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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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2
唐紀二十五
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下
景龍二年春二月庚寅,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雲起。上令圖以示百官。韋巨源請布之天下,從之,仍赦天下。迦葉志忠奏: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娬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蓋天意以順天皇后宜爲國母,主蠶桑之事。謹上桑韋歌十二篇,請編之樂府,皇后祀先蠶則奏之。太常卿鄭愔又引而申之,上、恱皆受厚賞。右補闕趙延禧上言: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故髙宗封陛下爲周王。則天時,唐同泰獻洛水圖,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代可知也。陛下繼則天,子孫當百代王天下。上恱,擢延禧爲諫議大夫。 丁亥,蕭至忠上䟽,以爲:恩倖者止可富之金帛,食以粱肉,不可以公器爲私用。今列位已廣,冗貟倍之,干求未厭,日月增數。陛下降不貲之澤,近戚有無涯之請,賣官利已,鬻法徇私。臺寺之内,朱紫盈滿,忽事則不存職務,恃勢則公違憲章,徒忝官曹,無益時政。上雖嘉其意,竟不能用。 三月,丙辰,朔方道大揔管張仁愿築三受降城於河上。初,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爲境,河北有拂雲祠。突厥將入寇,必先詣祠祈禱,牧馬料兵而後度河。時黙啜悉衆西擊突騎施,仁愿請乗虚奪取漠南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首尾相應,以絶其南寇之路。太子少師唐休暻以爲:兩漢以來,皆北阻大河,今築城寇境,恐勞人費功,終爲虜有。仁愿固請不已,上竟從之。仁愿表留嵗滿鎭兵以助其功。咸陽兵二百餘人逃歸,仁愿悉擒之,斬於城下,軍中股慄,六旬而成。以拂雲祠爲中城,距東、西兩城各四百餘里,皆據津要,拓地三百餘里,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以左玉鈐衞將軍論弓仁爲朔方軍前鋒遊弈使,戍諾眞水爲邏衞。自是突厥不敢度山畋牧,朔方無復寇掠,減鎮兵數萬人。仁愿建三城,不置壅門及僃守之具。或問之,仁愿曰:兵貴進取,不利退守。寇至此,當併力出戰,回首望城者,猶應斬之,安用守僃生其退恧之心也。其後常元楷爲朔方軍揔管,始築壅門,人是以重仁愿而輕元楷。 夏,四月,癸未,置修文館大學士四貟,直學士八貟,學士十二貟,選公卿以下善爲文者李嶠等爲之。每遊幸禁苑,或宗戚宴集,學士無不畢從,賦詩屬和,使上官昭容第其甲乙,優者賜金帛,同預宴者惟中書門下及長參王公親貴數人而已。至大宴,方召八座九列、諸司五品以上預焉。於是天下靡然爭以文華相尚,儒學忠讜之士莫得進矣。 秋七月癸巳,以左屯衞大將軍、朔方道大揔管張仁愿同中書門下三品。 甲午,清源尉吕元泰上䟽,以為邊境未寧,鎮戍不息,士卒困苦,轉輸疲弊,而營建佛寺,日廣月滋,勞人費財,無有窮極。昔黄帝、堯、舜、禹、湯、文、武,惟以儉約仁義立徳垂名。晉、宋以降,塔廟競起,而䘮亂相繼,由是好尚失所,奢靡相髙,人不堪命故也。伏願回營造之資,充疆場之費,使烽燧永息,羣生富庶,則如來慈悲之施,平等之心,孰過於此。䟽奏不省。安樂、長寧公主及皇后妹郕國夫人、上官婕妤、婕妤母沛國夫人鄭氏、尚宫柴氏、賀婁氏、女巫第五英兒、隴西夫人趙氏,皆依勢用事,請謁受賕,雖屠沽臧獲,用錢三十萬,則别降墨敕除官,斜封付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錢三萬則度爲僧尼。其貟外同正、試、攝、檢、校、判、知官凡數千人。西京、東都各置兩吏部侍郎爲四銓,選者嵗數萬人。上官婕妤及後宫多立外第,出入無節,朝士往往從之遊處,以求進逹。安樂公主尤驕横,宰相以下多出其門。與長寧公主競起第舍,以侈麗相髙,擬於宫掖,而精巧過之。安樂公主請昆明池,上以百姓蒲魚所資,不許。公主不恱,乃更奪民田作定昆池,延袤數里,累石象華山,引水象天津,欲以勝昆明,故名定昆。安樂有織成裙,直錢一億,花卉鳥獸,皆如粟粒,正視旁視,日中影中,各為一色。上好擊毬,由是風俗相尚。駙馬武崇訓、楊慎交灑油以築毬場。慎交,㳟仁曾孫也。上及皇后、公主多營佛寺。左拾遺京兆辛替否上䟽諫,略曰:臣聞古之建官,貟不必僃,士有完行,家有廉節,朝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伏惟陛下百倍行賞,十倍增官,金銀不供其印,束帛不充於錫。遂使富商豪賈,盡居纓冕之流;鬻伎行巫,或渉膏腴之地。又曰:公主,陛下之愛女,然而用不合於古義,行不根於人心,將恐變愛成憎,翻福爲禍。何者?竭人之力,費人之財,奪人之家,愛數子而取三怨,使邊疆之士不盡力,朝廷之士不盡忠。人之散矣,獨持所愛,何所恃乎?君以人爲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之夫婦母子長相保也。又曰:若以造寺必爲理體,養人不足經邦,則殷周以往,皆暗亂,漢、魏已降皆聖明。殷、周已往為不長,漢、魏已降爲不短矣。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而踈見在,失真實而冀虚無,重俗人之為,輕天子之業。雖以隂陽爲炭,萬物爲銅,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猶尚不給,況資於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一旦風塵再擾,霜雹荐臻,沙彌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攘飢饉,臣竊惜之。䟽奏不省。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而授,兩省莫敢執奏,即宣示所司。吏部貟外郎李朝隠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怨謗紛然,朝隠一無所顧。 冬十月己酉,修文館直學士、起居舍人武平一上表,請抑損外戚權寵,不敢斥言韋氏,但請抑損己家。上優制不許。平一名甄,以字行,載徳之子也。 十一月庚申,突騎施酋長娑葛自立為可汗,殺唐使者御史中丞馮嘉賓,遣其弟遮努等帥衆犯塞。初,娑葛既代烏質勒綂衆,父時故將闕啜忠節不服,數相攻擊,忠節衆弱不能支,金山道行軍揔管郭元振奏追忠節入朝宿衛。忠節行至播仙城,經略使、右威衛將軍周以悌說之曰:國家不愛髙官顯爵以待君者,以君有部落之衆故也。今脫身入朝,一老胡耳,豈惟不保寵禄,死生亦制於人手。方今宰相宗楚客、紀處訥用事,不若厚賂二公,請留不行,發安西兵及引吐蕃以擊娑葛,求阿史那獻爲可汗,以招十姓,使郭䖍瓘發㧞汗那兵以自助。旣不失部落,又得報仇,比於入朝,豈可同日語哉!郭䖍瓘者,歷城人,時爲西邊將,忠節然其言,遣間使賂楚客、處訥,請如以悌之䇿。元振聞其謀,上䟽,以爲:往嵗吐蕃所以犯邊,正爲求十姓、四鎮之地不獲故耳。比者息兵請和,非能慕悅中國之禮義也,直以國多内難,人畜疫癘,恐中國乘其弊,故且屈志求自昵,使其國小安,豈能忘取十姓、四鎮之地哉!今忠節不論國家大計,直欲爲吐蕃鄉導,恐四鎮危機將從此始。頃縁黙啜、慿陵,所應者多,兼四鎮兵疲弊,勢未能爲忠節經略,非憐突騎施也。忠節不體國家中外之意,而更求吐蕃,吐蕃得志,則忠節在其掌握,豈得復事唐也!往年吐蕃無恩於中國,猶欲求十姓、四鎮之地,今若破娑葛有功,請分于闐踈勒,不知以何理抑之?又其所部諸蠻及婆羅門等方不服,若借唐兵助討之,亦不知以何詞拒之。是以古之智者皆不願受夷狄之惠,蓋豫憂其求請無厭,終為後患故也。又彼請阿史那獻者,豈非以獻為可汗子孫,欲依之以招懷十姓乎?按獻父元慶,叔父僕羅,兄俀子及斛瑟羅懐道等,皆可汗子孫也。往者唐及吐蕃徧曾立之以為可汗,欲以招撫十姓,皆不能致,尋自破滅。何則?此屬非有過人之才,恩威不足以動衆,雖復可汗舊種,衆心終不親附,况獻又踈遠於其父兄乎?若使忠節兵力自能誘脅十姓,則不必求立可汗子孫也。又欲令郭䖍瓘入㧞汗那發其兵。䖍瓘前此已嘗與忠節擅入㧞汗那發兵,不能得其片甲匹馬,而㧞汗那不勝侵擾,南引吐蕃奉俀子還侵四鎭。時㧞汗那四旁無彊寇爲援,䖍瓘等恣為侵掠,如獨行無人之境,猶引俀子爲患。今北有娑葛,急則與之并力,内則諸胡堅壁拒守,外則突厥伺隙邀遮。臣料䖍瓘等此行,必不能如往年之得志,内外受敵,自䧟危亡,徒與虜結,?令四鎮不安。以臣愚揣之,實爲非計。楚客等不從,建議遣馮嘉賓持節安撫,忠節侍御史吕守素處置四鎮,以將軍牛師奬為安西副都護,發甘、涼以西兵,兼徴吐蕃以討娑葛。娑葛遣使娑臘獻馬在京師,聞其謀,馳還報娑葛。於是娑葛發五千騎岀安西,五千騎岀撥換,五千騎出焉?,五千騎出踈勒入寇。元振在踈勒,柵於河口,不敢出。忠節逆嘉賓於計舒河口,娑葛遣兵襲之,生擒忠節,殺嘉賓,擒吕守素於僻城,縳於驛柱,冎而殺之。 上以安樂公主將,適左衛中郎將武延秀遣使召太子賓客武攸緒於嵩山。攸緒將至,上敕禮官於兩儀殿設别位,欲行問道之禮,聽以山服葛巾入見,不名不拜。仗入,通事舍人引攸緒就位,攸緒趨立辭見,班中再拜如常儀。上愕然,竟不成所擬之禮。上屢延之,内殿,頻煩寵錫,皆謝不受。親貴謁候,寒温之外,不交一言。初,武崇訓之尚公主也,延秀數得侍宴。延秀美姿儀,善歌舞,公主恱之。及崇訓死,遂以延秀尚焉。己卯,成禮。假皇后仗,分禁兵以盛其儀衛,命安國相王障車。庚辰,赦天下。以延秀爲太常卿,兼右衛將軍。辛巳,宴羣臣于兩儀殿,命公主出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 癸未,牛師奬與突騎施娑葛戰于火燒城,師奬兵敗沒,娑葛遂陷安西,斷四鎮路。遣使上表求宗楚客頭。楚客又奏以周以悌代郭元振統衆,徴元振入朝。以阿史那獻爲十姓可汗,置軍焉?,以討娑葛。娑葛遺元振書稱:我與唐初無惡,但讎闕啜、宗尚書受闕啜金,欲枉破奴部落。馮中丞、牛都護相繼而來,奴豈得坐而待死?又聞史獻欲來,徒擾軍州,恐未有寧日,乞大使商量處置。元振奏娑葛書,楚客怒,奏言:元振有異圗召將罪之。元振使其子鴻閒道具奏其狀,乞留定西土,不敢歸周。以悌竟坐流白州。復以元振代以悌,赦娑葛罪,冊爲十四姓可汗, 以婕妤上官氏爲昭容。 十二月,御史中丞姚廷筠奏稱:比見諸司不遵律令格式,事無大小,皆悉聞奏。臣聞爲君者任臣,爲臣者奉法,萬機叢委,不可徧覽,豈有修一水竇,伐一枯木,皆取斷宸?!自今若軍國大事及條式無文者,聽奏取進止,自餘各準法處分。其有故生疑滯,致有稽失,望令御史紏彈。從之。 丁巳晦,敕中書門下與學士、諸王、駙馬入閤守嵗,設庭燎,置酒奏樂。酒酣,上謂御史大夫竇從一曰:聞卿乆無伉儷,朕每憂之。今夕嵗除,為卿成禮。從一但唯唯拜謝。俄而内侍引燭籠、歩障、金縷羅扇,自西廊而上。扇後有人衣禮衣花釵,令與從一對坐。上命從一誦却扇詩數首,扇却,去花,易服而出,徐視之,乃皇后老乳母王氏,本蠻婢也。上與侍臣大笑。詔封莒國夫人,嫁為從一妻。俗謂乳母之壻曰阿㸙,從一每謁見及進表狀,自稱翊聖皇后阿㸙,時人謂之國㸙。從一欣然有自負之色。
三年春正月丁卯,制廣東都聖善寺居民失業者數十家, 長寧、安樂諸公主多縱僮奴掠百姓子女爲奴婢,侍御史袁從之収繫獄治之。公主訴於上,上手制釋之。從之奏稱:陛下縱奴掠良人,何以理天下?上竟釋之。二月己丑,上幸?武門,與近臣觀宫女拔河。 又命宫女為市肆,公卿為商旅,與
之交易,因爲忿爭,言辭䙝慢,上與后臨觀為樂。 丙申,監察御史崔琬對仗彈宗楚客、紀處訥潜通戎狄,受其貨賂,致生邊患。故事,大臣被彈,俯僂趨出,立於朝堂待罪。至是,楚客更憤怒作色,自陳忠鯁,為琬所誣。上竟不窮問,命琬與楚客結爲兄弟以和解之。時人謂之和事天子。 壬寅,以韋巨源爲左僕射,楊再思為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 上數與近臣學士宴集,令各效伎藝以為樂。工部尚書張錫舞談容娘,将作大匠宗晉卿舞渾脱,左衛將軍張洽舞黄麞,左金吾將軍杜元、談誦,婆羅門呪,中書舍人盧藏用效道士上章。國子司業河東郭山惲獨曰:臣無所解,請歌古詩。上許之。山惲乃歌鹿鳴、蟋蟀。眀日,上賜山惲敕,嘉美其意,賜時服一襲。上又嘗宴侍臣,使各為廻波辭,衆皆為謟語,或自求榮䘵。諫議大夫李景伯曰:廻波爾時酒巵㣲臣職在箴規,侍宴旣過三爵,諠譁竊恐非儀。上不恱。蕭至忠曰:此真諫官也。 三月,戊午,以宗楚客為中書令,蕭至忠為侍中,大府卿韋嗣立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崔湜、趙彦昭並同平章事。崔湜通於上官昭容,故昭容引以為相。彦昭,張掖人也。時政出多門,濫官充溢,人以為三無坐處。謂宰相、御史及員外官也。韋嗣立上䟽以為:比者造寺極多,務取崇麗,大則用錢百數十萬,小則三五萬,無慮所費千萬以上,人力勞弊,怨嗟盈路。佛之為教,要在降伏身心,豈彫畫土木,相誇壯麗。萬一水旱為災,戎狄構患,雖龍象如雲,將何救哉?又食封之家,其數甚衆,昨問戸部,云用六十餘萬丁,一丁絹兩匹,凡百二十餘萬匹。臣頃在太府,毎嵗庸調絹,多不過百萬,少則六七十萬匹,比之封家,所入殊少。夫有佐命之勲,始可分茅胙土,國初功臣食封者不過三二十家,今以恩澤食封者乃踰百數。國家租賦,太半私門,私門有餘,徒益奢侈,公家不足,坐致憂危。制國之方,豈謂為得?封户之物,諸家自徴僮僕,依勢陵轢州縣,多索裹頭,轉行貿易,煩擾驅廹,不勝其苦。不若悉計丁輸之太府,使封家於左藏受之,於事為愈。又貟外置官,數倍正闕,曹署典吏,困於祗承;府庫倉儲,竭於資奉。又刺史、縣令,近年以來,不存簡擇。京官有犯及聲望下者,方遣刺州。吏部選人衰耄無手筆者,方補縣令。以此理人,何由率化?望自今應除三省、兩臺及五品以上清望官,皆先於刺史、縣令中選用,則天下理矣。上弗聽。 戊寅,以禮部尚書韋温為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常卿鄭愔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温,皇后之兄也。 太常愽士唐紹以武氏昊陵、順陵置守户五百,與昭陵數同。梁宣王、魯忠王墓守户多於親王五倍,韋氏襃徳廟衛兵多於太廟,上䟽請量裁减,不聽。紹,臨之孫也。 中書侍郎兼知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吏部侍郎、同平章事鄭愔俱掌銓衡,傾附勢要,贓賄狼藉,數外留人,授擬不足,逆用三年闕,選法大壊。湜,父挹為司業,受選人錢,湜不之知,長名放之。其人訴曰:公所親受某賂,柰何不與官?湜怒曰:所親為誰,當擒取杖殺之。其人曰:公勿杖殺,將使公遭憂。湜大慙,侍御史靳?與監察御史李尚隠對仗彈之,上下湜等獄,命監察御史裴漼按之。安樂公主諷漼寛其獄,漼復對仗彈之。夏五月丙寅,愔免死流吉州,湜貶江州司馬。上官昭容密與安樂公主、武延秀曲為申理,明日,以湜為襄州刺史,愔為江州司馬。 六月,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楊再思薨。秋七月,突騎施娑葛遣使請降。庚辰,拜欽化可汗,賜名守忠。 八月己酉,以李嶠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安石為侍中,蕭至忠為中書令。至忠女適皇后舅子崔無詖,成昏日,上主蕭氏,后主崔氏,時人謂之天子嫁女、皇后娶婦。 上將祀南郊。丁酉,國子祭酒祝欽明、國子司業郭山惲建言:古者大祭祀,后祼獻以瑶爵,皇后當助祭天地。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駮之,以為:鄭?注周禮内司服,惟有助祭先王先公,無助祭天地之丈,皇后不當助祭南郊。國子司業鹽官禇無量議,以為:祭天惟以始祖為主,不配以祖妣,故皇后不應預祭。韋巨源定儀注,請依欽明議,上從之,以皇后為亞獻,仍以宰相女為齋娘,助執豆籩。欽明又欲以安樂公主為終獻,紹欽緒固爭,乃止,以巨源攝太尉為終獻。欽緒,膠水人也。 己巳,上幸定昆池,命從官賦詩,黄門侍郎李日知詩曰:所願蹔思居者逸,勿使時稱作者勞。及睿宗即位,謂日知曰:當是時,朕亦不敢言之。 九月,戊辰,以蘇瓌為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 太平、安樂公主各樹朋黨,更相?毁,上患之。冬,十一月,癸亥,上謂修文館直學士武平一曰:比聞内外親貴多不輯睦,以何法和之?平一以為:此由讒謟之人隂為離閒,宜深加誨諭,斥逐姦險。若猶未巳,伏願捨近圗遠,抑慈存嚴,示以知禁,無令積惡。上賜平一帛,而不能用其言。 上召前修文館學士崔湜、鄭愔入陪大禮。乙丑,上祀南郊,赦天下,并十惡咸赦除之,流人並放還,齋娘有壻者皆改官。 甲戌,開府儀同三司、平章軍國重事豆盧欽望薨。 乙亥,吐蕃賛普遣其大臣尚贊咄等千餘人逆金城公主。 河南道廵察使、監察御史宋務光以於時食實封者凡一百四十餘家,應出封戸者凡五十四州,皆割上腴之田,或一封分食數州。而太平、安樂公主又取髙貲多丁者,刻剝過苦,應充封戸者,甚於征役。滑州地出綾縑,人多趨射,尤受其弊,人多流亡。請稍分封戸,散配餘州。又徴封使者煩擾公私,請附租庸,毎年送納。上弗聽。 時流人皆放還,均州刺史譙王重福獨不得歸,乃上表自陳曰:陛下焚柴展禮,郊祀上玄,蒼生並得赦除,赤子偏加擯弃,皇天平分之道,固若此乎!天下之人聞者為臣流涕,況陛下慈念,豈不愍臣栖遑!表奏,不報。 前右僕射致仕唐休璟,年八十餘,進取彌鋭,娶賀婁尚宫養女為其子婦。十二月壬辰,以休璟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 甲午,上幸驪山温湯。庚子,幸韋嗣立莊舍,以嗣立與周髙士、韋夐同族,賜爵逍遥公。嗣立,皇后之踈屬也,由是顧賞尤重。乙巳,還宫。 是嵗,關中饑,米斗百錢,運山東、江、淮榖輸京師,牛死什八九,羣臣多請車駕復幸東都。韋后家本杜陵,不樂東遷,乃使巫覡、彭君卿等說上云:今歳不利東行。後復有言者,上怒曰:豈有逐糧天子邪!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