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天順聖皇后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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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2
則天順聖皇后上之上
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攺元嗣聖,赦天下。 立太子妃韋氏爲皇后。擢后父玄貞自普州參軍爲豫州刺史。癸巳,以左散騎常侍杜陵韋弘敏爲太府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中宗欲以韋玄貞爲侍中,又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爭,中宗怒曰: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懼,白太后,密謀廢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䖍勗勒兵入宫,宣太后令,廢中宗爲廬陵王,扶下殿。中宗曰: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與韋玄貞,何得無罪!乃幽于別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旦爲皇帝,政事决於太后,居睿宗於别殿,不得有所預。立豫王妃劉氏爲皇后。后,德威之孫也。有飛騎十餘人飲於坊曲,一人言:曏知别無勲賞,不若奉廬陵。一人起,出詣北門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繫羽林獄。言者斬,餘以知反不告皆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此興矣。 壬子,以永平郡王成器爲皇太子,睿宗之長子也。赦天下,攺元文明。庚申,廢皇太孫重照爲庶人。命劉仁軌專知西京留守事。流韋玄貞於欽州。太后與劉仁軌書曰:昔漢以?中之事委蕭何,今託公亦猶是矣。仁軌上䟽,辭以衰老不堪居守,因陳吕后禍敗之事,以申規戒。太后使祕書監武承嗣齎璽書慰諭之曰:今以皇帝諒闇不言,眇身且代親政,逺勞勸戒,復辭衰疾。又云:吕氏見嗤於後代,禄、産貽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貞之操,終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聞此語,能不罔然!靜而思之,是爲龜鏡。况公先朝舊德,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爲懐,無以暮年致請。 辛酉,太后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詣巴州檢校故太子賢宅,以備外虞,其實風使殺之。神勣,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帥王公以下上尊號。丁卯,太后臨軒,遣禮部尚書武承嗣冊嗣皇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慘紫帳以視朝。 丁丑,以太常卿、檢校豫王府長史王德真爲侍中,中書侍郎、檢校豫王府司馬劉禕之同中書門下三品。 三月丁亥,徙杞王上金爲畢王,鄱陽王素節爲葛王。 丘神勣至巴州,幽故太子賢於别室,逼令自殺,太后乃歸罪於神勣。戊戌,舉哀於顯福門,貶神勣爲疊州刺史。己亥,追封賢爲雍王。神勣尋復入爲左金吾將軍。 夏四月,開府儀同三司、梁州都督、滕王元嬰薨。 辛酉,徙畢王上金爲澤王,拜蘇州刺史、葛王素節爲許王,拜絳州刺史。癸酉,遷廬陵王于房州。丁丑,又遷于均州故濮王宅。五月丙申,髙宗靈駕西還。 閏月,以禮部尚書武承嗣爲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秋七月戊午,廣州都督路元叡爲崑崙所殺。元叡闇懦,僚屬恣横,有商舶至,僚屬侵漁不巳,商胡訴於元叡,元叡索枷,欲繫治之,羣胡怒。有崑崙䄂劒直登聽事,殺元叡及左右十餘人而去,無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 温州大水,流四千餘家, 突厥阿史那骨篤禄等冦朔州。 八月,庚寅,葬天皇大帝于乾陵,廟號髙宗, ?尚書左丞馮元常爲髙宗所委。髙宗晩年多疾,百司奏事毎曰:朕體中不佳,可與元常平章以聞。元常嘗宻言中宫威權太重,宜稍抑損。髙宗雖不能用,深以其言爲然。及太后稱制,四方爭言符瑞。嵩陽令樊文獻瑞石,太后命於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狀涉謟詐,不可誣罔天下。太后不恱,出爲隴州刺史。元常,子琮之曾孫也。 丙午,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武承嗣罷爲禮部尚書。 括州大水,流二千餘家。九月,甲寅,赦天下。攺元旗幟皆從金色,八品以下舊服青者更服碧。攺。東都爲神都宫,名太?。又攺尚書省爲文昌臺,左、右僕射爲左右相,六曹爲天、地、四時、六官,門下省爲鸞臺,中書省爲鳯閣,侍中爲納言,中書令爲内史,御史臺爲左肅政臺,増置右肅政臺。其餘省、寺、監、率之名,悉以義類攺之。 以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爲單于道安撫大使,以備突厥。 武承嗣請太后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廟,太后從之。裴炎諫曰:太后母臨天下,當示至公,不可私於所親。獨不見吕氏之敗乎?太后曰:吕后以權委生者,故及於敗。今吾追尊亡者,何傷乎?對曰:事當防微杜漸,不可長耳。太后不從。巳巳,追尊太后五代祖克巳爲魯靖公,妣爲夫人。髙祖居常爲太尉、北平恭肅王,曾祖儉爲太尉、金城義康王,祖華爲太尉、太原安成王,考士彠爲太師、魏定王,祖、妣皆爲妃。裴炎由是得罪。又作五代祠堂於文水。時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衆心憤惋。㑹眉州刺史英公李敬業及弟盩厔令敬猷、給事中唐之竒、長安主簿駱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敬業貶柳州司馬,敬猷免官,之竒貶括蒼令,賔王貶臨海丞,求仁貶黟令。求仁,正倫之姪也。盩厔尉魏思温嘗爲御史,復被黜,皆㑹於楊州,各自以失職怨望,乃謀作亂,以匡復廬陵王爲辭。思温爲之謀主,使其黨監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人韋超詣仲璋告變,云楊州長史陳敬之謀反。仲璋収敬之繫獄。居數日,敬業乘傳而至,矯稱楊州司馬來之官,云奉密㫖,以髙州酋長馮子猷謀反,發兵討之。於是開府庫,令士曹參軍李宗臣就錢坊驅囚徒工匠數百,授以甲,斬敬之於繫所。
録事參軍孫處行拒之,亦斬以徇。僚吏無敢動者。遂起一州之兵,復稱嗣聖元年,開三府:一曰匡復府,二曰英公府,三曰楊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上將,領楊州大都督,以之竒、求仁爲左右長史,宗臣、仲璋爲左右司馬,思温爲軍師,賔王爲記室,旬日間得勝兵十餘萬。移檄州縣,略曰:僞臨朝武氏者,人非温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入侍,洎乎晩節,穢亂春宫,密隠先帝之私,隂圖後庭之嬖,踐元后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又曰:殺姊屠兄,弑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曰:包藏禍心,竊窺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别宫;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在。又曰:試觀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太后見檄,問曰:誰所爲?或對曰:駱賔王。太后曰:宰相之過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業求得人貌類故太子賢者紿?衆云:賢不死,亡在此城中,令吾屬舉兵。因奉以號令。楚州司馬李崇福帥所部三縣應敬業,盱眙人劉行舉獨據縣不從。敬業遣其將尉遲昭攻盱眙,行舉拒却之。詔以行舉爲遊擊將軍,以其弟行實爲楚州刺史。甲申,以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爲楊州道大揔管,將兵三十萬,以將軍李知十、馬敬臣爲之副,以討李敬業。 武承嗣與從父弟右衛將軍三思以韓王元嘉、魯王靈䕫屬尊位重,屢勸太后因事誅之。太后謀於執政,劉禕之、韋思謙皆無言,内史裴炎獨固爭,太后愈不恱。三思,元慶之子也。及李敬業舉兵,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閑暇,不汲汲議誅討。太后問計於炎,對曰:皇帝年長,不親政事,故豎子得以爲辭。若太后返政,則不討自平矣。監察御史藍田崔詧聞之,上言:炎受顧託,大權在己,若無異圖,何故請太后歸政?太后命左肅政大夫金城騫味道、侍御史櫟陽魚承曄鞫之,収炎下獄。炎被収,辭氣不屈。或勸炎遜辭以免,炎曰:宰相下獄,安有全理!鳯閣舍人李景諶證炎必反,劉景先及鳯閣侍郎義陽胡元範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於國,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顧卿不知耳。對曰:若裴炎爲反,則臣等亦反也。太后曰: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間證炎不反者甚衆,太后皆不聽。俄并景先、元範下獄。丁亥,以騫味道檢校内史、同鳯閣鸞臺三品,李景諶同鳯閣鸞臺平章事。 魏思温說李敬業曰:明公以匡復爲辭,宜帥大衆鼔行而進,直指洛陽,則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響應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氣,且大江天險,足以爲固。不如先取常、潤,爲定霸之基,然後北向以圖中原,進無不利,退有所歸,此良䇿也。思温曰:山東豪傑以武氏專制,憤惋不平。聞公舉事,皆自蒸麥飯爲糧,伸鋤爲兵,以俟南軍之至。不乗此勢,以立大功,乃更蓄縮,欲自謀巢穴,逺近聞之,其誰不解體!敬業不從,使唐之竒守江都,將兵度江攻潤州。思温謂杜求仁曰:兵勢合則彊,分則弱。敬業不并力度淮,収山東之衆以取洛陽,敗在眼中矣。壬辰,敬業陷潤州,執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代之。思文,敬業之叔父也,知敬業之謀,先遣使間道上變,爲敬業所攻,拒守乆之,力屈而陷。思温請斬以徇,敬業不許,謂思文曰:叔黨於武氏,宜攺姓武。潤州司馬劉延嗣不降,敬業將斬之,思温救之得免,與思文皆囚於獄中。延嗣,審禮從父弟也。曲阿令、河間尹元貞引兵救潤州,戰敗,爲敬業所擒,臨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斬裴炎于都亭,炎將死,顧兄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無分毫之力,今坐炎流竄,不亦悲乎!籍没其家,無甔石之儲。劉景先貶普州刺史,又貶辰州剌史。胡元範流瓊州而死。裴炎弟子太僕寺丞伷先,年十七,上封事請見言事。太后召見,詰之曰:汝伯父謀反,尚何言?伷先對曰:臣爲陛下畫計耳,安敢訴寃!陛下爲李氏婦,先帝弃天下,遽攬朝政,變易嗣子,踈斥李氏,封崇諸武。臣伯父忠於社稷,反誣以罪,戮及子孫。陛下所爲如是,臣實惜之。陛下早宜復子明辟,髙枕深居,則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變,不可復救矣。太后怒曰:胡白小子,敢發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顧曰:今用臣言猶未晩。如是者三,太后命於朝堂杖之一百,長流瀼州。炎之下獄也,郎將姜嗣宗使至長安,劉仁軌問以東都事,嗣宗曰:嗣宗覺裴炎,有異於常乆矣。仁軌曰:使人覺之邪?嗣宗曰:然。仁軌曰:仁軌有奏事,願附使人以聞。嗣宗曰:諾。明日,受仁軌表而還。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覽之,命拉嗣宗於殿庭,絞於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業祖考官爵,發冡,斵棺,復姓徐氏。 李景諶罷爲司賔少卿,以右史武康沈君諒、著作郎崔詧爲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徐敬業聞李孝逸將至,自潤州回軍拒之,屯髙郵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淮隂,别將韋超、尉遲昭屯都梁山。李孝逸軍至臨淮,偏將雷仁智與敬業戰,不利,孝逸懼,按兵不進。監軍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謂孝逸曰:天下安危,在兹一舉。四方承平日乆,忽聞狂狡,注心傾耳以俟其誅。今大軍乆留不進,逺近失望,萬一朝廷更命它將以代將軍,將軍何辭以逃逗撓之罪乎!孝逸乃引軍而前。壬寅,馬敬臣擊斬尉遲昭於都梁山。十一月辛亥,以左鷹揚大將軍黒齒常之爲江南道大揔管,討敬業。韋超擁衆據都梁山,諸將皆曰:超憑險自固,士無所施其勇,騎無所展其足,且窮冦死戰,攻之多殺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軍直趣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構曰:超雖據險,其衆非多。今多留兵則前軍勢分,少留兵則終爲後患。不如先擊之,其勢必舉。舉都梁,則淮、隂、高郵望風瓦解矣。魏元忠請先擊徐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自擒矣。若擊敬猷,則敬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精兵盡在下阿,烏合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利,大事去矣。敬猷出於博徒,不習軍事,其衆單弱,人情易揺,大軍臨之,駐馬可克。敬業雖欲救之,計程必不能及。我克敬猷,乗勝而進,雖有韓、白,不能當其鋒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彊,非計也。孝逸從之,引兵擊超,超夜遁,進擊敬猷,敬猷脱身走。庚申,敬業勒兵阻溪拒守,後軍揔管蘇孝祥夜將五千人以小舟度溪先擊之,兵敗,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者過半。左豹韜衛果毅漁陽成三朗爲敬業所擒。唐之竒紿其衆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朗大呼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將軍也。官軍今大至矣,爾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妻子籍没。爾終不及我也!遂斬之。孝逸等諸軍繼至,戰數不利,孝逸懼,欲引退。魏元忠與行軍管記劉知柔言於孝逸曰:風順荻乾,此火攻之利。固請决戰。敬業置陳既乆,士卒多疲倦,顧望陳不能整。孝逸進擊之,因風縱火,敬業大敗,斬首七千級,溺死者不可勝紀。敬業等輕騎走入江都,挈妻子奔潤州,將入海,奔髙麗。孝逸進屯江都,分遣諸將追之。乙丑,敬業至海陵界,阻風,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賔王首來降。
餘黨唐之竒、魏思温等皆捕得,傳首神都。楊、潤、楚三州平。
陳嶽論曰:敬業苟能用魏思温之䇿,直指河、洛,專以匡復爲事,縱軍敗身戮,亦忠義在焉。而妄希金陵王氣,是真爲叛逆,不敗何待
敬業之起也。使敬猷將兵五千循江西上,略地和州。前弘文館直學士歴陽髙子貢帥郷里數百人拒之,敬猷不能西。以功拜朝散大夫、成均助教。 丁卯,郭待舉罷爲左庶子。以鸞臺侍郎韋方質爲鳯
閣侍郎、同平章事。方質,雲起之孫也。 十二月,劉景先又貶吉州貟外長史,郭待舉貶岳州刺史。初,裴炎下獄,單于道安撫大使、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務挺素與唐之竒杜求仁善,或譛之曰:務挺與裴炎、徐敬業通謀。癸卯,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即軍中斬之,籍没其家。突厥聞務挺死,所在宴飲相慶。又爲務挺立祠,每出師必禱之。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與務挺連職,素相親善,且廢后近屬,徵下獄,流崖州而死。
垂拱元年春正月丁未朔,赦天下,攺元。 太后以徐思文爲忠,特免縁坐,拜司僕少卿,謂曰:敬業攺卿姓武,朕今不復奪也。 庚戌,以騫味道守內史。 戊辰,文昌左相、同鳯閣鸞臺三品、樂城文獻公劉仁軌薨。 二月癸未,制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有撾鼔立石者,令御史受狀以聞。 乙巳,以春官尚書武承嗣、秋官尚書裴居道、右肅政大夫韋思謙並同鳯閣鸞臺三品。突厥阿史那骨篤禄等數冦邊,以左玉鈐衛中郎將淳于處平爲陽曲道行軍揔管擊之。 正諫大夫、同平章事沈君諒罷。 三月,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崔詧罷。 丙辰,遷廬陵王于房州。 辛酉,武承嗣罷。 辛未,頒垂拱格。 朝士有左遷詣宰相自訴者,內史騫味道曰:此太后處分。同中書門下三品劉禕之曰:縁坐攺官,由臣下奏請。太后聞之,夏,四月,丙子,貶味道爲青州刺史,加禕之太中大夫,謂侍臣曰:君臣同體,豈得歸惡於君,引善自取乎? 癸未,突厥寇代州,淳于處平引兵救之,至忻州,爲突厥所敗,死者五千餘人。 五月,丙午,以裴居道爲内史納言,王德真流象州。 己酉,以冬官尚書蘇良嗣爲納言。 壬戌,
制內外九品以上及百姓,咸令自舉。壬申,韋方質同鳯閣鸞臺三品。 六月,天官尚書韋待價同鳯閣鸞臺三品。待價,萬石之兄也。 同羅、僕固等諸部叛,遣左豹韜衛將軍劉敬同發河西騎士出居延海以討之,同羅、僕固等皆敗散。敇僑置安北都護府於同城以納降者。 秋七月己酉,以文昌左丞魏玄同爲鸞臺侍郎、同鳯閣鸞臺三品。 詔自今祀天地,髙祖、太宗、髙宗皆配坐,用鳯閣舍人元萬頃等之議也。九月丁卯,廣州都督王果討反獠,平之。 冬十一月癸卯,命天官尚書韋待價爲燕然道行軍
大揔管,以討吐蕃。初,西突厥興昔亡、繼往絶,可汗既死,十姓無主,部落多散亡。太后乃擢興昔亡之子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元慶爲左玉鈐衛將軍,兼崑陵都護,襲興昔亡可汗,押五咄陸部落。 麟臺正字射洪陳子昂上疏,以爲:朝廷遣使廵察四方,不可任非其人,及刺史縣令不可不擇。比年百姓疲於軍旅,不可不安。其略曰:夫使不擇人,則黜陟不明,刑罰不中,朋黨者進,貞直者退,徒使百姓修飾道路,送往迎來,無所益也。諺曰:欲知其人,觀其所使,不可不慎也。又曰: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縣令,陛下之手足,未有無腹心手足而能獨理者也。又曰:天下有危機,禍福因之而生。機靜則有福,機動則有禍,百姓是也。百姓安,則樂其生,不安則輕其死,輕其死則無所不至,祅逆乗釁,天下亂矣。又曰:隋煬帝不知天下有危機,而信貪佞之臣,冀収夷狄之利,卒以滅亡。其爲殷鑒,豈不大哉!太后修故白馬寺,以僧懐義爲寺主。懐義,鄠人,本姓馮,名小寳,賣藥洛陽市,因千金公主以進,得幸於太后。太后欲令出入禁中,乃度爲僧,名懐義。又以其家寒微,令與駙馬都尉薛紹合族,命紹以季父事之。出入乗御馬,宦者十餘人侍從,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之者,輒檛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見道士則極意敺之,仍髠其髮而去。朝貴皆匍匐禮謁。武承嗣、武三思皆執僮僕之禮以事之,爲之執轡,懐義視之若無人。多聚無頼少年度爲僧,縱横犯法,人莫敢言。右臺御史馮思勗屢以法繩之,懐義遇思勗於途,令從者敺之,幾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詔,復政於皇帝。睿宗知太后非誠心,奉表固讓。太后復臨朝稱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右衛大將軍李孝逸既克
徐敬業,聲望甚重。武承嗣等惡之,數譛於太后,左遷施州剌史。三月戊申,太后命鑄銅爲匭,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䟽,銘其東曰延恩,獻賦頌求仕進者投之;南曰招諌,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寃,有寃抑者投之;北曰通玄,言天象災變及軍機祕計者投之。命正諌?闕,拾遺一人掌之,先責識官,乃聽投表䟽。徐敬業之反也,侍御史魚承曄之子保家教敬業作刀車及弩,敬業敗,僅得免。太后欲周知人間事,保家上書,請鑄銅爲匭,以受天下密奏。其器共爲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竅,以受表䟽,可入不可出。太后善之。未幾,其怨家投匭告保家爲敬業作兵器,殺傷官軍甚衆,遂伏誅。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下人多圗已,又自以乆專國事,且內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告密之門,有告密者,臣下不得問,皆給驛馬,供五品食,使詣行在,雖農夫樵人,皆得召見。廩於客館。所言或稱㫖,則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禮,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爲游擊將軍,令案制獄。元禮性殘忍,推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太后數召見賞賜,以張其權。於是尚書都事長安周興,萬年人來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臣累遷至御史中丞。相與私畜無賴數百人,專以告密爲事。欲陷一人,輒令數處俱告,事狀如一。俊臣與司刑評事洛陽萬國俊共撰羅織經數千言,教其徒網羅無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攴節。太后得告密者,輒令元禮等推之,競爲訊囚酷法,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或以椽關手足而轉之,謂之鳯皇曬翅;或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㧞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果;或使立髙木之上,引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縣石縋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鐵圏轂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者。每得囚,輒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戰栗流汗,望風自誣。每有赦令,俊臣輒令獄卒先殺重囚,然後宣示。太后以爲忠,益寵任之。中外畏此數人,甚於虎狼。麟臺正字陳子昂上䟽,以爲:執事者疾徐敬業首亂唱禍,將息姦源,窮其黨與,遂使陛下大開詔獄,重設嚴刑。有迹涉嫌疑,辭相逮引,莫不窮捕考案。至有姦人熒惑,乗險相誣,紏告疑似,冀圖爵賞,恐非伐罪弔人之意也。臣竊觀當今天下百姓,思安乆矣。故楊州構逆,殆有五旬,而海內晏然,纎塵不動。陛下不務玄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臣愚暗昧,竊有大惑。伏見諸方告密囚累百千輩,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姦惡之黨,快意相讎,睚眦之嫌,即稱有密。一人被訟,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市。或謂陛下愛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寧所。臣聞隋之末代,天下猶平,楊玄感作亂,不踰月而敗。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猶望樂業。煬帝不悟,遂使兵部尚書樊子蓋專行屠戮,大窮黨與,海內豪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始思爲亂,於是雄傑並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獄一起,不能無濫,寃人吁嗟,感傷和氣,羣生疠疫,水旱隨之。人既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罰,蓋懼此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使太子奔走,兵交宫闕,無辜被害者以千萬數,宗廟幾覆。賴武帝得壷?、三老書,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餘獄不論,天下以安爾。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伏願陛下念之。太后不聽。 夏,四月,太后鑄大儀,置北闕, 以岑長倩爲内史。六月,辛未,以蘇良嗣爲左相,同鳯閣鸞臺三品韋待價爲右相。己卯,以韋思謙爲納言。蘇良嗣遇僧懐義於朝堂,懐義偃蹇不爲禮,良嗣大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頰數十。懐義訴於太后,太后曰: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牙宰相所往來,勿犯也。太后託言懐義有巧思,故使入禁營造?闕。長社王求禮上表,以爲:太宗時有羅黒黒善彈琵琶,太宗閹爲給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懐義有巧性,欲宫中驅使者,臣請閹之,庶不亂宫闈。表寢不出。秋,九月,丁未,以西突厥繼往絶可汗之子斛瑟羅爲右玉鈐衛將軍,襲繼往絶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 己巳,雍州言新豐縣東南有山踊出,攺新豐爲慶山縣,四方畢賀。江陵人俞文俊上書:天氣不和而寒暑併,人氣不和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塞隔而山變爲災。陛下謂之慶山,臣以爲非慶也。臣愚以爲宜側身脩德以荅天譴,不然,殃禍至矣。太后怒,流於嶺外,後爲六道使所殺。 突厥入宼,左鷹揚衛大將軍黒齒常之拒之。至兩井,遇突厥三千餘人,見唐兵皆下馬擐甲,常之以二百餘騎衝之,皆弃甲走。日暮,突厥大至,常之令營中然火,東南又有火起,虜疑有兵相應,遂夜遁。 狄仁傑爲寧州刺史,右臺監察御史?陵郭翰廵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入寕州境,?老歌剌史德美者盈路。翰薦之於朝,徵爲冬官侍郎。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