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顺圣皇后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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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8
则天顺圣皇后上之上
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攺元嗣圣,赦天下。 立太子妃韦氏为皇后。擢后父玄贞自普州参军为豫州刺史。癸巳,以左散骑常侍杜陵韦弘敏为太府卿、同中书门下三品。 中宗欲以韦玄贞为侍中,又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争,中宗怒曰:我以天下与韦玄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惧,白太后,密谋废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于乾元殿,裴炎与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䖍勗勒兵入宫,宣太后令,废中宗为庐陵王,扶下殿。中宗曰: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乃幽于别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旦为皇帝,政事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立豫王妃刘氏为皇后。后,德威之孙也。有飞骑十余人饮于坊曲,一人言:向知别无勲赏,不若奉庐陵。一人起,出诣北门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系羽林狱。言者斩,余以知反不告皆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此兴矣。 壬子,以永平郡王成器为皇太子,睿宗之长子也。赦天下,攺元文明。庚申,废皇太孙重照为庶人。命刘仁轨专知西京留守事。流韦玄贞于钦州。太后与刘仁轨书曰:昔汉以?中之事委萧何,今托公亦犹是矣。仁轨上䟽,辞以衰老不堪居守,因陈吕后祸败之事,以申规戒。太后使秘书监武承嗣赍玺书慰谕之曰:今以皇帝谅暗不言,眇身且代亲政,逺劳劝戒,复辞衰疾。又云:吕氏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闻此语,能不罔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况公先朝旧德,遐迩具瞻,愿以匡救为懐,无以暮年致请。 辛酉,太后命左金吾将军丘神勣诣巴州检校故太子贤宅,以备外虞,其实风使杀之。神勣,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帅王公以下上尊号。丁卯,太后临轩,遣礼部尚书武承嗣册嗣皇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惨紫帐以视朝。 丁丑,以太常卿、检校豫王府长史王德真为侍中,中书侍郎、检校豫王府司马刘祎之同中书门下三品。 三月丁亥,徙杞王上金为毕王,鄱阳王素节为葛王。 丘神勣至巴州,幽故太子贤于别室,逼令自杀,太后乃归罪于神勣。戊戌,举哀于显福门,贬神勣为叠州刺史。己亥,追封贤为雍王。神勣寻复入为左金吾将军。 夏四月,开府仪同三司、梁州都督、滕王元婴薨。 辛酉,徙毕王上金为泽王,拜苏州刺史、葛王素节为许王,拜绛州刺史。癸酉,迁庐陵王于房州。丁丑,又迁于均州故濮王宅。五月丙申,髙宗灵驾西还。 闰月,以礼部尚书武承嗣为太常卿、同中书门下三品。 秋七月戊午,广州都督路元叡为昆仑所杀。元叡暗懦,僚属恣横,有商舶至,僚属侵渔不巳,商胡诉于元叡,元叡索枷,欲系治之,群胡怒。有昆仑䄂劒直登听事,杀元叡及左右十余人而去,无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 温州大水,流四千余家, 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冦朔州。 八月,庚寅,葬天皇大帝于乾陵,庙号髙宗, ?尚书左丞冯元常为髙宗所委。髙宗晩年多疾,百司奏事毎曰:朕体中不佳,可与元常平章以闻。元常尝宻言中宫威权太重,宜稍抑损。髙宗虽不能用,深以其言为然。及太后称制,四方争言符瑞。嵩阳令樊文献瑞石,太后命于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状涉謟诈,不可诬罔天下。太后不恱,出为陇州刺史。元常,子琮之曾孙也。 丙午,太常卿、同中书门下三品武承嗣罢为礼部尚书。 括州大水,流二千余家。九月,甲寅,赦天下。攺元旗帜皆从金色,八品以下旧服青者更服碧。攺。东都为神都宫,名太?。又攺尚书省为文昌台,左、右仆射为左右相,六曹为天、地、四时、六官,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鳯阁,侍中为纳言,中书令为内史,御史台为左肃政台,増置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之名,悉以义类攺之。 以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以备突厥。 武承嗣请太后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庙,太后从之。裴炎谏曰: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独不见吕氏之败乎?太后曰:吕后以权委生者,故及于败。今吾追尊亡者,何伤乎?对曰:事当防微杜渐,不可长耳。太后不从。巳巳,追尊太后五代祖克巳为鲁靖公,妣为夫人。髙祖居常为太尉、北平恭肃王,曾祖俭为太尉、金城义康王,祖华为太尉、太原安成王,考士彟为太师、魏定王,祖、妣皆为妃。裴炎由是得罪。又作五代祠堂于文水。时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㑹眉州刺史英公李敬业及弟盩厔令敬猷、给事中唐之竒、长安主簿骆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敬业贬柳州司马,敬猷免官,之竒贬括苍令,賔王贬临海丞,求仁贬黟令。求仁,正伦之姪也。盩厔尉魏思温尝为御史,复被黜,皆㑹于杨州,各自以失职怨望,乃谋作乱,以匡复庐陵王为辞。思温为之谋主,使其党监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人韦超诣仲璋告变,云杨州长史陈敬之谋反。仲璋収敬之系狱。居数日,敬业乘传而至,矫称杨州司马来之官,云奉密㫖,以髙州酋长冯子猷谋反,发兵讨之。于是开府库,令士曹参军李宗臣就钱坊驱囚徒工匠数百,授以甲,斩敬之于系所。
录事参军孙处行拒之,亦斩以徇。僚吏无敢动者。遂起一州之兵,复称嗣圣元年,开三府:一曰匡复府,二曰英公府,三曰杨州大都督府。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杨州大都督,以之竒、求仁为左右长史,宗臣、仲璋为左右司马,思温为军师,賔王为记室,旬日间得胜兵十余万。移檄州县,略曰: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晩节,秽乱春宫,密隠先帝之私,隂图后庭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又曰: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曰: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在。又曰: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太后见檄,问曰:谁所为?或对曰:骆賔王。太后曰: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业求得人貌类故太子贤者绐?众云:贤不死,亡在此城中,令吾属举兵。因奉以号令。楚州司马李崇福帅所部三县应敬业,盱眙人刘行举独据县不从。敬业遣其将尉迟昭攻盱眙,行举拒却之。诏以行举为游击将军,以其弟行实为楚州刺史。甲申,以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杨州道大揔管,将兵三十万,以将军李知十、马敬臣为之副,以讨李敬业。 武承嗣与从父弟右卫将军三思以韩王元嘉、鲁王灵䕫属尊位重,屡劝太后因事诛之。太后谋于执政,刘祎之、韦思谦皆无言,内史裴炎独固争,太后愈不恱。三思,元庆之子也。及李敬业举兵,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闲暇,不汲汲议诛讨。太后问计于炎,对曰: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竖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不讨自平矣。监察御史蓝田崔詧闻之,上言:炎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太后命左肃政大夫金城骞味道、侍御史栎阳鱼承晔鞫之,収炎下狱。炎被収,辞气不屈。或劝炎逊辞以免,炎曰:宰相下狱,安有全理!鳯阁舍人李景谌证炎必反,刘景先及鳯阁侍郎义阳胡元范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于国,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顾卿不知耳。对曰:若裴炎为反,则臣等亦反也。太后曰: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间证炎不反者甚众,太后皆不听。俄并景先、元范下狱。丁亥,以骞味道检校内史、同鳯阁鸾台三品,李景谌同鳯阁鸾台平章事。 魏思温说李敬业曰:明公以匡复为辞,宜帅大众鼔行而进,直指洛阳,则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响应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气,且大江天险,足以为固。不如先取常、润,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良䇿也。思温曰: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自蒸麦饭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不乗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欲自谋巢穴,逺近闻之,其谁不解体!敬业不从,使唐之竒守江都,将兵度江攻润州。思温谓杜求仁曰:兵势合则彊,分则弱。敬业不并力度淮,収山东之众以取洛阳,败在眼中矣。壬辰,敬业陷润州,执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代之。思文,敬业之叔父也,知敬业之谋,先遣使间道上变,为敬业所攻,拒守乆之,力屈而陷。思温请斩以徇,敬业不许,谓思文曰:叔党于武氏,宜攺姓武。润州司马刘延嗣不降,敬业将斩之,思温救之得免,与思文皆囚于狱中。延嗣,审礼从父弟也。曲阿令、河间尹元贞引兵救润州,战败,为敬业所擒,临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斩裴炎于都亭,炎将死,顾兄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无分毫之力,今坐炎流窜,不亦悲乎!籍没其家,无甔石之储。刘景先贬普州刺史,又贬辰州剌史。胡元范流琼州而死。裴炎弟子太仆寺丞伷先,年十七,上封事请见言事。太后召见,诘之曰:汝伯父谋反,尚何言?伷先对曰:臣为陛下画计耳,安敢诉寃!陛下为李氏妇,先帝弃天下,遽揽朝政,变易嗣子,踈斥李氏,封崇诸武。臣伯父忠于社稷,反诬以罪,戮及子孙。陛下所为如是,臣实惜之。陛下早宜复子明辟,髙枕深居,则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变,不可复救矣。太后怒曰:胡白小子,敢发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顾曰:今用臣言犹未晩。如是者三,太后命于朝堂杖之一百,长流瀼州。炎之下狱也,郎将姜嗣宗使至长安,刘仁轨问以东都事,嗣宗曰:嗣宗觉裴炎,有异于常乆矣。仁轨曰:使人觉之邪?嗣宗曰:然。仁轨曰:仁轨有奏事,愿附使人以闻。嗣宗曰:诺。明日,受仁轨表而还。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览之,命拉嗣宗于殿庭,绞于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业祖考官爵,发冡,斵棺,复姓徐氏。 李景谌罢为司賔少卿,以右史武康沈君谅、著作郎崔詧为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徐敬业闻李孝逸将至,自润州回军拒之,屯髙邮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淮隂,别将韦超、尉迟昭屯都梁山。李孝逸军至临淮,偏将雷仁智与敬业战,不利,孝逸惧,按兵不进。监军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谓孝逸曰:天下安危,在兹一举。四方承平日乆,忽闻狂狡,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乆留不进,逺近失望,万一朝廷更命它将以代将军,将军何辞以逃逗挠之罪乎!孝逸乃引军而前。壬寅,马敬臣击斩尉迟昭于都梁山。十一月辛亥,以左鹰扬大将军黒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揔管,讨敬业。韦超拥众据都梁山,诸将皆曰:超凭险自固,士无所施其勇,骑无所展其足,且穷冦死战,攻之多杀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军直趣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构曰:超虽据险,其众非多。今多留兵则前军势分,少留兵则终为后患。不如先击之,其势必举。举都梁,则淮、隂、高邮望风瓦解矣。魏元忠请先击徐敬猷,诸将曰:不如先攻敬业,敬业败,则敬猷不战自擒矣。若击敬猷,则敬业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敌也。元忠曰:不然。贼之精兵尽在下阿,乌合而来,利在一决,万一失利,大事去矣。敬猷出于博徒,不习军事,其众单弱,人情易揺,大军临之,驻马可克。敬业虽欲救之,计程必不能及。我克敬猷,乗胜而进,虽有韩、白,不能当其锋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彊,非计也。孝逸从之,引兵击超,超夜遁,进击敬猷,敬猷脱身走。庚申,敬业勒兵阻溪拒守,后军揔管苏孝祥夜将五千人以小舟度溪先击之,兵败,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者过半。左豹韬卫果毅渔阳成三朗为敬业所擒。唐之竒绐其众曰:此李孝逸也。将斩之。三朗大呼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将军也。官军今大至矣,尔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荣;尔死,妻子籍没。尔终不及我也!遂斩之。孝逸等诸军继至,战数不利,孝逸惧,欲引退。魏元忠与行军管记刘知柔言于孝逸曰:风顺荻乾,此火攻之利。固请决战。敬业置陈既乆,士卒多疲倦,顾望陈不能整。孝逸进击之,因风纵火,敬业大败,斩首七千级,溺死者不可胜纪。敬业等轻骑走入江都,挈妻子奔润州,将入海,奔髙丽。孝逸进屯江都,分遣诸将追之。乙丑,敬业至海陵界,阻风,其将王那相斩敬业、敬猷及骆賔王首来降。
余党唐之竒、魏思温等皆捕得,传首神都。杨、润、楚三州平。
陈岳论曰:敬业苟能用魏思温之䇿,直指河、洛,专以匡复为事,纵军败身戮,亦忠义在焉。而妄希金陵王气,是真为叛逆,不败何待
敬业之起也。使敬猷将兵五千循江西上,略地和州。前弘文馆直学士歴阳髙子贡帅郷里数百人拒之,敬猷不能西。以功拜朝散大夫、成均助教。 丁卯,郭待举罢为左庶子。以鸾台侍郎韦方质为鳯
阁侍郎、同平章事。方质,云起之孙也。 十二月,刘景先又贬吉州贠外长史,郭待举贬岳州刺史。初,裴炎下狱,单于道安抚大使、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务挺素与唐之竒杜求仁善,或譛之曰:务挺与裴炎、徐敬业通谋。癸卯,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即军中斩之,籍没其家。突厥闻务挺死,所在宴饮相庆。又为务挺立祠,每出师必祷之。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与务挺连职,素相亲善,且废后近属,征下狱,流崖州而死。
垂拱元年春正月丁未朔,赦天下,攺元。 太后以徐思文为忠,特免縁坐,拜司仆少卿,谓曰:敬业攺卿姓武,朕今不复夺也。 庚戌,以骞味道守内史。 戊辰,文昌左相、同鳯阁鸾台三品、乐城文献公刘仁轨薨。 二月癸未,制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不须防守,有挝鼔立石者,令御史受状以闻。 乙巳,以春官尚书武承嗣、秋官尚书裴居道、右肃政大夫韦思谦并同鳯阁鸾台三品。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数冦边,以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行军揔管击之。 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沈君谅罢。 三月,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崔詧罢。 丙辰,迁庐陵王于房州。 辛酉,武承嗣罢。 辛未,颁垂拱格。 朝士有左迁诣宰相自诉者,内史骞味道曰:此太后处分。同中书门下三品刘祎之曰:縁坐攺官,由臣下奏请。太后闻之,夏,四月,丙子,贬味道为青州刺史,加祎之太中大夫,谓侍臣曰:君臣同体,岂得归恶于君,引善自取乎? 癸未,突厥寇代州,淳于处平引兵救之,至忻州,为突厥所败,死者五千余人。 五月,丙午,以裴居道为内史纳言,王德真流象州。 己酉,以冬官尚书苏良嗣为纳言。 壬戌,
制内外九品以上及百姓,咸令自举。壬申,韦方质同鳯阁鸾台三品。 六月,天官尚书韦待价同鳯阁鸾台三品。待价,万石之兄也。 同罗、仆固等诸部叛,遣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同发河西骑士出居延海以讨之,同罗、仆固等皆败散。敇侨置安北都护府于同城以纳降者。 秋七月己酉,以文昌左丞魏玄同为鸾台侍郎、同鳯阁鸾台三品。 诏自今祀天地,髙祖、太宗、髙宗皆配坐,用鳯阁舍人元万顷等之议也。九月丁卯,广州都督王果讨反獠,平之。 冬十一月癸卯,命天官尚书韦待价为燕然道行军
大揔管,以讨吐蕃。初,西突厥兴昔亡、继往绝,可汗既死,十姓无主,部落多散亡。太后乃擢兴昔亡之子左豹韬卫翊府中郎将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兼昆陵都护,袭兴昔亡可汗,押五咄陆部落。 麟台正字射洪陈子昂上疏,以为:朝廷遣使廵察四方,不可任非其人,及刺史县令不可不择。比年百姓疲于军旅,不可不安。其略曰:夫使不择人,则黜陟不明,刑罚不中,朋党者进,贞直者退,徒使百姓修饰道路,送往迎来,无所益也。谚曰:欲知其人,观其所使,不可不慎也。又曰: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县令,陛下之手足,未有无腹心手足而能独理者也。又曰: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机动则有祸,百姓是也。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则轻其死,轻其死则无所不至,祅逆乗衅,天下乱矣。又曰:隋炀帝不知天下有危机,而信贪佞之臣,冀収夷狄之利,卒以灭亡。其为殷鉴,岂不大哉!太后修故白马寺,以僧懐义为寺主。懐义,鄠人,本姓冯,名小寳,卖药洛阳市,因千金公主以进,得幸于太后。太后欲令出入禁中,乃度为僧,名懐义。又以其家寒微,令与驸马都尉薛绍合族,命绍以季父事之。出入乗御马,宦者十余人侍从,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之者,辄檛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见道士则极意敺之,仍髠其发而去。朝贵皆匍匐礼谒。武承嗣、武三思皆执僮仆之礼以事之,为之执辔,懐义视之若无人。多聚无頼少年度为僧,纵横犯法,人莫敢言。右台御史冯思勗屡以法绳之,懐义遇思勗于途,令从者敺之,几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诏,复政于皇帝。睿宗知太后非诚心,奉表固让。太后复临朝称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右卫大将军李孝逸既克
徐敬业,声望甚重。武承嗣等恶之,数譛于太后,左迁施州剌史。三月戊申,太后命铸铜为匦,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䟽,铭其东曰延恩,献赋颂求仕进者投之;南曰招諌,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寃,有寃抑者投之;北曰通玄,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者投之。命正諌?阙,拾遗一人掌之,先责识官,乃听投表䟽。徐敬业之反也,侍御史鱼承晔之子保家教敬业作刀车及弩,敬业败,仅得免。太后欲周知人间事,保家上书,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器共为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窍,以受表䟽,可入不可出。太后善之。未几,其怨家投匦告保家为敬业作兵器,杀伤官军甚众,遂伏诛。太后自徐敬业之反,疑天下人多圗已,又自以乆专国事,且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品食,使诣行在,虽农夫樵人,皆得召见。廪于客馆。所言或称㫖,则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礼,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见,擢为游击将军,令案制狱。元礼性残忍,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太后数召见赏赐,以张其权。于是尚书都事长安周兴,万年人来俊臣之徒效之,纷纷继起。兴累迁至秋官侍郎,俊臣累迁至御史中丞。相与私畜无赖数百人,专以告密为事。欲陷一人,辄令数处俱告,事状如一。俊臣与司刑评事洛阳万国俊共撰罗织经数千言,教其徒网罗无辜,织成反状,构造布置,皆有攴节。太后得告密者,辄令元礼等推之,竞为讯囚酷法,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名号。或以椽关手足而转之,谓之鳯皇晒翅;或以物绊其腰,引枷向前,谓之驴驹㧞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谓之仙人献果;或使立髙木之上,引枷尾向后,谓之玉女登梯;或倒县石缒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铁圏毂其首而加楔,至有脑裂髓出者。每得囚,辄先陈其械具以示之,皆战栗流汗,望风自诬。每有赦令,俊臣辄令狱卒先杀重囚,然后宣示。太后以为忠,益宠任之。中外畏此数人,甚于虎狼。麟台正字陈子昂上䟽,以为:执事者疾徐敬业首乱唱祸,将息奸源,穷其党与,遂使陛下大开诏狱,重设严刑。有迹涉嫌疑,辞相逮引,莫不穷捕考案。至有奸人荧惑,乗险相诬,紏告疑似,冀图爵赏,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乆矣。故杨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纎尘不动。陛下不务玄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臣愚暗昧,窃有大惑。伏见诸方告密囚累百千辈,及其穷竟,百无一实。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奸恶之党,快意相雠,睚眦之嫌,即称有密。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谓陛下爱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臣闻隋之末代,天下犹平,杨玄感作乱,不逾月而败。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遂使兵部尚书樊子盖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流血成泽,天下靡然,始思为乱,于是雄杰并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狱一起,不能无滥,寃人吁嗟,感伤和气,群生疠疫,水旱随之。人既失业,则祸乱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罚,盖惧此也。昔汉武帝时,巫蛊狱起,使太子奔走,兵交宫阙,无辜被害者以千万数,宗庙几覆。赖武帝得壷?、三老书,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余狱不论,天下以安尔。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伏愿陛下念之。太后不听。 夏,四月,太后铸大仪,置北阙, 以岑长倩为内史。六月,辛未,以苏良嗣为左相,同鳯阁鸾台三品韦待价为右相。己卯,以韦思谦为纳言。苏良嗣遇僧懐义于朝堂,懐义偃蹇不为礼,良嗣大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颊数十。懐义诉于太后,太后曰:阿师当于北门出入,南牙宰相所往来,勿犯也。太后托言懐义有巧思,故使入禁营造?阙。长社王求礼上表,以为:太宗时有罗黒黒善弹琵琶,太宗阉为给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懐义有巧性,欲宫中驱使者,臣请阉之,庶不乱宫闱。表寝不出。秋,九月,丁未,以西突厥继往绝可汗之子斛瑟罗为右玉钤卫将军,袭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 己巳,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攺新丰为庆山县,四方毕贺。江陵人俞文俊上书: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臣愚以为宜侧身修德以荅天谴,不然,殃祸至矣。太后怒,流于岭外,后为六道使所杀。 突厥入宼,左鹰扬卫大将军黒齿常之拒之。至两井,遇突厥三千余人,见唐兵皆下马擐甲,常之以二百余骑冲之,皆弃甲走。日暮,突厥大至,常之令营中然火,东南又有火起,虏疑有兵相应,遂夜遁。 狄仁杰为宁州刺史,右台监察御史?陵郭翰廵察陇右,所至多所按劾。入寕州境,?老歌剌史德美者盈路。翰荐之于朝,征为冬官侍郎。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