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大樂玄機賦論後題

張氏大樂玄機賦論後題

鄊予北逰京師，聞太常所用樂，本大晟之遺法也。自東都不守，大樂氏奉其樂器，北趍燕都。燕都䘮亂，又徙汴蔡。汴蔡䧟沒，而東平嚴侯獨得其故樂部人。　國初有㫖徴樂，東平太常徐公遂典樂，向日月山奏觀，乞增宫縣、登歌、文武二舞，令舊工教習，以備大祀。故今樂户子孫猶世籍河汴間，僅能肄其鐘鼓鏗鏘，不復能究其義矣。予因?求前代議樂，自和現以下更六七鉅公，而議論莫之有定。前日之宿縣者，本謂樂和，曽未幾時倐巳改鑄，或云：樂失之清，或云：樂過於濁，樂工冶卒且深猒其爐鞴皷鑄之勞，則或自取其樂之恊，時加銅齊以濟之。當軒臨試，雖以老師宿儒，終不能必悟其銅齊之輕重，而徒論其銅律之清濁也。迨夫崇、寜之世，魏漢津乃以蜀一黥卒爲造大晟樂府，遂頒其樂書於天下。盖謂古之制樂者，惟黄帝、夏禹得樂之正。何則？聖主之禀賦，上與天地隂陽爲一體，聲則爲律，身則爲度，故夫黄帝、夏禹之制樂，實自其身而得之。臣今請以聖主中指三節三寸定黄鐘之律，中指之徑圍，又即據而定爲度量權?。樂以是制，則臣将見其合天地之正，備隂陽之和，而得夫金石清濁之冝矣。當是時，惟丞相蔡京最神其說。先鑄帝鼐八鼎，復造金石鐘簴，雕幾刻鏤，盖極後世之選巳。然以崇寧之指尺既長，而樂律遂髙，雖漢津亦自知之，嘗私謂其弟子任宗尭曰：樂律髙北方玄鼎，水又溢出，律髙則聲過哀而國亂，水溢出則國有變而境土䘮沒，是不乆矣。嗚呼，漢津所制，豈復有加於和現以下諸人所論之樂㦲。然且至今沿襲相承，未聞有所改作，樂殊不可以草創苟且而遽定也。雖然，崇寜之樂亦可變矣。盖古之論樂者，一曰：古雅樂，二曰：俗部樂，三曰：胡部樂。古雅樂更春亂而廢，漢世惟采荆楚、燕代之謳，稍恊律吕，以合八音之調，不復古矣。晋、宋六代以降，南朝之樂多用呉音，北國之樂僅襲夷虜。及隋平江左，魏三祖、清啇等樂，存者什四，世謂爲華夏正聲，盖俗樂也。至是，沛國公鄭譯復因龜玆人白蘇祇婆善胡琵琶而翻七調，遂以制樂。故今樂家猶有大石、小石、大食、般渉等調。大石等國本在西域，而般渉即是般瞻，華言羽聲，陏人且以是爲太簇羽矣。由是觀之，漢世徒以俗樂定雅樂，陏氏以来，則復悉以胡樂定雅樂。唐至玄宗，胡部坐俗部，立樂工肄樂，坐技不通，然後發爲立技，立技不精，然後使教雅樂。天下後世卒不復知有古雅樂之正聲矣。自唐歴宋，大抵皆然。是猶未能究夫樂律之元，而僅拳拳於黍尺指尺之同異。及乎大晟樂府之立，吾殆未知其尚有胡俗之雜耶，抑果雅樂之正也。夫以雅樂平淡而聲緩，胡俗繁碎而聲急，今大晟之樂律太髙，樂聲急矣。當大晟樂書之行，教坊色長張俁曽製大樂玄機賦，論七音六十律、八十四調，本不脫乎龜玆、白蘇祗婆之舊，正行四十大曲，常行小令，四部絃管猶或尚循乎大唐、五代?園法曲之遺，此非胡俗之雜行者乎？宜雅樂之未易遽復也。然吾就俁之所學，嘗謂樂工肄樂先湏，通逹強記，巧妙斡旋，復窮十載曉夜之思，而務諳前人格範之正，固不可以草茅無識而輕議樂。又况漢津蜀一黥卒，稍窺范景仁、司馬君實之議論，而且得與夫黄帝、夏禹配食於樂成之廟，尚可至今㳂襲而不變耶。於乎。誠以世之通音曉律者或少也。夫何天下四方之所尚。胡俗伎樂。率多輕儇剽殺，嘷呶縦肆，前緩後驟，不中音節。它則倡優雜劇，?且青紅塗抹，子女雜擾，導淫教媟，不得禁止。然以胡俗之樂，音節不中，則聲氣淺浮而日趨於薄；倡優之伎，禁止不行，則風俗流蕩而不知所返。此雖小節，所繫甚大。漢諺有云：宫中好髙髻，城中髙一尺。宫中好長袖，城中全匹帛。意者朝廷合議，先正雅樂，然後天下四方悉更胡俗，二部之不正者，悉歸於正而後止，殆不可視，是爲千古之絶學也。然古者律暦二事，更相爲用，太史郭公一嘗定暦，誠曠世所未有。予謂冝依古法，緹室葭灰，随月?氣，天地之中氣既應，則鐘律之中聲當無有不應者，要在乆而後験樂，殊不可以草創苟且而遽定也。嗚呼！崇寜之樂亦可變矣，吾又安得夫伶倫榮援之徒而與之共論樂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