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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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4

唐紀五十五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乗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爲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爲重,朝廷爲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㑹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宻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爲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鎭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夘,李絳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弃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欲且除留後,絳曰:興㳟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爲魏博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庚戌,更名皇子寛曰惲,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内庫錢百五十萬緍以賜之。左右宦官以爲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柰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収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緍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爲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爲!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緍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兖、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爲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户部郎中河東胡証爲之。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税。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鄆、蔡,恒遣遊客間説百方,興終不聽。季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其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度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懐諫于京師。辛巳,以懐諫爲右監門衛將軍。 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開置營田,可以省費足食。上從之。絳命度支使盧坦經度用度,四年之間,開田四千八百頃,収榖四千餘萬斛,歳省度支錢二十餘萬緍,邊防頼之。上嘗於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爲朕惜官,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祐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諳者尚不與官,不諳者何敢復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若避親故之嫌,使聖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刑,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 是歳,吐蕃宼涇州及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絳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䇿鎭兵始置之,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宼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云申取中尉處分,比其得報,虜去逺矣。縱有果鋭之將,聞命奔赴,節度使無刑戮以相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却,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當道節度使,使號令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宼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既而神䇿軍驕恣日久,不樂?節度使,竟爲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爲相州刺史。融,興之兄,興㓜孤,融長養而教之。興嘗於軍中角射,一軍莫及,融退而抶之曰:爾不自晦,禍將及矣。故興能自全於猜暴之時。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義權知國務。庚午,以言義爲勃海王。 李吉甫、李絳數爭論於上前,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權德輿居中無所可否,上鄙之。辛未,德輿罷守本官。 辛夘,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弘正。 司空、同平章事。于頔久留長安,鬱鬱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與樞宻使梁守謙同宗,能爲人屬請,頔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賂正言,求出鎭。久之,正言詐漸露,敏索其賂不得,誘其奴支解之,弃溷中。事覺,頔帥其子殿中少監季友等素服詣建福門請罪,門者不内,退負南牆而立,遣人上表。閤門以無印引,不受,日暮方歸,明日復至。丁酉,頔左授恩王傅,仍絶朝謁。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貶官,僮奴死者數人。敏至秦嶺而死,事連僧鍳虛。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倖,受方鎭賂遺,厚自奉養,吏不敢詰。至是,權倖爭爲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臺宣㫖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後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而從之。三月,丙辰,杖殺鍳虛,沒其所有之財。 甲子,徵前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夏六月,大水,上以爲隂盈之象。辛丑,出宫人二百車。 秋七月辛酉,振武節度使李光進請脩受降城,兼理河防。時受降城爲河所毁,李吉甫請徙其徒於天德故城。李絳及户部侍郎盧坦以爲:受降城張仁愿所築,當磧口,據虜要衝,美水草,守邊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柰何捨萬代永安之䇿,徇一時省費之便乎?况天德故城,僻處确瘠,去河絶逺,烽候警急,不相應接,虜忽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懐義奏利害,與絳、坦同,上卒用吉甫,䇿以受降城騎士?天德軍。李絳言於上曰:邊兵徒有其數而無其實,虛費衣糧。將帥但縁私役使,聚其貨財,以結權倖而已,未嘗訓練以備不虞。此不可不於無事之時豫留聖意也。時受降城兵籍舊四百人,及天德軍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餘稱是,故絳言及之。上驚曰:邊兵乃如是其虛邪!卿曹當加按閲。㑹絳罷相而止。 乙巳,廢天威軍,以其衆?神䇿軍。 丁未,辰、溆州賊張伯靖請降。九月辛亥,以伯靖爲歸州司馬,委荆南軍前驅使。 初,吐蕃欲作烏蘭橋,先貯材於河側,朔方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先厚賂之,然後併力成橋,仍築月城守之。自是朔方禦冦不暇。 冬,十月,回鶻發兵度磧南,自栁谷西擊吐蕃。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邊軍戒嚴。 振武節度使李進賢不恤士卒,判官嚴澈,綬之子也,以刻覈得幸於進賢。進賢使牙將楊遵憲將五百騎趣東受降城以備回鶻,所給資裝多虛估。至鳴沙,遵憲屋處,而士卒暴露,衆發怒,夜聚薪環其屋而焚之,卷甲而還。庚寅,夜,焚門,攻進賢,進賢踰城走,軍士屠其家,并殺嚴澈,進賢奔靜邊軍。 羣臣累表請立德妃郭氏爲皇后,上以妃門宗彊盛,恐正位之後,後宫莫得進,託以歳時禁忌,竟不許。 丁酉,振武監軍駱朝寛奏,亂兵已定,請給將士衣。上怒,以夏綏節度使張煦為振武節度使,將夏州兵二千赴鎮,仍命河東節度使王鍔以兵二千納之,聽以便宜從事。駱朝寛歸罪於其將蘇若方而殺之。 發鄭、滑、魏博卒鑿黎陽古河十四里,以紓滑州水患。

上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譖君子者,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此皆羣小欲害善人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

九年春正月甲戌,王鍔遣兵五千㑹張煦於善羊柵。乙亥,煦入單于都護府,誅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貶李進賢爲通州刺史。甲午,駱朝寛坐縱亂者,杖之八十,奪色,配役定陵。 李絳屢以足疾辭位,癸夘,罷爲禮部尚書。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爲淮南監軍。至是,上召還承璀,先罷絳相。甲辰,承璀至京師,復以爲弓箭庫使。左神䇿中尉李吉甫奏:國家舊置六胡州於靈、鹽之境,開元中廢之,更置宥州以領降户。天寳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寳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復之,以備回鶻,撫党項。上從之。夏,五月,庚申,復置宥州,理經略軍,取鄜城、神䇿屯兵九千以實之。先是,回鶻屢請昏,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爲:回鶻凶彊,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歳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後可以修城塹,蓄甲兵。邊備既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磧路無備,更脩天德,以疑虜心。萬一北邊有驚,則淮西遺醜復延歳月之命矣。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歩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禦。借使一歳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乙丑,桂王綸薨。 六月,壬寅,以河中節度使張弘靖爲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弘靖,延賞之子也。 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壻也。上歎郁之才美,曰:德輿得壻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貴戚及勲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選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貫者,諸家多不願,惟杜佑孫司議郎悰不辭。秋,七月,戊辰,以悰爲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尚歧陽公主。公主,上長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巳,成昏。公主有賢行,杜氏大族,尊行不趐數十人;公主卑委怡順,一同家人禮度,二十餘年,人未嘗以絲髪閒指爲貴驕。始至,則與悰謀曰:上所賜奴婢,卒不肯窮屈,奏請納之,悉自市寒賤可制指者。自是閨門落然不聞人聲。 閏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呉少陽薨。少陽在蔡州,隂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壽州茶山以實其軍。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䘮,以病聞,自領軍務。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離,請徙理壽州以經營之。㑹朝廷方討王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吉甫以爲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歸順,則河陽爲内鎭,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㣧爲汝州刺史,充河陽、懐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爲喜也。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顔爲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爲壽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爲荆南節度使,以荆南節度使嚴綬爲山南東道節度使。呉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虛實及取元濟之䇿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爲輟朝,但易環蔡諸鎭將帥,益兵爲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將董重質,呉,少誠之壻也,元濟以爲謀主。 戊戌,加河東節度使王鍔同平章事。 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爲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焚葉,掠魯山、襄城,?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冬,十月,丙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薨。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顔爲節度使。甲子,以嚴綬爲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呉元濟。乙丑,命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監其軍。戊辰,以尚書左丞吕元膺爲東都留守。 党項宼振武。 十二月戊辰,以尚書右丞韋貫之同平章事。

十年春正月乙酉,加韓弘守司徒。弘鎭宣武十餘年不入朝,頗以兵力自負,朝廷亦不以忠純待之。王鍔加同平章事,弘恥班在其下,與武元衡書,頗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勢以制呉、元濟,故遷官使居鍔上以寵慰之。 呉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己亥,制削元濟官

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于磁丘,却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壽州團練使令狐通爲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柵盡爲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户。詔鄂岳觀察使栁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呉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櫜鞬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决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䘮厚給之,妻滛泆者,沈之於江。士卒皆喜曰:中丞爲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皆㨗。公綽所乗馬。踶殺圉人,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 河東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誅之,及其黨 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皆以爲逺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逺。永州司馬栁宗元爲栁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爲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栁易播、㑹。中丞裴度亦爲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爲死别,良可傷。上曰:爲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爲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宗元善爲文,嘗作梓人傳,以爲梓人不執斧斤刀鋸之技,專以尋引規矩繩墨,度羣木之材,視棟宇之制,相髙深圓方短長之宜,指麾衆工,各趨其事,不勝任者退之。大夏既成,則獨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猶相天下者,立綱紀,整法度,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能者進之,不能者退之。萬國既理,而談者獨稱伊傳周、召,其百執事之勤勞不得紀焉。或者不知體要,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听听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逺者,是不知相道者也。又作種樹郭槖駝:傳曰:槖駝之所種,無不生且茂者。或問之,對曰:槖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則其天全而性得矣。它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其膚以驗其生枯,揺其本以觀其踈宻,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爲政亦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之。旦暮吏來聚民而令之促其耕穫,督其蠶織,吾小人,輟饔飱以勞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職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庚子,李光顔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田弘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呉元濟。 甲辰,李光顔又奏破淮西兵於南頓, 呉元濟遣使求救於?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二千人趣壽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爲元濟之援也。師道素養刺客,姧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徒説師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隂院積江、淮租賦,請潛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宫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竒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盗賊竊發。辛亥暮,盗數十人攻河隂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榖二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顔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悦。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爲: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因條陳用兵利害,以爲: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羇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逺,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鬭,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猶願自備衣糧,保護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歸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爲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丙申,李光顔奏敗淮西兵於時曲。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光顔不得出,乃自毁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顔自將數騎衝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攬轡止之,光顔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爲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説師道曰:天子所以鋭意誅蔡者,元衡賛之也,請宻往刺之。元衡死,則它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爲然,即資給遣之。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爲呉元濟遊説,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毁元衡。六月,癸夘,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歩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氊㡌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斷義臂而去,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朝班猶未齊,賊遺紙於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爲相,大索賊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緍,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成德軍進奏院有恒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衆多疑之。庚戌,神䇿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寮,議其罪。裴度病瘡,卧二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絶。或請罷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姧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藩鎭䟦扈者,將視此爲髙下,不可中止。上以爲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宼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潛匿亡去。 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度使李光進薨。光進與弟光顔友善,光顔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後娶。光顔使其妻奉管籥,籍財物歸于其姒,光進反之曰:新婦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絶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李師道置留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潛内兵於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宫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明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吕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廹。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頼以安。東都西南接鄧虢,皆髙山深林,民不耕種,專以射獵爲生,人皆趫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圓淨,故嘗爲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爲師道謀,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閒,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爲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既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圓淨罵曰:䑕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教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爲之耳目。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宻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鎭䟦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謀屠都城,燒宫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上以爲然。而方討呉元濟,絶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 乙丑,李光顔敗於時曲。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禆將多立功,故使鎭襄陽,且督諸軍討呉元濟。綬無它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九月,癸酉,以韓弘爲淮西諸軍都統。弘樂於自擅,欲倚賊以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李光顔在諸將中戰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教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先致書,光顔乃大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絶世,一座盡驚。光顔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顔覉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然戰士數萬,皆弃家逺來,冒犯白刃,光顔何忍獨以聲色自娯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并妓返之,曰:爲光顔多謝相公,光顔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東道爲兩節度,以户部侍郎李遜爲襄、復、郢、均、房節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髙霞寓爲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辛丑,刑部侍郎權德輿奏:自開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類後至今長行敕,近刪定爲三十卷,請施行。從之。 上雖絶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庚戌,東都奏盗焚栢崖倉。 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壬申,韓弘請命衆軍合攻淮西,從之。李光顔、烏重㣧敗淮西兵於小溵水,拔其城。乙亥,以嚴綬爲太子少保。盗焚㐮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僃火。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戊寅,盗焚獻陵寢宫永巷。 詔發振武兵二千㑹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己丑,吐蕃欵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呉少陽聞信州人呉武陵名,邀以爲賔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歩騎委都押牙温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衆,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隂而還。愿,晟之子也。 東都防禦使吕元膺請募山棚以衛宫城,從之。 乙丑,河東節度使王鍔薨。 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鎭皆苦之,爭上表請討

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以爲兩役並興,恐國力所不支,請併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爲之止,弘靖乃求罷。十一年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乙亥,幽州節度使劉緫奏敗成德兵,㧞武强,斬首千餘級。 庚辰,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各解職守本官。時羣臣請罷兵者衆,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餘。徽,呉人也。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横海、魏愽、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呉、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之,卒致朱泚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聽。甲申,盗斷建陵門㦸四十七枝。 二月,西川奏,吐蕃賛普卒,新賛普可黎可足立。 乙巳,以中書舍人李逢吉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孫也。 乙卯,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南詔勸龍晟滛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巔弑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巔,賜姓䝉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己未,劉緫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荆南節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請入朝,欲勸上罷兵。行至鄧州,聞蕭俛、錢徽貶官,及見上,更以必克勸之,僅得還鎭。 辛酉,魏愽奏敗成德兵,㧞其固城。乙丑,又奏㧞其鵶城。 三月庚午,太后崩。辛未,敕以國哀,諸司公事權取中書門下處分,不置攝冡宰。 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㧞?山。己夘,唐、鄧節度使髙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柵。 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壽。 夏四月庚子,李光顔、烏重㣧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三千級。 辛亥,司農卿皇甫鏄以兼中承權判度支,鏄始以聚歛得幸。 乙夘,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  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 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夏州節度使田進討平之。 五月,壬申,李光顔、烏重㣧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二千餘級。六月,甲辰,髙霞寓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虛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駭愕。宰相入見,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髙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秋七月丁丑,貶霞寓爲歸州刺史,遜亦左遷。恩王傳。以河南尹鄭權爲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荆南節度使袁滋爲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爲理所。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二萬,殺二千餘人,捕虜千餘人。田弘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宫,殺二千餘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性髙簡,好甄别流品,又數請罷用兵,左補闕張宿毁之於上,云其朋黨。八月,壬寅,貫之罷爲吏部侍郎。 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衆於柏鄉,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爲三壘以環柏鄉。 庚申,葬莊憲皇后于豐陵。 九月乙亥,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㑹曹。朗,及之子也。 饒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户。 丙子,以韋貫之爲湖南觀察使,猶坐前事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韋顗、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皆爲逺州刺史。張宿䜛之,以爲貫之之黨也。顗,見素之孫;處厚,夐之九世孫也。 乙酉,李光顔、烏重㣧奏㧞呉元濟陵雲柵。丁亥,光顔又奏㧞石、越二柵。壽州奏敗殷城之衆,㧞六柵。 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黄洞蠻為冦。乙丑,邕管奏擊黄洞蠻,却之,復賔蠻等州。 丙寅,加幽州節度使劉緫同平章事。 李師道聞拔陵雲柵而懼,詐請輸?,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王鍔家二奴告鍔子稷改父遺表,匿所獻家財,上命鞫於内仗,遣中使詣東都檢括鍔家財。裴度諌曰:王鍔既?,其所獻之財已爲不少,今又因奴告檢括其家,臣恐諸將帥聞之,各以身後爲憂。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殺之。 庚子,以給事中柳公綽爲京兆尹。公綽、?赴府,有神䇿小將躍馬横衝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使待罪京兆。京兆爲輦轂師表,今視事之?,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命,非獨慢臣也。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爲神䇿軍將也。上曰:何不奏?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於街衢,金吾街使當奏;在坊内,左右廵使當奏。上無以罪之,退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討淮西諸軍近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辛巳,命知樞宻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士。庚寅,先加李光顔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辛夘,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斬首千餘級。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軍。承宗懼,潛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顧,而揺㑹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恒州,與承宗戰,大敗,奔還定州。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爲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鎭遏亂者,歛軍中衣以歸,鎬以兵衛送還朝。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 丁未,以翰林學士王涯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呉元濟境。元濟圍其新興柵,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爲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爲唐、隋、鄧節度使。愬,聽之兄也。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隂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緍。 己未,容管奏黄洞蠻屠巖州。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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