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方舆纪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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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02:27
山东方舆纪要序
山东之于京师,犬牙相错也。语其形胜,则不及雍、梁之险阻;语其封域,则不及荆、扬之旷衍。然而能为京师患者,莫如山东。何者?积贮,天下之大命也。漕渠中贯于山东,江、淮四百万粟皆取道焉。繇徐、沛北境以接于沧、景之南,几八百里,而南旺分南北之流,高下悬绝,于是相地置闸,随时启闭,以为挽输之助。脱有不逞之徒乘间窃发,八百里中,丸泥可以塞也,蚁孔可为灾也。吾虞南北咽喉忽焉而中断耳。或者曰:漕舟必出于山东,故山东能为京师患。若修元人海运之制,风帆顷刻竟抵京师,则山东必无能为害矣。曰:山东不滨海为国乎?自滨州、霑、利之间,取途勃海,竟指天津,不过五百余里,繇登、莱而指旅顺口,亦不过五百里。天津,河漕海运之道所辏集也。登、莱、旅顺间,又海运之途所必经也。脱有狡狯之徒,凭依岛屿,辽、碣以南,沧、瀛以东,所在蠭起,海运其能以无阻乎?然则将奈何?曰:山东者,驭之得其道,则吾唇齿之助也;失其理,则肘腋之患也。吾尝俯仰古今,而知能为幽、燕患者,必于山东。周锡齐侯之履曰:“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於穆陵,北至于无棣。”故山东之国,齐为最强。桓公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皆在燕之东境。是时燕弱小。传曰:“齐谋山戎,以其病燕也。”葢齐之于燕,直卵而翼之矣。鲁昭公七年,齐侯伐燕,盟于濡上。是时齐景公之世,燕人犹且纳女归赂于齐,诚畏之也。战国时,齐、燕有不两立之势。子哙之乱,齐宣以五都之兵伐之,五旬而遂举燕。燕昭王以乐毅为将,合秦、赵、韩、魏之师,而后能雪耻于齐。既而田单复定齐地。燕武成王七年,田单伐燕,拔中阳,燕人不敢报也。是何也?齐之于燕也,壤相错也,非有过都歴国之艰,涉山逾河之阻也。天下之胜势,不在秦,必在齐,在齐则必起而争燕。起而争燕,道博、济,向沧、瀛,不出十日,战于燕之城外矣。观于元之末季,田丰、毛贵不过乌合之徒,一旦窃据青、齐,遂能北趣河间,逾直沽,破蓟州,畧柳林,直逼元都。当此时,江、淮以南,元人不遑复问矣。太祖命将取元都,亦先下山东,会师于东昌、临清之境,然后下德州,克长芦,逾直沽,舟师步骑夹河而向元都,元人不且宵遁哉!然则山东其形势之会乎?是又不然。吾尝慨夫齐之田氏,席霸国之余业,不能于纵横之日发愤为雄,及五国既灭,王贲东下,遂束手而臣妾于秦也。楚、汉之间,田儋、荣横非无杰出之材,而皆奔亡不暇。汉高感东西秦之说,分王庶孽,授子肥以七十余城,无能殄吕氏之祸也。张步、董宪倔强于临淄、东海,曾不足当光武之驱除。刘岱擅有全兖,乃竟败没于黄巾。曹操以兖州始事,而功集于许、邺,则可谓卓卓者欤!至于曹嶷、段龛、辟闾浑之属,类皆龌龊庸才,宜不足以自保。慕容德抚有广固,亦再世而亡耳。宋人经营于碻磝、滑台,究不足以固三齐。隋末徐圆朗盗有兖州,不旋踵而败。唐之中叶,淄、青叛命,藉河北、淮西相为影响,及形援既弱,卒以灭宗。朱瑾、朱瑄、王全范不能以郓、兖、淄、青之甲,抗朱温之锋也。所以然者,岂不以山东之地褊浅迫狭,虽西峙泰山,曾无重冈复岭之限;东环大海,亦无奥穾险固之都。邢、赵扼其项,而淮、泗犄其足哉!是故郤至入而邱舆、马陉皆为坦途,乐毅至而即墨、莒城危于累卵。韩信既破歴下以开基,耿弇复攻祝阿而发迹,南入穆陵,慕容遂为俘囚;东逾汶上,益都之亡也忽诸。谓欲以一隅之守,当四面之师,吾知其必无幸矣。然则山东固不足虑乎?曰:唐末王僊芝起于濮州,黄巢起于冤句,初不过聚饥寒转死之民,为纵横窃掠之计,驯至流毒天下,卒倾唐祚,何为其不足虑也?然则用山东者宜如何?曰:以自守则易弱以亡,以攻人则足以自强而集事。齐桓公南征北伐,用霸诸侯。孝公以后,齐仅为自守之国,是以终春秋之世,累代听命于晋,几夷于鲁、卫,斯不亦用齐之明效大验耶?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昆山顾祖 】】禹贡:“海岱惟青州”周礼职方:“正东曰青州。”春秋时齐地。其在天文,虚、危则齐分野,亦兼鲁、卫之疆。秦并天下,置齐郡、东郡、薛郡、琅邪及辽东等郡。汉置十三州,此亦为青州及兖州地。后汉因之。魏、晋亦置青、兖二州。永嘉以后陷于石勒及慕容皝,后又入于苻坚,坚败,归于晋。寻复为慕容德所据。义熙六年刘裕克南燕,复置青州及兖州。刘宋时兼置冀州,其后入于后魏。魏亡,属高齐,寻为后周所并,其分析不可得而详也。隋亦置十三部,而不详所统。唐贞观初分天下为十道,河、济以南属河南道,以北属河北道。宋初?京东路及河北路,后又增置京东西路,金人分山东东路及山东西路,元亦置益都、济南等路,直?中书省,明初置山东等处承宣布政使司,领府六,属州十五,县八十九,而卫所参列其间。今仍为山东布政使司。济南府,
歴城县,章邱县,邹平县,淄川县,长山县,新城县,齐河县,齐东县,济阳县,禹城县,临邑县,长清县,肥城县,青城县,陵县。
泰安州,
新泰县,莱芜县。
德州,
德平县,平原县。武定州,
阳信县,海丰县,乐陵县,商河县。
滨州,
利津县,霑化县,蒲台县。
兖州府,
嵫阳县,曲阜县,宁阳县,邹县,泗水县,滕县,峄县,金乡县,鱼台县,单县,城武县。济宁州,
嘉祥县,巨野县,郓城县。
东平州,
汶上县,东阿县,平阴县,阳糓县,寿张县。
曹州,
曹县,定陶县。
沂州,
郯城县,费县。
东昌府,
聊城县,堂邑县,博平县,茌平县,莘县,清平县,冠县。
临清州,
丘县,馆陶县。
高唐州,
恩县,夏津县,武城县。
濮州,
范县,观城县,朝城县。
青州府,益都县,临淄县,博兴县,高苑县,乐安县,寿光县,昌乐县,临朐县,安邱县,诸城县,蒙阴县。
莒州,
沂水县,日照县。
莱州府,
掖县,
平度州,
潍县,昌邑县。胶州,
高密县,即墨县。
登州府,
蓬莱县,黄县,福山县,栖霞县,招远县,莱阳县。
宁海州,
文登县。
辽东都指挥使司,
定辽中卫,
海州卫,葢州卫,
复州卫,
金州卫,
广宁卫,
义州卫,
广宁中屯卫,
广宁右屯卫,
广宁前屯卫,
宁远卫,
沈阳中卫、铁岭卫、
三万卫,
东据海,
海自登、莱以南接南直安东所界,环遶而北接辽东、朝鲜之境,又西至济南府滨州东北,而北接北直盐山县界,凡千余里。
南距淮,
自沂、兖以南,古所称淮北地也。
西接梁、宋,
今河南开封、归德府境即古梁、宋地。北走燕、赵,
山东去京畿密迩,水陆往来皆取途于此。远至浙、闽,近自江、淮,皆以山东为走集之冲也。
其名山则有泰山
泰山,在济南府泰安州北五里。亦曰东岳,亦曰岱宗。舜典:“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诗: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周职方:兖州,其山镇曰岱山。孟子:“孔子登太山而小天下。”管子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战国策:“苏秦说齐宣王:‘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史记:“昔黄帝东至于海,登岱宗。”又齐世家:“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货殖传:“泰山,其阳则鲁,其阴则齐。”山之东北阯,旧有明堂,为成周时朝会诸侯之处。秦、汉以下,言封禅者必于泰山。秦始皇二十八年,至泰山下,议封禅,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顚,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汉元封初,封泰山下阴道,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乃议以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明年,复祠泰山。五年,南巡狩,还至泰山,增封。又太初元年,行幸泰山,禅高里。二年,修封泰山,禅石闾。天汉二年,行幸泰山,修封。太始四年,幸泰山,修封,禅石闾。征和四年,复幸泰山,修封,亦禅石闾。从来封禅之数,未有如汉武者也。后汉建武中元元年,东巡封泰山,禅祭地于梁阴。章帝元和二年,幸泰山,柴告岱宗。安帝延光三年,东巡幸泰山。桓帝延熹四年,岱山颓裂,自是天下渐多故矣。通义曰:“王者受命易姓,报功告成,必于岱宗。”白虎通曰:“王者受命必封禅。”封,增高也;禅,广厚也。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禅梁父之址以报地。汉官仪:“泰山盘道屈曲而上,凡五十余盘,经小天门、大天门,仰视如从穴中视天窗矣。自下至古封禅处凡四十里。”隋开皇十五年东巡,顿齐州,为坛于泰山,柴燎祀天,礼如南郊。大业九年,齐郡丞张须陀击群贼王薄于泰山下,大破之。唐乾封元年,登泰山,封玉牒,禅于社首。又开元十三年,封泰山,祀昊天上帝于山上,群臣祀五帝百神于山下之坛,又祭皇地祇于社首。宋大中祥符元年,封泰山,亦禅于社首。唐六典:“河南道名山曰泰山,山周百六十里,高四十余里。”群峰之得名者,望秦、独秀、鸡笼、老鸦、狮子、莲花、悬石,而丈人峰在山顶,特出群峰之表。又有百丈、马棚、鹁鸽、舍身诸崖,石经、石壁,酆都、桃花、佛寺,鬼儿、椒子、马蹄、溪里诸峪,廻马、鴈飞、黄岘、思乡、青峰、西横诸岭,迎阳、吕公、白云、遥观、蝙蝠、鬼僊、水帘诸洞,玉女、王母、白鹤、白龙诸池,又有明月嶂、登僊台及东、西、南三天门,东、西、中三溪,为山之最胜。其余峰峦谿峒,层见叠出,不可胜数也。自岳顶而东南二十里曰雕窠山,西南十里曰亭禅山,南五十余里曰石闾山,又南五里曰亭亭山,东六十里曰梁父山,又东曰云云山。虽随地异名,实皆泰山之支峰别阜也。魏氏曰:“自成臯以东,歴梁、宋、曹、郓诸州,几千余里,大抵经途沃野,无大山重阻,而泰山忽焉特起,博厚崇隆,拱卫南北。自此群山翼带,直抵海濵,为天下之奥区。神臯形胜,直与关中并峙。五岳为群山之尊,而泰山又为五岳之长,不信然欤?”
琅邪
琅邪山在青州府诸城县东南百四十里。其山三面皆浸于海,惟西南通陆。管子:“齐桓公将东游,南至琅邪。”孟子:“齐景公问晏子‘欲放于琅邪。’”竹书:“越王句践二十九年,徙都琅邪。”越绝书:“句践既灭吴,欲霸中国,徙都琅邪,立观台于山上,周七里,以望东海。”国策:“苏秦说齐宣王:‘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史记:“始皇二十八年,南登琅邪,大乐之,畱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又:三十七年,从会稽还,过吴,并海上,北至琅邪之罘。”汉初田肯曰:“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武帝元封五年东巡,北至琅邪,并海。太始三年幸琅邪。封禅书“八祀曰四时主祠琅邪”。子虚赋“齐东阶巨海,南有琅邪”是也。郭璞曰:“琅邪临海有山,嶕峣特起,状如高台,即琅邪台也”。战国时齐筑长城以拒楚,自琅邪台入海,即其地矣。沂山,
沂山,在靑州府临朐县南百二十五里。周职方“靑州,其山镇曰沂山”,一名东泰山。史记封禅书:“公玉带言:‘黄帝封东泰山,禅丸山,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山卑小,不称其费,乃令礼官祠之,而不封禅。’”魏文帝亦尝致祠焉。隋开皇十四年诏以沂山为东镇,后代因之,载在祀典。志云:山西宗岱岳,东俯琅邪,背负凤凰岭,东接穆陵关。其巓为百丈崖,壁立万仞,形如斧削。有飞泉下洒,曰瀑布泉,弥水出其西麓,又沂水亦出其西,沭水出其东也。水经注:“汶水出朱虚县之泰山,山上有长城,西接岱山,东连琅邪,千有余里,葢田氏所遗也。”
其大川则有济水。
济水旧自河南流入境,其上源曰沇水。禹贡:“导沇水,东流为济。”又曰:“浮于济、漯,达于河。”职方:“兖州川曰河、济。”春秋时,济水经曹、卫、齐、鲁之界。庄三十年,公及齐侯遇于鲁济。杜氏曰:“济水歴齐、鲁间,在齐界为齐济,在鲁界为鲁济也。”又僖三十一年,取济西田,分曹地也。襄十一年,晋率诸侯伐齐,会于鲁济。定九年,齐与卫地自济以西。济之见于春秋者不一处矣。战国策:“苏秦说齐宣王:‘齐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所谓清河,即济水也。又燕王谓苏代曰:“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长城钜防,足以为塞”。史记:“齐湣王四十年,乐毅并护赵、楚、韩、魏、燕之兵以伐齐,战于济西,齐师大败,遂入临淄。”汉志:“济水过郡九,行千八百四十里。”水经:“济水出河东垣县王屋山,其下流东北入海。”郦道元曰:“王莽之世,川渎枯竭,济水便入于河,不复绝流而南。其余流自东平以东北者,皆谓之清水。”晋太和四年桓温自兖州伐燕,至金乡,凿巨野三百里,导汶水会于清水。温引舟师自清入河。郄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温不听,败还。义熙十三年刘裕伐秦,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溯河西上。宋元嘉七年到彦之取河南,与魏人战,不克,乃沿河置守,还保东平,复引兵自清入济,南至歴城。八年檀道济自清水救滑台,至济上,转战至歴城。二十三年魏人宼青、兖、冀三州,至清东而还。唐六典:“河南大川曰济水。”杜佑曰:“济水绝流已久,今自东平以东北入海者,实菏泽、汶水之合流耳。”宋乐史曰:“东平、济南、淄川、北海界中有水流入海,谓之清河。”王应麟曰:“济水通得清水之名,以水道清深也。”今大清河自汶上县北出,至东平州西安山牐,又西北与运河分流,经东阿县西,复折而东北迳东阿县北,又东迳平阴县北,又东北迳长清县北、齐河县东,又北迳歴城县北,而东北会于泺水,又北经临邑县东,又东北迳济阳县南,又北迳齐东县北,又东北迳武定州南,又东迳青城县北及滨州之南,又东北迳蒲台县北,至高苑县北,又北迳利津县东,而东北入于海。繇安山牐而下,皆谓之大清河。近志:元人始于宁阳县北筑堽城坝,遏汶水入洸,以通运河。永乐中又于东平州东筑戴村坝,尽遏汶水入会通河。今之大清河,乃自平阴县南之柳沟诸泉,繇东平州北门外过,西折而东北,夏秋运河泛涨,则张秋迤南东岸有减水闸。分流来合,而东北出即济水之故道。说者谓大清河古济而今汶者也。唐高宗尝问许敬宗:“济水甚细,何以列于四渎。”对曰:“渎之言独也,不因余水独能赴海者也。”夫济流虽与古异,然今东平、歴下诸泉皆入大清河,则仍为济水溢流,不得全谓之汶水矣。又小清河一名泺水,源出济南府城西南趵突泉。水经注:“泺水出歴城故城西南,泉源上涌若轮是也。合马跑、金线诸泉,并城北流,屈而东至城北水门,大明湖水出注之。东北经华不注山,合华泉,又东北入大清河。”伪齐刘豫始导之东行,至韩家店西,分一支为小清河,迳章邱县及邹平县北,又东迳长山县东北及新城县北,会孝妇河,又东迳高苑县及博兴县南,又东迳乐安县北,至马车渎入海。屈曲行几五百里。自歴下以东之水,昔入济者并入小清河。近年河渐淤,其水复由东北入大清河矣。葢泺水亦即济水之伏流旁出者,与大清河虽分二流,而脉络正同也。今见川渎异同。
汶水。
汶水出济南府泰安州莱芜县东北七十二里原山之南,水经所谓北汶也。又有汶水,出县东南寨子村,俱流经州东南徂徕山阳。又一源出岳北僊台岭,会诸山谷之水,经州东四十里曰堑汶,西南流经徂徕之阴,又南流三十里曰大汶口,而与莱芜之汶水合流。自州西南流经宁阳县北堽城坝,分二流,其正流西经平阴县南,过东平州界,又西南流至汶上县东北,合白马河、鹅河诸水,凡八十里入南旺湖,南北分流为分水闸,即今会通河也。支流为洸河,自宁阳县西南流,达兖州府城西,合沂、泗二水,凡百余里,至济宁州南天井闸东,而合于分水南流之汶,亦即运道所经也。运河记:“汶水自泰安州经宁阳、汶上县界,又西至东平州注济水,此故道也。元宪宗七年,济倅毕辅国始于汶阴堽城之左作斗门一,遏汶南流,至任城合泗水,以饷宿蔪戍边之众,谓之引汶入泗,而汶始南通于泗。至元间,以江、淮水运不通,自任城开渠达于须城、安山,为一牐于奉符,以导汶入洸,为一牐于兖州,以导泗、沂会洸,合而至会源牐,南北分流。二十六年,又用寿张尹韩仲晖言,复自安山西开河,繇寿张西北属卫漳,谓之引汶绝济,而汶始北通于漳。”明朝永乐九年,时以北京为行在,济宁州同知潘叔正言:“故会通河四百五十余里,其淤者三之一,可濬之以通漕。”乃命廷臣宋礼等往治,筑坝于东平州之戴村,横亘五里,遏汶水西南流,令尽出于南旺,至分水龙王庙分为二支,四分南流以接徐、沛,六分北流以接临清。葢运河之原委全藉汶河也。禹贡:“浮于汶,达于济。”诗:“汶水汤汤。”史记河渠书:“泰山下引汶水穿渠,溉田万余顷。”汶水之为大川,繇来旧矣。
会通河
会通河在兖州府济宁州城南,元至元中所开也。志云:蒙古初于堽城作斗门以遏汶流,益泗漕,而漕渠始开。既而濬济州泗河至新开河,繇大清、利津诸河入海。未几以海口沙壅,复从东阿陆挽至临清入御河。时又开胶、莱新河以通海道,劳费少成效。至元中伯颜始创海运,与济州河并行。寻用韩仲晖等言,自安民山开河,北抵临清,引汶绝济,直属漳、卫,名会通河。元臣宋文瓒言:“世祖开会通河千有余里,岁运漕粟至京者五百万石。然河渠易于浅澁,舟不能负重,其后渐减至数十万石。”于是海运不能废。明初饷北平、辽东,亦仍用海运。永乐九年濬故道,自济宁北至临清,凡三百八十五里,南至江南沛县,凡三百里,而南旺湖地势特高,于是相地置牐,以时启闭。自分水北至临清,地降九十尺,为牐十有七而达漳、卫;南至沽头,地降百有十六尺,为牐二十有一,而达河、淮。岁漕四百余万石,皆取道焉,诚咽喉重地矣。议者曰:运河以汶水为源,然汶水之西,全出人力,而南旺土脉特高,水非由地,势难久安,尽括泉源,千里焦烁,频年修濬,劳费不訾,民力穷而国计亦病矣。今详见川渎漕河
海。
海在山东东北境者,皆谓之勃海,苏秦曰:“齐北有勃海。”田肯曰:“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又谓之少海。韩非子:“齐景公游于少海。”少海犹云小海也。书疏:“靑州之境,越海而有辽东。”又云:“靑州东北据海。”葢跨有此小海也。北自平州碣石,南至登州沙门岛,皆为勃海之口,濶五百里,西入直沽几千里。广志:“山东自兖州、东昌而外,其当大海一面之险者,济南东北境也。当两面之险者,青州府北及府东南境也。当三面之险者,登、莱二府之东南北,皆以海为境也。至越海而有辽东,则又与山东共险者也。”春秋时吴人尝遣舟师自海入齐。秦并天下,欲攻匈奴,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汉灭朝鲜,杨仆等自齐浮勃海而进。三国时孙权遣将周贺使辽东通公孙渊,还至成山,魏人邀击杀之。及渊灭吴,复遣羊衜击魏辽东,俘人民而去。隋开皇十七年伐高丽,使周罗㬋分道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大业七年伐高丽,亦使来护儿自东莱入海趣平壤。唐贞观十八年征高丽,使张亮自莱州泛海趣辽东。二十一年复遣牛进达等自莱州渡海击高丽。又显庆五年苏定方伐百济,自成山济海。开元二十年勃海大武艺遣将帅海贼宼登州,杀刺史韦俊。葢山东海道与高丽、渤海相接也。宋建隆二年女真泛海自登州来贡马。重和元年遣马政从此道使女真,与约攻辽,遂成宋室之乱。金明昌三年尚书省奏辽东北京路米粟素饶,宜航海以达山东,因按视近海诸处,置仓贮粟,以通漕运。元至元中,伯颜建议海运皆取道登、莱。大约自南直海州以至登州,六百里而近,惟登、莱三面岛屿环抱,几及千里,若从利津至直沽,亦六百里而近耳。明朝洪武及永乐初,转输辽、蓟,亦取道于此。既而海运废,登、莱至旅顺之道亦禁绝。然南北两岸渔贩往来,动以千艘,官吏不能尽诘也。嘉靖间,督臣王忬尝请因其势而导之,明开海禁,使山东之粟方舟而下,则辽东可无荒歉之患。诏从其请,时以为便,未几复罢。夫海道之险不可不备,而海道之利不可不繇,与时推移,是在救时之君子哉!又海防攷:“山东海防惟在登、莱二郡,而成山以东白蓬头诸处,危礁乱矶,伏沙险湍,不可胜纪,故守御较易。然自宋以前,日本入贡,皆自新罗趣山东,而元人海运故辙,亦出成山以东,风帆络绎,渤海之险,未尝不视为坦途,岂可视为泄泄,无思患预防之策乎?”
其重险则有穆陵、
穆陵关,在靑州府临朐县东南百有五里大岘山上。山高七十丈,周廻二十里,道径危恶,一名破车岘。其左右有长城。书案:二岭峻狭,仅容一轨,故为齐南天险。左传:“管仲曰:‘赐我先君履,南至於穆陵。’”晋义熙五年刘裕伐南燕,慕容超召群臣议,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简精骑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兖州兵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慕容镇曰:“今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固。”超不从。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敌入我掌中矣。”宋景平元年叔孙建攻青州刺史竺夔于东阳,檀道济自彭城赴援。魏刁雍谓建曰:“大岘以南,处处狭隘,车不得方轨,请据险邀之,破之必矣。”建不听。道济至临朐,建遂烧营遁。又元嘉二十三年魏人寇兖、靑、冀诸州,何承天请徙三州新旧降附民三万余家于大岘南,以实内地。唐元和十二年,李道古以淄青拒命,引兵出穆陵关。宋绍定中李全据淮安,略金临朐,扼穆陵关。今亦置戍守于此。
山东界两都之中,北走景、沧,南达徐、邳,东出辽海,西驰梁、宋,为辐辏之道。春秋以及战国,大抵皆齐地也。管仲对楚曰:“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於穆陵,北至于无棣。”季札以为“泱泱大风”,苏秦以为“四塞之国”也。又黄歇说秦曰:“齐南以泗为境,东负海,西倚河”。又楚人谓顷襄王:“王射噣鸟于东海,还葢长城以为防,朝射东莒,夕发贝邱,夜加即墨,顾据午道,则长城之东收,而泰山之北举矣。”韩非说秦曰:“往者齐南破荆,中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韩、魏地广而兵强,战克攻取,诏令天下,济清河浊,足以为限,长城巨防,足以为塞。齐,五战之国也。”汉初郦食其曰:“齐负海、岱阻河、济,南近楚,虽数十万师,未可岁月破也。”田肯曰:“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葢三齐形胜拟于关中矣。彭氏曰:“自古及今,天下有事,未尝不起于山东,繇秦、汉以迄宋、元,可更仆数也。若其攻取大略,彪炳史册者,莫如乐毅。毅并护赵、楚、韩、魏之兵,为燕昭王伐齐,败齐兵于济西,分魏师以略宋地,部赵师以收河间,身帅燕师长驱逐北,遂入临淄。又遣左军渡胶东、东莱,前军循泰山东至海,略琅邪,右军循河、济屯阿、鄄,以连魏师;后军并北海而抚千乘,以中军据临淄而镇齐都,六月之间,下齐七十余城是也。次则莫如元季之察罕。元至正中,山东为群盗田丰等所据,察罕奋自草泽,既克河南,乃分兵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以重兵屯太行。既而自陕抵洛,发并州兵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与汴、洛水军俱下。身将铁骑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师至盐河,遣精骑捣东平,克之,又克济宁。时大兵犹未合,群贼皆聚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拒战。于是分遣竒兵取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济阳、章邱,中循滨海郡邑。乃自帅大军渡清河,破贼于临济,进逼济南,齐河、禹城来降。南道诸将亦败益都兵于好石桥,海滨郡邑。皆来降,济南亦下,乃围益都。会察罕为降贼田丰等所杀,其子扩廓代总其兵,攻益都,拔之,山东悉定。明洪武初,命徐达北讨,既下沂州,遣使谕之曰:“闻将军已下沂州,若向益都,当遣精锐扼黄河要冲,断其援兵,可以必克。若益都未下,宜即进取济南、济宁二城既下,益都以东势力穷蹙,如囊中物矣。”噫,此庙算也。
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