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四十八 魏书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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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06:00

列传第四十八 魏书六十

韩麒麟 程骏

韩麒麟

,昌黎棘城人也,自云汉大司马增之后。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恭宗监国,为东曹主书。高宗即位,赐爵鲁阳男,加伏波将军。父亡,在丧有礼,邦族称之。

后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进攻升城,师人多伤。及城溃,白曜将坑之,麒麟谏曰:“今始践伪境,方图进取,冝寛威厚惠,以示贼人,此韩信降范阳之计。勍敌在前,而便坑其众,恐自此以东,将人各为守,攻之难克。日乆师老,外民乘之,以生变故,则三齐未易图也。”白曜从之,皆令复业,齐人大悦。后白曜表麒麟为冠军将军,与房法寿对为冀州刺史。白曜攻东阳,麒麟上义租六十万斛,并攻战器械,于是军资无乏。及白曜被诛,麒麟亦征还,停滞多年。高祖时,拜给事黄门侍郎,乘传招慰徐兖,叛民归顺者四千余家。

寻除冠军将军、齐州刺史,假魏昌侯。麒麟在官,寡于刑罚,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明公仗节方夏,而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盖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须斩断以立威名,当以卿应之。”普庆慙惧而退。麒麟以新附之人,未阶台䆠,士人沈抑,乃表曰:“齐土自属伪方,历载乆远,旧州府寮,动有数百。自皇威开被,并职从省,守宰阙任,不听土人监督。窃惟新人未阶朝䆠,州郡扄任甚少,沈塞者多,愿言冠冕,轻为去就。愚谓守宰有阙,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员,广延贤喆。则华族蒙荣,良才获叙,怀德安土,庻或在兹。”朝议从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饥,麒麟表陈时务曰:

古先哲王经国立治,积储九稔,谓之太平。故躬籍千亩,以励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礼教兴行。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赏,实百王之常轨,为治之所先。令京师民庻,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盖一夫不耕,或受其饥,况于令者,动以万计。故顷年山东遭水,而民有馁终;令秋京都遇旱,谷价踊贵。实由农人不劝,素无储积故也。

伏惟陛下天纵钦明,道高三、五昧旦忧勤,思恤民?,虽帝虞一日万几,周文昃不暇食,蔑以为喻。上垂覆载之泽,下有冻馁之人,皆由有司不为明制,长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乆,丰穰积年,竞相矜夸,遂成侈俗。车服第宅,奢僣无限;丧葬婚娶,为费实多;贵富之家,童妾核服;工商之族,玉食锦衣。农夫餔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榖帛罄于府库,寳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本,寔在于斯。愚谓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令贵贱有别,民归朴素。制天下男女,计口受田。宰司四时巡行,台使岁一按捡。勤相劝课,严加赏赐。数年之中,必有盈赡,虽遇灾凶,免于流亡矣。

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乆。脱有戎伇,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增益榖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十二年春,卒于官,年五十六。遗敕其子,殡以素棺,事从俭约。麒麟立性恭愼,恒置律令于坐傍。临终之日,唯有俸绢数十匹,其清贫如此。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燕郡公,谥曰康。

长子兴宗,字茂先。好学,有文才。年十五,受道太学。后司空高允奏为秘书郎,参著作事。中山王叡贵宠当世。阙为文。迁秘书中散。太和十四年冬,卒。赠寜远将军、渔阳太守。

子子熈,字元雍。少自修整,颇有学识。弱冠,未能自通,侍中崔光举子熈为清河王怿常侍,迁郎中令。初,子熈父以爵让弟显宗,不受。子熈缘父素怀,卒亦不袭。及显宗卒,子熈别蒙赐爵,乃以其先爵让弟仲穆。兄弟友爱如此。父亡,居丧有礼。子熙为怿所眷遇,遂阙位,待其毕丧后复用。

及元叉害怿,久不得葬。子熈为之忧悴,屏处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复封,以礼迁葬,誓以终身不仕。后灵太后返政,以元叉为尚书令,解其领军。子熙与怿中大夫刘定兴、学官令傅灵?、賔客张子愼伏阙上书曰:

窃惟故主太傅清河王,职综枢衡,位居论道,尽忠贞以奉公,竭心膂以事国,自先皇崩殂,陛下冲幼,负扆当朝,义同分陜。宋维反常小子,性若青蝇,污白点黑,谗佞是务,以元义皇姨之壻,权势攸归,遂相附托,规求荣利,共结图谋,坐生眉眼,诬告国王,枉以大逆。頼明明在上,赫赫临下,泥渍自消,玉质还洁。谨案律文: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维遂无罪,出为大郡,刑赏僣差,朝野怪愕。若非宋维与义为计,岂得全其身命,方抚千里?

王以权在宠家,尘谤纷杂,恭愼之心,逾深逾厉,去其本宅,移住殿西,阖门静守,亲賔阻绝。于时,吏部咨禀刘腾,奏其弟官,郡戍兼补。及经内呈,为王駮退。腾由此生嫌,私深怨怒,遂乃擅废太后,离隔二宫栲,胡定,诬王行毒,含齿戴发,莫不悲惋。及会公卿,议王之罪,莫不俛眉饮气,唯咨是从。仆射游肇,亢言厉气,发愤成疾,为王致死。王之忠诚款笃,节义纯贞,非但蕴藏胷襟,实乃形于文翰,搜括史传,撰显忠录,区目十篇,分卷二十。既欲彰忠心于万代,岂可为逆乱于一朝。乞追遗志,足明丹款。叉籍宠姻戚,恃握兵马,无君之心,实怀皂白。擅废太后,枉害国王,生杀之柄,不由陛下,赏罚之诏,一出于叉。名藩重地,皆其亲党;京官要任,必其心腹。中山王熈,本兴义兵,不图神器,戮其大逆,合门灭尽,遂令元略南奔,为国臣患。奚康生国之猛将,尽忠弃市。其余枉被屠戮者,不可称数。缘此普天丧气,匝地愤伤。致使朔陇猖狂,历岁为乱,荆徐蠢动,职是之由。昔赵高秉秦,令关东鼎沸;今元叉执权,使四方云扰。自古及今,竹帛所载,贼子乱臣,莫此为甚。

开逆之始。起自宋维,成祸之末,良由腾矣。而令凶徒奸党,迭相树置,高官厚禄,任情自取,非但臣等痛恨终身,抑为圣朝怀慙负愧。以臣赤心㥪㥪之见,宜枭诸两观,洿其舍庐。腾合斵棺斩骸,沈其五族。上谢天人幽隔之愤,下报忠臣寃酷之痛。方乃崇亚三事,委以枢端,所谓虎也更傅其翼。朝野切齿,遐迩扼腕。蔓草难除,去之冝尽。臣历观旷代,缅追振古,当断不断,其祸更生。况叉猜忍,更居衡要。臣中宵九叹,窃以寒心,实愿宸鉴,早为之所。

臣等潜伏闾阎,于兹六载,旦号白日,夕泣星辰,叩地寂寥,呼天无响。衞野纳肝,秦庭夜哭,千古之痛,何足相比。今幸遇陛下叡圣,亲览万几,太后仁明,更抚四海,臣等敢诣阙披陈,乞报寃毒。

书奏,灵太后义之,乃引子熈为中书舍人。后遂剖腾棺,赐叉死。

寻修国史,加寜朔将军。未几,除著作郎,又兼司州别驾。转辅国将军、鸿胪少卿。建义初,兼黄门,寻正。

子熈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为叔显宗所抚养,及显宗卒,显宗子伯华又幼,子熙友爱,等于同生,长犹共居,车马资财,随其费用,未甞见于言色。又上书求析阶与伯华,于是除伯华东太原太守。及伯华在郡,为刺史元弼所辱,子熈乃泣诉朝廷,肃宗诏遣按捡,弼遂大见诘让。

尒朱荣之擒葛荣也,送至京师,庄帝欲面见数之。子熈以为荣既元凶,自知必死,恐或不逊,无冝见之。尒朱荣闻而大怒,请罪子熈,庄帝恕而不责。寻加征虏将军。及邢杲之起逆,诏子熈慰劳。杲诈降,而子熈信之,还至乐陵,杲复反,子熈遂还。坐付廷尉,论以大辟,恕死免官。未几,兼尚书吏部郎。普泰初,除通直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光禄大夫,寻正吏部郎。出帝初,还领著作郎。以奉册之故,封历城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又加衞将军、右光禄大夫。

天平初,为侍读,又除国子祭酒。子熙俭素安贫,常好退静,迁邺之始,百司并给兵力,时以祭酒闲务,止给二人。或有令其陈请者,子熈曰:“朝廷自不给祭酒兵,何关韩子熈事也。”论者高之。寻除骠骑将军。元象中,加卫大将军。

先是,子熈与弟娉王氏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后遂与寡妪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历年不罢。子熈因此慙恨,遂以发疾。兴和中,孝静欲行释奠,敕子熙为侍讲。寻卒,遗戒不求赠谥,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谒。武定初,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兴宗弟显宗,字茂亲。性刚直,能面折庭诤,亦有才学。沙门法抚,三齐称其聦悟,常与显宗校试,抄百余人名,各读一遍,随即覆呼,法抚犹有一二舛谬,显宗了无误错。法抚叹曰:“贫道生平以来,唯服郎耳。”太和初,举秀才,对策甲科,除著作佐郎。车驾南讨,兼中书侍郎。既定迁都,显宗上书:

其一曰: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当幸中山,窃以为非计也。何者?当今傜伇宜早息,洛京冝速成。省费则傜伇可简,并功则洛京易就。徃冬舆驾停邺,是闲隙之时,犹编户供奉,劳费为剧。圣鉴矜愍,优旨殷勤,爵浃高年,赉,周鳏寡,虽赈普霑,今犹恐来夏菜色。况三农要时,六军云会,其所损业,实为不少。虽调歛轻省,未足称劳,然大驾亲临,谁敢寜息?往来承奉,纷纷道路,田蚕蹔废,则将来无资。此国之深忧也。且向炎暑,而六军暴露,恐生疠疫,此可忧之次也。臣愿舆驾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帐之费,并功专力,以营洛邑。则南州免杂傜之烦,北都息分析之叹,洛京可以时就,迁者佥尒如归。

其二曰: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乱主必以奢侈贻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而致力于经略,故能基宇开广,业祚隆泰。今洛阳基址,魏明帝所营,取讥前代。伏愿陛下损之又损。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宅相尚,今因迁徙,冝申禁约,令贵贱有检,无得逾制。端广衢路,通利沟渠,使寺署有别,四民异居,永垂百世不刋之范,则天下幸甚矣。

三曰:窃闻舆驾还洛阳,轻将数千骑。臣甚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犹不坐垂堂,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跸于闱闼之内者,岂以为仪容而已,盖以戒不虞也。清道而后行,尚恐衔蹶之或失,况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臣之所以悚息,伏愿少垂省察。

其四曰:伏惟陛下耳听法音,目翫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几,晷昃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叡明所用,未足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颐无疆之祚。庄周有言:形有待而智无涯,以有待之形,役无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伏愿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责成,唯冕旒垂纩,而天下治矣。高祖颇纳之。

显宗又上言曰:“进贤求才,百王之所先也。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贤良、方正之称。今之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秀、孝之实。而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是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之贱,圣皇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自坠于皂隶矣。是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官,各得其所,以致雍熈。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邵,便废宰相而不置哉?但当校其有寸长铢重者,即先气之,则贤才无遗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法也。是以有国有家,必以刑法为治,生民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罚,罚必当辜,则虽箠挞之刑,而人莫敢犯也。有制不行,人得侥幸,则虽参夷之诛,不足以肃。自太和以来,多坐盗弃市,而远近肃清。由此言之,止奸在于防检,不在丽刑也。今州郡牧守,邀当时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亦咸以深酷为无私,以仁恕为容盗。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要,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书曰:‘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实冝敕示百寮,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为犬戎所逐,东迁河洛,镐京犹称‘宗周’,以存本也。光武虽曰中兴,实自创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废旧。今陛下光隆先业,迁宅中土,稽古复礼,于斯为盛,岂若周汉,出于不得已哉。按春秋之义,有宗庙曰都,无则谓之邑,此不刋之典也。况北代宗庙在焉,山陵托焉,王业所基,圣躬所载,其为神郷福地,实亦远矣。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愚谓代京冝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以光万叶。”

又曰:“伏见洛京之制,居民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然官位非常,有朝荣而夕悴,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臧获腾于膏腴之里。物之顚倒,或至于斯。古之圣王,必令四民异居者,欲其业定而志专。业定则不伪,志专则不滛。故耳目所习,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肃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卖买任情,贩贵易贱,错居混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缓舞长歌;一处严师苦训,诵诗讲礼。宣令童齓,任意所从,其走赴舞堂者万数,徃就学馆者无一。此则伎作不可杂居,士人不宜异处之明验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羙,孟母弘三徙之训,贤圣明诲,若此之重。令令伎作家习士人风礼,则百年难成;令士人儿童効伎作容态,则一朝可得。是以士人同处,则礼教易兴;伎作杂居,则风俗难改。朝廷每选举人士,则校其一㛰一宦,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与开伎作宦途,得与膏梁华望接合连甍,何其略也。此愚臣之所惑。令稽古建极,光宅中区,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伎作,在于一言,有何为疑,而阙盛美。”

又曰:“自南伪相承,窃有淮北,欲擅中华之称,且以招诱边民,故侨置中州郡县。自皇风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数甚众。疑惑书记,错乱区宇,非所以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谓也。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户少并省,今人口既多,亦不可复旧。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仓库储贮,以俟水旱之灾,供军国之用,至于有功德者,然后加赐。爰及末代,乃宠之所隆,赐赉无限。自比以来,亦为太过。在朝诸贵,受禄不轻,土木被锦绮,僮妾厌梁肉,而复厚赉屡加,动以千计。若分赐鳏寡,赡济实多。如不悛革,岂周给不继富之谓也?愚谓事有可赏,则明旨襃扬,称事加赐,以劝为善,不可以亲近之昵,猥损天府之储。”

又曰:“诸宿衞内直者,冝令武官习弓矢,文官讽书传。而今给其蒱愽之具,以成䙝狎之容,长矜争之心,恣諠嚣之慢,徒损朝仪,无益事实。如此之类,一冝禁止。”高祖善之。

后乃启乞宋王刘昶府咨议参军事,欲立効南境,高祖不许。高祖曾谓显宗及程灵虬曰:“著作之任,国书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闻。若欲取况古人,班马之徒,固自辽阔。若求之当世,文学之能,卿等应推崔孝伯。”又谓显宗曰:“见卿所撰燕志及在齐诗咏,大胜比来之文。然著述之功,我所不见,当更访之监、令。校卿才能,可居中第。”又谓程灵虬曰:“卿比显宗复有差降,可居下上。”显宗对曰:“臣才第短浅,猥闻上天,至乃比于崔光,实为隆渥。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臣学微才短,诚不敢仰希古人,然遭圣明之世,覩惟新之礼,染翰勒素,实录时事,亦未慙于后人。昔扬雄著太玄经,当时不免覆盎之谈,二百年外,则越诸子。今臣之所撰,虽未足光述帝载,禆晖日月,然万祀之后,仰观祖宗巍巍之功,上覩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谢钦明于唐典,愼徽于虞书。”高祖曰:“假使朕无愧于虞舜,卿复何如于尧臣?”显宗曰:“臣闻君不可以独治,故设百官以赞务。陛下齐踪尧舜,公卿宁非二八之俦。”高祖曰:“卿为著作,仅名奉职,未是良史也。”显宗曰:“臣仰遭明时,直笔而无惧,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优于迁固也。”高祖哂之。后与员外郎崔逸等参定朝仪。

高祖曾诏诸官曰:“自近代已来,高卑出身,?有常分。朕意一以为可,复以为不可。冝相与量之。”李冲对曰:“未审上古已来,置官列位,为欲为膏梁儿地,为欲益治讃时?”高祖曰:“俱欲为治。”冲曰:“若欲为治,陛下今日何为专崇门品,不有拔才之诏?”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假使无当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冲曰:“傅岩、吕望,岂可以门见举?”高祖曰:“如此济世者希,旷代有一两人耳。”冲谓诸卿士曰:“适欲请诸贤救之。”秘书令李彪曰:“师旅寡少,未足为援,意有所怀,不敢尽言于圣日。陛下若专以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高祖曰:“犹如向解。”显宗进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礼唯新,国之兴否,指此一选。臣既学识浮浅,不能援引古今,以证此议,且以国事论之。不审中、秘书监令之子,必为秘书郎,顷来为监、令者,子皆可为不?”高祖曰:“卿何不论当世膏腴为监、令者?”显宗曰:“陛下以物不可类,不应以贵承贵,以贱袭贱。”高祖曰:“若有高明卓尔、才具隽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后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车驾南伐,显宗为右军府长史、征虏将军、统军。军次赭阳,萧鸾戍主成公期遣其军主胡松、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显宗亲率拒战,遂斩法援首。显宗至新野,高祖诏曰:“卿破贼斩帅,殊益军势,朕方攻坚城,何为不作露布也?”显宗曰:“臣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驴马数匹,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擒斩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効之,其罪弥甚。臣所以歛毫巻帛,解上而已。”高祖笑曰:“如卿此勋,诚合茅社,须赭阳平定,检审相酬。”新野平,以显宗为镇南、广阳王嘉咨议参军。显宗后上表,颇自矜伐,诉前征勋,诏曰:“显宗斐然成章,甚可怪责,进退无检,亏我清风。此而不糺,或长?俗。可付尚书,推列以闻。”兼尚书张彝奏免显宗官,诏曰:“显宗虽浮矫致愆,才犹可用,岂得永弃之也!可以白衣守咨议,展其后效。但鄙很之性,不足参华,可夺见,并禁问讯诸王。

显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曰:“贾生谪长沙,董儒诣临江。愧无若人迹,忽寻两贤踪。追昔渠阁游,策驽厕群龙。如何情愿夺,飃然独独从?痛哭去旧国,衔泪届新邦。哀哉无援民,嗷然失侣鸿。彼苍不我闻,千里告志同。”二十三年卒。显宗撰冯氏燕志,孝友传各十巻,所作文章,颇传于世。景明初,追赭阳勋,赐爵章武男。

子武华,袭。除讨宼将军、奉朝请、太原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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