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小集卷第五

北山小集卷第五

信安程　俱。

古詩五

秋華無幾，尚有紫薇相對里巷間。

晚花如寒女，不識時丗粧。幽然草間秀，紅紫相低卭。榮木事已休，重隂閟深蒼。尚有紫薇花，亭亭表秋芳。扶䟽綴繁柔，無復粉艶光。空庭一飄委，巳覺巾?凉。手中蒲葵箑，雖復未可忘。仰視白日永，凄其感冰霜。

傅沖益寄淮口阻風及清淮道中詩二首，又次漣水一首，用其韻和寄。群玉聚名雋，作書如九丘。回觀白虎儒，譾淺安可侔。傅子故䟽爽，十年嗟滯留。?﨑百憂後，晚爲造物收。平生未見書，頗足資吟謳。縱未服豸角，且當佐螭頭。安知免官去，觸熱送濁流。清朝正湏才，洗垢方鎮浮。豈使三語掾，垂綸逐群鷗。譬如飄風頃，終濟萬里舟。

青山照長淮，氣?一方冠。清光湛溶溶，洛尾殺湍悍。斯逰今一紀，回首若朝旦。塵容故如昨，凡骨終不換。但於憔悴餘，生死知一貫。歸田食不足，乗障力難捍。折?委吏間，亦豈愧儒緩。自君彈冠西，吾事足悲惋。坐看秋空雲，已復澹河漢。鮮歡桮杓乾，絶學編䇿斷。西山雖爽氣，烏幘安敢岸。思君笑言樂，目送歸翼亂。朝來得新詩，一一錦繡爛。塵膺乆結約，邂逅百憂泮。何當索此身，乆矣次山漫。故人尺素來天際，頗憶當年任守壘。平明一?百事空，不作細書書?尾。寄書五湖夸海岱。入眼滄溟無百里。軍城崪屼枕青山，地脉遥從岱宗起。題詩要爲冩髙閣，播颺意欲先穅秕。晚登南宫頭已白，却駕朱轓臨泗水。丹燒未辨令威鶴，神游先跨琴髙鯉。可憐蕭散竹林士，埋玉青山骨空委。人生一丗偶相值，轉首羲娥不停晷。西山妙蹟欲仙去，爽氣朝來盡如洗。遥知吊古一長喟，引勝澆愁付浮蟻。有詩淮上可微吟，㑹有流魚出傾耳。

周萃秀才?詩次韻酬之一首：

病驥伏長坂，悲鳴想戎軒。游魚落枯肆，墮淚臨河墳。人生道脩阻，趼足窮崑崙。沈淵探驪頷，一跌萬鬼隣。我老不解事，區區筭沙塵。讀書亦良苦，内視餒且貧。爲文冨詼?，?不救否屯。尔來自箴切，習氣不復存。方將?黥劓，寂兀謝丗紛。朝露視窮逹，春冰釋癡嗔。君胡創推激，發我惰與昏。如君東吴秀，俊拔昔所聞。名駒始就秣，意氣巳不群。抗髒市門客，豈堪同日論。秋雨三首。

細字忽難讀。松䆫失朝暉。開簾視天宇。屯雲凝如黳。霏微乍噴洒。翕忽看淋漓。斯湏建百川。中庭即方池。秋雷亦動地。勢洶萬皷鼙。虚簷忽無聲。蒼狗變白衣。飄揺露穹碧。凉飊洗蒸炊。雨師真解事，作止適所冝。

十日儷辰次，如環了無端。人言秋甲子，畏濕不畏乾。向來譙門道，旁立三尺壇。故勤壁間縁，一起泥中蟠。青衣躍且躁，有如沐猴冠。先聲忽洒道，直此辰與干。迩來未旬浹，三見急雨寒。黃流抺河草，連檣度平瀾。良苗有佳色，未覺千畒寛。時晹亦湏早，無使江潮翻。

華首三不遇，求田亦良圖。莫嗔湖海士，豪氣故不除。扶犂本吾事，二頃終勝無。繞舍生蒿蓬，閉門種英蕪。從渠百尺樓，?此蝸牛廬。吴中乆卜隣，㑹從故人居。荆溪一㕓地，儻與求羊俱。屠門過大嚼，一雨喜有餘。正恐二三子，聮翩躡雲衢。空令千里駕，悵望黃公壚。過紅梅閣一首：春風如醇酒，着物物不知。能使死瓦色，化爲明艶姿。寒枯出繁秀，巧與節物期。江梅故幽獨，綽約不自持。居然北枝後，迨此白日遟。春風日浩蕩，醉色回冰肌。清妍有餘熊，衆芳謝凡卑。慿虚一回睇，俯仰歳月馳。所恨培雪根，向來歳寒枝。差池弄芳晩，坐令顔色移。顔色固嫵媚，幽香無故時。

周憲之用余送趙子雍詩韻作屬徳祖及余同作二首。

嗟我渉丗路，有如陸推舟。㝷常不可冀，况乃萬里流。安能逐驪騄，超忽十二州。雖然晚聞道，淺矒如孫休。徃者謝五斗，種?從故侯。家山三畒宅，白首遂首丘。一爲飢所驅，復作漫浪遊。曲意泯圭角，終然足人尢。焉知大隱地，亦復懷百憂。

大雲吴中士，妙學兼般舟。筆下走三峽，胷中包九流。考古自墳典，探?極方州。别來十五年，邂逅一?休。作書不求聞，取重唯桓侯。尚北宫獨冷，塵埃忘跖丘。尔者稍薦賢，蒲輪遂西遊。會當君相間，作詩繼何尤。遥知市門子，人不堪其憂。

劉朝散長源淮夫劉先生彛之子，孝悌有賢行，年六十一，且致仕，侍其親義興，爲賦詩一首：

劉侯六十衣綵衣，上堂娱戯如嬰兒。慈顔華髮顧之?，坐令寒日生春暉。折?歛板三十載，晩登名籍黃金閨。緋衫裹束不料暖，况坐筦庫窮刀錐。古心古貌乃天與，雖欲嫵媚將安施。一朝拂䄂不回顧，擇隣問舍荆溪湄。人言家徒四壁立，如君四壁?無之。我知劉侯有至樂，視丗五鼎同糠糜。分隂不愽?白壁，啜菽自作羔豚肥。有兒教飭知禮節，不以口耳傳書詩。應門侍坐走前後，翼翼想見名家規。天恩優老命之仕，俾繼禄食安其私。古人未必兼有此，篤行知足如君稀。聖皇側席思厚俗，詔取八行登前龜。向來蒲輪走四海，有賢如此誰當知。?鴻一舉不可挽，道路仰首空嗟咨。題蔣永仲蜀道圖：

梓州别駕真雛鳯，賞古探竒坐飢凍。要窺蔚藍天，直上潼江歷秦宋。每逢佳處靜盤礴，流出胷中九雲夢。乾坤坱北本無迹，我獨毫端發神用。戯驅萬變寄陶冩，軒豁端倪巧搏控。蒼筠擢秀飽冰雪，古?撑空中梁棟。竒礓那得在山谷，回首何年委堅重。輪囷偃盖屈金鐵，夭矯驚虬起巖洞。春江莾蒼迷東西，漢南老栁參差垂湮。中逺近見木末，明星已没城烏啼。平生險怪三峽水，古木巃嵸隂風吹。石間雷雹殷九地，出入噴薄無窮時。我身趼足半天下，偃蹇故是山林姿。南行?霍北嵩洛，應接不暇空狂癡。作詩冩意如捕景，况有三絶窮天機。清晨對此怳自失，眼中太白橫峨嵋。請君十襲秘緹革，恐復仙去歸無期。

寄開化李令光四首：

我行阡陌間，苗麥巳復青。茅茨間新槀，鷄犬有和聲。不見吏索錢，田家得其生。鷄犬亦肥字，不遭無事烹。於斯可觀政，豈在赫赫名。父老亦相語，驩然就春耕。官租及時了，卒歳樂無營。

李侯諸生秀，峩冠論?虚。安知俗吏事，小試已可書。瘽心究人瘼，要使安田廬。慨然有竒趣，耿耿非丗儒。乃知百里間，亦足寄所攄。誰當索幽隱，置彼九逹衢。

山間古梅林，有鴞集其端。不飛亦不鳴，彈射莫敢干。下窺群雀雛，啄顙刳其肝。欣然舐兩爪，意得良自安。飛來多凡鳥，助此㓙且殘。安知萬山曲，亦復鳴棲鸞。相咻固不可，見嚇技亦殫。衆鳥旣有恃，相期在歳寒。

平生四方人，惰地隨蓬桑。故郷二頃田，稊米寄太倉。從渠雀䑕耗，敢計松菊荒。未能思計然，錐刀折?芒。十年乃一歸，歸席不煖牀。吾廬正如寄，縣府固相忘。偶聞賢長官，邂逅尉所望。吾寧媚之子，故是衆所臧。

同叔問諸人以橘栗柿蔗爲題以東南之美爲韻余得橘美字韻一首。

三閭老沈湘，嘉頌誰與美。白華發幽馨，春色薦甘醴。金衣光出懷，縹實酸裂齒。豈無三百苞，未見十二子。緬懷啇山翁，善幻亦徒耳。壷中何足道，千刹一毫比。我今老而窮，饘粥思乞米。恨無千頭奴，杼軸供萬指。慇懃祝移根，勿作江北枳。

仲嘉分題得詩，分韻得經字，是日仲嘉以事先歸代作一首。

六義出秦火，至今如日星。人言三百篇，聖手昔所經。我疑東家丘，削迹不自懲。覉臣與孽子，中有怨刺情。胡爲不刪去，被彼絃歌聲。遂令南白軰，不識至道精。昔爲人所重，今爲時所輕。

建除一首酬林徳祖虙。

建旟撫方面，簮筆登雲衢。除書無虚日，念子何躊躇。滿堂羅經史，問字無停車。平明戸外屨，接迹叩所需。定坐爲詳說，從周述唐虞。執經退食罷，貝梵頗卷舒。破魔無堅壘，解髻皆明珠。危絃寡知音。寂寞空居諸。成詩逺相寄。尺鯉來東吴。收之巾十襲。永好不可渝。開緘歎竒决。巳作東歸圖。閉蕃着空舍。誰辨公車書。

仲嘉被檄來吴按吏用非所長。旣足歎息。而或者妄相窺議益足?云戯作十二辰歌一首。

驅驥搏䑕難爲功。不如置之牛皂中。平生暴虎笑馮婦，豈向兎脚分雌雄。龍山從事盛徳士，逹觀巳悟虵憐風。馬曹五斗直如寄，羊仲三徑終當同。群猴憎猿坐殊趣，甕中醯鷄無逺度。從渠狗曲誚王生，欲辨龍猪復誰語。聞仲嘉叔問繼以職事行縣道遊茶山及諸勝境作寄一首。

春風入山骨，毛甲亦巳舒。晨熹被春山，草木清而姝。况乃顧渚源，雲關護靈區。隂崖氣亦暧，瑞草先春敷。金沙出清泉，甘冽滋芳腴。依依楊柳村，渺?桑苧居。前瞻大小寒，窈窕窮﨑嶇。飛流吐明月，轉壑千雷車。叅天亡陳檜，霜黛鬱不枯。當時臨春地，變滅成榛蕪。安知歳寒質，千載獨不渝。大中乾元字，入木蛟鸞俱。薰風想佳句，竒蹤典刑餘。獨往三住翁，至今有遺墟。真游豈易遇，庶或聞沉榆。飽聞東吳勝，欲往丗累拘。二子獨幽討，仙舟繼籃輿。林間伯勞飛，茶篚春事?，尚有北枝秀，明空雪千株。幽香發清夜，肝膽生冰壷。王事旣料理，清游亦忘劬。遥知山水間，快若縱壑魚。今我方禄隱，居然卧蝸廬。畫墁固無役，及如著轅駒。亦擬浮扁舟，乗春經五湖。收帆白蘋下。令子見潜夫，

園居荒蕪，春至草生，日㝷野蔬以供匕筯。今日枯枿間得蒸菌四五亦取食之自?窮甚戯作此詩一首。

平生囁嚅口，出語無媚。恱定非　食姿，賦分在藜蕨。僑居得空園，窮陋亦清絶。分隂豈不惜，飽睡送日月。蕪菁不湏種，衆草今巳茁。朝來一雨過，青細皆可掇。東籬有更生，杞狗僅堪埒。乃知天隨生，豈羡五鼎列。堂萱不吾負，芽甲破春雪。縻身薦瓢簞，解我憂思結。薺花雖未繁，着地爛於纈。驚雷發蒸菌，自可當夏鼈。馬蘭亦芳脆，人莧固凡劣。晴朝當炙背，俯僂事挑抉。家人各盈䄡，汲井手自挈。滿炊太倉陳，侑以冬菹冽。盤中長闌干，置饋每虚撤。恨無籜龍苞，此味那得闕。長謡青青槐，饞液想庭樾。妻孥覆相誚，男子志勲烈。君非老浮圖，菜本可長齧。况兹閑草木，豈爲刀匕設。乃翁?摩腹，萬事付一吷。此中有真趣，勿爲兒軰說。

同趙叔問、江仲嘉遊法華。法華之勝唯曲水，㑹有客先焉還飲舟中分韻賦詩得山字一首。

乖龍忽起華陽天，東來銜雨鳴空山。豐隆轟空光照地，怒髯抉石飜雲煙。蜿蜒遺迹尚如昨，勢若九曲來河源。紛紛火齊散林莽，至今璀璨青霞端。我來夏木正森寂，萬籜篵篵抽琅玕。冰渠逗玉轉清淺，爽氣五月生秋寒。安知引勝獨無處，?鳬徑度飛帆前。强㝷幽逕俯東澗，一?却掉稽山舩。如聞神物家近岫，雲色千丈明山川。誰能遺我太平酒，戯追玉斧希林巔。

同江仲嘉納凉飛英寺。

浮圖湧平地。翳彼燒空雲，虚堂引脩廊。白晝來清薫，翛然據胡床，振我衣上塵。天渠出金沙，氣作芝蘭芬。冉冉度池閣，依依著?巾。道人拂朱絃，攫醳清且純。回觀笙篁耳，寡和非陽春。歩?縱幽討，禪房逕踈筠。幽䆫不見日，無異昔所聞。蒼然小山桂，偃蹇冰雪根。紛紛壁間題，蛇蚓雑鳯麟。媸妍等一戯，日月無停輪。我老厭羇旅，三年困歊氛。年年走長道，東越西游秦。白汗信揮雨，孤蓬坐如焚。今年下苕霅，過此金蘭人。何山豈不好，積翠相依因。炎威不相貸，可望不可親。湏君蠟??，重來約秋旻。兹遊亦蕭爽，聊足慰吾懃。

九月七日夜夢王元規詰旦，其弟元矩適相訪，感而作詩一首：

故人入幽夢，彷彿平生懷。心知九泉隔，意??不開。哦詩不成章，?怳誰能裁。曰此蕭爽士，寧當?黃埃。清晨客在門，乃自烏衣來。典刑鬼難弟，共歎一息乖。幽明不可詰，此夢何爲哉。回觀南園道，微徑巳蒿萊。南䆫夜集叔問戯取樟木腦然雪爲燈因與仲嘉叔問聮句一首。

性空本無方，水火不留礙。陽生至隂中，此理固有在。?疑水焚槐，忽若鏡加艾。又如大海中，神龍出光怪。冰姿映烈熖，勢恐不兩大。原燎正焮騰，湯沃忽崩敗。㳙㳙煖泉涌，熠熠寒光碎。偉哉六合間，恢詭不勝載。隂風結飛雨，來日九天外。蒼樟出芳液，根節依大塊。?非氣相求，又豈天所配。如何冰炭仇，乃作坎离㑹。因知造化機，幻手端可貸。

九日塊坐無聊，越州使君季野舍人見過敝廬，㑹方回承議亦至，因遊章公山林，登覽甚適，越州置酒暮夜乃歸作詩一首。

獨坐正搔首，華軒欵柴荆。念兹節物佳，及此乆雨晴。駕言共幽討，一放逺目明。森蒼䖸眉山，上有百尺亭。遥岑出西南，杳藹川原平。城中十萬家，煙雲隱飛甍。凉秋得遐觀，始覺天地清。朱欄據木末，開筵敞南榮。持觴屢相屬。泛彼東籬英。不知日云暮。?月忽巳升。秋娥亦徘徊。流光代華燈。風流龍山集。坐見千古情。慷慨相顧言。曜靈急飛騰。人生無根蔕。聚散不可慿。懸知明年㑹。相望若?星。公如洪都宴。傑閣依青?。儻有英妙客。摛文煥丹青。我如斜川翁。浪愛九日名。幽憂不能冩，濁酒或自傾。㑹與鑑湖老，兹山聊復登。

夜宿丞舍即事呈蔣大匠存誠蘇少監元老。

羣動夜方息，啾啾草間鳴。殘炎未云謝，遽作凉秋聲。秋風來幾時，朝暮氣已清。虗䆫置方塌，境寂身暫輕。卧念平生懷，展轉不得寜。

王生一言善，從容水衡丞。無功樂佳釀，能令濁流清。顧我老且竒，微官代躬耕。正當急跨馬，問訊桷與楹。觀公成風手，一引朱?繩。簡書可少置，頗哀此無能。和同舍胡元茂松年夜直書懷。

南枝挂明月，覉羽無安眠。天寒?脩竹，窈窕誰當看。平生飽幽獨，古井不復瀾。一來英俊中，夢?猶林泉。夜直石渠閣，周廬别閑寛。恨無清藜杖，照此清夜寒。

腐儒足嘲病，志願飡與眠。潭潭右文地，不作朱儒看。翬飛接觚稜，碧瓦如澄瀾。儻使論白虎，寧當賦甘泉。人間未見書，縱目宇宙寛。顧語芝蘭友，勿嫌松桂寒。北山小集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