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志斋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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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12:57
逊志斋集卷之四
中顺大夫浙江按察司副使奉 勅提督学校云间范惟一 编辑,奉政大夫浙江按察司佥事奉 勅整?兵备南昌唐尧臣 校订,中顺大夫浙江台州府知府事、前刑部郎中东呉王可大 校刋
杂著
周官
一、
余始读诗大雅、豳风,见其积累之盛,而知周之所由兴,然犹异之曰:何其久也!及读周礼至于大司徒、鄕大夫、州长、党正之法,然后慨然叹其虑民之详,曰:尽在是矣。治天下易也,莫难于一天下之民心。民心可一也,莫难于使民心咸出于正道,无加于尧舜。求其治之法,以为必有异常绝特之事,而其书之所载,止于正德利用厚生。斯三者何足为异哉。然而越 千载,卒未有兼三事而行之者,则圣人之治天下,固不以求异也,尽其道而巳。斯民也,无以养生则死。无以?用则劳,无能正于其德则愚。以利言之。愚不若死之甚也。以言乎义,生不厚不过于死。人不知德,必至于为乱,故圣人尢以为先。武王、周公岂好为烦细不急之务哉?宫室衣服欲其?且同,坟墓欲其族,兄弟师儒朋友欲其聮,比闾族党欲其相保爱,葬救州与鄕,欲其相赒相宾。或岁一读法,或月一读法,善有可称者,书之惟恐不及。过有稍著者戒之惟恐不改。其日夜提掇督励斯民而训之者,虽父兄之教子弟不若是宻也。计其时之民不在于田庐,则在族师闾胥之庭,不治稼穑则闻仁义礼乐之教,搜狩则习 矢?,酳则肄爼豆,曷尝暂放其心而弛其力哉?其法之详故如此,故为之民者,有忠顺而无乖逆,可使以义而不可刮以势。六七百年之间,强诸侯狼顾鸢视者,莫敢先发陵上之言,必至于周礼尽废而后肆。道之化民也,夫岂㣲哉。秦不识其深意,视为无用之虗言而焚除之。由是斯民如放豚逸马,肆然法度之外,而不可复制。惰者为盗,悍者为乱,桀黠者杂岀于徒囚之中,驰逐海内,咸有争天下之心,至于今而未巳。人情易于纵肆,而难于检制。释先王之法服而被髪左袵去,揖譲拜跪而倨傲怠佚,顺乎其适意也。欲反而尽复乎古,不亦难乎。然而不行其道,终不足以为治。不顾一时之怨,而兴百世之坠典,非明以察之,勇以㫁之,坚忍以持之者,不能也。庸人习于茍且,智士畏乎造端,然则何由而可复耶?君以身任之而不夺于流言,臣以道揆之而不泥于近利,三年而成,十年而安,继乎其后者,能推而守之,武王、周公之治可㡬也二。
以一事之失,而疑先王之政皆不可行,以一人之谬,而疑天下之士皆不可信,此为治者之大患。车战,古法也。房琯、陈涛之战,以车而败战者遂谓车不可用。自秦以来,不以车战,而䘮师杀将者亦多戾,岂皆车之过哉?琯以迂踈妄肆,不知人而败,非车?然也,由琯之所为。使不以车战,其能不败乎?故议琯者,罪琯可也,罪车战不可也。先王之政,其详不可悉知也。周官之所载,诡于圣人之道者虽有之,然遗典大法,所以经世淑民者,秩乎明且俻,岂后世所能及乎?人见有用之而?乱者,因以为周官罪,此鄙陋无稽之甚者也。盗窃孔子之履,纳之而逾人之墙,履寜有过乎窃履者,可诛耳。王安石之用周官,弃其大者而不行,惟取泉府之一言以传㑹其私,卒为天下祸,此安石之谬也。周官之言利,亦稍宻矣。盖以千里之邦畿,而供天地社稷之祭,车服宫室之用,公卿大夫群臣之禄,诸侯之燕飨,四夷之遗赉,咸出于是,固宜有其法焉。然取民也有制,役民也有节,凶礼则无力政,无财赋,无関门之征,其不厉民以自养亦明矣。安石不师其善者,而泥于国服为息之说,期以冨国,而国终不能冨。周官之法岂止于此而巳乎?为治有本末,养民有先后,制其产使无不均,详其教使无不学,文、武、周公之大意也。法古者亦取其大意所属而行之,奚患财之不足哉?不治其本而以理财为先,此文、武周公之所诛,而周官之所弃者也。安石不顾而妄行,后世不察而并罪周官,周官何与焉。自治道之不明,士之自任者鲜矣,自信而不惑者尢鲜也。安石之自任而自信,汉以下儒者皆莫之及,使诚识其大者而行之,其事功岂不甚伟哉。惜其学不知道而过于自信也。斯民不见先王之治久矣。遇主者恒患不知道,有其噐者恒患不逢其时。其法存,其人存,茍有遇乎世,焉知周官之果不可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