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灵皇帝上之下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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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0

孝灵皇帝上之下

熹平元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隠,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广周流四公三十余年,歴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甞蒲歳,辄复升进。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竝为三司。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

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长乐。太仆矦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六月,京师大水。 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㑹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冡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俛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寃,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㑹。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余,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节等又使颎以它事奏猛,论输左校。初,司?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奂尝与段颎争击羌,不相平,颎为司?,欲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颎,乃得免。初,魏郡李暠为司?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暠迁大司农,不韦匿于廥中,凿地旁达暠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暠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暠父冡,断取其头,标之于市。暠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颎与暠善,颎辟不韦为司?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颎怒,使从事张贤就家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之。 勃海王悝之贬廮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

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颎。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亷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矦。 十一月,㑹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遣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讨之。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寇并州。 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二年春正月,大疫。 丁丑,司空宗俱薨。 二月壬午,赦天下。 以光禄勲杨赐为司空。 三月,太尉李咸免。夏五月,以司隷校尉段颎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珍,衡之弟也。 冬十二月,太尉段颎罢。 鲜卑冦幽并二州。癸酉晦,日有食之。

三年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三月,中山穆王畅薨,无子,国除。

夏六月,封河闲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吴郡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余人,助州郡讨许生。冬十一月,臧旻、陈寅大破生于㑹稽,斩之。 任城王博薨,无子,国绝。 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䕶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四年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晩学,咸取正焉。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昬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灋,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阙职经时,吏民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怪问其故,云避三互。十一月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况乃三互,何足为嫌?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竝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系以末制乎?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从。

臣光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灋制不烦,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灋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今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封河间王建孙佗为任城王。 夏四月,郡国七大水。 五月丁卯,赦天下。 延陵园灾。 鲜卑寇幽州。 六月,?、农、三辅螟于寘。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戊巳,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人众裁千口。五年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益州郡夷反,太守李颙讨平之, 大雩。 五月,太尉陈耽罢,以司空许训为太尉。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隷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勲刘寛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隗罢。 十一月丙戌,以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是岁,鲜卑宼幽州。

六年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汚者,罢免之。平原相渔阳阳球坐严酷,征诣廷尉。帝以球前为九江太守,讨贼有功,特赦之,拜议郎。 鲜卑寇三边, 市贾小民有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皆除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刘逸免,以卫尉陈球为司空。 初,帝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竝待制鸿都门下。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埶之徒置其间,憙陈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亲行郊庙之礼,会诏群臣各陈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气五郊,清庙祭祀,养老辟雍,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数以蕃国疎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废阙不行,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小故,以亏大典。自今斋制宜如故典,庶荅风霆灾妖之异。又古者取士,必使诸矦岁贡。孝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竝兴。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治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渉经术,听政余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弈,非以为教化取士之本。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髙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恩,难复收改,但守奉禄,于义已?,不可复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㑹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从之。若乃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逺则泥,君子固当志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虚伪杂秽,难得胜言。太子官属,宜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宼边,自春以来,三十余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护羗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効,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埶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逺,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竝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闗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余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胷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髙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盛?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茍无䠞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螘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夏育出髙栁,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鴈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犇还,死者什七八。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太尉刘寛免。 辛丑,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为太尉。庚辰,司徒杨赐免, 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栁城,值鲜卑万余人入塞,冦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鄃矦。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光和元年春正月,合浦、交阯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太尉孟?罢。 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癸丑,以光禄勲陈国袁滂为司徒。 己未,地震。 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敇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矦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 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颢,中常侍奉之弟也。 夏四月丙辰,地震。 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六月丁丑,有黒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余丈,似龙。 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赐对曰:春秋䜟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㑹群小,造作赋说,见宠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竝各㧞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郤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宠,而令搢绅之徒委伏畎畮,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幸頼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矦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唯陛下斥逺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祅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髙为隄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王所进,光禄勲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竝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竝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宰府孝廉,士之髙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竝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荅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寑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初,邕与大鸿胪刘郃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郃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髠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义,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 司空来艳薨。 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矦酆及兄弟竝被诛。 丙子晦,日有食之。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竝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歛葬,宜敇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事责成主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 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为太尉。 鲜卑冦酒泉,种众日多,縁边莫不被毒。 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慿世戚,附托权豪,俛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㸃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帝为矦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帝尝问侍中杨竒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竒,震之曾孙也。 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征立。

二年春,大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郃为司徒。 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㓜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不与。司?校尉、河南尹围守?家,不敢迫。?瞋目呼曰:奸人无状,?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子亦死。?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颎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徧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隷,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迁司隷。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官财物七千余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隷。彪,赐之子也。时甫休沐里舍,颎方以日食自劾。球诣阙谢恩,因奏甫、颎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罪恶。辛巳,悉收甫、颎等送洛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阬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箠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颎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牓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敇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沐㑹。顺帝虞贵人葬,百官㑹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䑛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敇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叩头曰:臣无清髙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颎,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扞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于是曹节、朱瑀等权势复盛。节领尚书令。郎中梁人审忠上书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华容矦朱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㑹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勲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䝉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茍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㫖,辟召选举,释贤取愚,故虫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余年,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鉏无状。昔髙宗以雉雊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祇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雠,诚恐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昔秦信赵髙,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遘其祸。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瑀之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埽灭丑类,以荅天怒。与瑀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寑不报。中常侍吕强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矦,强固辞不受,因上疏陈事曰:臣闻髙祖重约,非功臣不矦,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中常侍曹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有赵髙之祸,未被轘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隂阳乖刺,稼穑荒芜,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比糓虽贱,而户有饥色。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戹,而莫之䘏。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懐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劒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髪服戎,功成皓首,歴事二主,勲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逺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颎家属,则忠贞路开,众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丁酉,赦天下。 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踈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灋。帝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五月,以卫尉刘寛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征不相能,修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修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初,司徒刘郃兄侍中鯈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说郃曰:公岀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郃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㑹,先受其祸。尚书刘纳曰: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许诺,亦与阳球结谋。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郃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刘郃、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巴郡板楯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十二月,以光禄勲杨赐为司徒。 鲜卑冦幽、并二州。

三年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蛮反。 秋,酒泉地震。 冬,有星孛于狼、弧。 鲜卑冦幽、并二州。 十二月,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后兄颍川太守进为侍中。后本南阳屠家,以选入掖庭,生皇子辩,故立之。 是岁,作毕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曰: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宜惟夏禹卑宫、太宗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书奏,帝欲止,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巴郡板楯蛮反, 苍梧、桂阳贼攻郡县。零陵太守杨琁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繋布索于马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及战,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然马惊,犇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荆州刺史赵凯诬奏琁实非身破贼,而妄有其功。琁与相章奏,凯有党助,遂槛车征琁。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乃噬臂出血,书衣为章,具陈破贼形埶,及言凯所诬状,潜令亲属诣阙通之。诏书原琁,拜议郎。凯受诬人之罪。琁,乔之弟也。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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