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書治要卷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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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25

羣書治要卷第二十五

秘書監。鉅鹿男臣魏徵等奉 勅撰。

魏志上

紀:

太祖武皇帝,沛國人,姓曹,諱操,字孟德。建安四年,袁紹將攻許,公進軍黎陽,紹衆大潰。公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七年,令曰:吾起義兵,爲天下除暴亂,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吾悽愴傷懷。其擧義兵巳來,將士絕無後者,求其親戚以後之。授土田,官給耕牛,置學師敎之,爲存者立廟,使視其先人魂而有靈,吾百年之後何恨哉!十二年,令曰: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征必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爲列侯,其餘各以次受封,及復死事之孤,輕重各有差。十九年,安定大守母丘興將之官,公戒之曰:?胡欲與中國通,自當遣人來愼,勿遣人往也。善人難得,必將敎?胡妄有所請求,因欲以自利,不從便爲失異俗意,從之則無益事。興至,遣校尉范陵至?中,陵果敎。?使自請爲屬國都尉。公曰:吾預知當爾,非聖人也,伹更事多耳。二十五年,文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黃初二年,詔以議郞孔羡爲宗聖侯,奉孔子祀。令魯郡脩起舊廟,置百戶吏卒以守衛之。日有蝕之。有司奏免太尉。詔曰:灾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巳之義乎!其令百官各䖍厥職。後有天地之?,勿復劾三公。三年,表首陽山東爲壽陵,作終制曰:禮,國君卽位爲椑,存不忌亡也。封樹之制,非上古也,吾無取焉。壽陵因山爲體,無爲封樹,無立寢殿,造園邑,通神道。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骨無痛痒之知,冡非棲神之宅。禮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黷也。爲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巳。故吾營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施葦炭,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合古塗車芻靈之義。飯含無以珠玉,無施珠襦玉柙,諸愚俗所爲也。季孫以璵璠歛,孔子譬之暴骸中原。宋公厚葬,君子謂華元、樂呂不臣。漢文帝之不發覇陵,無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樹也。覇陵之完,功在釋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是釋之忠以利君,明帝愛以害親也。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釋之之言,鑒華元、樂呂,明帝之戒,存於所以安君定親,使魂靈萬載無危,斯則賢聖之忠孝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是無不掘之墓。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乃燒取玉柙金縷,骸骨并盡,豈不重痛哉!其皇后及貴人以下,不隨王之國者,有終没皆葬澗西,魂而有靈,無不之也。一澗之間,不足爲遠。若違詔妄有所變改造施,吾爲戮死地下,死而重死臣子,爲蔑死君父,不忠不孝。其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

五年,詔曰:先王制禮,所以昭孝事祖,大則郊社,其次宗廟。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亂,崇信巫史,至乃宮殿之內,戶牖之間,無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設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執左道論。

明皇帝諱叡,字元仲,文帝太子也。靑龍元年,祀故大將軍夏侯惇等於太祖廟庭。三年,景初元年,

齊王芳字蘭卿。正始八年,尚書何晏奏曰:善爲國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愼其所習,所習正則其身正,其身正則不令而行,所習不正則雖令不從。是故爲人君者,所與遊必擇正人,所觀覽必察正?,放鄭聲而弗聽,遠佞人而弗近,然後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季末闇主,不知損益,斥遠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遠,便辟褻狎,亂生近暱,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積以然,故聖賢諄諄以爲至慮。舜戒禹曰:鄰哉!鄰哉!言愼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愼所與也。詩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自今以後,可御幸式乾殿及遊豫後園,皆大臣侍從,因從容戲宴,兼省文書,詢謀政事,講論經籍,爲萬世法。

袁紹字本初,汝南人也。領冀州牧,轉爲大將軍,出長子譚爲靑州。沮授諫紹必爲禍始,紹不聽。

紹進軍黎陽,太祖擊破之。初,紹之南也,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衆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衆,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爲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巳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懇諫,紹怒,以爲沮衆,械繫之。紹軍旣敗。或謂豐曰:君心見重。豐曰:若軍有利,吾必全。今軍敗,吾其死矣。紹還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爲所咲,遂殺之。后妃傳易稱男正位于外,女正位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古先哲王,莫不明后妃之制,順天地之德,故二妃?嬀,虞道克隆;任姒配姬,周室用熙。廢興存亡,恆此之由。春秋說云:天子十二女,諸侯九女。考之情理,不易之典也。而末世奢縱,肆其侈欲,至使男女怨曠,感動和氣,唯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風敎陵遲,而大綱毁泯,豈不惜哉。嗚呼。有國有家者,其可以永鑒矣。

武宣卞皇后,琅耶人,文帝母也。黃初中,文帝欲追封大后父母。尚書陳羣奏曰。陛下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爲後式案典籍之文無婦人裂土因夫爵秦違古制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以作著詔下藏之臺閣永爲後式

文德郭皇后廣宗人也。黃初三年將登后位中郞棧潛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有天下,不唯外輔,亦有內助,治亂所由,盛衰從之。故西陵配黃,英娥降嬀,並以賢明,流芳上世。桀奔南巢,禍階末喜。紂以炮烙,怡悅姐巳。是以聖哲,愼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釋其令淑,以統六宮。䖍奉宗廟,陰敎聿修。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云:無以妾爲夫人之禮。齊桓誓命于葵丘,亦曰無以妾爲妻。今後宮嬖?,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后,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文帝不從。傳:夏侯尚,字伯仁,子玄字太初,少知名,累遷散騎常侍、中護軍司馬。宣王問以時事,玄議以爲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臺閣,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閭巷,優劣任之鄕人,下之叙也。夫欲淸敎審選,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渉而巳。何者?上過其分,則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勢馳騖之路開;下踰其叙,則恐天爵之外通,而機權之門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議柄也;機權多門,是紛亂之源也。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來,有年載矣。緬緬紛紛,未聞整齊,豈非分叙參錯,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伹考行倫輩,輩當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於家門,豈不忠恪於在官乎?仁恕稱於九族,豈不達於爲政乎?義斷行於鄕黨,豈不堪於事任乎?三者之類,取於中正,雖不處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流,亦煥然必明矣。奚必使中正干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且臺閣臨下,考功校否,衆職之屬,各有官長,且夕相考,莫究於此。閭閻之議,以意裁處,而使匠宰失位,衆人驅駭,欲風俗淸靜,其可得乎?天臺縣遠,衆所絕意,所得至者,更在側近,孰不脩飾,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則脩巳家門者,不如自達於鄕黨矣。自達於鄕黨者,不如自求於州邦矣。苟開之有路,而患其飾眞離本,雖復嚴責中正,督以刑罰,猶無益也。豈若使各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臺閣,臺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鄕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臺閣總之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然則內外相參,得失有所,互相形檢,孰能相飾?斯則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靜風俗而審官才矣。

荀彧字文。若。潁川人也。爲侍中尚書令

荀攸字公達彧從子也。太祖以爲軍師每稱曰: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伐善不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顏子寗武不能過也。文帝在東宮太祖謂曰:荀公達人之師表也。汝當盡禮敬之

賈詡字文和武威人也。爲太中太夫是時文帝爲五官將而臨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黨與有奪宗之議太祖甞問詡詡嘿然不對太祖曰:與卿言而不答何也。詡曰:屬適有所思故不卽對耳太祖曰:何思詡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太祖大笑。於是太子遂定。文帝卽位,以詡爲大尉。

袁渙字曜卿,陳郡人也。劉備之爲豫州擧,渙茂才,後爲呂布所拘留。布初與劉備和親,後離?。布欲使渙作書罵辱備,渙不可,再三強之,不許。布大怒,以兵脇渙曰:爲之則生,不爲則死。渙顏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耶,且不耻將軍之言彼誠小人耶。將復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於彼。且渙他日之事劉將軍猶今日之事將軍也。如一。且去此復罵將軍可乎!布慙而止

王脩字叔治北海人也。年七歲喪母,母以社日亡。來歲隣里社,脩感念母,哀甚。鄰里聞之,爲之罷社。袁譚在青州,辟脩爲治中從事。譚欲攻弟尚,脩諫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鬭而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若是者可乎?夫弃兄弟而不親,天下其孰親之?屬有讒人,固將交鬭其間,以求一朝之利。願明使君塞耳而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禦四方,可以橫行天下。譚不聽。太祖遂引軍攻譚于南皮。脩聞譚巳死,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太祖,乞收譚屍。太祖不應。脩復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歛譚屍,然後就戮,無所恨。太祖嘉其義,聽之。太祖破南皮,閱脩家穀不滿十斛,有書數百卷。太祖歎曰:士不妄有名。乃辟爲司空掾。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虛人也。太祖辟司空掾。原女早亡,時太祖愛子倉舒亦没,太祖欲求合葬,原辭曰:合葬,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爲哉!太祖乃止。

崔琰,字季珪,淸河人也。太祖領冀州牧,辟琰爲别駕從事。太祖征并州,留琰傅文帝於鄴。世子仍出田獵,變易服乘,志在驅逐。琰書諫曰:蓋聞盤于遊田,書之所戒;魯隱觀魚,春秋譏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經之明義也。今邦國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況公親御戎馬,上下勞慘,世子宜遵大路,愼以行正,思經國之高略。深惟儲副以身爲寶,而猥襲虞旅之賤服,忽馳騖而陵嶮,志雉兔之小娛,忘社稷之爲重。斯誠有識所以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衆望,不令老臣獲罪於天。世子報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敎,欲使燔翳捐褶,翳巳壞矣,褶亦去焉。後有此比,䝉復誨諸。魏國初建,拜尚書。時未立太子,臨菑侯植有才而愛,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訪於外。惟琰露板答曰:蓋聞春秋之義,立子以長,加五官將,仁孝聰明,宜承正統。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壻也。太祖貴其公亮,喟然歎息。遷中尉。琰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憚焉。琰薦揚訓,太祖爲魏王,訓發表襃述盛德,時人謂琰爲失所擧。琰與訓:書曰: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有白琰此書傲世怨謗者太祖怒罰琰爲徒?使人視之辭色無撓太祖令曰:琰雖見刑而通賔客門。若市人對賔客虯鬚直視,若有所瞋遂賜琰死爲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毛玠字孝先陳留人也。爲東曹掾,與崔琰並典選擧,其所用皆淸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厲,雖貴?之臣,輿服不敢過度。太祖歎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復何爲哉!文帝爲五官將,親自詣玠,屬所親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職,幸得免戾。今所說人非遷次,是以不敢奉命。魏國初建,爲尚書僕射,復典選擧。崔琰旣死,玠內不悅。後有白玠者,出見,黥面反者,妻子没爲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蓋由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獄。大理鍾繇詰玠,玠辭曰:臣聞蕭生縊死,因於石顯;賈子放外,讒在絳灌;白起賜劔於杜郵,晁錯致誅於東市,伍員絕命於吳都。斯數子者,或妬其前,或害其後。臣垂齠執簡,累勤取官,職在機近,人事所竄。屬臣以私,無勢不絕;語臣以冤,無細不理。靑蠅橫生,爲臣作謗。謗臣之人,勢不在他。昔王叔、陳生,爭正王廷;宣子平理,命擧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書之。臣不言此,無有時人,說臣此言,必有徵要。乞䝉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對。若臣以曲聞卽刑之日,方之安駟之贈,賜劔之來,比之重賞之惠,謹以狀對。時桓楷和洽,進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

徐奕,字季才,東莞人也。太祖辟東曹屬。丁儀等見?,於時,並害之,而奕終不爲動。

鮑勛,字叔業,泰山人也。爲中庶子,出爲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斷盜官布,法應弃市,太子數手書爲之請,勛不敢擅縱,具列上。勛前在東宮,守正不撓,太子固不能悅,及重此事,恚望滋甚。延康元年,勛兼侍中。文帝受禪,勛每陳今之所急,唯在軍農,寛惠百姓,臺榭苑囿,宜以爲後。帝將出遊獵,勛停車上疏曰:臣聞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敎,以孝治天下。陛下仁聖惻隱,有同古烈,臣冀當繼蹤前代,令萬世可則也。如何在諒闇中脩馳騁之事乎?臣冒死以聞,唯陛下察焉。帝手毀其表而競行獵,中道頓息,問侍臣曰:獵之爲樂,何如八音也?侍中劉曄對曰:獵勝於樂。勛抗辭曰:夫樂,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萬邦咸乂。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況獵暴華蓋於原野,傷生育之至理,櫛風沐雨,不以時?哉!昔魯隱觀漁於棠,春秋譏之。雖陛下以爲務,愚臣所不願也。因奏劉曄佞諛不忠,阿順陛下,過戲之言。昔梁丘據取媚於遄臺,曄之謂也。請有司議罪,以淸皇朝。帝怒,作色還卽,出勛爲右中郞將。黃初四年,尚書令陳羣、僕射司馬宣王竝擧勛爲宮正,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嚴憚,罔不肅然。六年,帝欲征吳,羣臣大議,勛面諫以爲不可,帝益忿之,左遷勛爲治書執法。帝從壽春還,屯陳留郡界,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伹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擧。大軍還洛陽,曜有罪,勛奏絀遣,而曜密表勛私解邕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廷尉法議,正刑五歲,三官駮,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敢縱之!收三官以下付刺姧,當令十鼠同穴。大尉鐘繇、司徒華歆等並表勛父信有功於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遂誅勛。勛內行旣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無餘財,莫不爲勛歎恨。

王朗字景興,東海人也。文帝卽王位,遷御史大夫,上疏勸育民省刑,曰:易稱勅法,書著祥刑,愼法,獄之謂也。昔曹相國以獄市爲寄,路温舒疾治獄之吏。夫治獄者得其情,則無冤死之囚;丁壯者得盡地力,則無飢饉之民;窮老者得仰食倉廩,則無餧餓之殍;嫁娶以時,則男女無怨曠之恨。胎養必全,則孕者無自傷之哀;新生必復,則孩者無不育之累。壯而後役,則幼者無離家之思;二毛不戎,則老者無頓伏之患。醫藥以療其疾,寬繇以樂其業,威罰以抑其強,恩仁以濟其弱,賑貸以贍其乏。十年之後,旣筓者必盈巷;二十年之後,勝兵者必滿野矣。文帝踐祚,改爲司空。時帝頗出遊獵,或昏夜還宮。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則飾周衛,內則重禁門。將行則設兵而後登輿,淸道而後奉引,遮列而後轉轂,靜室而後息駕,皆所以顯至尊,務戒愼 法敎也。近日車駕出臨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違警蹕之常法,非萬乘之至愼也。帝報曰:覽表,雖魏絳稱虞箴以諷晉悼,相如陳猛獸以戒漢武,未足以喩。方今二㓂未殄,將帥遠征,故時入原野,以習戎備,至於夜還之戒,輙詔有司施行。

子肅,字子雍,拜散騎常侍,上疏陳政本曰:夫除無事之位,損不急之祿,止浮食之費,并從容之官,使官必有職,職任其事,事必受祿,祿代其耕,乃往古之常式,當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祿厚,則公家之費鮮,進仕之志勸。各展才力,莫相倚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能之與否,簡在帝心矣。景初間,宮室盛興,民失農業,期信不敦,刑殺倉卒。肅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極,生民無幾,干戈未戢,誠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靜遐邇之時也。夫務蓄積而息疲民,在於省傜役而勤稼穡。今宮室未就,功業未訖,運漕調發,轉相供奉,是以丁夫疲於力作,農者離於南畆。今見作者三四萬人。九龍可以安聖體,其內足以列六宮。顯陽之殿,又向將畢。惟太極巳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誠。願陛下發德音,下明詔,深愍役夫之疲勞,厚矜兆民之不贍,取常食廩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選其丁壯,擇留萬人,使一朞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則莫不悅以卽事勞而不怨矣。夫信之於民,國家大寶也。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夫區區之晉國,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用能一戰而覇,于今見稱。前車駕當幸洛陽,發民爲營,有司命以營成而罷旣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時遣。有司徒營其目前之利,而不顧經國之體。臣以爲自今以後,儻復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若有事以次,寧復更發,無或失信。凡陛下臨時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衆庶不知,謂爲倉卒,故願陛下下之於吏,而暴其罪,鈞其死也,無使汗于官掖,而爲遠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難生易殺,氣絕而不續者也,是以聖王重之。孟軻稱殺一無辜以取天下,仁者不爲也。漢時有犯蹕驚乘輿馬者,廷尉張釋之奏使罰金。文帝怪其輕,而釋之曰:方其時,上使誅之則巳。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之,天下用法皆爲輕重,民安所措手足哉。臣以爲大失其義,非忠臣所宜陳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猶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謬乎。斯重於爲巳而輕於爲君,不忠之甚也。周公曰:天子無戲言,言猶不戲而況行之乎!故釋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帝嘗問曰:漢桓帝時白馬令李雲上書言帝者諦也。是帝欲不諦當何得不死肅對曰:伹爲言失逆順之節原其本意皆欲盡心念存補國。且帝者之威,過於雷霆,殺一匹夫,無異螻蟻。寬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廣德宇於天下,故臣以爲殺之未必爲是也。

程昱字仲德,東郡人也。孫曉,字季明,嘉平中爲黃門侍郞。時校事放橫,曉上疏曰:周禮云:設官分職,以爲民極。春秋傳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愚不得臨賢,賤不得臨貴。於是並建聖哲,明試以功,各修厥業,思不出位。故欒書欲拯晉侯,其子不聽,死人橫於街路,邴吉不問。上不責非職之功,下不務分外之賞,吏無兼統之勢,民無二事之役,斯誠爲國要道,治亂所由也。遠覽典志,近觀秦、漢,雖官名改易,職司不同,至於崇上抑下,顯明分例,其致一也。初無校事之官干與庶政者也。昔武皇帝大業草創,衆官未備,而軍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檢御有方,不至縱恣也。此覇世之權宜,非帝王之正典。其後漸䝉,見任,轉相因仍,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宮廟,下攝衆司,官無局業,職無分限,隨意任情,唯心所適。法造於筆端,不依科條;詔獄成於門下,不顧覆訊。其選官屬,以謹愼爲粗疏,以謥詷爲賢能。其治事以刻暴爲公嚴,以修理爲怯弱。外託天威以爲聲勢,內聚羣姧以爲腹心。大臣耻與分勢,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鋒芒,鬱結而無吿,至使尹模公於目下肆其姦慝。罪惡之著,行路皆知,纖惡之過,積年不聞。旣非周禮設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義也。今外有公卿將校總統諸署,內有侍中尚書綜理萬機,司?校尉督察京輦,御史中丞董攝宮殿,皆高選賢才,以充其職,申明科詔,以督其違。若此諸賢,猶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諸賢,各思盡忠,校事區區,亦復無益。若更高選國士,以爲校事,則是中丞、司?重增一官。若如舊選,尹模之姦,今復發矣。進退推筭,無所用之。昔桑弘羊爲漢求利,卜式以爲獨烹弘羊,天乃可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曹恭公遠君子,近小人,國風託以爲刺衛獻公舍大臣,與小臣謀定姜,謂之有罪。縱令校事,有益於國。以禮義言之,尚傷大臣之心,況姧囘暴露而復不罷,是袞闕不補,迷而不反也。於是遂罷校事。

劉曄字子揚,淮南人也,爲侍中。

蔣濟字子通,楚國人也。文帝踐祚,爲散騎常侍。有詔詔征南將軍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將,特當任使,恩施足死,惠愛可懷。作威作福,殺人活人。尚以示濟。濟旣至,帝問曰:卿所聞見天下風敎何如?濟對曰:未有他善,伹見亡國之語耳。帝忿然作色而問其故,濟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書之明誡。天子無戲言,古人所愼。唯陛下察之。於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詔。蘇則字文師,扶風人也。爲金城太守文帝問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域通使燉煌獻徑寸之珠可復求市益得不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漠卽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帝嘿然後從行獵槎桎㧞失鹿帝大怒踞胡床㧞刀悉收督吏將斯之則稽首曰:臣聞古之聖王,不以禽獸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堯之化,而以獵戲多殺羣吏,愚臣以爲不可。敢以死請。帝曰:卿直臣也。遂皆赦之。然以此見憚。左遷河東相。杜畿字伯侯,京兆人也。子恕,字務伯,爲散騎黃門侍郞,每政有得失,常引綱維以正言。時又大議考課之制,以考內外衆官。恕上疏曰:書稱明試以功,三考黜陟,誠帝王之盛制。然歷六代而考績之法不著,關七聖而課試之文不 臣,誠以爲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擧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呂之輔矣。今奏考功者,陳周漢之法,爲綴京房之本旨,可謂明考課之要矣。於以崇揖讓之風,興濟濟之治,臣以爲未盡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者,皆有事効,然後察擧試辟公府,爲親民長吏,轉以功次補郡守者,或就增秩賜爵,是最考課之急務也。至於公卿及內職大臣,亦當俱以其職考課之也。古之三公,坐而論道,及內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擧。且天下至大,萬機至衆,誠非一明所能徧照。故君爲元首,臣爲股肱,明其一體,相須而成也。焉有大臣守職辨課。可以致雍熈者哉。且布衣之交、猶有務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己而披肝膽。殉聲名而立節義者。所務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殉者豈聲名而巳乎。諸䝉?祿受重任者。不徒欲擧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巳。身亦欲厠稷契之列。是以古人不患於念治之心不盡,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誠人主使之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龍而責成功。及其罪也,殛鯀而放四凶。今大臣親奉明詔。給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當官不撓,不阿所私,危言行以處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尸祿以爲高,拱嘿以爲智,當官苟在於免負,立朝不忘於容身者,亦明主所察也。誠使容身保位,無放退之辜,而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修,而私議成俗,雖仲尼爲謀,猶不能盡一才,又況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學者,師商、韓而上法術,競以儒家爲迂闊不周,此最風俗之流弊,創業者之所致愼也。後考課竟不行。樂安廉昭以才能㧞擢,頗好言事。恕上疏極諫曰:伏見尚書郞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罰當關,不依詔坐判問。又云:諸當坐者别奏。尚書令陳矯自奏,不敢辭罰,亦不敢以處重爲恭,意至懇惻,臣竊爲朝廷惜之。夫聖人不擇世而興,不易人而治,然而生必有賢智之佐者,蓋進之以道,帥之以禮故也。古之帝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遠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羣臣之智力。誠使今朝任職之臣,皆天下之選,而不能盡其力,不可謂能使人也。若非天下之選,亦不可謂能官人也。陛下憂勞萬機,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豈非股肱不稱之明効與?原其所由,非獨臣有不盡忠,亦主有不能使也。百里奚愚於虞而智於秦,豫讓苟容中行而著節,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驗矣。若陛下以爲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俊乂乎?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未立,向公之心不壹者,委任之責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陛下當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使之自同古人,望與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遂將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爲來世戒也。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言賢愚,明皆當世用也。堯數舜之功,稱去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則去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輿輦,親對詔問,所陳必達,則羣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闇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之聖明,親與羣臣論議政事,使羣臣人得自盡,人自以爲親,人思所以報,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處非其任。選擧非其人,未必爲有罪也。擧朝共容非其人,乃爲怪耳。陛下又患臺閣禁令之不密,人事請屬之不絕,聽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選司徒,更惡吏以守寺門,威禁由之,實未得爲禁之本也。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罰,以絕阿黨之原耳。伊尹之制與惡吏守門,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䝉察納,何患於姧不削滅,而養若廉昭等乎?夫糺擿姧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苟求容進也。若陛下不復考其終始,必以違衆忤世爲奉公,密行白人爲盡節,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爲此邪?誠顧道理而弗爲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將何樂焉?胡不絕其萠乎?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淺薄無行義者,其意務在於適人主之心而巳。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試變業而示之。彼豈執其所守以違聖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業也。處尊顯之官。榮事也。食千鍾之祿。厚實也。人臣雖愚。未有不樂此而喜于忤者也。迫於道自強耳。誠以爲陛下當憐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錄昭等傾側之意,而忽若人者乎?恕論議抗直,皆此類也。

龎德字令明,南安人也。拜立義將軍,屯樊討關羽。樊下諸將以德兄在漢中,頗疑之。德常曰:我受國恩,義在効死。會漢水暴溢,羽乘舩攻之,矢盡,短兵接。德謂督將成何曰:吾聞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戰益怒,氣愈壯,而水浸盛,爲羽所得,立而不跪,謂曰:卿兄在漢中,我以卿爲將,不早降,何爲罵羽曰:豎子,何謂降也!魏王帶甲百萬,威振天下,汝劉備庸才耳,豈能敵邪?我寧爲國家鬼,不爲賊將也。遂爲羽所殺。太祖聞而悲之,爲流涕,封其二子爲列侯。文帝卽王位,乃遣使就德墓賜謚。策曰:昔先軫喪元,王蠋絕脰,殞身殉節,前代美之。惟侯式昭果毅,蹈難成名,聲溢當時,義高在昔,寡人愍焉。謚曰壯侯。又賜子會等四人爵關內侯,邑各百戶。

閻温,字伯儉,天水人也。以凉州别駕守上邽令馬超圍州所治冀城甚急,州乃遣温密出吿急。賊見執,還詣超。超解其縛,謂曰:今成敗可見,足下爲孤城求救,而執於人手,義何所施?若從吾言,反謂城中東方無救,此轉禍爲福之計也。不然,今爲戮矣。温僞許之。超乃載温詣城下。温向城大呼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超怒,數之,温不應。復謂温曰:城中故人有欲與吾同者不?温又不應,遂切責之。温曰:夫事君有死無貳,而卿乃欲令長者出不義之言,吾豈苟生者乎!超遂殺之。羣書治要卷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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