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丑章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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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20:16

○公孙丑章句下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而攻之而不胜。夫?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余观此一章,盖当时商鞅、孙膑、陈轸、苏张、軰日以杀人为功业。其论天时、地利、时日、支干、五行、王相、孤虚、云陈之术,髙城深池、兵革米粟之说熟矣,无一人发明保宗庙,安社稷,以人和为主也。然则孟子之学,专以人和为主,所谓人和者,即父子相保,兄弟相扶,室家相好,郷闾族党、亲戚朋友相往来,鸡豚黍稷、酒醴牛羊相宴乐者是也。傥专以天时为主,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而攻之,有不胜者矣。夫?而攻之,必时日支干,五行之利者也。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如王莽以兵百万败于昆阳,曹操以兵八十万败于赤壁是也。天时果可恃乎?傥专以地刑为主,城非不髙,池非不深,兵革非不坚利,米粟非不多,委而去之,如秦据百二之险而子婴降于轵,陈据大江之阻而叔寳降于建康是也。地利果可恃乎?审如此说,则夫商鞅、孙膑、陈轸、苏张之说,?不可用矣。然则如之何专以人和为主可也。三代所以历年长乆,为子孙帝王万丗之业者,专以人和为主,天时地利。特辅之而巳。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呜呼。何以得人之和乐哉。孟子乃以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所谓道者何道也。即前所谓植桑种田。育鸡豚。畜狗彘。谨庠序。申孝悌。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负戴于道路。?民不饥不寒、不漂流于沟壑者是也。诚行此道,民仰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一旦风尘有急、四郊多垒。彼以其暴,我以其仁。彼以其术,我以其理。使一介之使,告谕彼民曰:吾民父子相保、兄弟相扶、室家相好、郷闾族党、亲戚朋友相往来,鸡豚黍稷、酒醴牛羊相宴乐,何为以兵加我乎?闻其言者,谁不起云霓之望,致壷浆之迎,安忍以兵相贼哉?傥惟怙终不悛,长恶不戒,则将自视如子,视君如父,三军同心,众士恊力,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其锋安可当也?此所谓得道者多助,彼所谓失道者寡?矣。寡助之至,则亲如微子,将抱?器以适周。多?之至,则牧野之师,将倒戈以归我。以我人和天下之所顺,将以起仇饷之师,致徂莒之伐,其有不如其意者乎?君子不战,战必胜矣。岂不信夫,孟子之学,专以爱民为主。故其游齐梁之间,力陈王道,如行其所说,则人人?乐其生,?适其适,驩然怡愉,鼔舞动荡,犹三春之阳,九韶之奏也。王道不可见,而其状如此,惜乎其志弗克施。其遗言余意,尚可追迹以求之。不得志,则以其和养吾心;得志,则推其和于四海,使天下心和、形和、气和,而天地之和悉?应之。为麒麟,为鳯凰,为嘉禾,为甘露,为醴泉,而四方歌华黍之诗,天下奏丰年之颂,岂不乐哉?学而不学此道,奚以学为?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不得巳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冨,不可及也。彼以其冨,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逹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郷党莫如齿,辅丗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余甞谓孟子学先王之道而能用先王之道者也。事变非常,其用不一,按迹而求,每见其参差不合矣。即孟子此一章求之,亦可以见其用矣。夫天下?知父子主恩,君臣主敬,?知召之则来,麾之则去,为敬王矣,而不知以尭、舜之道陈于王前之为大敬也。天下?知君命召,不俟驾之为礼矣,而不知德齿之尊,学焉而后臣之之为大礼也。孟子,大儒也,用先王之道者也。众?以召之则去之为敬,而吾则独以陈尧、舜之道为敬;众?以不俟驾之为礼,而吾则独以德齿之尊、学焉臣之之为礼。是其髙见逺识,卓然出乎丗儒之上。使其得志,尽置商鞅、孙膑、陈轸、苏张之说为无用之地,而力行植桑种田,育鸡豚,畜狗彘,谨庠序,申孝悌,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负戴于道路,?民不饥不寒,不转徙于沟壑之道矣。夫何故?以其所见所识逈与当时所尚不同也。齐王有易牛之心。有罪巳之善。有不自欺之心。有不自足之意。?三王之资也。孟子甞直指易牛之心以警之。而王亦超然自得。指此心戚戚之处以示孟子。孟子知此机巳动。此路巳入。第未能造化变转施之于四海九州也。使其于此道念念不舍。其得日明。其乐日深。必将忘千里之尊。降人主之势。就见孟子学焉臣之而为三王之举矣。孟子待齐王如此。是将以成汤待之也。其敬君。其有礼于君。天下岂复有如孟子者哉。齐王?未能然。然观其有寡人得见之言有问疾医来之使其拳拳于孟子,亦巳深矣。不知齐王何所见而为此哉。孟子知其可与有为,故以疾为辞而不朝,出吊东郭以见意。余静观孟子之心,方将卜齐王尊德乐道之心进与不进也。夫使齐王深见德之可尊,道之可乐,忘其千里之尊,人主之势,必将虚心屈巳,降色辞以见孟子矣。使其如此,是德机巳动,道路巳开,徐观其机之所在,路之所趋,急转而疾䇿之,使三王之道旷然于一言之下,而嚬?应对,设施举措,不期而为三王矣。岂可以俗情凡见,以为孟子妄自尊大要君如此哉?故观孟子者,当以道观之,不当以丗俗观之也。孔子不遇战国之变,故所行可信,至少出佛肸南子之机,则子路巳不恱矣。况当孟子时人?佛肸事?南子,岂得以平时之说、凡俗之心以妄论之哉。夫成汤、齐桓,王霸不同,然?学焉而后臣之者也。伊尹学极于王,成汤不如是不足以王。管仲学极于霸,齐桓不如是不足以霸。余甞读易至山上有泽之为咸,乃深寤咸之所以感人者,以虚受人也。傥先以千里之尊,人主之势,自实其中,则必不虚心,必不屈巳,必不降色辞道,将自何而入乎。孟子必欲王来就见,是用易道以感齐王也。使武王不访箕子,则九畴不陈。使刘元德不亲顾诸葛于草庐之中,则三国不鼎立。而曹操巳得志于天下矣。余以是知孟子能用先王之道以御当丗之变,而超绝于凡情俗虑之中。顾其炉鞴埏埴,岂龊龊者所能知哉?后之学者当细观之。母輙议其出处也,至引曽子彼以其冨,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之说,其使学士大夫以仁义为重,以冨贵为轻,视当丗怀黄结紫,腰六印,佩双璧,以夸骇丗俗者为何等人哉?学者于此,不可不精思也。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餽七十镒而受;于薛,餽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孟子曰:?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逺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餽赆,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餽之,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餽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孟子善用先王之道,其所为毎出俗情之外,非独后丗非之、疑之、詈之,而当时如陈臻、屋庐子、淳于髠之徒,或以为非,或以为得间,或以为无贤,而况后丗乎?故学者之学圣贤,当以道观,不当以俗情观,当得其心,不可追其迹。其或出,或处,或黙,或语,或辞,或受,裁自本心,一贯乎道。盖?有说,岂可以俗情观之,末迹考之,而比较隄遏,使之无所逃哉?学圣贤如此,是何诚心哉!伺常人之过且不可,况伺圣贤之过乎?观臻之问,不受齐王之餽,而受宋、薛之餽,且以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左右?防,必欲置孟子于有过之地,且曰夫子必居一于此矣。异哉,臻之用心也。孟子不怒不忿,徐徐告之曰?是也。旦明言受宋之餽者,以将有逺行,而宋以餽赆为辞,事与义合,乌得而不受?受薛之餽者,以有戒心,而薛以兵餽为辞,事与义合,亦乌得而不受?至于齐既非逺行不可以言餽赆,又非闻戒不可以言兵餽,使人将何以处之哉。傥不问义理,不顾可否,一以受金为心,是齐以货诱孟子,而孟子亦以货为人所取也。此市井之行,驵㑹之术也,恶有君子而为此态乎。学者有疑圣贤之心,?俗情不去也,圣贤亦何伤乎。如孔子遭陈蔡之难,子路遽以为未仁未智。然则未仁未智。是蔡之围为当也。此无他,学未到圣贤者。其凡心俗虑自然如此。至于颜子,则曰:夫子道大不容。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是三千人中。其深得夫子之心而不致疑于其间者。颜子一人而巳矣。审知此理,则夫观圣贤者,当先致知格物,使俗情?尽,天理昭然,则夫圣贤或出或处,或黙或语,或辞或受,?自     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丗以俟圣人而不惑。苟学不到圣贤,而以区区私智,妄测其心,欲以乾坤之造,变化之神,置之凡情俗虑之中,多见其不知量也。善乎诗人之言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其意以谓天无声臭,不可窥测,文王即天也,仪刑文王,天意见矣。学圣贤者,读其遗编,当如观天有日月星辰之文,风雨雷霆之变,可尊可仰,隐之于心,其合于圣贤者。则拳拳服膺。其疑于圣贤者。则痛自锄治。必欲得圣贤之心而后巳。如是乃不愧于天。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歳。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孟子善用先王之道,孔子之后,超然独振于衰俗之中,岂独见之于空言,固将施之于行事。观其开陈之际,匪亟匪徐,亹亹逼人,使人心服而意消。其视泄冶直諌,陈元吉鏁諌,岂不天地相辽哉。盖其深察人情,穷极物理,知如是而喜,如是而怒,如是而抵距,如是而顺从,以先王之道。造化于其间。其学圣之外有智,力之外有巧,至之外有中。故其开陈之际,智足以极人之心,巧足以合人之意,中足以适事之几,泯然相从,不见畔岸。学而能用,其有过于孟子者几希。观其将论孔距心平陆之政,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乃先问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当去与不当去。必距心有不待三之语,然后有子之失伍之言;距心既有非所得为之辞,乃有受人牛羊之问。其辞直而不倨,曲而不诎,如饮醇酒,   醲如在春风,自然□    □距之心,转而为服罪之语。其斡旋造化,岂语言所能尔哉。其当日精神所以感格之者,有不能尽记也,但见距心,轩然自咎曰:此则距心之罪。呜呼!何以使之心服如此哉。孟子于能用之中又有用焉者,非持以此变距心,又将以此变齐王。变之如何?他日见于王,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之言,且为王尽诵当时之语,是又转以此几感寤齐王。王又轩然自咎曰:此则寡人之罪也。夫知罪在已则必悔,悔则必攺,其功用又有大者,特齐王几未发耳。以是知学当格物,格物则能穷天下之理。穷天下之理,则人情物态。喜怒逆顺。形势纵横,?不逃于所揆之理。优而柔之,使自得之。厌食而饫之,使自趋之。一旦释然理顺,怡然冰解。?。格物之効也。若朱云讪张禹,宋璟执昌宗,直则直矣。圣贤之门无如是法也。学士大夫如欲论思献纳,使人君听从于俄顷之间,无拒容而有逊心者,当深观孟子之所用。

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蚳鼃諌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齐人曰:所以为蚳鼃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哉?

孔距心、蚳鼃岂?学于孟子者欤?何其屈服力行如此也?距心闻牛羊之语,遽引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其屈已从善如此,可以想见其为人。至于蚳鼃闻数月之说,则以士师之职论刑,颇颣狱之放纷,王不用其言,乃至致仕而去。其畏义循理如此,又可以想见其为人。夫此两人者,一则不以自是为长,一则不以官职为意,屈已从善,畏义循理,以求合孟子之意,不知孟子何以使人如此哉。傥学者守其遗编,以谓止在牛羊之语,数月之说,使吾効孟子之说以晓喻当丗之士,可乎。且用距心之说以待人,乌知其不文过饰非,将致怨于我耶。用蚳鼃之说以待人,乌知其不据摭细故,将致怨于我耶?此亦古今之常态也。然则孟子使两人如此,何耶?余切以谓当时孟子之精神造化,所以感悟此两人者,盖自其所学中来,使其一语之下,心自屈服,意自力行。今之君子傥不先养其源,而欲効圣贤之言语以致用,岂有此理哉。孟子甞曰: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靣,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此则孟子未言之先,精神造化所以感寤斯人者在此也。人见之者,心解意消,又其当时语言之间,以智知其心,以巧合其意,以中适其几,其屈服其力行,自然之理也。兹又不可不辨。然齐人以谓孟子为蚳鼃则善自为,则吾不知其语亦难处矣。于此又见孟子善用先王之道者也。夫齐王有易牛之心,有罪已之善,有不自欺之心,有不自足之意,孟子涵泳其中,不忍舎去,所以不仕于齐而优游于齐国者,盖所以成就齐王也。傥孟子一居言责之职,不得其言,则去所当去,去亦何难?齐王如此资质,其谁与成就之哉?所以去齐三宿而后出昼,且曰: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攺之。王如攺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舎王哉。王犹足用为善。孟子于齐王如此,所以不居官守言责之职,而欲乆留于齐,以开道王之善心,成就王之懿德也。其精微审处如此。此所谓善用先王之道者也。呜呼。止于此而巳矣。是齐王负孟子。孟子何负于齐王哉。天不兴斯文,至于如此。吁可叹也。

孟子为?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甞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甞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余读此一章。乃知圣贤之处小人,盖如是也。夫小人恃权专宠,妄自尊大,欲人之顺已,而不知求教于人,若王驩者是也。孟子:既不幸与之同使于滕,其情态气味、智虑谋议,无一相合者。傥??然与之辨论,余恐无妄之灾,非意之辱,将有不可堪者矣。然则如之何一听其所为而勿与之言,在我者既无所屈,而在彼者又无所怨,此正处小人之道也。然而出使于外,一言之不酬,一拜之不中,两国至于交兵,暴骨以逞。傥尽如孟子之意,听小人之自为,而吾一无所可否,事有至于召祸而起兵者,则将如之何?曰:孟子不与之言者。?小节也。如其大体,吾固将任之。吾为正使,彼为辅行。事之大体,固孟子所自任。听其所自为者,特其辅行之职事尔。此又不可不考也。予之所取,乃在圣贤处小人之道尔。他则可以意推也。昔杨思朂迎宋璟于广南,璟在?。竟不与思朂交言。思朂归诉于元宗。孟子之事。岂不?此乎。曰否。孟子特不与之言行事耳。至于人情。酬酢应对。亦岂得绝然不与之通哉。夫王驩。齐之謟人。有宠于齐宣。小人朋附之者甚众。使孟子如宋璟。当亦有泣诉之怨矣。使齐王不及元宗。其祸岂不酷哉。且吊公行子之䘮,王驩往吊入门,有进而与王驩言者,有就王驩之位而与王驩言者,一时人情物态,謟媚阿附亦可见矣。孟子独不与之言驩?即有简驩之语,同使于齐,使如宋璟,小人岂能容忍乎?孔子对阳货以两不可以顺其情,以一诺善其意,此圣贤处小人之道也。宋璟直则直矣,圣人之门,无如是法也。昔李鄘为淮南节度时,吐突承璀为监军,互相敬惮。一旦承璀还京,荐为宰相,鄘知出于承璀,终不就职。夫互相敬惮,盖所以处小人也。至欲出其门下,岂士君子之所甘哉?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何以为孔子?而李鄘主吐突承璀,亦何以为李鄘?故余以谓处小人,其微处当如孟子,其平居当如李鄘,其緫摄大纲当如孟子,其不受污?当如李鄘。至于交结如元稹,而绝物如宋璟,?非圣贤之法也。故余因王驩事,力陈数大节,使士君子自择。

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有请也,木若以美然。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庻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用之,吾何为独不然?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吾闻之,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孟子养浩然之气曰:至大至刚,以直。择之不精,语之不详者,以趯然逺去为大,以愤然疾邪为刚,以面折庭争为直。不加审处,动以折槛鎻諌、裂麻叩墀为美谈,而不知孟子所谓刚大直者不如是也。何以知之?余于葬亲一事,知孟子所谓刚大直者,?如是其精微也。且䘮三月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夫人有藏万金之璧者。缇缄十袭。封室九扄。从而观之者。必三日斋。七日戒主人若不得巳而一出焉。况吾亲遗体。岂止万金之璧而巳哉。其藏当如何哉。下锢九泉。上?南山。以金银为城郭。以水银为河汉。如秦之葬始皇。岂其本心哉。特以为侈大之观而巳。孝子之心则不如是。其贫也。敛手足形。还葬而无椁。于心无悔焉者。则以贫故也。其逹也。于礼可以备物。于财足以加厚。棺椁之大。丘封之度。吾当竭其力而尽其礼。使一物不备。一事不厚。于心有悔焉者,则非孝子也。夫人子之心,以谓吾起居饮食在地上,而以吾亲置之土中,??长夜,其惨怛之心,痛疾之意,如刲如割。傥于礼无害,于财无乏,备七寸之棺,五寸之椁以葬,使化者安妥,使其遗体不至与土相亲,此亦少慰人子之心矣。至于此时,岂可论俭乎?当从于礼,称家之有无可也。观孟子于葬亲,其论精微如此,则夫刚大直之用,乃至事事如是其审谛也。学者欲学圣贤,当观其用心处。圣贤虽往,吾可以得之于千载之下,若造函丈,若侍左右,如亲出乎其时,如亲见乎其人者,则以见其用处也。然则圣贤之用心,尚可得而见乎?隐之吾心,事事详审,无愧无悔,若葬亲之大,其要务在尽于人心者,此圣贤之用也。心源无际,与天同体,与造化同用,特吾因循卤莽,不能少尽其用耳。使吾知尽其用,则尧舜其君,士君子其民,?其余事耳。余因论孟子葬亲,又发养气刚大直之用,使后之学者知圣贤之用心与后丗不同者如此。张状元孟子传卷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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