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傳卷第二十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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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01

司馬相如傳卷第二十七上

班固 漢書五十七

祕書監上護軍琅邪縣開國子顔師古注

司馬相如字長卿,蜀郡成都人也。少時好讀書,學擊劎,名犬子。相如旣學,慕藺相如爲人也,更名相如。以訾爲郎,事孝景帝,爲武騎常侍,非其好也。會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梁孝王來朝,從游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隂枚乗、吳嚴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游梁,得與諸侯游士居,數歲,乃著子虚之賦。

會梁孝王薨,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素與臨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乆宦游,不遂而困,來過我。」於是相如往舍都亭。臨邛令繆爲恭敬,日徃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後稱病,使從者謝吉,吉愈益謹肅。

臨邛多富人,卓王孫僮客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乃相謂曰:「令有貴客,爲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至日中請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臨。臨邛令不敢甞食,身自迎相如,相如爲不得已而强徃,一坐盡傾。酒酣,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以自娱。」相如辭謝,爲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時從車騎,雍容間雅,甚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户窺,心說而好之,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令侍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與馳歸成都。家徒四壁立。卓王孫大怒曰:「女不材,我不忍殺,一錢不分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乆之不樂,謂長卿曰:「弟俱如臨邛,從昆弟假貣,猶足以爲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車騎,買酒舍,乃令文君當盧。相如身自著犢鼻褌,與庸保雜作,滌器於市中。卓王孫恥之,爲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旣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游,雖貧,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與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爲富人。

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爲狗監,侍上。上讀子虚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爲此賦。」上驚,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請爲天子游獵之賦。」上令尚書給筆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爲楚稱;「烏有先生」者,烏有此事也,爲齊難;「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欲明天子之義。故虚藉此三人爲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於節儉,因以風諫。其辭曰:

楚使子虚使於齊,齊王悉發車騎與使者出田。田罷,子虚過姹烏有先生,亡是公存焉。坐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田樂乎?」子虚曰:「樂。」「獲多乎?」曰:「少。」「然則何樂?」對曰:「僕樂王之欲夸僕以車騎之衆,而僕對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

子虚曰:「可。王駕車千乗,選徒萬騎,田于海濵,列卒滿澤,罘罔彌山。掩菟轔鹿,射麋格麟,騖於鹽浦,割鮮染輪。射中獲多,矜而自功,顧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遊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王之獵孰與寡人?』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遊,遊於後園,覽於有無,然猶未能徧覩也。又烏足以言外澤乎?』齊王曰:『雖然,略以子之所聞見言之。』

「僕對曰:『唯唯。臣聞楚有七澤,甞見其一,未覩其餘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耳,名曰雲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鬱,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雲;罷池陂陁,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黃白坿,錫碧金銀,衆色炫燿,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珉昆吾,瑊玏玄厲,礝石武夫。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穹窮昌蒲,江離蘪蕪,諸柘巴且。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陁靡,案衍壇曼,緣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則生葴析苞荔,薜莎青薠。其埤溼則生藏莨蒹葭,東蘠彫胡,蓮藕觚盧,奄閭軒于衆物居之,不可勝圖。其西則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夫容䔖華,内隱鉅石白沙。其中則有神龜蛟鼉,毒冒鼈黿。其北則有隂林巨樹,楩柟豫章,桂椒木蘭,檗離朱楊,樝梨梬栗,橘柚芬芳。其上則有宛雛孔鸞,騰遠射干。其下則有白虎玄豹,蟃蜒貙豻

「『於是乎乃使剸諸之倫,手格此獸。楚王乃駕馴駮之駟,乗彫玉之輿,靡魚須之橈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將之雄戟,左烏號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乗,孅阿爲御;案節未舒,即陵狡獸,蹵蛩蛩,轔距虚,倐胂倩浰,雷動焱至,星流電擊,弓不虚發,中必決眦,洞胷達掖,絶乎心繫,獲若雨獸,揜中蔽地。於是楚王乃弭節俳佪,翺翔容與,覽乎隂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受詘,殫覩衆物之變態。

「『於是鄭女曼姬,被阿錫,揄紵縞,雜纎羅,垂霧縠,襞積褰縐,鬱橈谿谷;衯衯裶裶,揚衪戌削,蜚襳垂髾;扶輿猗靡,翕呷萃蔡,下摩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葳蕤,繆繞玉綏;眇眇忽忽,若神之髣髴。

「『於是乃群相與獠於蕙圃,媻姗勃窣,上金隄揜翡翠,射鵔鸃,微矰出,孅繳施,弋白鵠,連鴐鵞,雙鶬下,玄鶴加。怠而後游於清池,浮文鷁,揚旌抴,張翠帷,建羽蓋。罔毒冒,釣紫貝,摐金鼓,吹鳴籟,榜人歌,聲流喝,水蟲駭,波鴻沸,涌泉起,奔揚會,礧石相擊,琅琅礚礚,若雷霆之聲,聞乎數百里外。

「『將息獠者,擊靈鼓,起㷭燧,車案行,騎就隊,纚乎淫淫,般乎裔裔。於是楚王乃登陽雲之臺,泊乎無爲,澹乎自持,勺藥之和具而後御之。不若大王終日馳騁,曾不下輿,脟割輪焠,自以爲娱。臣竊觀之,齊殆不如。』於是王無以應僕也。」

烏有先生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遠千里,來況齊國,王悉境内之士,備車騎之衆,與使者出田,乃欲戮力致獲,以娱左右也,何名爲夸哉!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德厚,而盛推雲夢以爲驕,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爲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也;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章君惡,傷私義,二者無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輕於齊而累於楚矣。且齊東陼鉅海,南有琅邪,觀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諸,邪與肅慎爲鄰右以湯谷爲界。秋田乎青丘,仿偟乎海外,吞若雲夢者八九,其於匈中曾不蔕芥。若乃俶儻瑰瑋,異方殊類,珍怪鳥獸,萬端鱗崪,充仞其中者,不可勝記,禹不能名,卨不能計。然在諸侯之位,不敢言游戲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不復,何爲無以應哉!」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則失矣,而齊亦未爲得也。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爲財幣,所以述職也;封彊畫界者,非爲守禦,所以禁淫也。今齊列爲東蕃,而外私肅慎,捐國隃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爭於游戲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君自損也。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覩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霸産,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其内。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徃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州淤之浦,徑乎桂林之中,過乎泱莽之壄,汨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陿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洶涌彭湃,滭弗宓汨,僵側泌瀄,横流逆折,轉騰潎洌,滂濞沆溉,穹隆雲橈,宛潬膠盭,踰波趨浥,涖涖下瀨,批巖衝擁,奔揚滯沛,臨坻注壑,瀺灂霣隊,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沫汨㴔漂疾,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佪,翯乎滈滈,東注大湖,衍溢陂池。於是蛟龍赤螭,駟鱨漸離鰅鎔鰬魠,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巖。魚鼈讙聲,萬物衆夥明月珠子,的皪江靡,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叢積乎其中。䲨鷫鵠鴇,鴐鵞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鵁盧,群浮乎其上。汎淫氾濫,隨風澹淡,與波摇蕩,奄薄水陼,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矗矗,巃嵸崔巍,深林巨木,嶄巖參差。九嵕巀嶭,南山峩峩,巖陁甗錡,槯崣崛崎,振溪通谷,蹇産溝瀆,?呀豁閜,阜陵别隝,崴磈嵔廆,丘虛堀礨,隱轔鬱㠥,登降施靡,陂池貏豸。允溶淫鬻,散渙夷陸,亭臯千里,靡不被築。揜以綠蕙,被以江離,糅以蘼蕪,雜以留夷。布結縷,攢戾莎,揭車衡蘭,稾本射干,茈薑蘘荷,葴持若蓀,鮮支黄礫,蔣芧靑薠,布濩閎澤,延曼太原,離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菲菲,衆香發越,肹蠁布寫,晻薆咇茀。

「於是乎周覽氾觀,縝紛軋芴,芒芒怳忽視之無端,察之無涯。日出東沼,入虖西陂。其南則隆冬生長,涌水躍波;其獸則庸旄貘犛,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竒象犀。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冰揭河;其獸則麒麟角端,騊駼橐駝,蛩蛩驒騱,駃騠驢䯁。

「於是乎離宫别館,彌山跨谷,髙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賛道纚屬,步櫩周流,長途中宿。夷嵕築堂,絫臺增成,巖突洞房。頫杳眇而無見,仰艸橑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拖於楯軒。靑龍蚴蟉於東箱,象輿婉僤於西清,靈圉燕於閒館,偓佺之倫暴於南榮,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於中庭。磐石裖崖,嶔巖倚傾,嵯峩㠎嶪,刻削崢嶸,玫瑰碧琳,珊瑚叢生,珉玉旁唐,玢豳文磷,赤瑕駁犖,雜臿其間,鼂采琬琰,和氏出焉。

「於是乎盧橘夏孰,黄甘橙楱,枇杷橪柿,亭柰厚朴,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荅遝離支,羅乎後宫,列乎北園,貤丘陵,下平原,楊翠葉,杌紫莖,發紅華,垂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沙棠櫟櫧,華楓枰櫨,留落胥邪,仁頻并閭,欃檀木蘭,豫章女貞,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楙攢立叢倚,連卷欐佹崔錯癹骩,坑衡閜砢,垂條扶䟽,落英幡纚,紛溶萷蔘,猗柅從風,藰莅芔歙,蓋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柴池茈虒,旋還乎後宫,雜襲絫輯,被山縁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亡窮。

「於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飛蠝,蛭蜩玃蝚,獑胡豰蛫,棲息乎其間。長嘯哀鳴,翩幡互經,夭蟜枝格,偃蹇杪顚,隃絕梁,騰殊榛,捷垂條,掉希間,牢落陸離,爛漫逺遷。

「若此者數百千處,娛游往來,宫宿館舎,庖廚不徙,後宫不移,百官備具。

「於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獵。乗鏤象,六玉虯拖蜺旌,靡雲旗,前皮軒,後道游;孫叔奉轡,衞公參乗,扈從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嚴簿,縱獵者,江河爲阹,泰山爲櫓,車騎靁起,殷天動地先後陸離,離散别追,淫淫裔裔,緣陵流澤,雲布雨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羆,足壄羊。蒙鶡蘇,絝白虎,被斑文,跨壄馬,陵三嵕之危,下磧歷之坻,徑峻赴險,越壑厲水。推蜚廉,弄解廌,格蝦蛤,鋋猛氏,羂要褭,射封豕。箭不苟害,解脰陷腦;弓不虚發,應聲而倒。

「於是乗輿弭節徘徊,翺翔徃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帥之變態。然後侵淫促節,儵夐逺去,流離輕禽,蹵履狡獸,?白鹿,捷狡菟。軼赤電,遺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彎蕃弱,滿白羽,射游梟,櫟蜚遽。擇肉而后發,先中而命處,弦矢分,蓺殪仆。

「然後揚節而上浮,陵驚風,歷駭焱,乗虚亡,與神俱,藺玄鶴,亂昆雞,遒孔鸞,促鵔鸃,拂翳鳥,捎鳳皇,捷鵷雛,揜焦明。

道盡塗殫,迴車而還。消搖乎襄羊,降集乎北紘,率乎直指,揜乎反鄉,蹷石關,歷封巒,過鳷鵲,望露寒,下堂棃,息冝春,西馳宣曲,濯鷁牛首登龍臺,掩細栁,觀士大夫之勤略,鈞獵者之所得獲。徒車之所閵轢,騎之所蹂若,人之所蹈藉,與其窮極倦?,驚憚讋伏,不被創刃而死者,它它藉藉,塡坑滿谷,掩平彌澤。

「於是乎游戲懈怠,置酒乎顥天之臺,張樂乎膠葛之㝢,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千人倡,萬人和山陵爲之震動,川谷爲之蕩波。巴俞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顚歌,族居遞奏,金鼓迭起,鏗鎗闛鞈,洞心駭耳。荆吳鄭衞之聲,韶濩武象之樂,隂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俳優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麗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

「若夫青琴虙?之徒,絕殊離俗,妖冶閑都,靚莊刻飾,便嬛繛約,柔橈嬽嬽,嫵媚孅弱,曳獨繭之褕袣,眇閻易以恤削,便姗嫳屑,與世殊服,芬芳漚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冝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緜藐,色授魂予,心愉於側。

「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覽聽餘閒,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以於此,恐後世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爲繼嗣創業垂統也。』於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墾辟,悉爲農郊,以贍氓隷,隤牆塡壍,使山澤之民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虚宫館而勿仞。發倉廩以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與天下爲始。』

「於是歷吉日以齊戒,襲朝服,乗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于六蓺之囿,馳騖乎仁義之塗,覽觀春秋之林,射貍首,兼騶虞,弋玄鶴,舞干戚,載雲䍐,揜群雅,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翺翔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淸廟,恣羣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獲。」於斯之時,天下大說,鄉風而聽,隨流而化,芔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德隆於三皇,功羡於五帝。若此,故獵乃可喜也。

「若夫終日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杬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德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衆庶,忘國家之政,貪雉菟之獲,則仁者不繇也。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辟,而民無所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乗之所侈,僕恐百姓被其尤也。」

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敎,謹受命矣。」

賦奏,天子以爲郎。亡是公言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虚言雲夢所有甚衆,侈靡多過其實,且非義理所止,故删取其要,歸正道而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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