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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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1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十五

臣 司馬 光奉  勅編集。

陳紀九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

太建十三年春正月壬午,以晉安王伯恭為尚書左僕射,吏部尚書袁憲為右僕射。憲,樞之弟也。 周改元大定。 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國、百揆九錫之命,建臺置官。丙辰,詔進王妃獨孤氏為王后,世子勇為太子。開府儀同大將軍庾季才勸隋王宜以今月甲子應天受命,太傅李穆、開府儀同大將軍盧賁亦勸之,於是周主下詔,遜居别宮。甲子,命兼太傅?公椿奉册,大宗伯趙煚奉皇帝璽紱,禪位于隋。隋王冠逺遊冠,受册璽,改服紗㡌黄袍,入御臨光殿,服衮冕,如元㑹之儀。大赦,改元開皇。命有司奏册,祀于南郊。遣少冡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鎭洛陽。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賜之孫也,女爲太子妃。少内史崔仲方勸隋主除周六官,依漢、魏之舊,從之。置三師、三公及尚書、門下、内史、祕書、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臺,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以分司統職。又置上柱國至都督十一等勲官,以酬勤勞,特進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徳聲者。改侍中爲納言,以相國司馬高熲爲尚書左僕射兼納言,相國司録京兆虞慶則為内史監兼吏部尚書,相國内郎李徳林為内史令。乙丑,追尊皇考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皇妣呂氏為元明皇后。丙寅,修廟社。立王后獨孤氏為皇后,王太子勇為皇太子。丁卯,以大將軍趙煚為尚書右僕射。己巳,封周靜帝為介公,周氏諸王皆降爵為公。初,劉、鄭矯詔以隋主輔政,楊后雖不預謀,然以嗣主幼冲,恐權在佗族,聞之甚喜。後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於言色。及禪位,憤惋逾甚。隋主内甚愧之,改封樂平公主。乆之欲奪其志,公主誓不許,乃止。隋主與周載下大夫北平榮建緒有舊,隋主將受禪,建緒為息州刺史。將之官,隋主謂曰:且躊踷,當共取富貴。建緒正色曰:明公此旨,非僕所聞。及即位,來朝,帝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曰: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帝笑曰:朕雖不曉書語,亦知卿此言不遜。上柱國竇毅之女,聞隋受禪,自投堂下,撫膺太息曰:恨我不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陽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滅吾族!毅由是竒之。及長,以適唐公李淵。淵,昞之子也。虞慶則勸隋主盡滅宇文氏髙熲,楊惠亦依違從之,李徳林固爭以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書生,不足與議此。於是周太祖孫譙公乾惲、冀公絢、閔帝子紀公湜、明帝子酆公貞、宋公實、高祖子漢公賛、秦公贄、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萊公衍、郢公術皆死徳林,由是品位不進。 乙亥,上耕藉田,隋主封其弟邵公慧為滕王,安公爽為衛王,子鴈門公廣為晉王,俊為秦王,秀為越王,諒為漢王。 隋主賜李穆詔曰:公既舊徳,且又父黨,敬惠來㫖,義無有違。即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入朝,帝以穆為太師,賛拜不名,子孫雖在襁褓,悉拜儀同,一門執象笏者百餘人,貴盛無比。又以上柱國竇熾為太傅,幽州摠管于翼為太尉。李穆上表乞骸骨,詔曰:呂尚以期頥佐周,張蒼以華皓相漢,高才命世,不拘?禮。仍以穆年耆,敕蠲朝集,有大事就第詢訪。美陽公蘇威,綽之子也,少有令名,周晉公䕶强以女妻之。威見護專權,恐禍及已,屏居山寺,以諷讀為娯。周高祖聞其賢,除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辭疾不拜。宣帝就除開府儀同大將軍。隋主為丞相高熲薦之,隋主召見,與語,大悦。居月餘,聞將受禪,遁歸田里。熲請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預吾事耳,置之。及受禪,徵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為邳公,以威襲爵。 丁丑,隋以晉王廣為并州摠管。三月,戊子,以上開府儀同三司賀若弼為呉州摠管,鎭廣陵;和州刺史河南韓擒虎為廬州摠管,鎭廬江。隋主有并吞江南之志,問將帥於高熲,熲薦弼與擒虎,故置於南邊,使潜為經略。戊戌,以太子少保蘇威兼納言、度支尚書。初,蘇綽在西魏,以國用不足,爲征税法頗重,既而歎曰:今所為者,正如張弓,非平世法也。後之君子,誰能弛之!威聞其言,每以為己任。至是,奏減賦役,務從輕簡,隋主悉從之。漸見親重,與高熲參掌朝政。帝嘗怒一人,將殺之。威入閤進諫,帝不納,將自出斬之。威當帝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拂衣而入。良乆,乃召威謝曰:公能若是,吾無憂矣。賜馬二匹,錢十餘萬。尋復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治書侍御史安定梁毗以威兼領五職,安繁戀劇,無舉賢自代之心,抗表劾威。帝曰:蘇威朝夕孜孜,志存逺大,何遽迫之!因謂朝臣曰:蘇威不値我,無以措其言。我不得蘇威,何以行其道。楊素才辯無雙,至於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威若逢亂世,南山四皓,豈易屈哉。威嘗言於帝曰:臣先人每戒臣云:唯讀孝經一卷,足以立身治國,何用多為。帝深然之。高熲深避權勢,上表遜位,讓於蘇威。帝欲成其美,聽解僕射。數日,帝曰:蘇威高蹈前朝,熲能推舉?吾聞進賢受上賞,寧可使之去官!命熲復位。熲、威同心協賛,政刑大小,帝無不與之謀議,然後行之。故革命數年,天下稱平。太子左庶子盧賁以熲、威執政,心甚不平。時柱國劉昉亦被踈忌,賁因諷昉及上柱國元諧、李詢、華州刺史張賓等謀黜熲威,五人相與輔政。又以?王廣有寵於帝,私謂太子曰:賁欲數謁殿下,恐為上所譴,願察區區之心。謀泄,帝窮治其事,昉等委罪於賓、賁。公卿奏三人當死,帝以故舊,不忍誅,並除名為民。 庚子,隋詔前代品爵悉依舊不降。 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巖入賀于隋。 夏,四月,辛巳,隋大赦。戊戌,悉放太常散樂為民,仍禁雜戲。 散騎常侍韋鼎、兼通直散騎常侍王瑳聘于周。辛丑,至長安,隋已受禪,隋主致之介國, 隋主召汾州刺史韋冲為兼散騎常侍。時發稽胡築長城,汾州胡千餘人在塗亡叛。帝召冲問計,對曰:夷狄之性,易為反覆,皆由牧宰不稱之所致。臣請以理綏靜,可不勞兵而定。帝然之,命冲綏懐叛者,月餘皆至,並起長城之役。冲,夐之子也。 五月,戊午,隋封邘公雄為廣平王,永康公?為河間王。雄,高祖之族子也。 隋主潜害周靜帝而為之舉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為嗣。六月,癸未,隋詔:郊廟冕服,必依禮經,其朝㑹之服,旗幟、犧牲皆尚赤,戎服以黄,在外常服通用雜色。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黄,百僚畢賀。於是百官常服同於庶人,皆着黄袍。隋主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環帶為異。 八月,壬午,隋廢東京官。 吐谷渾寇凉州,隋主遣行軍元帥、

樂安公元諧等步騎數萬擊之。諧擊破吐谷渾於豐利山,又敗其太子可博汗於青海,俘斬萬計。吐谷渾震駭,其王矦三十人各帥所部來降,吐谷渾可汗夸呂帥親兵逺遁。隋主以其高寧王移兹裒為河南王,使統降衆。以元諧為寧州刺史,留行軍摠管賀婁子幹鎭凉州。 九月,庚午,將軍周羅睺攻隋故墅,拔之。蕭摩訶攻江北。 隋奉車都尉于宣敏奉使巴蜀還,奏稱:蜀土沃饒,人物殷阜,周徳之衰,遂成戎首,宜樹建藩屏,封殖子孫。隋主善之。辛未,以越王秀為益州揔管,改封蜀王。宣敏,謹之孫也。 壬申,隋以上柱國長孫覽、元景山並為行軍元帥,發兵入寇,命尚書左僕射高熲節度諸軍。 初,周、齊所鑄錢凡四等,及民間私錢,名品甚衆,

輕重不等。隋主患之,更鑄五銖錢,背面好肉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兩。悉禁古錢及私錢,置樣於闗,不如樣者,没官銷毁之。自是錢幣始壹,民間便之。 隋鄭譯以上柱國歸第,賞賜豐厚,譯自以被疎隂呼道士醮章祈福,為婢所告,以為巫蠱。譯又與母别居,為憲司所劾,由是除名。隋主下詔曰:譯若留之於世,在人為不道之臣;戮之於朝,入地為不孝之鬼。有累幽顯,無所置之。宜賜以孝經,令其熟讀,仍遣與母共居。 初,周法比於齊律,煩而不要,隋主命高熲、鄭譯及上柱國楊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政練習典故,達於從政,乃采魏、晉舊律,下至齊、梁,㳂革重輕,取其折衷。時同修者十餘人,凡有疑滯,皆取決於政。於是去前世梟、轘及鞭法,自非謀叛以上,無收族之罪。始制死刑二,絞、斬、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又制議、請、減、贖、官當之科,以優士大夫。除前世訊囚酷法,考掠不得過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民有枉屈,縣不為理者,聽以次經郡及州省。若仍不為理,聽詣闕伸訴。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詔曰:夫絞以致斃,斬則殊形,除惡之體,於斯已極。梟首轘身,義無所取,不益懲肅之理,徒表安忍之懐。鞭之為用,殘剥膚體,徹骨侵肌,酷均臠切。雖云遠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梟、轘及鞭,並令去之。貴礪帶之書,不當徒罸;廣軒冕之䕃,旁及諸親。流役六年,改為五載;刑徒三歲,變從三祀。其餘以輕代重,化死為生,條目甚多,備於簡策。雜格嚴科,並宜除削。自是法制遂定,後世多遵用之。隋主嘗怒一郎,於殿前笞之。諫議大夫劉行本進曰:此人素清其過,又小,願少寛之。帝不顧。行本於是正當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聽?若非,當致之於理,豈得輕臣而不顧也?因置笏於地而退。帝斂容謝之,遂原所笞者。行本,璠之兄子也。獨孤皇后家世貴盛,而能謙恭,雅好讀書,言事多與隋主意合。帝甚寵憚之,宮中稱為二聖。帝每臨朝,后輒與帝方輦而進,至閤乃止。使宦官伺帝,政有所失,隨則匡諫,?帝退朝,同反燕寢。有司奏稱:周禮,百官之妻,命於王后,請依古制。后曰:婦人預政,或從此為漸,不可開其源也。大都督崔長仁,后之中外兄弟也,犯法當斬。帝以后故,欲免其罪。后曰:國家之事,焉可顧私。長仁竟坐死。后性儉約,帝嘗合止利藥,須胡粉一兩,宮内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賜柱國劉嵩妻織成衣領,宮内亦無之。然帝懲周氏之失,不以權任假借外戚。后兄弟不過將軍、刺史。帝外家呂氏,濟南人,素微賤,齊亡以來,帝求訪,不知所在。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呂永吉,追贈外祖雙周為太尉,封齊郡公,以永吉襲爵。永吉從父道貴,性尤頑騃,言詞鄙陋,帝厚加供給,而不許接對朝士。拜上儀同三司,出為濟南太守。後郡廢,終於家。壬辰,隋主如岐州。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詔褒美,賜粟帛及御傘,以厲天下之吏。乆之,徙相州刺史。岐俗質厚,彦光以靜鎭之,奏課連為天下最。及居相部,如岐州法。鄴自齊亡,衣冠士人多遷入闗,唯工商樂户移實州郭。風俗險詖,好興謡訟,目彦光為著帽餳。帝聞之,免彦光官。歲餘,拜趙州刺史。彦光自請復為相州,帝許之。豪猾聞彦光再來,皆嗤之。彦光至,發擿姦伏,有若神明,豪猾潛竄,闔境大治。於是招致名儒,每鄉立學,親臨策試,褒勤黜怠。及舉秀才,祖道於郊,以財物資之。於是風化大變,吏民感悦,無復訟者。時又有相州刺史陳留樊叔略有異政,帝以璽書褒美,班示天下。徵拜司農。新豐令房恭懿政為三輔之最,帝賜以粟帛。雍州諸縣令朝謁,帝見恭懿,必呼至榻前,訪以治民之術。累遷徳州司馬。帝謂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體國,愛養我民,此乃上天宗廟之所祐。朕若置而不賞,上天宗廟必當責我。卿等宜師範之。因擢為海州刺史。由是州縣吏多稱職,百姓富庶。 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騎侍郎鄭撝來聘。 十二月,庚子,隋主還長安,復鄭譯官爵。 廣州刺史馬靖得嶺表人心,兵甲精練,數有戰功,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蕭引觀靖舉措,諷令送質外。託收督賧物,引至畨禺,靖即遣子弟入質。 是歲,隋主詔境内之民,任聽出家,仍令計口出錢,營造經像。於是時俗從風而靡,民間佛書多於六經數十百倍。 突厥佗鉢可汗病且卒,謂其子菴邏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於我,我死,汝當避大邏便。及卒,國人將立大邏便,以其母賤,衆不服。菴邏實貴,突厥素重之。攝圖最後至,謂國人曰:若立菴邏者,我當帥兄弟事之;若立大邏便,我必守境,利刃長矛以相待。攝圖長,且雄勇,國人莫敢拒,竟立菴邏為嗣。大邏便不得立,心不服菴邏,每遣人詈辱之,菴邏不能制,因以國讓攝圖。國中相與議曰:四可汗子攝圖最賢。共迎立之,號沙鉢略可汗,居都斤山。菴邏降,居獨洛水,稱第二可汗。大邏便乃謂沙鉢略曰:我與爾俱可汗子,各承父後。爾今極尊,我獨無位,何也?沙鉢略患之,以為阿波可汗,還領所部。又沙鉢略從父玷厥居西面,號達頭可汗。諸可汗各統部衆,分居四面。沙鉢略勇而得衆,北方皆畏附之。隋主既立,待突厥禮薄,突厥大怨。千金公主傷其宗祀覆没,日夜言於沙鉢略,請為周室復讎。沙鉢略謂其臣曰:我,周之親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復何面目見可賀敦乎!乃與故齊營州刺史高寶寧合兵為寇。隋主患之,敕縁邊修保障,峻長城,命上柱國、武威隂夀鎭幽州、京兆尹虞慶則鎭并州屯兵數萬以備之。初,奉車都尉長孫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愛其善射,留之竟歲,命諸子弟貴人與之親友,冀得其射法。沙鉢略弟處羅矦,號突利設,尢得衆心,為沙鉢略所忌,密託心腹,隂與晟盟,晟與之遊獵,因察山川形勢,部衆彊弱,靡不知之。及突厥入寇,晟上書曰:今諸夏雖安,戎虜尚梗,興師致討,未是其時。弃於度外,又相侵擾,故宜密運籌策,漸以攘之。玷厥之於攝圖,兵彊而位下,外名相屬,内隙已彰,鼓動其情,必將自戰。又處羅矦者,攝圖之弟,姦多勢弱,曲取衆心,國人愛之。因為攝圖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彌縫,實懐疑懼。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彊是與,未有定心。今宜逺交而近攻,離彊而合弱,通使玷厥,説合阿波,則攝圖廻兵自防右地。又引處羅遣連奚霫則攝圖分衆,還備左方。首尾猜嫌,腹心離阻,十數年後,乗舋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矣。帝省表大悦,因召與語。晟復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帝深嗟異,皆納用之。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詣達頭,賜以狼頭纛。達頭使來,引居沙鉢略使上。以晟為車騎將軍,出黄龍道,齎幣賜奚、霫、契丹,遣為鄉導,得至處羅侯所,深布心腹,誘之内附。反間既行,果相猜貳。 始興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與太子異母,母曰彭貴人。叔陵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險。新安王伯固以善諧謔有寵於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隂求其過失,欲中之以法。叔陵入為揚州刺史,事務多闗涉,省閤執事,承意順㫖,即諷上進用之,微致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伯固憚之,乃謟求其意。叔陵好發古冡,伯固好射雉,常相從郊野,大相欵狎,因密圖不軌。伯固為侍中,每得密語,必告叔陵。十四年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與始興王叔陵、長沙王叔堅並入侍疾。叔陵隂有異志,命典藥吏曰:切藥刀甚鈍,可礪之。甲寅,上殂蒼猝之際,叔陵命左右於外取劒,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劒以進。叔陵怒,叔堅在側聞之,疑有變,伺其所為。乙卯,小歛,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剉藥刀斫太子,中項,太子悶絶于地。母柳皇后走來救之,又斫后數下。乳媪呉氏自後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奮得免。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時呉媪已扶太子避賊,叔堅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殺之命。叔陵多力,奮袖得脱,突走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召左右斷青溪道,赦東城囚以充戰士,散金帛賞賜。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㡌,登城西門招募百姓。又召諸王將帥,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單馬赴之,助叔陵指揮。叔陵兵可千人,欲據城自守。時衆軍並縁江防守,臺内空虛。叔堅白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馬申以太子命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入見受敕,帥馬步數百趣東府,屯城西門。叔陵惶恐,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謂之曰:事捷,必以公為台輔。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叔陵遣其所親戴温、譚騏驎詣摩訶,摩訶執以送臺,斬其首,徇東城。叔陵自知不濟,入内沈其妃張氏及寵妾七人于井,帥步騎數百自小航度,欲趣新林,乗舟奔隋。行至白楊路,為臺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弃甲潰去。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陳仲華就斬其首。伯固為亂兵所殺,自寅至已乃定。叔陵諸子並賜死,伯固諸子宥為庶人。韋諒及前衡陽内史彭暠、諮議參軍兼記室鄭信、典籖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信、諒有寵於叔陵,常參謀議。諒,粲之子也。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臺於并州,以晉王廣為尚書令;置西南道行臺於益州,以蜀王秀為尚書令。隋主懲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蒞方面,以二王年少,盛選貞良有才望者為之僚佐。以靈州刺史王韶為并省右僕射,鴻臚卿趙郡李雄為兵部尚書,左武衛將軍朔方李徹摠晉王府軍事,兵部尚書元巖為益州摠管府長史,王韶、李雄、元巖俱有骨鯁名,李徹前朝舊將,故用之。初,李雄家世以學業自通,雄獨習騎射。其兄子旦讓之曰:非士大夫之素業也。雄曰:自古聖賢,文武不備,而能成其功業者鮮矣。雄雖不敏,頗觀前志,但不守章句耳。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將如并省,帝謂雄曰:吾兒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無北顧之憂矣。二王欲為奢侈非法,韶、巖輒不奉教,或自鎖,或排閤切諫,二王甚憚之,每事諮而後行,不敢違法度。帝聞而賞之。又以秦王俊爲河南道行臺尚書令、洛州刺史,領闗東兵。 癸亥,以長沙王叔堅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蕭摩訶爲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綏逺公。始興王叔陵家金帛累巨萬,悉以賜之。以司馬申爲中書通事舍人。乙丑,尊皇后為皇太后。時帝病創,卧承香殿,不能聽政。太后居栢梁殿,百司衆務皆決於太后,帝創愈,乃歸政焉。丁卯,封皇弟叔重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 隋元景山,出漢口。遣上開府儀同三司鄧孝儒將卒四千攻甑山,鎭將軍陸綸以舟師救之,為孝儒所敗。溳口、甑山、沌陽守將皆弃城走。戊辰,遣使請和於隋,歸其胡墅。 己巳,立妃沈氏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儼為尋陽王,叔愼為岳陽王,叔達為義陽王,叔能為巴山王,叔虞為武昌王。 隋高熲奏禮不伐喪。二月己丑,隋主詔熲等班師。三月己巳,以尚書左僕射晉安王伯恭為湘州刺史,永陽王伯智為尚書僕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將軍韓僧夀破突厥於雞頭山,上柱國李充破突厥於河北山。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為太子。胤,孫姬之子也,沈后養以為子。 五月己未,高寶寧引突厥寇隋平州,

突厥悉發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萬入長城。 壬戌,隋任穆公于翼卒。 甲子,隋更命傳國璽曰受命璽。六月甲申,隋遣使來弔。 乙酉,隋上柱國李光敗突厥於馬邑。突厥又寇蘭州,凉州摠管賀婁子幹敗之於可洛峐。 隋主嫌長安城制度狹小,又宮内多妖異,納言蘇威勸帝遷都,帝以初受命,難之。夜,與威及高熲共議,明旦,通直散騎庾季才奏曰:臣仰觀玄象,俯察圖記,必有遷都之事。且漢營此城,將八百歲,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協天人之心,為遷徙之計。帝愕然,謂熲、威曰:是何神也!太師李穆亦上表請遷都。帝省表曰:天道聰明,已有徵應;太師人望,復抗此請。無不可矣。丙申,詔高熲等創造新都於龍首山。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愷有巧思,領營新都副監。愷,忻之弟也。 秋七月辛未,大赦。 九月丙午,設無㝵大㑹於太極殿,捨身及乗輿御服。大赦。 丙午,以長沙王叔堅為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陽,以備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興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慶則屯?化以備突厥。行軍摠管達奚長儒將兵二千,與突厥沙鉢略可汗遇於周槃。沙鉢略有衆十餘萬,軍中大懼。長儒神色慷慨,且戰且行,為虜所衝突,散而復聚,四面抗拒。轉鬬三日,晝夜凡十四戰,五兵咸盡。士卒以拳敺之,手皆骨見,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瘡,通中者二,其戰士死傷者什八九。詔以長儒為上柱國,餘勲回授一子。時柱國馮昱屯乙弗泊,蘭州摠管叱列長义守臨洮,上柱國李崇屯幽州,皆為突厥所敗。於是突厥縱兵自木硤、石門兩道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盡。沙鉢略更欲南入,達頭不從,引兵而去。長孫晟又説沙鉢略之子染干詐告沙鉢略曰:鐵勒等反,欲襲其牙。沙鉢略懼,㢠兵出塞。 隋主旣立,待遇粱主,恩禮彌厚。行歳,納粱主女為晉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摠管,梁主始得專制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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