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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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9
梁紀三
髙祖武皇帝三
天監七年春正月,魏潁川太守王神念來犇。 壬子,以衛尉吳平,矦昺兼領軍将軍。 詔吏部尚書徐勉定百官九品為十八班,以班多者為貴。二月乙丑,増置鎮衛将軍以下為十品,凡二十四班。不登十品,别有八班。又置施外國将軍二十四班,凡一百九號。 庚午,詔置州望、郡宗、鄉豪各一人,專掌搜薦。
乙亥,以南兖州刺史吕僧珍爲領軍將軍。領軍掌中外兵要,宋孝建以來,制局用事,與領軍分兵權,典事以上皆得呈奏,領軍拱手而已。及呉平矦,昺在職峻切,官曹肅然,制局監皆近倖,頗不堪命,以是不得乆留中。丙子,岀爲雍州刺史。 三月戊子,魏皇子昌卒。侍御師王顯失於療治,時人皆以為承髙肇之意也。 夏,四月,乙夘,皇太子納妃,大赦。五月,己亥,詔復置宗正、太僕、大匠、鴻臚,又増太府、太舟,仍先為十二卿。 癸夘,以安成王秀為荆州刺史。先是,巴陵馬營蠻縁江為冦,州郡不能討,秀遣防閤文熾帥衆燔其林木,蠻失其險,州境無冦。 秋,七月,甲午,魏立髙貴嬪為皇后。尚書令髙肇益貴重用事。肇多變更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勲人,由是怨聲盈路,羣臣宗室皆卑下之,唯度支尚書元匡與肇抗衡。先是,造棺置聴事,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以切諫,肇聞而惡之。會匡與太常劉芳議權量事,肇主芳議,匡遂與肇喧競,表肇指鹿為馬。御史中尉王顯奏彈匡誣毁宰相,有司處匡死刑,詔恕死,降為光禄大夫。 八月,癸丑,竟陵壯公曹景宗卒。 初,魏主為京兆王愉納于后之妹為妃,愉不愛,愛妾李氏生子寶月,于后召李氏入宫,捶之。愉驕奢貪縱,所為多不灋。帝召愉入禁中,推案,杖愉五十,出為冀州刺史。愉自以年長,而勢位不及二弟,潛懐愧恨。又身與妾屢被頓辱,髙肇數譖愉兄弟,愉不勝忿。癸亥,殺長史羊靈引、司馬李遵,詐稱得清河王懌密疏,云髙肇弑逆,遂為壇於信都之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立李氏為皇后。灋曹參軍崔伯驥不從,愉殺之。在北州鎮皆疑魏朝有變,定州刺史安樂王詮具以狀告之,州鎮乃安。乙丑,魏以尚書李平為都督北討諸軍、行冀州事,以討愉、平、崇之從父弟也。 丁夘,魏大赦,改元永平。魏京兆王愉遣使説平原太守清河房亮,亮斬其使。愉遣其将張靈和擊之,為亮所敗。李平軍至經縣,諸軍大集,夜,有蠻兵數千斫平營,矢及平帳,平堅卧不動,俄而自定。九月,辛巳朔,愉逆戰於城南草橋,平奮擊,大破之,愉脱身走入城,平進圍之。壬辰,安樂王詮破愉兵於城北。 癸巳,立皇子績為南康王。 魏髙后之立也,彭城武宣王?固諫,魏主不聴。髙、肇由是怨之,數譖?於魏主,魏主不之信。?薦其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愉之反,脅僧固與之同。肇因誣?北與愉通,南招蠻賊。彭城郎中令魏偃、前防閤髙祖珍希肇提擢,構成其事。肇令侍中元暉以聞,暉不從,又令左衛元珍言之。帝以問暉,暉明?不然,又以問肇,肇引魏偃、髙祖珍為證,帝乃信之。戊戌,召?及髙陽王雍、廣陽王嘉、清河王懌、廣平王懐,髙、肇俱入宴。?妃李氏方産,固辭不赴。中使相繼召之,不得已,與妃訣而登車,入東掖門,度小橋,牛不肯進,擊之良久。更有使者責?來遲,乃去,牛,人挽而進,宴於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别所消息。俄而元珍引武士齎毒酒而至,?曰:吾無罪,願一見至尊,死無恨。元珍曰:至尊何可復見??曰:至尊聖明,不應無事殺我,乞與告者一對曲直。武士以刀鐶築之,?大言曰:寃哉皇天,忠而見殺。武士又築之,?乃飲毒酒,武士就殺之。向晨,以褥裹尸,載歸其第。云王因醉而薨。李妃號哭大言曰:髙、肇枉理殺人,天道有靈,汝安得良死!魏主舉哀於東堂,贈官?禮皆優厚加等。在朝貴賤,莫不喪氣,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髙令公枉殺賢王!由是中外惡之益甚。京兆王愉不能守信都,癸夘燒門,攜李氏及其四子從百餘騎突走。李平入信都,斬愉所置冀州牧韋超等,遣統軍叔孫頭追執愉,置信都以聞。羣臣請誅愉,魏主弗許,命鎖送洛陽,申以家人之訓。行至野王,髙肇密使人殺之。諸子至洛,魏主皆赦之。魏主将屠李氏,中書令崔光諫曰:李氏方姙,刑至刳胎,乃桀、紂所為,酷而非灋。請俟産畢,然後行刑。從之。李平捕愉餘黨千餘人,将盡殺之,録事參軍髙顥曰:此皆脅從,前既許之原免矣,宜為表陳。平從之,皆得免死。顥,祐之孫也。濟州刺史髙植帥州軍擊愉,有功,當封,植不受,曰:家荷重恩,為國致效,乃其常節,何敢求賞。植,肇之子也。如李平、散騎常侍髙肇及中尉王顯素惡平,顯彈平在冀州隠截官口,肇奏除平名。初,顯祖之世,柔然萬餘户降魏,置之髙平、薄骨律二鎮。及太和之末,叛走略盡,唯千餘戸在。太中大夫王通請徙置淮北,以絶其叛,詔太僕卿楊椿持節往徙之。椿上言:先朝處之邊徼,所以招附殊俗,且别異華戎也。今新附之戸甚衆,若舊者見徙,新者必不自安,是驅之使叛也。且此屬衣毛食肉,樂冬便寒,南上濕熱,往必殱盡,進失歸附之心,退無藩衛之益,置之中夏,或生後患,非良䇿也。不從,遂徙於濟州,縁河處之。及京兆王愉之亂,皆浮河赴愉,所在鈔掠,如椿之言。 庚子,魏郢州司馬彭珍等叛魏,潛引梁兵趨義陽,三闗戍主矦登等以城來降,郢州刺史婁悦嬰城自守。魏以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諸軍事,将步騎三萬出汝南以救之。 冬,十月,魏懸瓠軍主白早生殺豫州刺史司馬悦,
自號平北将軍,求援於司州刺史馬仙琕。時荆州刺史安成王秀為都督,仙琕籖求應赴,參佐咸謂宜待臺報,秀曰:彼待我以自存,援之宜速;待敕雖舊,非應急也。即遣兵赴之。上亦詔仙琕救早生。仙琕進頓楚王城,遣副将齊茍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詔以早生為司州刺史。 丙寅,以吳興太守張稷為尚書左僕射。 魏以尚書邢巒行豫州事,将兵擊白早生。魏主問之曰: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時可平?對曰:早生非有深謀大智,正以司馬悦暴虐,乗衆怒而作亂,民迫於凶威,不得已而從之。縱使梁兵入城,水路不通,糧運不繼,亦成禽耳。早生得梁之援,溺於利欲,必守而不走。若臨以王師,士民必翻然歸順。不出今年,當傳首京師。魏主悦,命巒先發,使中山王英繼之。巒帥騎八百,倍道兼行,五日至鮑口。丙子,早生遣其大将胡孝智将兵七千,離城二百里逆戰,巒奮擊,大破之,乗勝長驅至懸瓠,早生出城逆戰,又破之,因渡汝水,圍其城。詔加巒都督南討諸軍事。丁丑,魏鎮東參軍成景雋殺宿豫戍主嚴仲賢,以城來降。時魏郢、豫二州自懸瓠以南至于安陸,諸城皆沒,唯義陽一城爲魏堅守。蠻帥田益宗帥羣蠻以附魏,魏以爲東豫州刺史。上以車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戸郡公招之,益宗不從。十一月,庚寅,魏遣安東将軍楊椿将兵四萬攻宿豫。魏主聞邢巒屢捷,命中山王英趣義陽。英以衆少,累表請兵,弗許。英至懸瓠,輒與巒共攻之。十二月,己未,齊茍兒等開門出降,斬白早生及其黨數十人。英乃引兵前趨義陽。寧朔将軍張道凝先屯楚王城,癸亥,弃城走,英追擊,斬之。魏義陽太守狄道辛祥與婁悦共守義陽,将軍胡武城、陶平虜攻之,祥夜出襲其營,擒平虜,斬武城,由是州境獲全。論功當賞,婁悦恥功出其下,間之於執政,賞遂不行。 壬申,魏東荆州表桓暉之弟叔興前後招撫太陽蠻,歸附者萬餘户,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案行置之。道元,範之子也。 是嵗柔然佗汗可汗復遣紇奚勿六跋獻貂裘於魏,魏主弗受,報之如前。初,髙車侯倍窮奇為嚈噠所殺,執其子彌俄突而去。其衆分散,或犇魏,或犇柔然。魏主遣羽林監河南孟威撫納降户,置於髙平鎮。髙車王阿伏至羅殘暴,國人殺之,立其宗人跋利延。嚈噠奉彌俄突以伐髙車,國人殺跋利延,迎彌俄突而立之。彌俄突與佗汗可汗戰于蒲類海,不勝,西走三百餘里。佗汗軍於伊吾北山。會髙昌王麴嘉求内徙於魏,時孟威為龍驤将軍,魏主遣威發凉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佗汗見威軍,怖而遁去。彌俄突聞其離駭,追擊,大破之,殺佗汗於蒲類海北,割其髮送於威,且遣使入貢於魏。魏主使東城子于亮報之,賜遺甚厚。髙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還。沱汗可汗子醜奴立,號豆羅伏跋豆伐可汗,改元建昌。 宋、齊舊儀,祀天皆服衮冕。兼著作郎髙陽許懋請造大裘,從之。上将有事太廟,詔以齋日不樂,自今輿駕始出,鼓吹從而不作,還宫如常儀。
八年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時有請封會稽禪國山者,上命諸儒草封禪儀,欲行之。許懋建議,以為:舜柴岱宗,是為廵狩。而鄭引孝經鉤命决云:封于太山,考績柴燎;禪乎梁甫,刻石紀號。此緯書之曲説,非正經之通義也。舜五載一廵狩,春夏秋冬,周徧四嶽,若為封禪,何其數也?又如管夷吾所説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質民淳,安得泥金檢玉,結繩而治,安得鐫文告成?夷吾又云:惟受命之君,然後得封禪。周成王非受命之君,云何得封太山,禪社首?神農即炎帝也,而夷吾分為二人,妄亦甚矣。若聖主,不須封禪;若凡主,不應封禪。蓋齊桓公欲行此事,夷吾知其不可,故舉怪物以屈之。秦始皇嘗封太山,孫皓嘗遣兼司空董朝至陽羨封禪國山,皆非盛徳之事,不足為灋。然則封禪之禮,皆道聴所説,失其本文,由主好名於上,而臣阿㫖於下也。古者祀天祭地,禮有常數,誠敬之道,盡此而備,至於封禪,非所敢聞。上嘉納之,因推演、懋議稱制,㫖以荅請者,由是遂止。 魏中山王英至義陽,将取三闗,先策之曰:三闗相須,如左右手,若克一闗,兩闗不待攻而破。攻難不如攻易,宜先攻東闗。又恐其并力於東,乃使長史李華帥五統向西闗,以分其兵勢,自督諸軍向東闗。先是,馬仙琕使雲騎将軍馬廣屯長薄,軍主胡文超屯松峴。丙申,英至長薄。戊戌,長薄潰,馬廣遁入武陽,英進圍之。上遣冠軍将軍彭甕生、驃騎将軍徐元季将兵援武陽。英故縱之使入城,曰:吾觀此城形勢易取。甕生等既入,英促兵攻之,六日而拔,虜三将及士卒七千餘人。進攻廣峴,太子左衛率李元履弃城走。又攻西闗,馬仙琕亦弃城走。上使南郡太守韋叡将兵救仙琕。叡至安陸,増築城二丈餘,更開大塹,起髙樓,衆頗譏其怯,叡曰:不然,為将當有怯時,不可専勇。中山王英急追馬仙琕,将復邵陽之恥,聞叡至,乃退。上亦有詔罷兵。初,魏主遣中書舍人鮦陽董紹慰勞叛城,白早生襲而囚之,送於建康。魏主既克懸瓠,命於齊茍兒等四将之中,分遣二人,敕楊州為移,以易紹及司馬悦首。移書未至,領軍将軍吕僧珍與紹言,愛其文義,言於上,上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聴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善也!因召見,賜衣物,令舍人周捨慰勞之,且曰:戰争多年,民物塗炭,吾是以不恥先言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全無報者。卿宜備申此意。今遣傳詔霍靈秀送卿至國,遲有嘉問。又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立君以為民也,凡在民上,豈可不思此乎!若欲通好,今以宿豫還彼,彼當以漢中見歸。紹還魏言之,魏主不從。 三月,魏荆州刺史元志将兵七萬冦潺溝,驅廹羣蠻,羣蠻悉渡漢水來降。雍州刺史吳平矦昺納之。綱紀皆以蠻累為邊患,不如因此除之。昺曰:窮來歸我,誅之不祥。且魏人來侵,吾得蠻以為屏蔽,不亦善乎!乃開樊城,受其降。命司馬朱思逺等擊志於潺溝,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志,齊之孫也。 夏,四月,戊申,以臨川王宏為司空,加車騎将軍王茂開府儀同三司。 丁夘,魏楚王城主李國興以城降。秋,七月,癸巳,巴陵王蕭寶義卒。 九月,辛巳,魏封故北海主詳子顥為北海王。 魏公孫崇造樂尺,以十二黍為寸,劉芳非之,更以十黍為寸。尚書令髙肇等奏:崇所造八音之器及度量,皆與經傳不同。詰其所以然,云必依經文,聲則不恊。請更令芳依周禮造樂器,俟成,集議竝呈,從其善者。詔從之。 冬,十月,癸丑,魏以司空廣陽王嘉爲司徒。 十一月,己丑,魏主於式乾殿爲諸僧及朝臣講維摩詰經。時魏主専尚釋氏,不事經籍,中書侍郎河東裴延雋上疏,以爲:漢光武、魏武帝雖在戎馬之間,未嘗廢書。先帝遷都行師,手不釋卷,良以學問多益,不可暫輟故也。陛下升灋座,親講大覺,凡在瞻聴,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模楷,應務之所先,伏願經書互覽,孔釋兼存,則内外俱周,真俗斯暢矣。時佛教盛於洛陽,中國沙門之外,自西域來者三千餘人,魏主别爲之立永明寺千餘間以處之。處士南陽馮亮有巧思,魏主使與河南尹甄琛、沙門統僧暹擇嵩山形勝之地,立閑居寺,極巖壑土木之美。由是逺近承風,無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萬三千餘寺。 是嵗,魏宗正卿元樹來犇,賜爵鄴王。樹,翼之弟也。時翼為青、冀二州刺史,鎮郁洲。久之,翼謀舉州降魏,事泄而死。九年春,正月乙亥,以尚書令沈約為左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王瑩為尚書令。約文學髙一時,而貪冒榮利,用事十餘年,政之得失,唯唯而已。自以久居端揆,有志台司,論者亦以為宐,而上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許。徐勉為之請三司之儀,上不許。 庚寅,新作縁淮塘,北岸起石頭迄東冶,南岸起後渚籬門迄三橋。 三月,丙戌,魏皇子詡生,大赦。詡母胡充華,臨涇人,父國珍,襲武始伯。充華初選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曰:願生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華曰:妾之志異於諸人,柰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國家無嗣乎!及有娠,同列勸去之,充華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當長,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詡。先是,魏主頻喪皇子,年漸長,深加慎䕶,擇良家宜子者以為乳保,養於别宫。皇后、充華皆不得近。 己丑,上幸國子學,親臨講肄。乙未,詔皇太子以下及王矦之子年可從師者皆入學。 舊制,尚書五都令史皆用寒流。夏,四月,丁巳,詔曰:尚書五都,職參政要,非但揔領衆局,亦乃方軌二丞。可革用士流,秉此羣目。於是以都令史視奉朝請,用太學博士劉納兼殿中都,司空灋曹參軍劉顯兼吏部都,太學博士孔䖍孫兼金部都,司空灋曹參軍蕭軌兼左右户都,宣毅墨曹參軍王顒兼中兵都。竝以才地兼美,首膺其選。 六月,宣城郡吏吳承伯挾妖術聚衆,癸丑,攻郡,殺太守朱僧勇,轉屠旁縣。閏月,己丑,承伯、踰山奄至吳興。東土人素不習兵,吏民恇擾犇散。或勸太守蔡撙避之,撙不可,募勇敢閉門拒守。承伯盡鋭攻之,撙帥衆出戰,大破之,臨陳斬承伯。撙,興宗之子也。承伯餘黨入新安,攻陷黟、歙諸縣,太守謝覽遣兵拒之,不勝,逃奔會稽。臺軍討賊,平之。覽,瀹之子也。冬,十月,魏中山獻武王英卒。 上即位之三年,詔定新曆,員外散騎侍郎祖暅奏其父冲之考古灋為正曆,不可改。至八年,詔太史課新舊二曆,新曆密,舊曆疎。是嵗始行冲之大明曆。 魏劉芳等奏:所造樂器及教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成,乞如前敕,集公卿羣儒議定,與舊樂參呈。若臣等所造形制,合古擊拊會節,請於來年元會用之。詔舞可用新,餘且仍舊。
十年春正月辛丑,上祀南郊,大赦。 尚書左僕射張稷自謂功大賞薄,嘗侍宴樂夀殿,酒酣,怨望形於辭色。上曰:卿兄殺郡守,弟殺其君,有何名稱?稷曰:臣乃無名稱,至於陛下,不得言無。勲東昏暴虐,義師亦來伐之,豈在臣而已。上捋其須曰:張公可畏人!稷既懼且恨,乃求出外。癸夘,以稷為青、冀二州刺史。王珍國亦怨望,罷梁、秦二州刺史還,酒後於坐啓云:臣近入梁山便哭。上大驚曰:卿若哭東昏則已晩;若哭我,我復未死。珍國起拜謝,竟不荅,坐即散,因此疎退。久之,除都官尚書。 丁巳,魏汾州山胡劉龍駒聚衆反,侵擾夏州。詔諫議大夫薛和?東秦、汾、華、夏四州之衆以討之。 辛酉,上祀明堂。三月,琅邪民王萬夀殺東莞、琅邪二郡太守劉晣,
據朐山,召魏軍。 壬戌,魏廣陽懿烈王嘉卒。 魏徐州刺史盧昶遣郯城戍副張天惠、琅邪戍主傅文驥相繼赴朐山,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遣兵拒之,不勝。夏四月,文驥等據朐山,詔振逺将軍馬仙琕擊之。魏又遣假安南将軍蕭寳寅、假平東将軍天水趙遐将兵據朐山,受盧昶節度。 甲戌,魏薛和破劉龍駒,悉平其黨,表置東夏州。五月,丙辰,魏禁天文學。 以國子祭酒張充為尚書左僕射。充,緒之子也。 馬仙琕圍朐山,張稷權頓六里以督饋運,上數發兵助之。秋,魏盧昶上表請益兵六千,米十萬石,魏王以兵四千給之。冬,十一月,己亥,魏主詔揚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夀陽,以分朐山之勢。盧昶本儒生,不習軍旅,朐山城中糧樵俱竭,傳文驥以城降。十二月,庚辰,昶引兵先遁,諸軍相繼皆潰。會大雪,軍士凍死及墮手足者三分之二,仙琕追擊,大破之,二百里間僵尸相屬,魏兵免者什一二,收其糧畜、器械不可勝數。昶單騎而走,弃其節傳、儀衛俱盡,至郯城,借趙遐節以為軍威。魏主命黄門侍郎甄琛馳馹鎻,昶窮其敗狀,及趙遐皆免官,唯蕭寶寅全軍而歸。盧昶之在朐山也,御史中尉游肇言於魏主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濵,卑濕難居,於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争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衆,擊必死之師,恐稽延嵗月,所費甚大。假令得朐山,徒致交争,終難全守,所謂無用之田也。聞賊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若必如此,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為大。魏主将從之。會昶敗,遷肇侍中。肇,明根之子也。馬仙琕為将,能與士卒同勞逸,所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幃幕衾屏,飲食與厮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境,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攻戰多捷,士卒亦樂為之用。 魏以甄琛為河南尹。琛表曰: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逺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冦盜公行。里正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懐茍,且不能督察。請取武官八品将軍已下幹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髙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髙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者進而為之。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勲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不必武人。琛又奏以羽林為遊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洛城清静,後常踵焉。 是嵗,梁之境内,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縣千二十二。是後州名浸多,廢置離合,不可勝記。魏朝亦然。 上敦睦九族,優借朝士,有犯罪者,皆屈灋申之;百姓有罪,則案之,如灋其縁坐,則老㓜不免,一人亡逃,舉家質作。民既窮窘,姦宄益深。嘗因郊祀,有秣陵老人遮車駕言曰:陛下為灋,急於庶民,緩於權貴,非長久之道。誠能反是,天下幸甚。上於是思有以寛之。
十一年春正月壬辰,詔自今逋讁之家及罪應質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将送。 以臨川王宏為太尉,驃騎将軍王茂為司空、尚書令。 丙辰,魏以車騎大将軍、尚書令髙肇為司徒,清河王懌為司空,廣平王懐進號驃騎大将軍,加儀同三司。肇雖登三司,猶自以去要任,怏怏形於言色,見者嗤之。尚書右丞髙綽、國子博士封軌素以方直自業,及肇為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肇。綽顧不見軌,乃遽歸,嘆曰:吾平生自謂不失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逺矣。綽,允之孫;軌,懿之族孫也。清河王懌有才學聞望,懲彭城之禍,因待宴,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翦之幾盡!昔王莽頭秃,藉渭陽之資,遂簒漢室。今君身曲,亦恐終成亂階。會大旱,肇擅録囚徒,欲以收衆心。懌言於魏主曰:昔季氏旅於泰山,孔子疾之,誠以君臣之分,宐防微杜漸,不可瀆也。減膳録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豈人臣之義乎?明君失之於上,姦臣竊之於下,禍亂之基,於此在矣。帝笑而不應。夏,四月,魏詔尚書與羣司鞫理獄訟,令飢民就穀燕、恒二州及六鎮。乙酉,魏大赦,改元延昌。 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詡為太子,始不殺其母。以尚書右僕射郭祚領太子少師。祚嘗從魏主幸東宫,懐黄㼐以奉太子。時應詔左右趙桃弓深為帝所信任,祚私事之,時人謂之桃弓僕射、黄㼐少師。 十一月,乙未,以吳郡太守袁昂兼尚書右僕射。 初,齊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世祖詔選學士十人修五禮,丹楊尹王儉揔之。儉卒,以事付國子祭酒何胤,胤還東山,齊明帝敕尚書令徐孝嗣掌之。孝嗣誅,率多散逸,詔驃騎将軍何佟之掌之。經齊末兵火,僅有在者。帝即位,佟之啓審省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以為庶務權輿,宜俟隆平,欲且省禮局,併還尚書儀曹。詔曰:禮壊樂缺,實宜以時修定。但頃之修撰不得其人,所以歴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既經國所先,可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奏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令自舉學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疑者,依石渠、白虎故事,請制㫖斷决。乃以右軍記室參軍明山賔等分掌五禮,佟之揔其事。佟之卒,以鎮北諮議參軍伏暅代之。暅,曼容之子也。至是五禮成列上之,合八千一十九條,詔有司遵行。 己酉,臨川王宏以公事左遷驃騎大将軍 是嵗。魏以桓叔興為南荆州刺史,治安昌?。東荆州。
十二年春正月辛夘,上祀南郊,大赦。 二月辛酉,以兼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右僕射。 己夘,魏髙陽王雍進位太保。 鬱洲迫近魏境,其民多私與魏人交市。朐山之亂,或隂與魏通,朐山平,心不自安。青、冀二州刺史張稷不得志,政令寛㢮,僚吏頗多侵漁。庚辰,鬱洲民徐道角等夜襲州城,殺稷,送其首降魏。魏遣前南兖州刺史樊魯将兵赴之。於是魏飢,民餓死者數萬。侍中游肇諫,以為:朐山濵海,卑濕難居,鬱洲又在海中,得之尤為無用。其地於賊要近,去此閑逺,以閑逺之兵攻要近之衆,不可敵也。方今年飢民困,唯宜安静,而復勞以軍旅,費以饋運,臣見其損,未見其益。魏主不從。復遣平西将軍奚康生将兵逆之,未發,北兖州刺史康絢遣司馬霍奉伯討平之。 辛巳,新作太極殿, 上嘗與侍中、太子少傅建昌矦沈約各疏栗事,約少上三事,出謂人曰:此公䕶前,不則羞死。上聞之,怒,欲治其罪,徐勉固諫而止。上有憾於張稷,從容與約語及之,約曰:左僕射出作邊州,已徃之事,何足復論!上以爲約與稷昏家,相為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内殿。約懼,不覺上起,猶坐如初。及還,未至牀,而憑空頓於戸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劒斷其舌,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上遣主書黄穆之視疾,夕還増損,不即啓聞,懼罪,乃白赤章事。上大怒,中使譴責者數四,約益懼,閏月乙丑,卒,有司諡曰文。上曰:情懐不盡曰隠。改諡隠矦。 夏五月,夀陽久雨,大水入城,廬舍皆沒。魏揚州刺史李崇勒兵泊於城上,水増未已,乃乗船附於女牆,城不沒者二板。将佐勸崇弃夀陽,保北山,崇曰:吾忝守藩岳,徳薄致災,淮南萬里,繫于吾身,一旦動足,百姓瓦解,揚州之地,恐非國物,吾豈愛一身,取愧王尊!但憐此士民無辜同死,可結筏隨髙,人規自脱,吾必與此城俱沒,幸諸君勿言!揚州治中裴絢帥城南民數千家,汎舟南走,避水髙原,謂崇還北,因自稱豫州刺史,與别駕鄭祖起等送任子來請降。馬仙琕遣兵赴之。崇聞絢叛,未測虚實,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曰:比因大水顛狽,為衆所推。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公早行,無犯将士。崇遣從弟寧朔将軍神等将水軍討之,絢戰敗,神追拔其營。絢走,為村民所執,還至尉升湖,曰:吾何靣見李公乎!乃投水死。絢,叔業之兄孫也。鄭祖起等皆伏誅。崇上表以水災求解州任,魏主不許。崇沈深寛厚,有方略,得士衆心。在夀春十年,常養壯士數千人,冦來無不摧破,鄰敵謂之卧虎。上屢設反間以疑之,又授崇車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戸郡公,諸子皆為縣矦。而魏主素知其忠篤,委信不疑。 六月,癸巳,新作太廟。 秋,八月,戊午,以臨川王宏為司空。魏恒、肆二州地震山鳴,踰年不已,民覆壓死傷甚衆。魏主幸東宫,以中書監崔光為太子少傅,命太子拜之,光辭不敢當,帝不許。太子南靣再拜,詹事王顯啓請從太子拜,於是宫臣皆拜。光北靣立,不敢荅,唯西靣拜謝而出。
十三年春二月丁亥,上耕藉田,大赦。宋、齊藉田皆用正月,至是始用二月。及致齋祀先農。 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衰老,與諸子孫聚歛無厭,部内若之,咸言欲叛。魏主遣中書舍人劉桃符慰勞益宗,桃符還,啓益宗侵擾之狀。魏主賜詔曰:桃符,聞卿息魯生在淮南貪暴,為爾不已,損卿誠効。可令魯生赴闕,當加任使。魯生久未至,詔徙益宗為鎮東将軍、濟州刺史。又慮其不受代,遣後将軍李世哲與桃符帥衆襲之,奄入廣陵。魯生與其弟魯賢、超秀皆犇闗南,招引梁兵,攻取光城已南諸戍。上以魯生為北司州刺史,魯賢為北豫州刺史,超秀為定州刺史。三月,魏李世哲擊魯生等,破之,復置郡戍,以益宗還洛陽,授征南将軍、金紫光禄大夫。益宗上表稱:為桃符所讒,及言魯生等為桃符逼逐使叛,乞攝桃符與臣對辨虚實。詔不許,曰:既經大宥,不容方更為獄。 秋,七月,乙亥,立皇子綸為邵陵王,繹為湘東王,紀為武陵王。 冬,十月,庚辰,魏主遣驍騎将軍馬義舒慰諭柔然。魏王足之入冦也,上命寧州刺史涪人李略禦之,許事平,用為益州。足退,上不用。略怨望,有異謀,上殺之。其兄子苗犇,魏步兵校尉泰山淳于誕嘗為益州主簿,自漢中入魏,二人共説魏主以取蜀之策,魏主信之。辛亥,以司徒髙肇為大将軍、平蜀大都督,将步騎十五萬冦益州,命益州刺史傅豎眼出巴北,梁州刺史羊祉出涪城,安西将軍奚康生出綿竹,撫軍将軍甄琛出劒閣。乙夘以中䕶軍元遥為征南将軍,都督,鎮遏梁、楚。游肇諫,以為:今頻年水旱,百姓不宜勞役。徃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欵,故有征無戰。今之陳計者,真偽難分,或有怨於彼,不可全信。蜀地險隘,鎮戍無隙,豈得虚承浮説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将何及!不從。以淳于誕為驍騎将軍,假李苗龍驤将軍,皆領鄉導統軍。 魏降人王足陳計,求堰淮水以灌夀陽,上以為然,使水工陳承伯、材官将軍祖暅視地形,咸謂淮内沙土漂輕不堅實,功不可就。上弗聴,發徐、揚民率二十戸,取五丁以築之。假太子右衛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并䕶堰作於鍾離,役人及戰士合二十萬,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築土,合脊於中流。 魏以前定州刺史楊津為華州刺史。津,椿之弟也。先是,官受調絹,尺度特長,任事因縁,共相進退,百姓苦之。津令悉依公尺,其輸物尤善者,賜以杯酒;所輸少劣,亦為受之,但無酒以示恥。於是人競相勸,官調更勝舊日。魏太子尚㓜,每出入東宫,左右乳母而已。宫臣皆不之知。詹事楊昱上言:乞自今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等翼從。魏主從之,命宫臣在直者從。至萬嵗門。 魏御史中尉王顯問治書侍御史陽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庫充實,卿以為何如?固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贓贖悉輸京師,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可不戒哉!顯不悦,因事奏免固官。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