾軰所作詩。亦須有勸戒之意。庻幾不爲徒作。彼有繪畫凋刻。無益勸戒者。固爲枉費精力矣。乃若吟賞物華。流連光景。過於求適。幾於誨滛教偷。則又不可之甚者矣。白樂天對酒詩曰。蝸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喜。不開口笑是癡人。又曰。百歲無多時壯健。一春能幾日晴明。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聲。又曰。昨日低眉問疾來。今朝收淚予人囬。眼前見例君看取。且遣琵琶送一盃。自是家言之。可謂流麗曠逹。詞旨俱羙矣。然讀之者。將必起其頽堕廢放之意。而汲汲於取快樂。惜流光則人之職分。與夫古之所謂三不朽者。將何時而可爲哉。且如唐風。蟋蟀之詩。盖勸晉僖公以自虞樂也。然纔曰。今我不樂。日月其除。即曰。無巳太康。職思其居。吕成公釋之曰。凢人之情解其拘者。或失於縱。廣其儉者。或流於奢。故疾未已。而新疾復生者多矣。信矣唐風之憂深。思逺也。樂天之見。豈及是乎。木朝士大夫。多慕樂天東坡尤甚。近時葉石林謂樂天與楊虞卿爲姻家。而不累於虞卿。與元稹。牛僧孺。相厚善。而不黨於元稹。僧孺。為裴晉公之所愛重。而不因晉公以進。李文饒素不相樂。而不爲文饒所深害。推其所由。惟不汲汲於進。而志在於退。是以能安於去就愛憎之際。母裕然而有餘也。此論固巳得之。然樂天非是不愛冨貴者。特畏禍之心甚於愛冨貴耳。其詩中於官職。聲色事。極其形容。殊不能掩其戀嫪之意。其平生所善者元稹。劉禹錫軰。亦皆是逐聲利之徒。至一聞李文饒之敗。便作詩暢快之。豈非寃親未忘。心有偏黨乎。慕樂天者。愛而知其疪可也。 荆公題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云。水冷冷而北出。山靡靡以旁圍。欲窮源而不得。竟悵望以空歸。晁無咎編續楚詞。謂此詩具六藝群書之餘味。故與其經學典冊之文俱傳。朱文公編楚詞後語。亦收此篇。 自陳黄之後。詩人無逾陳簡齋。其詩繇簡古而發穠纎。值靖康之亂。崎嶇流落。感時恨别。頗有一飯不忘君之意。如凉風又落宫南木。老鴈孤鳴漢北州。乾坤萬事集雙鬢。臣子一謫今五年。天翻地覆傷春色。齒豁頭童祝聖時。近得㑹稽消息不。稍傳荆渚路岐寛。東南鬼火成何事。終藉胡鋒作爭臣。龍沙此日西風冷。誰折黄花壽両宫。皆可味也。 徐淵子九日詩云。衰容不似秋容好。坐上誰憐老孟嘉。牢褁烏紗莫吹却。免教白髮見黄花。時一士。和云。呼児為我整烏紗。不是無心學孟嘉。要摘金英滿頭揷。明朝還是過時花。二詩。興致皆佳。未。易優劣。 唐李商隱漢宫詩云。青雀西飛竟未囬。君王猶在集靈臺。侍臣最有相如渇。不賜金莖露一盃。譏武帝求仙言青雀杳然不囬。神仙無可致之理必矣。而君王未悟。猶徘徊䑓上。庻幾見之。且胡不以一物驗其眞妄乎。金盤盛露。和以玉屑服之。可以長生。此方士之說也。今侍臣相如。正苦消渇。何不以一盃賜之。若服之而愈。則方士之說。猶可信也。不然。則其妄明矣。二十八字之間。委蛇曲折。含不盡之意。 唐子西立朝。賦梅花詩云。桃花能紅李能白。春深何處無顔色。不應尚有數枝梅。可是東君苦留客。向來開處是嚴冬。桃李未在交逰中。只今已是丈人行。勿與年少争春風。執政者。惡其自尊。一斥不復。後以黨禍謫羅浮作詩云。說與門白鷺群。也須從此斷知聞。諸公有意除鈎黨。甲乙推求恐到君。殊有意味。又云。鶴歸遼海悲人世。猿入巴山呌月明。唯有蟲沙今好在。徃來休傍水邉行。抱朴子云。周穆王南征。一軍皆化。君子化為猿鶴。小人化爲蟲沙。詩意言君子或死或貶。唯小人得志。深畏其含沙射影也。 徐淵子詩云。俸餘擬辦買山錢。却買端州古硯磚。依舊被渠驅使在。買山之事定何年。劉改之。賀其除直院啓云。以載鶴之船載書。入覲之清標如此。移買山之錢買硯。平生之雅好可知。淵子詩詞清雅。余尤愛其夜泊廬山詞云。風緊浪淘生。蛟吼鼍鳴。家人睡着帕人驚。只有一翁捫虱坐。依約三更。雪又打殘燈。欲暗還明。有誰知我此時情。獨對梅花傾一盞。還又詩成。 吾郡羅椿。字永年。誠齋髙弟也。清貧入骨。一介不取。頗有李方叔謝無逸風味。累舉於禮部竟不第。自號就齋。嘗訪誠齋於毗陵。誠齋作詩送之歸曰。梅蕚香邊蹋雪來。杏花影裏帶春囬。明朝解纜還千里。今日看花更一杯。誰遣文章大驚俗。何縁場屋不遺才。南溪鷗鷺如相問。為報春吟費麝煤。宋慶元初。誠齋與朱文公同月佛前燈。塔在孤峰最上層。犬吠一聲秋意盡。敲門秪有獨歸僧。誦畢舍去竹磵甚異之。亟追逐出門不復見。問群僧皆不之識。意者其仙鬼之流歟。今夏解后。竹磵於京口偶及此。竹磵謂僕曰。由子詩而成一叚公案。不可使之無傳也。 香山居士。大林寺桃花絶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覔䖏。不知轉入此中來。可謂巧於形容卉木。爲造物分䟽。僕觀唯室歩里客談。載蘇丞相子容使虜。適北暦官失日。虜問立春與中國先後。子容曰。本朝在南。氣先到一日。北朝在北。氣後到一日。虜主大喜。乃知此意非特可資詩人談諧。亦可擅專對機捷。所謂不龜手之藥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洴澼絖所用之異也。詎不信然。爾雅茢薽豕首。郭璞注曰。本草彘盧。一名蟾蠩蘭。今江東呼豨首。可以煼蠶蛹。陸左丞農師爾雅新義。訓茢薽豕。首云豕俯其首。積精在腦。以此見服此草者。可以上逹泥丸。考之本草。上藥有天名精。亞於五芝黃精人參之列非惟今人不識。諸方亦不曾用。中下藥乃有地菘。豨薟。鶴蝨。分布諸條。陶隱居陳藏噐之徒。各為異說。莫能歸一。近世沈存中良方。始以一言蔽之曰。地菘。豨薟。鶴蝨。即天名精也。舊傳張忠定公進豨薟元方。其効甚著。神農旣則之正經。爾雅又列於釋草。則其知名也乆矣。僕曩苦脚膝之疾。嘗合服十餘年。甚得其力。但乆服。覺氣㣲壅。至於活血駐顔。誠為妙藥。山谷外集有詩云。紅藥山丹逐曉風。春榮分到豨薟叢。朱顔頗欲辭鏡去。煑葉掘根儻見功。以此知山谷。亦嘗留意於此。但其根元不中用。氣味只在葉爾。四五月内採酒浸。九蒸九曝。味甚苦。不可爲湯劑。以酒或蜜為元。百無所忌。小便白濁者。二五服便見効。聞向來親王貴人。亦有加鹿茸之屬而爲餌者。自見别録。 洪野䖏夷堅乙志。載劉义死後文有云。余數世爲人直信。弃已濟衆。設教化人。報不平之事。行無極之道。以是故用逹仙。僕得其集觀之。有修養詩曰。損神終日談虚空。不如歸命於胎中。我神不西亦不東。煙收雲散何濛濛。常使體如微㣲風。綿綿不斷道自冲。世人逢一不逢一。一回存想一回出。只知一切望一切。不覺一日損一日。勸君修真湏識真。世上道人多誤人。披圖醮録益亂神。此法那能堅此身。心田自有靈地珍。惜哉自有不自親。明真汨没隨埃塵。真仙者之言也。學道者。苟能參之。去真境不逺矣。世但知义有氷柱雪車二詩在韓門與郊島同科。不知其所造如此。故爲表出之。修真者或有取焉。 僕已已歳。傋貟江東帳計。與運管晉陵胡季玉鑒。運幹洮湖陳徳制仲巽。同幕二君。皆名家子。能詩。春時同遊蔣山。遂至報寧寺。登謝公墩。季玉因舉荆公詩。我名公字偶相司。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來墩屬我。不應墩姓尚随公。且及前軰謂荆公不獨與時賢爭新法。又與謝公爭。可見其為人。僕戯問曰。萬一爭至漕司。諸丈何以䖏之。二君無答。僕曰。使送本㕔當斷曰。在法二主亡殁。契要不明。過二十年不在陳理之限。合没官。時皆大笑。今二君墓木拱矣。追記一時戯笑之言爲之悵然。 陸仲髙放翁族兄也。紹興間。宫學秩滿。赴行在時。放翁年尚少。作詩送之云。兄去游東閣。材堪直北扉。莫憂持槖晚。姑記乞身歸。道義無今古。功名有是非。臨分出苦語。不敢計從違。仲髙頗衘之。放翁不知也。後仲髙坐累乆閑。乾道中。放翁以史越王薦召。試除刪定官。仲髙臨别衘䄂亦出詩送行。封題甚謹宻。一時不暇拆。曁登舟觀之。但頭句。攺兄字為弟字爾。放翁先祖少列。政和八年辟廱上舍賜第起家。習詩訓子孫。他日不可忘新經義訓。後季父著作以書。伯氏太史以詩决科。獨景迃愚鈍。不能繼經學。自别爲詞賦。嘗記伯氏言舒王詩解。真有過前人䖏。且如解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神之弔矣。詒爾多福。其辭曰。至治之世。神無所出其靈響。吏無所用其聦明。此言要非秦漢以後學者所能道。古今事通安成劉信夫登第。授宣州教官。寓杭州渡江。值太學數人同行。信夫征衫布履。衆鄙之。問能詩否。曰。略曉。泊岸索詩。指西湖即云。長樂鍾聲下九天。萬家春色栁揺煙。山迎山送利名客。朝落潮生來去船。衆大喜。挽其筆曰。只消此四句。不必足。後因此定友。疊山謝枋得至元已丑方歸五峯。魏參政聘之入燕。至崇眞寺十五日不食死。付子詩曰。西漢有臣龔勝卒。閉口不食十四日。我今半月忍飢渴。求死不死更無術。精神常與天往來。不知飲食爲何物。若非功行積未成。便是業債償未畢。太清神仙多宴會。鳳簫龍笛鳴瑶瑟。豈無道兄相提携。騎鯨直上寥天一。 元稹。與白居易爲友。爲詩善状當時風態物色。當時言者稱元白。自衣冠士子。閭關下俚。悉傳誦之。號元和體。宫中呼元才子。居易晚與劉禹錫。善集其詩序之曰。彭城劉夣得詩豪也。其鋒森然。少敢當者。夣得文之神妙。莫先於詩。在在䖏䖏。應有靈物護持。豈止兩家子弟秘藏而已。 王禹錫弟十六子。與子瞻姻連作賀雨詩。打葉兩拳隨手重。吹凉風口逐人來。瞻曰。十六郎作詩怎得如此不入規矩。曰。盖是醉中所作。他日持大軸來。曰爾復醉耶。 唐學士院。在右銀臺内。含元殿宴罷歸院。多從叡武樓過。故鄭略酬通義劉相瞻曰。劉綱暗借飈輪便。叡武樓中似去年。嘗同為學士侍宴也。故事内中宴設。則學士院備食以延從官。宋宣獻詩因宴曰再至。寄同院云。雲間乍闋仙韶曲。禁裏還過叡武樓。盖用唐事。 坡云。巴人楊朴能詩。眞宗召對。自言不能。問臨行有人作詩送卿否。朴曰。惟臣妻有一首云。更休落魄貪盃酒。且莫猖狂愛詠詩。今日捉將官裏去。這回斷送老頭皮。帝大笑放還山。予在湖州赴詔獄。妻子送出皆哭。無以語之。顧曰子獨不能如楊䖏士作詩送我乎。坡自云。 司空圖論詩。謂元白力勍而氣孱。乃都市之豪估耳。郊島非附於寒澁。無所置才。皆中其病。自評已作。乃以南樓山最秀。北路邑偏清。爲假令作者復生。亦當以著題見許。殆不可曉。如樂天所謂斸石破山。先觀鑱跡。發矢中的。兼聴弦聲。使不見其詩而聞此語。當以爲何如㦲。南朝作詩。多先賦韻。如競病二字是也。陳後主文集十卷。載王師獻捷賀樂文思預席。群僚各賦一字。仍成韻。上得盛病柄令横映夐併鏡慶十字。宴宣猷堂。得迮格白赫易夕擲斥拆啞十字。幸舍人省。得日謐一瑟畢訖橘質帙實十字。今人無此格也。 議者杜牧華清宫詩。明皇十月驪山。至春還宫。非荔支時。按禮樂志。帝幸驪山。貴妃生日。命小部樂長生殿奏新曲。未立名。會進荔支。因名荔支香。外傳十四載。六月一日。上幸驪山。乃貴妃生日。甘澤謡同。又言十五載。妃侍輦避暑驪山宫。感牛女事。不可議牧之之失也。 劉勲少宣。雲中人。專於詩。萬里風沙憐病客。幾年刁斗厭寒更。人憐直道違時好。自喜聞身與世踈。擊筑漫流燕客淚。佩蘭誰識楚臣心。濟南云。好風襟䄂知秋早。甲夜闌干得月多。舩行著色屏風裏。人在回文錦字中。百和香薫風過䖏。萬盤珠落雨來時。尤可喜也。 唐詩有一句中自成對者。謂之當句對。盖起於楚詞。桂棹蘭枻。斵氷積雪。蕙烝蘭藉桂酒将。自後皆然。如襟三江帶五湖。鍾鳴鼎食于公異。卧鼓偃旗。養威蓄銳左武右文。銷鋒鑄鏑。杜詩尤多。 楊徽之詩。太宗寫其警句屏上。僧文瑩云。必以天地浩露。滌筆於氷甌雪盤中。方與此詩相副。 寒山詩。渉獵廣愽。非但釋子語。楚辭尤超出。曰有人兮山陘。雲卷兮霞纓。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難征。心怊悵兮狐疑。謇獨立兮忠貞。若青蠅白鶴。黄籍白丁。青蚨黄絹。黄口白頭。七札五行。綵熊席青鳳裝。甚工。問津耦耕各其適。後人未可輕雌黄。兩翁之心秋月白。 孫燭湖。讀通鑑詩。簿書流汗走君房。那得狂奴故意降。努力諸公了臺閣。不煩魚鴈到桐江。清濁無心陳仲弓。圓機聊救漢諸公。末流不料児孫誤。千古黄初佐命功。二絶甚佳。 朱文公曰。栗里題咏。獨顔平原一篇云張良思報韓。龔勝耻事新。狙擊苦不就。舍生悲拕紳。嗚呼陶淵明。奕葉爲晉臣。自以分相後。每懐宗國屯。題詩庚子歳。自謂羲皇人。手持山海經。頭戴漉酒巾。興與孤雲逺。辨隨還鳥泯。見廬山記。公集不載。 白傳分司東都詩。上李留守。序言公見過。池上汎舟舉酒。話及翰林舊事。因成四韻。後云。白首故情在。青雲往事空。同時六學士。五相一漁翁。盖與李絳者。正紀元和二年至六年事。崔群裴垍。玉涯。杜元頴。及絳也。

《耆舊續聞》吕伯恭先生。嘗言徃日見蘇仁仲提舉。坐語移時。因論及詩。蘇言南渡之初。朱新仲寓居嚴陵時。汪彦章南遷。便道過新仲適值清明。朱送行詩云。天氣未佳宜且住。風波如此欲安之。盖用顔魯公帖。及謝安事。語意渾成。全不覺用事。二十年欲效此體。用意不到。比作陸仲髙挽章。偶然得之云。殘年但願長相見。今雨那知更不來。盖用杜子美詩句。但願殘年飽喫飯。但願無事常相見。及秋述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亦不覺用事也。恐可庻幾焉。乃知時人僞注。贈王中允維末句云。窮愁應有作。試誦白頭吟。舊注虞卿著白頭吟。以人情樂新而厭舊。義自明白。僞注乃云。張跋欲娶妾。其妻曰。子試誦白頭吟。妾當聴之。跋慙而止。此婦人女子。善警戒者也。是以白頭吟。爲文君事。有何干渉。往往時引史傳所有之事。乃東坡已載於筆録者。飾僞亂真。其言又皆鄙繆。近日有刋東萊家。塾詩武庫。如引僞注。苦吟詩瘦。翠屏晚對。眼前無俗物。短髮不勝簮。日月不相饒。獨立萬端憂等僞作東坡注。不知此何傳記耶。世俗淺識輩。又引其注爲故事用。豈不誤後學哉。所謂詩武庫者。又僞指為東萊之書也。余後觀周少隱竹溪録云。東坡煑猪囱詩。有火候足之句。乃引雲仙録。火候足之語以為證。然此亦常語。何必用事。乃知少隱亦誤以此書爲真。後來引用者。亦不足恠。 唐人以格律自拘。唯白居易敢易其音於語中。如照地騏麟袍。雪擺胡欄干。三百六十橋。晏殊嘗評之曰。詩人乗後語。當如此用字。故宴公與鄭俠詩云。春風不是長來客。主張繁華能幾時。然杜詩如此用字亦多。將軍只數漢嫖姚。漢書音漂鷂。而杜作平聲之類。李嘉祐詩。門臨蒼茫經年閉。身逐嫖姚幾日歸。又張祐詩。洛水暮天横蒼莾。邙山落日露崔嵬。東坡詩。峥嶸依絶壁。蒼茫瞰奔流。蒼茫二字。古人用之皆是平聲。而此作仄聲。又石鼻城詩。獨穿暗月朦朧裏。愁度關河蒼茫間。亦作側聲。魯直亦多如此用字。 夏文莊。舉制科對䇿罷。方出殿門。遇楊徽之。見其年少。遽邀與語曰。老夫他則不知。唯喜吟詠願。丐賢良一篇以卜他日之志。公欣然援筆曰。殿上衮衣明日月。硯中旗影動龍蛇。縱横禮樂三千字。獨對丹墀日未斜。楊公歎服曰。真宰相噐也。此青箱記所載。又東軒筆録與此少異云。公舉科制對䇿。廷下有老宦者前揖曰。吾閱人多矣。視賢良他日必貴。求一詩以誌今日之事。因以吳綾手巾展前。公乗興題曰。簾内衮衣明黼黻。殿中旗斾雜龍蛇縱。横落筆三千字。獨對丹墀日未斜。然不若前詩用字之工。所謂宦者。以呉綾手巾求詩。想必有此。至今殿試唱名。宦者例求三名詩。但句語少有工者。詩亦不足重矣。祖宗朝。一詩翰苑諸公唱和。有上李舍人詩。西掖深沉大帝居。紫㣲西省掌泥書。天關啓鑰趨時後。侍史焚香起草初。又黄扉陪漢相。彩筆代堯言。又和人見賀。分班曉入翔鸞閣直。閣旁聮浴鳳池。彩筆閑批五色詔。好風時動萬年枝。又太夜西入鳳池邉。西閣凌雲為起烟。彩筆時批天一詔。直廬深在九重天。又内直詩。紫泥初熟詔書成。紅藥翻階晝影清。屋瓦生烟宫漏永。詩聞幽鳥自呼名。李訪讌會詩。衣惹御香拖瑞錦。筆宣皇澤洒春霖。黄中云。青綸輝暎輕前古。丹地深嚴隔世塵。錢若水云。日上花稍簷捲後。栁遮鈴索雨晴初。楊徽之云詔出紫泥封去潤。朝囬蓮燭賜來香。皆粲然有貴氣。 東坡論栁子厚詩。在淵明下。韋蘇州上。退之。豪放竒險則過之。而温麗靖深則不及也。所貴於枯淡者。謂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淵明子厚之類是也。若中邉皆枯淡。亦何足道。譬如食蜜。中邉皆甜。人食五味知其甘苦者。皆是能分别其中邉者百無一也。周少隱云。詩人多喜效淵明體者非不多。但使淵明媿其雄麗耳。韋蘇州詩云。霜露悴百草。時菊獨妍華。物性有如此。寒暑其柰何。掇英泛濁醪。日夕會田家。盡醉茅簷下。一生豈在多。非惟語似。而意亦大似。故東坡論栁子厚詩。晚年極似陶淵明。知詩病者也。詩之用事。當以故為新。以俗為難。好竒務新。乃詩之病。子厚南遷詩後。秋氣集南澗。獨逰亭午時。清深紆餘。大率類此。故謂子厚詩在淵明下。蘇州上。山谷書栁子厚詩數篇。與王觀復欲知子厚如此學淵明。乃能近之耳。如白樂天自云。效淵明數十篇。終不近也。 又云詩有律。子羙云。晚節漸於詩律細。余少學詩。鄉先生云。侵凌雪色還萱草。漏泄春光有栁條。卑枝低結子。接葉暗巢鶯。此細律也。唐之詩人。及本朝名公。未有不用此。洪龜父詩云。琅玕嚴佛屋。薜荔上僧垣。山谷改上句云。琅璫鳴佛屋。亦謂於律不合也。余謂陸務觀。嘗學詩於曾文清公。有贈趙教授詩云。憶昔茶山聴說詩。新從夜半得玄機。律令合時方帖妥。工夫深處却平夷。每愁老死無人付。不謂窮荒有此竒。世間有恨知多少。不得從君謁老師。亦以合律爲工。窮荒有此竒。見東坡帖窮荒有此竒觀。用字皆有來處。 黄魯直少有詩名。未入館時在。葉縣大名吉州太和徳平。詩巳卓絶。後以史事待罪陳留。偶自編退聴堂詩初無意盡去。少作胡直孺少汲。建炎初。帥洪州首爲魯直類詩文為豫章集。命洛陽朱敦儒。山房李彤編集。而洪炎玉父專其事。遂以退聴爲斵。以前好詩皆不收。而不用吕汲。老杜編年爲法。前後叅錯。殊牴牾也。反不如姑胥居世英。刋東坡全集殊有叙。又絶少舛謬。極可賞也。廬陵守陳城虚中。刋歐陽公居士集。亦無論次。盖不知編摩之體耳。又云。作詩用經語。尤難得峭健。杜子羙端午賜衣詩。自天題䖏濕。當暑著來輕。自天當暑。皆經語。而用之不覺其弱。此可爲省題詩法。至落句云。意内稱長短。終身荷聖情。其語又妙。余謂近日辛㓜安作長短句。有用經語者。水調歌云。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亦為新竒。 梅聖俞嘗云。古人造語有純用平聲。琢句天然渾成者。如枯桑知天風是也。有純用側聲作詩云。月出斷岸口。影照别舸背。且獨與婦飲。頗勝俗客對。大觀初。上元賜詩曰。午夜笙歌連海嶠。春風燈火過湟中。群臣應制皆莫及。獨有府尹宋喬年詩云。風生閶闔春來早。月到蓬萊夜未中。乃趙?之子雍。代作也。雍少學干陳無已。有句法。 趙龍圖師民。名重當世。而文章之外。詩思尤精。如麥天晨氣潤。槐夏午隂清。又曉鶯林外千聲囀。芳草階前一尺長。前軰名流所未到也。永樂大典卷之八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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