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斋初学集卷第一百二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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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20:18

牧斋初学集卷第一百二

太祖实录辨证二

庚子二月,征靑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至建康。基陈时政十八策, 上嘉纳之。

按刘文成以至正十一年为江淛儒学副提举,十月辞疾归。十二年以淛东元帅府都事从纳麟哈刺筑庆元城。十三年以行省都事从帖里帖木耳招谕方氏,与朝议不合,覊管。绍兴。十六年,行省复以都事起公,与石抹谋括宼。十七年,石抹宜孙总制处州,分院治于处,以公为其院经历,又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叅谋其军事。用公等谋,尽平处盗。十八年,我兵取兰谿,且逼婺,石抹遣胡深等救婺,不克。 上既定婺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以规取处。石抹遣叶琛、胡深等分屯以拒王师。公虽不在行闲,然未尝不在石抹院中,石抹盖倚之以谋我师也。实录本传云:改行枢宻院经历,与石抹守处州以拒国珍。当是时,石抹与耿泗国对垒于黄龙樊岭闲,其所拒者非国珍也,国史纡其词耳。元史:是年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宜孙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行状载公迁右司郞中,李国凤上其功,不录。则公之迁右司郞中,亦国凤承制拜之也。明年己亥十二月,我兵取处,而石抹弃城去矣。公乆在石抹院中,其弃官归靑田山中,或在石抹未败之先,要亦不甚相远也。李国凤巡抚江南,上公之功,在十八年十二月王师克婺之后。则行状、实录、本传俱云弃官逃归靑田山中,以其时攷之,当在十九年春夏闲去石抹败时无几也。方孝孺撰孙炎传云:上克处方欲用人,而秀民有能才者,皆伏匿山中不肯出。炎钩致一二人,录其姓名为书,遣使者招之。而刘基、叶琛、章溢尢为处士所推。基最有名,豪侠负气,自以为不当为他人用。使者再往,反不起,以一宝劒奉炎,炎作诗封还之,为书数千言,开谕天命,以谕基。基无以荅,逡巡就见炎,遂致基于京师。又苏伯衡撰缪美传云:处州、既下、龙泉、庆元皆平,遂以胡深、叶琛曁刘基入见。处平之后,公迁延避匿,待孙炎辈钩致久之始入见。非独以仕元日久,不欲轻为我用,亦不忍负石抹也。读复瓿集与石抹倡和诗,公之心事,二百年后可以想见。行状载西湖见庆云,谓金陵有天子气,我当辅之。及 上取金华,指乾象示人云云。吾以为皆佐命之后,其门人子弟从而为之词,非公之本心也。封诚意伯。诰云:朕提师江左,兵至括苍,尔基挺身来谒于金陵。归谓人曰:天星数验,真可附也。愿委身事之。于是乡里顺化,封弘文馆学士。诰云:当是时,括苍之民尚未深信,尔老?一至,山越淸宁。然则公之事我 太祖,倾心佐命,盖在金陵谒见之后, 太祖之知公深矣。为著其梗槩若此。

庚子六月,康茂才遗书友谅,约为内应。

郑晓异姓诸侯传载茂才与友谅书辞云云。当时仓卒致书,战后于敌舟卧席下得之,安得雕刻书尺流传人闲?此郑氏傅会之陋也。今削去。辛丑九月,陶安为黄州府知府。

按实录,辛丑九月,以左右司员外郞陶安为黄州府知府。乙巳正月,调黄州府知府陶安知饶州府,相去凡五年。而本传则云知黄州,寻移知饶州。徐纮集传云:癸卯,黄州平, 上思得重臣以镇之,遂命知黄州,改桐城令,寻移知饶州。谢理太平人物志亦然,皆与实录及本传不合。以陶学士诗集考之,自龙凤元年乙未至九年癸卯,安皆在金陵。壬寅岁有忆别之作云:七年同在省东㕔。则辛丑岁安未尝出守可知也。癸卯秋从征鄱阳,甲辰守黄州,有今年春二月,玺书命守?。两日抵其州,又值连月雨之句。则安以甲辰守黄州,在平陈理之时,当以徐纮集传为正。陶学士事迹载令㫖付陶安者凡二,俱称皇帝圣㫖,吴王令㫖。其授黄州府知府,则龙凤十年二月日。授鄱阳府知府,则龙凤十年十二月日。则安之守黄移饶,皆在甲辰年无疑也。惟徐纮、谢理所记改桐城令,他无可考。而学士集甲辰十月七日舟发枞阳诗,自注云:时迁往桐城旧县。又记龙凤甲辰秋九月千秋节,亦在桐城。至闻除代者及召还之命,则云:年残动归思,客至报除书。海内招文学,淮南起谪居。又有腊八日发桐城诗,则知安守黄未几谪为桐城令,至腊月召守饶州,乃发桐城也。劄付所载授鄱阳年月,与诗悉合,乃知二传之有据,而实录与人传咸有脱误矣。兪本记事录,至正二十三年十二月,中书省郞中李君瑞、陶主敬,都事王用和、?较酆永真、陈养吾,博士夏允中,炤磨陈子初等,俱令家人私通敌境,于四沙易盐,及水阳王千戸贿选坏法,提至军前,俱剥衣锁项,置小船中,置于黄鹤楼下大浪中,凡三日,沉江而死。惟李君瑞两腿扟一千下,安置桐城县。按陶学士文集,甲辰岁守黄,未几谪为桐城令。安之被谪,必以癸卯从征,令家人易盐之事也。俞本所记当不缪。其云俱置黄鹤楼下,沉江而死,则当有误。盖主敬但谪桐城,而王用和以壬寅二月死于金华也。国初事迹云:夏煜犯法,取到湖广投于江。与兪本记合。

壬寅, 上驻金陵,曹良臣以所部来附。

按至正壬寅,顺帝二十二年,即龙凤八年也。庚午诏书,持兵负固于两闲,可观望而不观望乃来归者,良臣居其次。黄金录以为在金陵、安丰两主之闲,非也。 太祖方以龙凤记年,开国承制,安得自命两主如黄金所云耶?当是时,小明王都安丰,张士诚已降元,搆兵安丰,与察罕相应。次年,即有安丰之围,良臣聚兵立堡。不走张氏而走金陵。此所谓持兵两闲。可观望而不观望者也。岂容以金陵安丰为言。小明王自亳徙安丰。巳而为张氏所困。自安丰徙滁。其势日蹙。依吾 太祖以仅免耳。岂有方张之势。可与金陵称两大者。而嘉其择主自抜耶。俗儒不达时务,误解诏书,不足采也。

壬寅六月,元中书平章察罕帖木儿遣使来致书。

按察罕破汴梁,下山东,江南震动,我 太祖遣使通好,察罕亦致书相荅。已而有张昶、马合谋之来,察罕为之也。 上曰:察罕书辞,欲以甘言啗我,所谓甘言啗我者,即荣禄大夫。江西行中书省平章之命也。元使以航海来,淹留逾年,而察罕被刺之问亦至矣。野史所谓 太祖闻察罕死,遂不受命者是也。 太祖闻察罕死,叹曰:天下无人矣。又曰:元朝不达世变,尚敢遣人扇惑我民,察罕之死,所关系岂不重哉。刘辰国初事迹,大书其事,无所隐避,国史虽多微词,亦不尽没其实,参互之可以考见。辰又云: 太祖以孤军独守,别无趋向,成败当听其自然。在后灭陈擒张,信知天命有归,即位后始图中原。然吾以为察罕一死,天意灼然归我明矣。呜呼!帝王之兴,岂不有天命哉! 圣祖极推重察罕,即位后幸汴梁,特遣使往祭。厥后洪武九年,宋濂奉勑撰方国珍神道碑,历数一时群雄,皆直书其名,而于察罕则云齐国李忠襄王察罕保?河雒。其严重之如此,非本于 圣祖之意。当时史臣宁敢轻奖亡国之臣,以干圣怒耶?或曰: 圣祖祭忠襄文颇多讥评之语,亦非圣祖之初意也。

戊戌二月,明玉珍破嘉定,尽有川蜀之地。

按元史顺帝纪,辛丑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齐遣兵击败之。实录本传载在戊戌岁,则相去四年矣。玉珍之绝,友谅称陇蜀王在庚子岁,而元史记于壬寅五月。其称帝改元在壬寅岁,而元史记于癸卯正月。至玉珍之攻陷云南在癸卯十二月,而元史记于壬寅之三月。其错互不一如此。盖元史修于洪武元二,陇蜀未入职方之时,而实录则平夏之后,本其载记而存之也,断以实录为正。

癸卯三月,上率右丞徐达等击安丰,

黄伯生撰诚意伯行状云:中书设御座,奉小明王,以正月朔旦行庆贺礼。公骂曰:彼牧?耳,奉之何为?遂不拜。实录及本传皆不载此事。是时 上方奉龙凤正朔,承制行事,文成不应孟浪。若此。或云在癸卯克安丰之后,于事理为近。刘辰国初事迹云:张士诚攻安丰,刘基谏曰:不应轻出,若救出来,发付何处?此则文成不奉龙凤之本谋也。

癸卯四月,陈友谅攻洪都,元帅牛海龙、万户程国胜等皆战死,后俱配享洪都功臣庙。

实录记戊子之战,与朱善安定侯神道碑大略相同。但实录以为韩成等先战死,张定边方犯御舟,碑则以为定边犯御舟之时,成等咸与格鬭,御舟既脱,而成等以援绝死之也。碑所记比实录为核,实录又于韩成下脱国胜偕死事,则以癸卯四月误载国胜与牛海龙俱死洪都之事也。国胜与牛海龙夜刼友谅营,牛中流矢死,程泅水得脱,迳达金陵,从太祖亲征,死鄱阳湖,南昌城中不知也。次年甲辰,追录诸臣,南昌报程与牛俱死,得与祀赠侯。饶州又以国胜死康山事来上,又得与祀赠伯。当时事冗,不暇两相参订也。实录载国胜与海龙俱战死,盖据南昌所上国胜死事状也。甲辰立庙,国胜两得与祀,而实录则于两庙皆佚其名。后是有建议祀典重复,遂罢程豫章之祀。厥后有司又幷罢康山之祀,修会典者亦因之沿袭至今,国胜遂不复预两庙之祀矣。国史失于考核,遂成祀典。百世之误,宜亟正之。

癸卯秋七月丁亥,与友谅师遇于康郞山。戊子,焚宼舟二十余艘,彼军杀溺者甚众,我指挥韩成、元帅宋贵、李兆先等皆死。

高阳侯韩成之死于鄱阳也,定远黄金著开国功臣录,以为成当 太祖危急时,服御袍对敌自沉,史家竞传之,比于纪信之诳楚。而实录纪此战则云:彼军杀溺者甚众,我指挥元帅宋贵、陈兆先等亦战死。国史故多讳辞,然以成之忠烈如此,一切抑没而不书,难乎其为实录矣。丰城朱文恪公善撰安定伯程国胜神道碑,纪其事最详。盖当御舟胶浅,张定边奋前直犯之时,事势惶急,成与国胜、兆先等方左右格鬬,及定边中矢,援舟骤进,御舟以水涌得脱,而成等反遶出敌舰之后,援绝而死。然则成等致命之时,定边之势巳?,御舟之厄巳脱矣。宁有代死诳汉之事耶。且康山之役,与荥阳不同。羽围荥阳,乆汉军乏食,汉祖计无所出,故纪信画诳楚之策,遂得以乗闲遁去。康山之战,两军相持,雌雄未决,卒然有冕服代死之事。耳目瞀乱,军心尽解,我将何以自固。决机于两阵之闲,我知其不出于此矣。录又言 上念成効死、祀诸臣于康山、以成为首。按实录中书省列进康山功臣、成在第三、居丁普郞张志雄之次。大明会典载饶州忠臣庙在康郞山、祀枢宻同知丁普郞、张志雄等三十五人、成实未尝首祀于康山也。成若代死、则必首祀,成不首祀,则不代死。黄金之徒并为妄矣。又朱善安定伯碑云: 皇帝追念南昌曁康郞前后死节之臣,追爵故万户程国胜安定伯,与梁国公赵德胜、济阳郡公丁普郞等一体庙祀。盖南昌庙以梁国为首,康山庙以济阳为首,其位次甚明。俗说流传既乆,好事者遂造为首祀之言以实之乆,而莫有知其非者。俗语不实,流为丹青,岂不信哉!此邦有许生重熈,好谭国朝典故,尝为余言韩成诳汉事,诬也。余因许生言,为著其始末如此。成化二十一年,学士张元祯撰重修康山庙记,犹以丁普郞为首。正德中,御史唐龙刻群忠录于江西,成遂俨然首列,而济阳反抑置苐十三。今之祀典,遂据此为差次,则舛误甚矣。有识者宜厘正之。

友谅骁将张定边欲犯 上舟,舟适胶浅,遇春从旁射中定边,定边舟始却。俞通海来援,舟进水涌, 上舟遂脱。遇春舟亦胶浅, 上麾兵救之,有败舟顺流而下,触遇春舟,舟亦脱。

鄱阳之战,开平射中张定边,脱御舟于险,其功最巨。实录纪在七月戊子。朱善撰程国胜神道碑,其系日亦同。宋文宪开平神道碑但记射中定边,而胶沙脱险,则书于八月壬戌禁江口,相去一月余矣。鄱阳之役,两军相持,我军殊死力战,莫甚于戊子、巳丑、辛卯三日至禁江口,则彼以战败穾归,而我为邀击之师,其大势非前日比矣。御舟胶浅及开平力战之事,其当在戊子无疑也。又宋文宪张中小传云:巳丑战湖中之康郎山,尝忠武王深入,虏舟数四围之,其势甚危险,以为不可救。中曰:勿忧也,亥时当自出。如期果出,连战辄大胜。按巳丑之战,六舟深入,疑陷没而旋出者,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也。实录不载开平神道碑亦但记胶沙脱险,而不及深入 没之事,知铁冠传误也。宋文宪记事最为详核,且开平碑、铁冠传共记一事,出一人之手,而彼此错互,史家记载之难如此。

郭英以谨重见信,从攻陈友谅于鄱阳有功。

郑晓今言曰:嘉靖十六年,郭勋欲进祀其祖英于太庙,乃倣三国志俗说及水浒传为国朝英烈传,言生擒士诚,射死友谅,皆英之功。传说宫禁鼓动听闻,已乃疏乞祀英于庙庑。按实录, 上闻张铁冠言友谅死,乃遣乐人具牲酒往祭,以觇其死生。未几,有降卒来奔,言友谅在别舸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当是时,友谅之死,我军尚未知,既死而降卒始来告,何以知此矢之出于英乎?杨文敏撰英神道碑云:友谅中流矢死,有言公之功者, 上问之,公曰:天威神算,臣何有焉。 上益重之。文敏此碑,以其孙玹之请,据其家传次第之。盖友谅既毙,军中流传,或言此出矢于某某。郭氏家传亦不过载此疑似之词,以夸示后世,而勋遂张皇其事,以乞侑享之典,亦文敏之言启之也。英既有此大勋, 圣祖又亲问之,乃三年论功,不得封侯,而待十七年平云南之役,有是理耶?刘三吾撰陜国公神道碑云:彭蠡之战,戒严所部,人百其勇,友谅计蹙,中流矢死。以三吾序陜国之事,叅互观之,则集矢之勲,其不出于营国,亦晓然矣。又按俞本记事录云:友谅度不能支,出首箭窗中,呼从船而白,船已至,箭铳交发,友谅左太阳中箭。须臾,陈氏卒,泅水报曰:友谅死矣。 上大悦,谕众曰:友谅中箭而死,将士之功,胜于赤壁走曹瞒远矣。稠人难辨,射中者均给重赏,以劳汝等。兪本以骑士从征,其记录最确,以此益知文敏丰碑之文出于傅会,不足信也。按郭勋以贵幸,欲骤进其祖配享,一时诸臣,严词駮正,可谓能举其职矣。诸疏援据虽详,亦多未核。至以永乐闲之不得与享为言,则非也。英之功以配享 太庙则有愧矣,岂不得进于鸡鸣山二十一人之列乎?白沟河之役,曾亲逆 成祖颜行,身死之日,赠䘏有加,已为厚幸矣,又敢望庙食乎?以此为言,宜勋之不心服也。然则如之何?曰:罢 太庙之侑享,而入祀于鸡鸣之两序,斯当矣。

癸卯五月,置礼贤馆。按刘辰国初事迹,杨宪奏朱文忠在金华,用诸儒干预公事, 上提祎等至京,诛屠性、孙履,而祎及许元、王天锡发充书写。此事实录及行状俱不载,以家传考之,壬寅十一月召入京都,则刘辰所记发充书写之日也。发书写未几,即有儒台之授,又与许元、王天锡俱入礼贤馆,刘辰所记,盖不谬也。而国史以为用文忠之荐,入礼贤馆。盖文忠没后,家传特美其词,而国史因之也。

甲辰三月,汤和破士诚,杨山水军,升平章政事。记杨山之战有二,以为癸卯破士诚兵于杨山,拜中书左丞者,碑及本传也。以为甲辰三月,击败杨山水军,升平章政事者,实录也。癸卯则云逐其将莫将军,获甲首五百级。甲辰则云擒刘文学等四十九人,风船六艘,功次各异。岂两战而各记之耶?抑一战而互记之耶?实录与本传每自相矛盾若此。洪武元年,兼太子谕德诰曰:出迎敌阵,夺姑苏之卒千艘;保障东郊,请阳羡之区十载。任于左辖,升以辨章。则辨章之升,以杨山之胜明矣。碑及本传又以为甲辰年会开平救长兴,超迁辨章,此又与实录互异也。按开平救长兴在辛丑十一月,甲辰年,开平征武昌,下庐州,即会宁河讨江西,长兴之役,岂有分身在行,闲和与会师合战耶?断以实录所载会长兴侯夹击为正,而中山、辨章之命亦当在杨山之役,不在长兴。一从实录,而碑与本传削之可也。

甲辰冬,追封胡大海为越国公。

胡大海殁之明年癸卯,立庙于婺城。又明年甲辰,追封越国。命下方孝孺代宋濂撰新庙碑,碑用龙凤纪年,盖甲辰岁 太祖为吴王时作也。首称 皇帝手秉黄, 屯兵和阳,其为尊称我 太祖明矣。又云夏四月,又从王破宣城,所谓王者,指吴王也。所从之王,即我太祖也。不称帝,不称上而称王,纪实之词也。此后则皆改而称上矣。当是时,我 太祖虽专征四方,然犹用龙凤名号,承制封拜。甲辰之追封越国,用龙凤之制也。碑所载上闻公之死,震悼弗置,降㫖褒赠者,圣㫖耶?令㫖耶?抑后事而追记之,非当时本称耶?今皆不可考矣。若所云皇帝手秉黄钺,屯兵和阳云云,则洪武改元,革除龙凤之后,史家追改之,断非旧文,无可疑者。家有旧版逊志斋文集,摩娑此一行,楮墨糢糊,剞劂之痕迹宛然,二百年来改窜之遗迹犹可想见。呜呼!隐桓之闲,秦楚之际,若存若亡,可为叹息者多矣。姑识之以质于好学深思者。

洪武元年五月,汤和师克延平,执陈友定送京师。

方孝孺撰东瓯神道碑云:师至延平,主帅陈友定怙险横甚,令其副出城降,观望持两端。王虏之以归,东南海上晏然。

按实录,友定誓众死守,见势穷蹙,于省堂按劒仰药飮之。頼正孙等以城降,友定死而复苏,械系送京师,不屈,斩之。碑乃云令其副出降,观望持两端,诬矣。頼正孙之降,在友定仰药之后。安得谓友定使之。实录汤和本传削去此数语。亦以其非信史也。牧斋初学集卷第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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