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孝武皇帝纪三卷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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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5:05
前汉孝武皇帝纪三卷第十二
荀恱
元光六年冬,?算商车,
春穿漕渠通渭。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鴈门,车骑将军衞靑出上谷。衞青者,衞夫人子夫之弟也。父郑季,河东平阳人也。初,季与主家僮衞媪私通,生竒青,冐姓为衞氏。靑长姊君孺,即公孙贺妻也。尝有相者曰:贵人也,当封侯。靑曰:人婢之生,得无笞骂足矣,安得封侯乎?及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僮得幸于上,立为夫人。陈皇后之大长公主捕囚靑,欲杀之。公孙敖为骑,郞与壮士募靑。上闻,乃召靑为建章监侍中。子夫女弟贵,故与陈掌通。上乃召贵、掌及公孙敖、衞靑之宠始隆矣。
其时诸将皆无功,唯靑颇斩首虏,赐爵关内侯。而李广为匈奴所生得。单于闻李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广初被创,胡骑置两马间,络嚢盛之。广伪死,渐渐腾而上马,抱胡儿而鞭马南驰,匈奴数百骑追之。广取胡儿弓射杀追骑,遂得免。后下吏赎为庶人。夏大旱蝗。六月。行幸雍。
秋,匈奴盗边。遣将军韩安国屯渔阳。
元朔元年冬十有一月。诏曰。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拥于上闻也。且进贤受上赏,蔽贤䝉显戮,古之道也。其议不举贤者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侯贡士,一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不贡士,一则黜爵,二则黜地,三则黜爵地毕。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斤。在上位而不进贤者退。此所以劝善黜恶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十有二月。江东王非薨。谥曰易。王非好勇。有气力。治宫室。招四方豪杰。骄奢甚盛。
春三月甲子。立皇后衞氏。赦天下。
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入渔阳鴈门,败都尉。遣将军衞靑出鴈门,将军李息出代,获首虏数千级。东夷秽貊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以为苍海郡。
鲁王余薨,谥曰恭王。余好治宫室、苑囿、狗马。长沙王发薨,谥曰定王。王母唐姫,故程姫侍者,景帝召程姫,程姫有所避而夜进其侍者,景帝醉,不知而幸之,遂有身。及生子,因名发。以母微无宠,故王居卑湿贫国。
二年冬,赐淮南王、淄川王机杖,无朝。
春正月,令诸侯王得以邑土分子弟,于是藩国子弟毕侯矣。是时主父偃说上曰:古者诸侯不过百里,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淫,急则怨叛,以法割削,则邪逆萌生,近晁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适嗣代立,余无尺土。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彼人人喜得所愿,实不分其国,而久久稍弱。又曰:茂陵初成,天下豪杰兼并之家,可使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匈奴入上谷、渔阳。遣将军衞靑、李息出云中。西至符离。获首虏数千级。收河南地。北置朔方、五原郡。封靑为长平侯。校尉苏建有功。封平陵侯。建筑朔方城。校尉张次公有功。封岸头侯。
二月乙亥晦。日有蚀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万户。徙郡国豪杰于茂陵。
秋,燕王定国有罪自杀,无后,国除。定国与父康王姫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姫,与子女三人奸,故诛。齐王次昌自杀,无后,国除。先是,主父偃常求纳女于王宫,王太后不听。时王内淫乱,主父偃言之于上,上拜偃为齐相,以正其事。偃验王后宫宦者,辞及王与姊妹奸,偃使人以此动王。王年少,恐慑自杀。公孙弘以为齐王以忧死,无后,偃本首恶,非诛偃无以谢天下,遂族偃。偃,齐人也,初游说山东不遇,乃曰: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当五鼎烹。即西入关,既获贵宠,賔客辐辏。及其死也,莫之收视,唯孔奢葬之。上闻之,谓孔奢为长者。三年春,罢苍梧郡。三月,赦天下。
夏,匈奴伊雅斜单于入代,杀太守,入鴈门,杀略千余人。
六月庚申,皇太后崩。御史大夫张欧免,内史公孙弘为御史大夫。
秋,罢西南夷屯。公孙弘以为疲弊中国,以奉无用之地,请罢之。筑朔方城,令人大酺五日。四年冬,行幸甘泉。
夏,匈奴入代、定襄、上郡,杀数千人。五年春,大旱。车骑将军衞靑将三万骑出高关,骁骑将军公孙贺、游击将军苏建、强弩将军李蔡出朔方,将军李息、将军张次公出右北平,凡十余万骑,击匈奴右贤王。右贤王方饮酒,以为汉兵远,不能至也。衞靑径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乃将数百骑驰,溃围北遁,仅以身免。得右贤王禆将十余人,众男女万五千余人,畜产数千万,还师,屯于塞上。诏即军中拜靑为大将军。益封八千七百户,而封靑三子为列侯。靑固辞子封,上不听。将军公孙贺、李蔡,护军都尉公孙敖,校尉李朔、赵不虞、戎奴,都尉韩说皆以功封列侯。衞靑、既登大将军,贵宠甚盛,自公卿以下莫敢不拜,唯汲黯与亢礼。或以责黯,黯曰:夫以大将军之尊。而有揖客。反不重乎。大将军闻而贤之。
夏六月。诏礼官劝学。明礼崇化。举遗逸以属贤才。
秋。匈奴入代。杀都尉。
冬十有一月乙丑。丞相薛光免。御史大夫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未有以侯拜者。至弘始拜而封丞相封侯。自弘始也。
荀恱曰。丞相始拜而封非典也。夫封必以功不闻以位孔子曰:如有可誉,必有所试矣。誉必待试,况于赏乎!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刑渥,凶。□不胜任!覆乱鼎实!刑将加之,况于封乎!
初弘牧豕于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尝为博士使匈奴不称上意,罢。后应贤良举,上甚贤之,起徒歩,数年,位至宰相,年八十矣。弘于是起客馆,延贤人,与叅谋议情,博士置弟子贠,学者益广,故人賔客皆仰衣食。身为布被,脱粟饭,一肉食,家无余财。主爵都尉汲黯数面诘弘于上前,曰:弘每与臣等议事,至上前即背之,以从欲,大不忠。上问弘,弘曰:知臣者以为忠,不知臣者以为不忠。黯又曰:公孙弘位为三公,而为布被,是诈也。上问弘,弘曰:臣闻管仲相齐,有三归之奢,桓公以覇上,不僣于君。晏子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齐因以治下,不比于民。今弘布被,诚诈也,欲以为名,且无黯之忠,陛下安闻此言?上以弘为有让,益厚待之。
弘为人愼厚,事后母孝谨,辨论有理,习文法,吏变事,饰以儒术。每朝㑹议,开陈其两端,令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然外寛内深,意忌主父偃。偃尝与弘有郄,竟报其私。弘与仲舒同学,不如仲舒,仲舒以弘为䛕。胶西王纵恣,数害长吏,乃言仲舒使相胶西王。王素闻仲舒贤,善待之。仲舒正身率下,所居而治。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后将军李广、强弩将军李沮,凡十余万骑,出定襄,斩首虏三千级。还,休士马于定襄、云中、鴈门。赦天下。
夏,四月,卫靑复出,将六将军逾绝漠北,大克获。苏建、赵信以三千骑独遇单于,战败,信遂降匈奴,建独以身免归。大将军议其罪,议郞周覇等曰:自大将军出,未曾斩一禆将,令建弃军,可斩以明军威。军正闳:长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大敌擒也。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百余士,尽死无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人无返意也。靑曰:善。靑幸得以肺肝待罪,行阵之间,不患无威,而覇说我以明军威,甚失人臣意。且以臣之尊宠,不敢擅诛于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是以讽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将吏皆善,遂囚建。上至长安,赦之,赎为庶人。忧死。
六月,诏曰:朕闻五帝不相复礼,三代不相同法,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今中国一统,而北边未安,朕甚悼之。其置武功,赏官以宠战士。校尉张骞从衞靑有功,封博望侯。骞者,汉中人也。初为郞,应募使月氏。时匈奴杀月氏王,遂西徙。故汉欲与月氏击匈奴,骞行为匈奴所得,留骞十余岁,与妻有子,然骞常持汉节不失。后亡到月氏,月氏未有报匈奴意。骞留□岁余,乃还,并南山,从羌中来归,复为匈奴所得。留之岁余,会单于死,国内乱,骞乃与其胡妻来归,汉拜为太中大夫。
初,骞行百余人,十三年乃归,唯骞与唐邑氏奴二人得还。骞身所到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国名,具为上言之。西域本三十六国,后分为五十四国,皆在匈奴之西。婼羌国、沮沬国、精绝国、戎卢国、渠勒国、皮山国、乌耗国、西夜国、蒲犂国、依耐国、无雷国、损毒国、桃槐国、休循国、疏勒国、尉头国、乌贪国、卑陵国、渠?谷国、隋立师国、单桓国、蒲?国、西沮弥国、刼日国、孙胡国、三山国、车师山国,凡二十七国,小国也。小者七百户,上者千户也。扜弥国、于阗国、难完国、莎东国、温□国、龟兹国、尉梨国、危项国、鄢蓍国,凡此九国,次大国,小者千余户,大者六七千户。
南北有大山,东则接汉,阨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中山中央有大河,其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于阗在南山下,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去阳关三千余里,广长三四百里。其水停居东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山,为中国河云。
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四道,行:从鄯善旁出南山,西行至莎居,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旁北山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鄢?。西域诸国,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与匈奴异俗,皆役属匈奴,匈奴赋税之取给焉。
皮山国去长安万五千里。自皮山以西至大头痛山、小头痛山,身?赤土之坂,令人身?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悬渡之坂,校者尺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渊,行者歩骑相持,䋲索相牵引,三千余里。
乌孙王号昆弥,治赤城,去长安八千九百里。户十二万,口六十万,大国也。地方五千余里,东接匈奴,西界
大宛,南与城郭诸国接。其俗与匈奴同。其处土多雨寒,而国多马,故属匈奴。后稍强盛,徒覉縻而巳,不肯徃朝会。
罽賔国王治修苏城,去长安万二千里。土地平坦温和,有苜蓿、杂果、奇木,种五谷、稻,多蒲桃、竹、漆,治园池。民雕文刻镂,治宫室,织罽刺文绣。好酒食。有金、银、铜、锡以为器。有市肆,然以银为钱,文为骑马,曼为人面。出封牛、水牛、犀、象、大狗、沐猴、孔雀、珠玑、珊瑚、琉璃,其他畜与诸国同。
安息国王治潘兠城,去长安万二千六百里。地方数千里,城郭数百,有车舩。商贾,书革旁行为书记。其俗与罽賔国同。亦以银为钱,文为王面,曼为夫人面,一王死,辄改其钱。出犬、马、大雀。
大宛国王治贵山城,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户四十万,与安息同俗。出蒲萄、苜蓿,以蒲萄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数十年不败。出马,马污血,言其先天马子也。
大月氏,本匈奴同俗,居炖煌、祈连山间。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乃远去,西过大宛,击大夏而臣之。国都妫水。其土地与安息同俗。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号小月氏焉。
大夏本无大君长,徃徃置小君长。有五翕侯:一曰未密翕侯,二曰双靡翕侯,三曰贵翕侯,四曰翕侯,五曰高附翕侯。
康居国,在乌孙西北,去长安万二千三百里。户十三万,口六十万,与大月氏同俗。
奄蔡国,在康居西北,去长安万二千里,与康居同俗。临大泽,无津涯,盖北海河也。
乌弋国,去长安万五千三百里。出狮子、犀牛。其钱文为人头,曼为骑马。
自乌弋行可百余日,至条支国,去长安万二千三百里,临西海,出善幻人。有大鸟,卵如瓮。长老传闻:条支西有弱水,西王母所居,亦未尝见
条支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处。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高万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以相避,隐为光明。自张骞使大夏之后,穷河源,隐悉覩所谓昆仑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禹本纪、山经有所考焉。
十有一月癸酉晦,日有蚀之。
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有奇木众枝旁出,复合于上。上以问群臣,谒者终军对曰: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入于王舟,令郊礼未见于神祗,而获兽以馈,此天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盖六鶂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飞鸟,下动渊鱼,各以?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枝内附,示无外也。□此之应,殆将有解编髪,削左袵,袭冠带,要衣裳而慕化者,焉可恭巳而待之。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苴白茅于江淮,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熈,使著事者有所纪焉。由是改元朔为元狩。
是岁,北地匈奴名王率众来降。
十一月,淮南王安、衡山王赐谋反,诛之。安好读书,招致賔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书八卷,言神仙黄白之事。上以安属诸父,甚尊重之。初,安朝上使作离骚赋,旦受诏,食时毕,上毎与燕会,昬暮乃罢。
建元六年,彗星见,或谓安曰:天下兵当大起。安心以为上未有太子,天下有变,诸侯并争,乃治战攻具,积金钱赂遗郡国游士。群臣賔客江淮间,多轻薄,妄以妖言阿䛕安,又以厉王迁徙感激之。后安坐拥阏求奋击匈奴者,雷被等废格明诏,当弃市,官削三县。安由是怨望,反谋益甚。
初将作乱,召中郞伍被,欲与计事,呼之曰:将军。伍被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言邪?昔者子胥谏呉王,呉王不用,曰:吾今见麋鹿游于姑苏之台。今臣将见王宫中生荆棘而露霑衣也。于是系被父母,囚之
三月。王复召被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否。臣将为大王划计耳。王曰:天下治乎?乱乎?被曰:窃观朝廷纪纲之叙,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虽未太平,然犹为治也。王曰: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臣闻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用。骑上下山谷□飞,材力绝人,常为士卒先,须休乃敢舍,穿井得水乃敢饮。军罢,士卒巳逾河乃渡。上所赐金钱尽以赏赐,虽古名将不能过也。
王不恱。复曰:公以呉王之起兵非也。被曰:呉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受机杖而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举兵而西,破败而还,身灭祀绝,为天下笑。天以呉众不能成功者何?诚逆天违理而不见时也。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呉王何知反?今我令楼缓轻兵先要城臯之口,周被下颕川之兵,蹇轘辕守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阳之兵守武关。河南太守独有洛阳耳,何足忧?人言绝城臯之口,天下不通;据大川之险,招天下之兵,公以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
后王恐谋泄,谓被曰:吾欲遂发兵,天下劳苦有闻矣。诸侯颇有失行者,皆自疑。我举兵而西向,必有应者。无应则还略衡山,势不得不发。被曰:略衡山以致庐江,有浔阳之舩,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杜豫章之口,强努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保会稽,南通劲越,屈强江淮之间,可以延岁月之寿矣。未见其福。王曰:陈胜呉广,?臂大呼,比至戯,众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精兵可二十万,公何言无福?被曰:臣不敢避子胥之诛,愿王无为呉王之听徃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杀儒术之士,燔诗书,弃礼义,任刑法,转海濵之粟,致乎江西。当此之时,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餽,女子纺绩不足以盖形。遣蒙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曝兵露师,尝致千百万,僵尸满野,流血千里。于是百姓力屈欲为乱,十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仙,多赍童男女三千余人,五种百工而行。徐福至平原大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怨痛,欲为乱者十室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岭攻百越,佗知中国劳极,乃止王南越,行者不还,徃者莫返。于是百姓心离瓦解,欲为乱者十室而七。兴百万之众,作阿房之宫,收大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安弟,政苛刑惨,民皆引领而望,侧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怨上,欲为乱者十室而八。于是胜、广大呼,刘、项并㑹,天下响应,百姓愿之,□枯旱之望雨,故能起行阵之间,以成帝王之业。今大王见高祖得之易,独不见近世之呉楚乎?当今陛下临制海内,一齐天下,口虽未言,声疾雷电;令虽未发,行化如神;心有所怀,威动千里,下之应上,犹影响也。大将军材能,非直章邯、杨熊也。且大王之兵众,未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宁,又万倍于秦。时王以陈胜论之,臣窃以为过矣。臣闻箕子过故国而悲泣,作麦秀之歌,痛纣之不用比干也。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如匹夫。是纣先自绝于天下矣。非死之曰天去之见臣窃悲大王弃千乗之君,将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身死于东宫也。被因流涕而起
后复召被曰:苟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巳被有愚计。方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朔方之地广美,徙者不足以实其地。可伪为丞相御史,诈书诏徙郡国豪杰及耏罪巳上,赦令除,家产五十万巳上,皆徙朔方郡。益发兵卒,急其㑹日。又伪为左右都尉、司空、上林都中官诏狱官书,罪诸侯太子及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因使辩士随而说之,傥可以徼幸。王曰:如此可也,然吾以为不至于此。诈作皇帝玉玺,丞相、御史大夫、中二千石、将军、都官令、丞及旁近郡太守、相、都尉印绶,因汉使持节法官,欲如伍被计。又使人伪得罪而西,使大将军、丞相一旦发兵,则刺杀大将军衞靑,而说丞相弘巳下如发蒙耳。又曰:汲黯喜直谏,守节死义,唯悼黯也。欲发国中兵,恐丞相、二千石不听,谋伪失火宫中,丞相、二千石救火,因杀之。又欲令人持羽檄从南方来,呼曰南越兵入。又欲因以发兵。后王更以他事,大臣多逮系狱者无所任,未敢发兵。伍被知事巳发觉,诣吏自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上以被雅辞多称汉美,欲勿诛。廷尉张汤争之曰:被首为反计,罪无赦。遂族被,而淮南王自杀,党与死者数万人。
初,严助之使南越,淮南王与相结,及淮南王来朝,厚赂遗助,交私论议。廷尉张汤以为助腹心之臣,而外交诸侯,当诛。助坐弃市。有司以衡山王淮南王亲弟,请追捕衡山王。上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㑹衡山王谋发觉。初,衡山王隂知淮南王谋,畏淮南王并其国,以为淮南王发西,欲起兵江淮间而有之。隂与淮南王约束。作反具。公卿诣遣宗正大行治衡山王。王闻之自杀。
十有二月,大雨雪。民冻死。夏四月,赦天下。
乙卯,立皇太子据。遣谒者巡行天下。赐民年九十巳上及鳏寡孤独、三老、孝悌、力田帛各有差。
五月乙巳晦。日有蚀之。从旁左。太史。占曰:凡日蚀,从上失君,从旁失臣,从下失人。匈奴入上谷,杀数百人。前汉孝武皇帝纪三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