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辞篇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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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7:11
音辞篇十八
夫九州之人,言语不同,生民已来,固常然矣。自春秋摽齐言之传,离骚目楚词之经,此盖其较明之初也。后有杨雄著方言,其书大备,然皆考名物之同异,不显声读之是非也。逮郑玄注六经,髙诱解吕览、淮南,许慎造说文,刘熹制释名,始有譬况,假借以证音字耳。而古语与今殊别,其间轻重清浊,犹未可晓,加以外言、内言、急言、徐言、读若之类,益使人疑。孙叔言创尔雅音义,是汉末人独知反语。至于魏世,此事大行,髙贵郷公不觧反语,以为恠异。自兹厥后,音韵锋出,各有土风,?相非笑,指马之谕,未知孰是。共以帝王都邑,叅校方俗,考核古今,为之折?。权而量之,独金陵与洛下耳。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举而切诣,失在浮浅,其辞多鄙俗。北方山川深厚,其音沉浊而鈋钝,得其质直,其辞多古语。然冠冕君子,南方为优;闾里小人,北方为愈,易服而与之谈;南方士庶,数言可辩,隔垣而聴其语;北方朝野,终日难分,而南染吴越,北杂夷虏,皆有深弊,不可具论。其谬失轻微者,则南人以钱为涎,以石为射,以贱为羡,以是为䑛;北人以庶为戍,以如为儒,以紫为姊,以洽为狎。如此之例,两失甚多。至邺已来,唯见崔子约、崔曕叔姪、李祖仁、李蔚兄弟,颇事言词,少为切正;李季节著音谱决疑,时有错失。阳休之造切韵,殊为踈野。吾见儿女虽在孩稚,便渐督正之,一言讹替,以为己罪矣。云为品物,未考书记者,不敢辄名,汝曹所知也。
古今言语,时俗不同,著述之人,楚夏各异。苍颉训诂反粺为逋卖,反娃为于乖,战国䇿音刎为免,穆天子传音谏为间,说文音戞为棘,读皿为猛;字林音看为口甘反,音伸为辛。韵集以成仍、宏、登合成两韵,为竒、益、石,分作四章。李登声类以系音羿。刘昌宗周官音读乘若承。此例甚广,必须考校。前世反语又多不切。徐仙民毛诗音反骤为在遘,左传音切椽为徒縁,不可依信,亦为众矣。今之学士,语亦不正,古独何人?必应随其讹僻乎?通俗文曰:入室求日搜,反为兄侯。然则兄当音所荣反。今北俗通行此音,亦古语之不可用者。玙璠,鲁之寳玉,当音余烦,江南皆音藩屏之藩。岐山当音为竒,江南皆呼为神祇之祇。江陵䧟没,此音被于闗中。不知二者何所承案。以吾浅学,未之前闻也。
北人之音,多以举莒为矩。唯李季节云:齐桓公与管仲于台上谋伐莒,东郭牙望桓公口开而不闭,故知所言者莒也。然则莒、矩必不同呼,此为知音矣。
夫物体自有精麄,精麄谓之好恶;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谓之好恶。此音见于葛洪、徐邈。而河北学士读尚书云:好生恶杀。是为一论物体,一就人情,殊不通矣。
甫者,男子之美称,古书多假借为父字,北人遂无一人呼为甫者,亦所未喻。唯管仲、范增之号,须依字读耳。
案诸字书,焉字,鸟名,或云语词,皆音于愆反。自葛洪要用,字苑分焉字音训,若训何,训安,当音于愆反,于焉逍遥,于焉嘉客,焉用佞,焉得仁之类是也。若送句及助词,当音矣愆反,故称龙焉,故称血焉,有民人焉,有社稷焉,托始焉尔,?郑焉依之类是也。江南至今,行此分别,昭然易晓,而河北混同一音,虽依古读,不可行于今也。
邪者,未定之词。左传曰: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庄子云:天邪地邪,汉书云是邪非邪之类是也。而北人即呼为也字,亦为误矣。难者曰:系辞云:乾坤,易之门戸邪。此又为未定辞乎?荅曰:何为不尔。上先标问,下方列德以折之耳。
江南学士读左传,口相传述,自为凡例。军自败曰败,打破人军曰败,诸记传未见补败反。徐仙民读左传,唯一䖏有此音,又不言自败、败人之别,此为穿凿耳。
古人云:膏梁难整,以其为骄奢自足,不能克励也。吾见王侯外戚,语多不正,亦由内染贱保传,外无良师友故耳。梁世有一侯,常对元帝饮谑,自陈痴钝,乃成飔叚。元帝荅之云:飔异凉风,段非干木。谓郢州为永州。元帝启报简文,简文云:庚辰吴入,遂成司?。如此之类,举口皆然。元帝手教诸子侍读,以此为诫。
河北反攻字为古琮,与工、公、功三字不同,殊为僻也。比世有人名暹,自称为纎;名琨,自称为衮;名洸,自称为汪;名䋤,自称为獡。非唯音韵舛错,亦使其儿孙避讳纷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