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張太夫人六十序

趙母張太夫人六十序

御史大夫趙公，膺　天子再命，將大用，而其子孝廉君奉母張夫人居於維揚之邸舍。今年夏，孝廉爲書而乞言於當世曰：吾母夀且六十矣。古有言：備物致養，非孝也；顯親揚名，乃孝也。顧某幸厠賢書，齟齬未遇，安所得夀吾母乎？惟是名公鉅儒，鳩茲内德，而賜之一言，以垂金石，則其夀也無窮，不庸愈於顯且揚耶？余嘉孝廉之意。竊以爲孝而有禮也。且余與趙公後先出　李太虛夫子門下。往來嚮慕。故知夫人事尤詳。夫人出自名門。爲父母所奇愛。常拍額日。是兒殊慧。必得一讀書出頭地者。巳而果歸於公。公方食貧卒業羅湘間。而家有踐更胥吏臨門而瞋夫人上勞姑嫜。下完繇役。翁日新婦良苦矣。而夫人顧自若也。則公之無内顧恐而單精以成其學者夫人也。湘南地鹵濕而俗樸愿亡它修息。公自爲博士弟子。爲名孝廉。前後十有六年。廩廩飭廉隅家益落。常糊其口於四方。夫人爲挫鍼治繲，烹魚炙肉，奉高堂，辦游槖，則公之不貽親憂而藉甚以成其名者，夫人也。公起家武定，旋遘外艱，夫人飯含祖免，以身代公，人無間然。及起補趙州，流氛孔肆，公單騎之官，仰天吁嘻日：吾安忍離吾母乎？夫人進日：妾任也，母何患？遂戒舟楫，泝江漢，涉淮濟。及抵廨舍，母子如初。巳、申、酉變起，虺牙虎吻，驚濤狂燹，瀕危無恙。則公之能全其孝以保其身者，夫人也。公旣宦燕都，批鱗抗疏，事最奇偉，幾蹈不測，而驟躋副相，禍福?伏，夫人則無幾微見於顔面。孝廉客漳、閩，有留滯周南之感。夫人千里移書，備極勸誠，不刺刺作兒女子態，則公之能立其節以教其後人者，夫人也。凡此約畧孝廉君所述，而合余傳聞者如此。余觀近世有外矯名節，内執狐疑，言不盡其懷，貌不副其欲，媕阿軟密，希圖寵利，高官大俸，如衣裏弓，弭之不能暫捨，因是嬉於家，驕於室者，比比然也。以視疆直自遂，舉不避親，利害進退，置若度外，而内無怍色，相視泊如者，不且霄壤哉。今趙公危言直節，烜赫人耳目，顧以謇伉故休沐暫免。而　天子思之，隨賜環召。孝廉以英才愽學，有稱於時，不久役大其業，亦豈必與世庸庸多福，保無蹉跌者同類而稱耶？在夫人笄珈偕老，黃髮兒齒，雖風波震蕩之後，轉徙流寓之中，而孝廉方致九曲之木蘭，種蕃?之瓊樹，和江都金帶之羮，採甓湖白雪之藕，蕪城燈火，平山詩酒，皆以娛母夫人而進一觴焉，則何必星沙雲母浮?丹砂爲足以夀而故鄉之是樂也耶。禮有之。樂其心不違其志。孝廉又奚必嗛嗛爲此可書而賀以歸之也。遂爲序梅村家藏藳卷。弟三十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