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四十卷

抱朴子四十卷

淸醪芳醴，亂性者也。紅華素質，伐命者也。班翟不能削石作芒針，歐冶不能鑄鉛錫作干將。漢禁中起居注云：李少君欲去武帝，夢與同登嵩高山，半道有使者乘龍持節從雲中來，云太一請少君。帝日：少君將舍我去矣。數日而少君死。久之發看，唯衣冠在焉。以蟻鼻之缺，損無價之淳鈞；分寸之瑕，棄盈尺之夜光。朱公所以鬱邑，薛燭所以永歎，猶人不學仙也。學道術乃令變形易貌，吞刀吐火，坐在立亡，興雲起霧，召致蛇蟲，聚合魚鼈，入淵不溺，蹴刃不傷。陳仲弓異聞記云：同郡人張廣定遭亂，有女四歳不能行，棄塚中，以數月糧與之。後三年乃還。欲收葬之，女猶坐塚中。問其故，女曰：糧盡以後，見塚角有一物，申頸吞氣，乃效之，轉不復饑。尋看乃大龜也。將女還食，食飮。初小腹痛，久乃習之。太昊師蜘蛛而結網，金天據九扈以正時，帝軒俟鳯鳴以調律，唐堯見蓂莢而知月，道能登虛躡影，飮玉醴，食翠芝。彭祖云：天上多尊官，新仙者位卑，奉事非一也。農夫得彤弓以驅烏，南夷得衮衣以負薪，猶世人得仙丹而不貴也。元君，老君師也。石先生丹法，取烏未生毛者，以眞丹和牛肉飼之，長毛羽，赤色，煞之，陰乾服之，壽五百歲。朱草莖如珊瑚，刻之汁流如血，以玉投汁中，丸之如泥，久卽成水。以金投之曰金漿，以玉投之曰玉醴，服之長生。上士得道成天官，中士得道棲集崑崙，下士得道，長生世間。世人唯競飛蒼走黃，依榮逐利，素顔紅膚惑其目，淸商流徵亂其聽，此眞理之德也。龍淵以靡割常新。斧斤以日用速敝。寸蛕泛濫跡水之中。則謂天下無四海之廣。芒蝎宛轉果核之内。則謂天下無八極之大。漏脯救飢。鴆酒止渴。非不暫飽。死亦及之。貴眀珠而賤淵潭。愛和璞而惡荆山。不知淵潭是明珠所出。荆山是和璧所生。方今士有待次之滯，官無暫曠之職，景風起則裘鑪息，世道夷則奇士退。肉芝是萬歲蟾蜍，頭上有丹書八字，五月五日中時取之，以足畫地則水流，帶之左手則辟兵。行山中見小兒乘車馬長七八寸者，肉芝也，服之得仙。千歲蝙蝠白如雪，住則倒懸，腦重故也，千歳燕窠門向北。雲英、雲珠、雲液、雲母、雲沙，服之用玉水。成帝獵于終南山，見一人無衣，身生黑毛，合圍取之，絶坑踰岸，有如飛鳥。及得，是婦人，自云秦時宮人，關東賊至，秦王出降，驚走入山，垂當飢死，有老翁令食松實，遂不復飢，乃是秦王子嬰宫人。至成帝二百許歲，人將還，以穀食之，毛稍脫落，轉老而死。欲長生，服山精。山精，术也。陵陽子仲服遠志二十年，有子三十七人，讀書不忘。得道聖人是黃老，治世聖人是周、孔二人，善圍棊者，謂之棊聖。故嚴子卿、馬綏明有棊聖人之名。彭祖自嚳佐堯，歴夏至殷，殷王遣宮女受房中之術，有驗，乃欲殺之，以絶其法。彭祖知之，乃逃七十年。有人見于流沙，里語云：人在世間，曰失一日，如牽牛羊詣屠所，毎進一步，去死轉近。欲得長生，腹中淸，欲得不死，腹無屎。老君姓李，名?，字伯陽，長九尺，黄色，鳥喙，隆鼻，眉五寸，住金樓玉堂。鷄舌香、黃連乳汁，治目中百病。諺云：無肥仙人富道士，雖能作金銀，皆自貧。諺云：書三寫，魚成魯，帝成虎。亦如神符，今用少驗。白石似玉，姦佞似賢，鸞不掛網，麟不墮穽。寸醪不能治黃河之濁，尺水不能却蕭丘之?。穿舟以息漏，猛㸑以止沸，不可得也。若使素士晝躬耕以餬口，夜薪火以脩業，則游、夏不足多矣。大廈旣燒，取水于滄海；洪潦凌空，伐舟于長川，則不及矣。臣猶手足履冰執?，不得辭焉。高巖將隕，非細縷所綴；龍門沸騰，非掬壤所遏。劎㦸不長于縫緝，可以剸割牛馬。錐鑽不可剸割牛馬，而長于縫緝，材有大小，不可棄也。六軍如林，未必皆勇。仁者政之脂粉，刑者世之轡策。當怒不怒，姦臣爲虎；當殺不殺，大賊乃發。鑽端之火，勺水可滅；鵠卵未乳，指掌可靡。及其乗衝颷，燎巨野，奮六翮，凌朝霞，雖智勇不能制也。委轡策而乘奔馬于險途，捨柂櫓而泛輕舟于江海，豈不險哉！金舟不能浚陽侯之波，玉馬不任騁千里之跡。戓輸自售之寳，或賣要人之書，或父兄貴顯，望門而辟命，或低頭屈膝，積習而見收。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淸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黽。諺日：古人欲達勤讀經，今世圖官免治生。余謂朋友之交，不宜浮雜。面而不心，揚雄所譏眀鏡。舉則傾冠見羲和，照則曲影覺周勃。社稷之臣，不能答錢穀之數。識珍者必拾濁水之明珠，賞氣者必將穢藪之芳蕙。自非懸鑑，誰能披泥抽淪玉，澄川掇沈珠。智大者盤桓以山峙，器小者蓬飛而萍浮。直繩枉木之所憎，清公姦愿之所讐。文王之接吕望，桑陰未移而知其可師矣。?德之見孔眀，晷景未改而腹心以委矣。貌望豐偉者不必賢，形氣尫?者不必愚。伯喈識絶音之器于烟燼之餘，平子别逸響之竹于未用之前。威儀如龍虎，盤旋成規矩。酒後體輕耳?，冠脫帶解。遲重者蓬轉而波偃，整肅者鹿踊而魚躍。口訥者皆搖掌以譜聲，不競者皆裨膽以高發。以九折同蟻封，以呂梁同牛跡。禁之彌極，不可向也。君若畏酒如畏疾，憎醉如憎大病，則無荒沈之咎矣。民有穴地而釀，油囊懷酒者，法輕利重，安能令絶乎。管輅頓仰三斗，而淸辯綺粲。揚雄酒不離口，而太?乃就。慕惡者如宵蟲之赴明燭，學惡者如輕埃之應飈風。有斧無柯，無如之何。以傾倚屈申者爲妍媚，以風格端嚴者爲田舍，豈不惑也？窮巷諸生，吟誦而向枯簡，匍匐而守黄卷，低眉屈膝，趨事豪貴，毛成翼長，蟬蛻泉壤，自乃軒昂，此卑碎之徒也。昔西施以心痛臥于道側，蘭麝芬芳，人皆美之；鄰女慕焉，人皆憎之，猶世人效戴叔鸞、阮嗣宗也。逢世所貴，則蹇驢䝉龍駿之價，狐白不可以當暑，龍艘不可以乘陸。夫良將剛則法天，可望而不可干；柔則象淵，可觀而不可入。去如收電，可見而不可追；住如丘山，可觀而不可動。春以長矛在前，夏以大㦸在前，秋以弓弩在前，冬以刀盾在前，此行軍四時應天法也。太公云：從孤擊虛，萬人無餘，一女子當百丈夫。風鳴葉者，賊在十里。鳴條者，百里；摇枝者，四百里。金器自鳴及焦器鳴者，軍疲也。氣如驚鹿，敗軍氣也。雨露霑衣裳者，謂潤兵；不霑衣裳者，謂泣軍。軍兵，太一在玉帳之中，不可攻也。兵地生蟹者，宜速移。余嘗問嵇生曰：左太沖、張茂先可謂通人乎？君道答曰：通人者，聖人之次也，其間無所復容。余聞班固云：吕氏望雲而知高祖所在。天豈獨開吕氏之目而掩衆人之目耶？閹官無情，不得謂貞；倡獨不飮，不可謂廉。文王食子羮佯不知非甘也。董仲舒學見深而天才鈍，以蜉蜂是神龍者，非但不識神龍，亦不識蜉蜂。王仲任撫班固背曰：此兒必爲天下知名。五嶺無冬殞之木，南海晉安有九熟之稻。老君玉䇿日：松脂入地，千年作茯苓。茯苓千年作琥珀，琥珀千年作石膽，石膽千年作威喜。炙鼓使鳴，絞絃令悲，實使鼓速，穿絃早絶，磨刀殺馬，立可驗也。蜉蜂窠作蠟，水沬作浮石。落星堈，謂吳時星落。汲冡書云：黃帝仙去，其臣有左徹者，削木作黄帝之像，帥諸侯奉之。食鵠胎，令人能夜書。河伯，華陰人，以八月上庚日渡，可溺死。天帝署作河伯。鵝鬼，吳景帝有疾，召巫覡帝試之，乃殺鵝埋于苑中，架小屋，施牀帳，以婦人履著其前。巫云：但見一白鵝，不見婦人也。帝乃重之。獼猴鬼，余友人膠永叔嘗養一大獼猴，以鐡鎖鎖之于牀間。犬齧殺。經百日許，見鬼者云：承塵上有獼猴被瘡流血。余從祖得道，能分形，座上有一葛公與客談話，又一葛公迎來送去。余見二陸之文百卷許，似未盡也。方之他人，若江漢與潢汙也。嵇生云：每讀二陸之文，未嘗不廢卷而歎，恐其卷盡也。陸子十篇，誠謂快書。其辭富者，雖精思不可損也。其理約者，雖鴻筆不可益也。觀此二人，豈徒儒雅之士，文章之人也。抱朴子曰：秦時不覺無鼻之醜，陽翟憎無癭之人。陸君深識文章放蕩，不作虛誕之言，非不能也。陸君之文，猶?圃積玉，無非夜光。却後數百年，若有幹跡，如二陸，猶比肩也，不謂疎矣。孔鄭之門，耳聽口受者，皆巳滅绝，唯託竹素者，可謂世寳。羈鞍仁義，纓鎻禮樂。禰衡常云：孔融、荀彧，强可與語餘人酒甕飯囊。上世之人，冰霜結而不寒，資糧絶而不饑，獺多則魚擾，鷹衆則鳥亂，盈丈之尾。必非咫尺之軀。尋仞之牙。必非膚寸之口。余友人?伯先生。以儒墨作城池。以機神作干戈。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其先葛天氏。洪累遭火。典籍盡。乃負笈徒步。借書抄寫。賣薪買紙。然火披覽。所寫皆反覆有字。人少能讀之。性質容易。冠纓垢敝，或廣衣大帶，或促身修袖，或長裾曳地，或短不蔽膝。時人咸稱抱朴之士，因以著書名焉。洪貧無僕童，籬落不修，常披榛出門，排草入室。洪性不干犯官長，不煩擾親族。嵇君道作廣州刺史，表洪參軍，乃非所樂利，得避身于南地也。洪年十五，大作詩賦，自謂可行於代。至弱冠尋覽，殊不稱意，一時毁之。洪不圍碁摴蒱，見人博奕，了不觀之。意林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