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氏門

釋氏門

王績作被召謝病詩云。横裁桑莭杖。直剪竹皮巾。鶴警琴停夜。鶯啼酒甕春。顔回唯樂道。原憲豈傷貧。觀此数語。又豈以招聘為喜乎。坐獨詩。寄身千載下。?逰萬物?。欲令無作有。翻覺寔成虗。詠懐詩云。故鄉行處是。虗室坐間同。日落西山暮。方知天下空。贈薛收詩。頼此北山僧。教我似真如。使我視听遺。自覺塵累祛。問有知績。有得於佛氏者甚深也。

不立文字。見性成佛之宗。逹磨西来方有之。陶淵明時未有也。觀其自?文則曰。陶子将辞逆旅之舘。永歸於本。歸於本宅。其擬挽詞則曰。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其作飲酒詩則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巳忘言。其形影神三篇，皆寓意髙逺，盖苐一逹磨也。而老杜乃謂淵明避俗翁，未必能逹道，何耶？東坡論陶子自?文云：出妙語於纊息之餘，豈渉生死之流㢤？盖深淵明者。

世稱白樂天學佛得佛光，如滿時趣，觀其吾學空門，不斈仙，歸則湏歸兠率天之句，則豈觧脫語耶？元㣲之詩，雖不及樂天逺甚，然其得䖏，豈樂天所能及㢤？其遣病詩云：况我早師佛，屋宅此身形。復捨彼就，此去　何所萦。前身為過迹，来世即前程。蛻骨龍不死，蛻皮蟬自鳴。則與賈?忽然為人，何足控持。化為異物，又何足患之語何逺耶？孟郊未嘗　意於此，而吊元魯山詩有苟含天地秀，皆是天地身之句，亦可嘉矣。

許渾送栖元弃釋奉道詩云：仙骨本㣲靈鶴逺，法心潜動毒龍驚。送勤尊師自邉將入道詩云：蒼鷹出塞胡塵滅，白鶴還郷楚水深。送李生弃官入道云：水深魚避鈎，雲逈鶴辞籠。皆奨之也。至送僧南歸詩云：送師不得隨師去，巳戴儒冠事素王。豈渾亦有逃禪之意也。

錢起投南山佛寺云：洗足觧塵纓，忽斍天地寛。庶将鏡中像，盡作無主觀。盖知百骸九竅，本非天形。至悟真寺詩云：更聞東林磬，九竅本非一。興中㝷斍花，寂尔諸像滅。盖知妙明真心，不関諸?起於是理亦可謂超然者矣。

子由誦楞嚴經，悟一觧六亡之義，自言扵此道更無疑。然其作風痺詩，乃有数盡吾則行，未應墮?漠之句，則於理尚有礙矣。而東坡乃謂子由聞道先我，何耶？東坡奉新別子由詩云：何以觧我憂，粗了一事大。哭遯兒詩云：中年忝聞道，夢幻講已詳。故贈錢道人詩云：首断故應無断者，氷消那復有氷知。主人若苦令儂認，認主人人竟是誰。又云：有主還湏更有賔，不如無鏡自無塵。只從半夜安心後，失却當年覺痛人。贈東林揔老詩云：溪声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净身。夜来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如此等句，雖宿禪老衲不能屈也。

柳展如，東坡甥也，不問道扵東坡，而問道於山谷。山谷作八詩贈之，其間有寢興與時俱，由我屈伸肘。飯羮自知味，如此是道否之句，是告之以佛理也。其曰：咸池浴日月，深宅飬靈根。胷中浩然氣，一家同化元。是教之道教也。聖學魯家恭惟同出自乗流去本逺，遂有作書肆，是告之以儒道也。

歐永叔素不信釋氏之說，如酧净照師云，佛說吾不學，劳師忽欸関。吾方仁義急，君且雲水閑酬。惟吾師云，子何獨吾慕，自忘夷其身。韓子亦謂收歛加冠巾是也。旣登二府，一日被病亟，夢至一所，見十人冠冕環坐。一人云：叅政安得至此。冝速反舎公出門数歩，復徃問之，公等豈非釋氏所謂十王者乎。曰然。因問世人飯僧造經。為亡人追福。果有益乎。荅云。安得無益。旣寤病良巳。自是遂信佛法。文康公得之於陳去非。去非得之於公之孫恕。當不妄。葉少藴守汝。隂謁見永叔之子棐。乆不出。巳而棐持数珠出謝曰。今日適與家人共爲佛事。葉問其所以。棐曰。先公無恙時。薛夫人已如此。公弗之禁止也。

逺師作白蓮社。與謝灵運陸脩静等十八人爲社客。獨淵明不肯入社。視衆人固巳髙矣。無為子楊次公又從而?之。其作廬山五?。於陶有曰。我?陶彭澤。聞鍾暗歉眉。藍輿急回去，巳是出山遲。視彭澤又髙一著矣。佛氏經律論合五千四十八卷，寘之大蔵，所以傳佛心印，作將来眼，所?大矣。樂天詩詞，其間何所不有，而寘大蔵何耶？東都聖善寺、蘇州南禪院各有之，自且著集序。李公垂作詩羙之曰：永添鳴宝集，莫雜人乗經。所謂盗憎主人者耶？又觀題文集櫃云：身是鄧伯道，世無王仲宣。只應分付女，　與外甥傳。於是後名亦大孜孜矣。

大觀中，呉興郡有邵宗益者，剖?将食，中有珠現羅漢像，偏?右肩，矯首左頋，衣紋畢具，僧俗創見，遂奉以歸慈感寺之臨溪流。建炎間。憲使楊應誠與客傳玩之次。不覺越檻躍入水中。亟禱佛求之。於?波?茫之中。一索而獲。噫。亦異矣。葉少藴有詩云。九淵幽怪舞垂涎。㳺戯那知我獨尊。應迹不辞從異?。蔵身何意恋窮源。歸来自說龍宫化。乆住方知鷲嶺存。此話湏逢老摩詰，貟通無碍本无門。曽公衮云：不知一壳㡬由旬，能納湏弥不動尊。疑是呉興清霅水，直通方廣古灵源。月沉濁水圎明在，蓮出汙泥寔性存。?現去来?一致，莫将虗幻㸃空門。一時名公和篇甚衆。今蔵慈寺

有唐中葉浮屠中有四澄觀。桇支提以舎僧伽者。洛中之澄觀也。故退之元和五年為洛陽令。與之詩云。火燒水轉掃地空。突兀便髙三百尺。洛陽窮秋厭窮獨。丁丁啄門疑啄木。有僧来訪呼使犀。揷脑髙頰權者也。叅元名大師爲華嚴䟽主。譯經潤文者。㑹稽之澄觀也。故裴休爲其塔銘云。元和五年，授僧紇印。歴九宗聖世。為七帝門師。俗壽一百二者也。傳燈録有鎮國大師澄觀荅。皇太子問心要。有心心作佛。無一心而非佛心。處處成道，無一塵而非佛國之句。所造超詣，豈若前二澄觀有金植福。筭沙窮海者之比㢤。又有曹谿别出苐二世五䑓山華嚴澄觀大師。旣有華嚴二字。又有無名禪法嗣之言，似即㑹稽澄觀。然續云無機縁語句可錄。則又非也。

金光明經載流水長者子。以象負水，救十千魚。生忉利天。可謂悲済之極。報騐之速矣。厥後現於記傳，有放䗫得金，放龜得印者，其?甚多，遂使上機生无縁之慈，下士兾有因之果，皆流水長子之慈意。余居泛金溪上，暇日率同志拏小舟載魚鼈蝦蟹，命五比丘誦宝勝佛名，若十二因縁法，作梵唄，捨之溪中。坐間有請，作詩以紀一時之事者，余輒爲書云。漁師竟日漁，水族作斤賣。小捐使鬼兄，滿載獲鱗介。鯤鯨未易羅，所得亦殊態。青蛙尽公?，朱鮪兼小大。霜魲尚貫針，土負或粘塊。輪囷積文螺，郭索走蒼蠏。?沫相煦濡，自分煑姜芥。豈知惻?人，規作江湖貸。因呼小青翰，放溜舞澎湃。趺坐延黒衣，號佛指青瀬。經翻流水篇，梵起魚山唄。傾盆帶寒藻，圉圉㸔于邁。驚疑或依蒲，喜濯或生喝。快若鷹辭鞲，歡如囚破械。定非校人池，恐是餘不?。願汝藉佛力，永脫鈎網債。口腹?尔耳，香餌莫渠愛。百家詩話緫龜後集卷之四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