丗祖孝元皇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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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0
丗祖孝元皇帝下
承聖二年春正月,王僧辯發建康,承制使陳霸先代鎭揚州。 丙子,山胡圍齊離石。戊寅,齊主討之,未至,胡巳走,因廵三堆,大獵而歸。 以吏部尚書王褒爲左僕射。己丑,齊改鑄錢,文曰常平五銖。
二月庚子,李洪雅力屈,以空雲城降陸納。納囚洪雅,殺丁道貴。納以沙門寶誌詩䜟有十八子,以爲李氏當王。甲辰,推洪雅爲主,號大將軍,使乗平肩輿,列鼔吹。納帥衆數千,左右翼從。魏太師泰去丞相、大行臺,爲都督中外諸軍事。 王雄至東梁州,黃衆寶帥衆降,太師泰赦之,遷其豪帥於雍州。 齊主送柔然可汗鐵伐之父登注及兄庫提還其國。鐵伐尋爲契丹所殺,國人立登注爲可汗。登注復爲其大人阿富提所殺,國人立庫提。 突厥伊利可汗卒,子科羅立,號乙息記可汗,三月,遣使獻馬五萬于魏。柔然别部又立阿那瓌叔父鄧叔子爲可汗。乙息記擊破鄧叔子於沃野北木賴山。乙息記卒,捨其子攝圖而立其弟俟斤,號木杆可汗。木杆狀貌竒異,性剛勇,多智略,善用兵,鄰國畏之。 上聞武陵王紀東下,使方士畫版爲紀像,親釘
支體以厭之,又執矦景之俘以報紀。?、紀之舉兵,皆太子圎照之謀也。圎照時鎭巴東,執留使者,啓紀云:矦景未平,宐急進討。巳聞荆、鎭爲景所破,紀信之,趣兵東下。上甚懼,與魏書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太師泰曰:取蜀制梁,在兹一舉。諸將咸難之。大將軍代人尉遟迥,泰之甥也,獨以爲可克。泰問以方略,逈曰:蜀與中國隔絶百有餘年,恃其險逺,不虞我至。若以鐵騎兼行襲之,無不克矣。泰乃遣㢠督開府儀同三司原珍等六軍,甲士萬二千、騎萬匹,自散?伐蜀。 陸納遣其將呉藏、潘烏黒、李賢明等下據車輪。王僧辯至巴陵,宐豐、矦循讓都督於僧辯,僧辯弗受。上乃以僧辯、循爲東、西都督。夏,四月,丙申,僧辯軍于車輪。 吐谷渾可汗夸吕雖通使於魏,而宼抄不息,宇文泰將騎三萬踰隴至姑臧討之,夸吕懼,請服旣,而復通使於齊。涼州刺史史寧覘知其還,襲之於赤泉,獲其僕射乞伏觸。狀 陸納夾岸爲城以拒王僧辯。納士卒皆百戰之餘,僧辯憚之,不敢輕進,稍作連城以逼之。納以僧辯爲怯,不設僃。五月,甲子,僧辯命諸軍水陸齊進,急攻之。僧辯親執旗鼔,宐豐矦循,身受矢石,拔其二城。納衆大敗,歩走保長沙。乙丑,僧辯進圍之。僧辯坐壟上視築圍壘,呉藏、李賢明帥銳卒千人開門突出,蒙楯直進,趨僧辯。時杜崱、杜龕並侍左右,甲士衛者止百餘人,力戰拒之。僧辯據胡牀不動。裴之横從旁擊藏等,藏等敗退,賢明死,藏脫走入城。 武陵王紀至巴郡,聞有魏兵,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譙淹還軍救蜀。初,楊乾運求爲梁州刺史,紀以爲潼州;楊灋琛求?州刺史,以爲沙州,二人皆不悅。乾運兄子略說乾運曰:今矦、景初平,宐同心戮力,保國寧民,而兄弟尋戈,此自亡之道也。夫木朽不雕,丗衰難佐,不如送?關中,可以功名兩全。乾運然之,令略將二千人鎭劒閣,又遣其壻樂廣鎭安州,與灋琛皆濳通於魏。魏太師泰密賜乾運鐵劵,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梁州刺史。尉遟迥以開府儀同三司矦吕陵始爲前軍。至劒閣,略退就樂廣翻城應始,始入據安州。甲戌,迥至涪水,乾運以州降。迥分軍守之,進襲成都。時成都見兵不滿萬人,倉庫空竭,永豐矦撝嬰城自守,迥圍之。譙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趙拔扈援成都,迥使原珍等擊走之。武陵王紀至巴東,知矦、景巳平,乃自悔,召太子圎照責之。對曰:矦、景雖平,江陵未服,紀亦以旣稱尊號,不可復爲人下,欲遂東進。將卒日夜思歸。其江州刺史王開業以爲宐還救根本,更思後圖,諸將皆以爲然。圎、照及劉孝勝固言不可。紀從之,宣言於衆曰:敢諫者死!已丑,紀至西陵,軍勢甚盛,舳艫翳川。護軍陸灋和築二城於硤口,兩岸運石塡江,鐵鎖斷之。帝拔任約於獄,以爲?安王司馬,使助灋。和拒紀,謂之曰:汝罪不容誅,我不殺汝,本爲今日。因撤禁兵以配之,仍許妻以廬陵王續之女,使宣猛將軍劉棻與之俱。 庚辰,巴州刺史余孝頃將兵萬人㑹王僧辯於長沙, 豫章太守觀寧矦永昬而少斷,左右武蠻奴用事,軍主文重疾之。永將兵討陸納,至宫亭湖,重殺蠻奴,永軍潰,奔江陵。重將其衆奔開建矦蕃,蕃殺之而有其衆。 六月,壬辰,武陵王紀築連城,攻絶鐵鎖,陸灋和告急相繼。上復㧞謝荅仁於獄,以爲歩兵校尉,配兵使助灋和;又遣使送王琳,令說諭陸納。乙未,琳至長沙,僧辯使送示之,納衆悉拜且泣。使謂僧辯曰:朝廷若赦王郎,乞聽入城。僧辯不許,復送江陵。陸灋和求救不巳,上欲召長沙兵,恐失陸納,乃復遣琳許其入城。琳、旣入,納遂降,湘州平。上復琳官爵,使將兵西援峽口。 甲辰,齊章武景王庫狄干卒。 武陵王紀遣將軍矦叡將衆七千築壘,與陸灋和相拒。上遣使與紀書,許其還蜀,專制一方。紀不從,報書如家人禮。陸納旣平,湘州諸軍相繼西上。上復與紀書曰:吾年爲一日之長,屬有平亂之功,膺此樂推,事歸當璧。儻遣使乎,良所遟也。如曰不然,於此投筆。友于兄弟,分形共氣。兄肥弟瘦,無復相見之期;讓棗推梨,永罷懽愉之日。心乎愛矣,書不盡言。紀頓兵日乆,頻戰不利,又聞魏宼深入成都,孤危憂懣,不知所爲。乃遣其度支尚書樂奉業詣江陵求和,請依前旨還蜀。奉業知紀必敗,啓上曰:蜀軍乏糧,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上遂不許其和。紀以黃金一斤爲餅,餅百爲篋,至有百篋,銀五倍於金,錦?繒綵稱是。每戰,懸示將士,不以爲賞。寧州刺史陳智祖請散之以募勇士,弗聽,智祖哭而死。有請事者,紀辭疾不見,由是將卒解體。秋,七月,辛未,巴東民符昇等斬峽口城主公孫晃,降於王琳。謝荅仁、任約進攻矦、叡,破之,拔其三壘,於是兩岸十四城俱降。紀不獲,退,順流東下。遊擊將軍南陽樊猛追擊之,紀衆大潰,赴水死者八千餘人,猛圍而守之。上密敕猛曰:生還不成功也。猛引兵至紀所,紀在舟中繞牀而走,以金囊擲猛曰:以此雇卿,送我一見七官。猛曰:天子何由可見!殺足下,金將安之!遂斬紀及其幼子圎滿、陸灋和,收太子圎照兄弟三人送江陵。上絶紀屬籍,賜姓饕餮氏,下劉孝勝獄,已而釋之。上使謂江安、矦圎正曰:西軍已敗,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圎正聞之,號哭稱丗子不絶聲。上頻使覘之,知不能死,移送廷尉獄,見圎照曰:兄何乃亂人骨肉,使痛酷如此!圎照唯云計誤。上並命絶食於獄,至齧臂啖之,十三日而死。逺近聞而悲之。乙未,王僧辯還江陵,詔諸軍各還所鎭。 魏尉遟迥圍成都五旬,永豐矦撝屢岀戰,皆敗,乃請降。諸將欲不許,迥曰:降之則將士全,逺人恱;攻之則將士傷,逺人懼。遂受之。八月,戊戌,撝與宐都王圎肅帥文武詣軍門降,迥以禮接之,與盟於益州城北,吏民皆復其業,唯收奴婢及儲積以賞將士,軍無私焉。魏以撝及圎肅並爲開府儀同三司,以迥爲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 庚子,下詔將還建康,領軍將軍胡僧祐、太府卿黃羅漢、吏部尚書宗懔、御史中丞劉㲄諫曰:建業王氣巳盡,與虜正隔一江,若有不虞,悔無及也。且古老相承云,荆州洲數滿百,當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數巳滿,陛下龍飛,是其應也。上令朝臣議之。黃門侍郎周?正、尚書右僕射王襃曰:今百姓未見輿駕入建康,謂是列國諸王,願陛下從四海之望。時羣臣多荆州人,皆曰:?正等東人也,志願東下,恐非良計。?正靣折之曰:東人勸東,謂非良計;君等西人欲西,豈成長策!上?,又議於後堂,㑹者五百人。上問之曰:吾欲還建康,諸卿以爲如何?衆莫敢先對。上曰:勸吾去者左?。左?者過半。武昌太守朱買臣言於上曰:建康舊都,山陵所在,荆鎭邊疆,非王者之宅,願陛下勿疑,以致後悔。臣家在荆州,豈不願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貴,非陛下富貴耳。上使術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對上曰:未去。退而言曰:此兆爲鬼賊所留也。上以建康彫殘,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從僧祐等議。 以湘州刺史王琳爲衡州刺史。 九月庚午,詔王僧辯還鎭建康,陳霸先復還京口。丙子,以護軍將軍陸灋和爲郢州刺史。灋和爲政,不用刑獄,專以沙門灋及西域幻術敎化,部曲數千人,通謂之弟子。 契丹宼齊邊。壬午,齊主北廵兾,定幽、安,遂伐契丹。 齊主使郭元建治水軍二萬餘人於合肥,將襲建康,納湘潭。矦退,又遣將軍邢景逺、歩大汗薩帥衆繼之。陳霸先在建康聞之,白上,上詔王僧辯鎭姑孰以禦之。 冬,十月,丁酉,齊主至平州,從西道趣長塹,使司徒潘相樂帥精騎五千自東道趣青山。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城,使安德王韓軌帥精騎四千東斷契丹走路。癸卯,至陽師水,倍道兼行,掩襲契丹。齊主露髻肉?,晝夜不息,行千餘里,踰越山嶺,爲士卒先,唯食肉飲水,壯氣彌厲。甲辰,與契丹遇,奮擊,大破之,虜獲十萬餘口,雜畜數百萬頭。潘相樂又於青山破契丹别部。丁未,齊主還至營州。 己酉,王僧辯至姑孰,遣婺州刺史矦瑱、
呉郡太守張彪、呉興太守裴之横築壘東?,以待齊師。 丁巳,齊主登碣石山,臨滄海,遂如?陽。以肆州刺史斛律金爲太師,召還?陽。拜其子豐樂爲武衛大將軍,命其孫武都尚義寧公主,寵待之厚,羣臣莫及。 閠月,丁丑,南豫州刺史矦瑱與郭元建戰於東?,齊師大敗,溺死者萬計。湘潭矦退,復歸于鄴。王僧辯還建康。呉州刺史開建,矦蕃恃其兵疆,貢獻不入,
上密令其將徐佛受圖之。佛受使其徒詐爲訟者詣蕃,遂執之。上以佛受爲建安太守,以侍中王質爲呉州刺史。質至鄱陽,佛受置之金城,自據羅城,掌門管,繕治舟艦甲兵,質不敢與爭。故開建矦部曲數千人攻佛受,佛受奔南豫州,矦瑱殺之,質始得行州事。 十一月,戊戌,以尚書右僕射王襃爲左僕射,湘東太守張綰爲右僕射。 己未,突厥復攻柔然,柔然舉國奔齊。 癸亥,齊主自?陽北擊突厥,迎納柔然,廢其可汗庫提,立阿那瓌子菴羅辰爲可汗,置之馬邑川,給其廩餼繒帛。親追突厥於朔州,突厥請降,許之而還。自是貢獻相繼。 魏尚書元烈謀殺宇文泰,事泄,泰殺之。 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於魏。太師泰隂有圖江陵之志,梁王詧聞之,益重其貢獻。 十二月,齊宿預民東方白額以城降,江西州郡皆起兵應之。三年春正月癸巳,齊主自離石道討山胡,遣斛律金從顯州道,常山王演從?州道夾攻,大破之。男子十三以上皆斬,女子及㓜弱以賞軍。遂平石樓。石樓絶險,自魏丗所不能至,於是逺近山胡,莫不懾服。有都督戰傷,其什長路暉禮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令九人食之,肉及穢惡皆盡。自是始爲威虐。 陳霸先自丹徒濟江,圍齊廣陵,秦州刺史嚴超達自秦郡進圍涇州,南豫州刺史矦瑱、呉郡太守張彪皆出石梁,爲之聲援。辛丑,使?陵太守杜僧明帥三千人助東方白額。 魏太師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攺流外品爲九秩。 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謀誅大師泰,臨淮王育、廣平王賛垂涕切諌,不聽。泰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導、中山公護皆出鎭,唯以諸壻爲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義城公李暉、常山公于翼,俱爲武衛將軍,分掌禁兵。基,逺之子;暉,弼之子。翼,謹之子也。由是魏主謀泄。泰廢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齊王廓,去年號,稱元年,復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攺爲單者,皆復其舊。魏?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多滅絶。泰乃以諸將功髙者爲三十六國,次者爲九十九姓,所將士卒,亦攺從其姓。 三月丁亥,長沙王韶取巴郡。 甲辰,以王僧辯爲太尉、車騎大將軍。 丁未,齊將王球攻宿預,杜僧明
出擊,大破之,球歸彭城。郢州刺史陸灋和上啓,自稱司徒,上怪之。王褒曰:灋和旣有道術,容或先知。戊申,上就拜灋和爲司徒。 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來聘㑹。齊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齊使。仁恕歸,以告太師泰。帝又請據舊圗,定疆境,辭頗不遜。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誰能興之,其蕭繹之謂乎!荆州刺史長孫儉屢陳攻取之策,泰徵儉入朝,問以經略,復命還,鎭密爲之僃。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 柔然可汗菴羅辰叛齊,齊主自將出擊,大破之,菴羅辰父子北走。太保安定王賀拔仁獻馬不甚駿,齊主怒,拔其髮,免爲庶人,輸?陽負炭。 齊中書令魏收撰魏書,頗用愛憎爲褒貶,毎謂人曰: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舉之則使升天。按之則使入地。旣成,中書舎人盧潜奏收誣罔一代,罪當誅。尚書左丞盧斐、頓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啓齊主云:臣旣結怨疆宗,將爲刺客所殺。帝怒,於是斐、庶及尚書郎中王松年皆坐謗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於獄中,潜亦坐繫獄。然時人終不服,謂之穢史。潜,度,丗之曾孫;斐,同之子;松年,遵業之子也。 夏,四月,柔然宼齊肆州,齊主自?陽討之,至?州,柔然散走。帝以二千餘騎爲殿,宿黃?堆。柔然别部數萬騎奄至,帝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畫形勢,縱兵奮擊,柔然披靡,因潰圍而出。柔然走,追擊之,伏尸二十餘里,獲菴羅辰妻子,虜三萬餘口,令都督善無髙阿那肱帥騎數千塞其走路。時柔然軍猶盛,阿那肱以兵少請益,帝更減其半。阿那肱奮擊,大破之,菴羅辰超越巖谷,僅以身免。 丙寅,上使散騎常侍庾信等聘於魏,癸酉,以陳霸先爲司空。 丁未,齊主復自擊柔然,大破之。 庚戌,魏太師泰酖殺廢帝。 五月,魏直州人樂熾、洋州人黃國等作亂,開府儀同三司髙平田弘、河南賀若敦討之,不克。太師泰命車騎大將軍李遷哲與敦共討熾等,平之。仍與敦南出狥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於魏。蠻酋向五子王等䧟白帝,遷哲擊之,五子王等遁去,遷哲追擊,破之。泰以遷哲爲信州刺史,鎭白帝。信州先無儲蓄,遷哲與軍士共采葛根爲糧,時有異味,輒分甞之,軍士感恱,屢擊叛蠻,破之,羣蠻懾服,皆送糧餼,遣子弟入質。由是州境安息,軍儲亦贍 柔然乙旃達官宼、魏廣武柱國李弼追擊,破之。廣州刺史曲江矦勃自以非上所授,内不自安,上亦疑之,勃啓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爲廣州刺史,勃爲?州刺史。上以琳部衆彊盛,又得衆心,故欲逺之。琳與主書廣漢李膺厚善,私謂膺曰: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今天下未定,遷琳嶺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竊揆官意,不過疑琳。琳分望有限,豈與官爭爲帝乎!何不以琳爲雍州刺史,鎭武寧?琳自放兵作田,爲國禦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啓。 散騎郎新野庾季才言於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氣干北斗。心爲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宐留重臣鎭江陵,整斾還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虜侵蹙,止失荆、湘,在於社稷,猶得無慮。上亦曉天文,知楚有災,歎曰:禍福在天,避之何益! 六月,壬午,齊歩大汗薩將兵四萬趣涇州,王僧辯使矦瑱張彪自石梁引兵助嚴超達拒之,瑱、彪遟留不進。將軍尹令思將萬餘人謀襲盱眙。齊兾州剌史叚韶將兵討東方白額於宿預,廣陵、涇州皆來告急,諸將患之。韶曰: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懷去就,彊者從之。霸先等外託同德,内有離心,諸君不足憂,吾揣之熟矣。乃留儀同三司敬顯携等圍宿預,自引兵倍道趣涇州。塗出盱眙,令思不意,齊兵猝至,望風退走。韶進擊超達,破之。囘趣廣陵,陳霸先解圍走。杜僧明還丹徒,矦瑱、張彪還秦郡。呉明徹圍海西,鎭將中山郎基固守,削木爲箭,翦紙爲羽,圍之十旬,卒不能克而還。柔然帥餘衆東徙,且欲南宼,齊主帥輕騎邀之於金川。柔然聞之,逺遁。營州刺史靈丘王峻設伏擊之,獲其名王數十人, 鄧至羗檐桁失國奔魏,太師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導將兵納之。 齊叚韶還至宿預,使辯士說東方白額,白額開門請盟,因執而斬之。 秋,七月,庚戌,齊主還鄴。 魏太師泰西廵至原州。 八月,壬辰,齊以司州牧清河王岳爲太保,司空尉粲爲司徒、太子太師矦莫陳相爲司空,尚書令、平陽王淹、録尚書事常山王演爲尚書令,中書令上黨王渙爲左僕射。 乙亥,齊儀同三司元旭坐事賜死。丁丑,齊主如?陽。齊主之未爲魏相也,太保、録尚書事平原王髙隆之常侮之,及將受禪,隆之復以爲不可,齊主由是銜之。崔季舒譛隆之,毎見訴訟者,輒加哀矝之意,以示非巳能裁。帝禁之尚書省。隆之甞與元旭飲,謂旭曰:與王交,當生死不相負。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發怒,令壯士築百餘拳而捨之。辛巳,卒於路。乆之,帝追忿隆之,執其子慧登等二十人於前,帝以鞭叩鞌,一時頭絶,並投尸漳水。又發隆之冡,出其尸,斬截骸骨焚之,弃於漳水。 齊主使常山王演、上黨王渙、清河王岳、平原王叚韶帥衆於洛陽西南築伐惡城、新城、嚴城、河南城。九月,齊主廵四城,欲以致魏師,魏師不出,乃如?陽。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開回車路以通漢中。 帝好玄談,辛卯,於龍光殿講老子。曲江矦勃遷居始興。王琳使副將孫㻛先行據畨禺。 乙巳,魏遣柱國常山公于謹、中山公宇文護、大將軍楊忠將兵五萬入宼。冬,十月,壬戌,發長安。長孫儉問謹曰:爲蕭繹之計將如何?謹曰:耀兵漢沔,席卷度江,直據丹楊,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軍,中策也;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下策也。儉曰:揣繹定出何策?謹曰:下策。儉曰:何故?謹曰:蕭氏保據江南,綿歷數紀,屬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民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癸亥,武寧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鄕議之。領軍胡僧祐、太府鄕黃羅漢曰:二國通好,未有嫌隙,必應不爾。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無此理。乃復使琛使魏。丙寅,于謹至樊、鄧,梁王詧帥衆㑹之。丁卯,帝停講,内外戒嚴。王琛至石梵,未見魏軍,馳書報黃羅漢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兒戲耳。帝聞而疑之。庚午,復講,百官戎服以聽。辛未,帝使主書李膺至建康,徵王僧辯爲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陳霸先徙鎭楊州。僧辯遣豫州刺史矦瑱帥程靈洗等爲前軍,兖州刺史杜僧明帥呉明徹等爲後軍。甲戍,帝夜登鳯皇閣,徙?歎息曰:客星入翼軫,今必敗矣。嬪御皆泣。陸灋和聞魏師至,自郢州入漢口,將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賊,但鎭郢州,不須動也。灋和還州,堊其城門,著衰絰,坐葦席,終日乃脫之。十一月,帝大閱於津陽門外,遇北風暴雨,輕輦還宫。癸未,魏軍濟漢。于謹令宇文護、楊忠帥精騎先據江津,斷東路。甲申,護克武寧,執宗均。是日,帝乗馬出城,行栅,揷木爲之,周圍六十餘里。以領軍將軍胡僧祐都督城東諸軍事,尚書右僕射張綰爲之副;左僕射王褒都督城西諸軍事,四廂領直元景亮爲之副。王公巳下,各有所守。丙戌,命太子廵行城樓,令居人助運木石。夜,魏軍至黃華,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柵下。戊子,嶲州刺史裴畿、畿弟新興太守機、武昌太守朱買臣、衡陽太守謝荅仁開枇杷門出戰。裴機殺魏儀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髙之子也。帝徴廣州刺史王琳爲湘州刺史,使引兵入援。丁酉,栅内火,焚數千家及城樓二十五,帝臨所焚樓,望魏軍濟江,四顧歎息。是夜,遂止宫外,宿民家。己亥,移居祇洹寺。于謹令築長圍,中外信命始絶。庚子,信州刺史徐丗譜、?安王司馬任約等築壘於馬頭,遥爲聲援。是夜,帝廵城,猶口占爲詩,羣臣亦有和者。帝裂帛爲書,趣王僧辯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還宫。癸卯,出長沙寺。戊申,王褒、胡僧祐、朱買臣、謝荅仁等開門出戰,皆敗還。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長沙寺。朱買臣按劒進曰:唯斬宗懔黃羅漢,可以謝天下。帝曰:曩實吾意,宗黃何罪!二人退入衆中。王琳軍至長沙,鎭南府長史裴政請間道先報江陵,至百里洲,爲魏人所獲。梁王詧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也,不可爲爾君乎!若從我計,貴及子孫。如或不然,?領分矣。政詭曰:唯命。詧鎖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辯聞臺城被圍,巳自爲帝。王琳孤弱,不復能來。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間使被擒,當碎身報國。監者擊其口,詧怒,命速殺之。西中郎參軍蔡大業諫曰:此民望也,殺之,則荆州不可下矣。乃釋之。政,之禮之子;大業,大寳之弟也。時徴兵四方,皆未至。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負户蒙楯,胡僧祐親當矢石,晝夜督戰,奬勵將士,明行賞罸,衆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俄而僧祐中流矢死,内外大駭。魏悉衆攻栅,反者開西門納魏師。帝與太子王褒、謝荅仁、朱買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熈王大圎質於于謹以請和。魏軍之初至也,衆以王僧辯子侍中顗可爲都督,帝不用,更奪其兵,使與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祐死,乃用爲都督城中諸軍事。裴畿、裴機、歷陽矦峻皆出降,于謹以機手殺胡文伐,并畿殺之。峻,淵,猷之子也。時城南雖破,而城北諸將猶苦戰,日瞑,聞城䧟,乃散。帝入東閤竹殿,命舎人髙善寶焚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將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寶劒斫柱令折,歎曰:文武之道,今夜盡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謝荅仁、朱買臣諫曰:城中兵衆猶彊乗闇,突圍而出,賊必驚,因而薄之,可度江就任。約。帝素不便走馬,曰:事必無成,秖增辱耳。荅仁求自扶,帝以問王褒,褒曰:荅仁,矦、景之黨,豈足可信!成彼之勲,不如降也。荅仁又請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旣而召王褒謀之,以爲不可。荅仁請入不得,歐血而去。于謹徵太子爲質,帝使王褒送之。謹子以褒善書,給之紙筆,褒乃書曰:柱國、常山公家奴王褒。有頃,黃門郎裴政犯門而出。帝遂去羽儀文物,白馬素衣,出東門,抽劒擊闔,曰:蕭丗誠一至此乎!魏軍士度塹,牽其轡至白馬寺北,奪其所乗駿馬,以駑馬代之,遣長壯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謹,胡人牽帝使拜梁王。詧使鐵騎擁帝入營,囚于烏幔之下,甚爲詧所詰辱。乙卯,于謹令開府儀同三司長孫儉入據金城。帝紿儉云:城中埋金千斤,欲以相贈。儉乃將帝入城。帝因述詧見辱之狀,謂儉曰:向聊相紿,欲言此耳,豈有天子自埋金乎?儉乃留帝於主衣厙。帝性殘忍,且懲髙祖寛縱之弊,故爲政尚嚴。及魏師圍城,獄中死囚且數千人,有司請釋之以充戰士,帝不許,悉令棓殺之。事未成而城䧟。中書郎殷不害先於别所督戰,城陷,失其母。時氷雪交積,凍死者填滿溝塹。不害行哭於道,求其母尸,無所不至。見溝中死人,輙投下捧視,舉體凍濕,水漿不入口,號泣不輟聲。如是七日,乃得之。十二月丙辰,徐丗譜、任約退戍巴陵。于謹逼帝使爲書召王僧辯,帝不可。使者曰:王今豈得自由?帝曰:我旣不自由,僧辯亦不由我。又從長孫儉求宫人王氏、茍氏及幼子犀首,儉並還之。或問:何意焚書?帝曰:讀書萬卷,猶有今日。故焚之。 庚申,齊主北廵至達速嶺,行視山川險要,將起長城。 辛未,帝爲魏人所殺。梁王詧遣尚書傅凖監刑,以土囊隕之。詧使以布帊纏尸,歛以蒲席,束以白茅,葬於津陽門外。并殺愍懷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陽王大成等。丗祖性好書,常令左右讀書,晝夜不絶,雖熟睡,卷猶不釋,或差誤及欺之,帝輙驚。寤作文章,援筆立就。常言:我韜於文士,愧於武夫。論者以爲得言。魏立梁王詧爲梁主,資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東城,魏置防主,將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僃禦,内實防之。以前儀同三司王恱留鎭江陵。于謹收府庫珍寳及宋渾天儀、梁銅晷表、大玉徑四尺及諸灋物,盡俘王公以下及選百姓男女數萬口爲奴婢,分賞三軍,驅歸長安,小弱者皆殺之,得免者三百餘家,而人馬所踐及凍死者什二三。魏師之在江陵也,梁王詧將尹德毅說詧曰:魏虜貪惏,肆其殘忍,殺掠士民,不可勝紀,江東之人,塗炭至此。咸謂殿下爲之。殿下旣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讎也,誰與爲國!今魏之精銳盡萃於此,若殿下爲設享㑹,請于謹等爲歡。預伏武士,因而斃之。分命諸將,掩其營壘,大殱羣醜,俾無遺類。收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羣寮,隨材銓授,魏人懾息,未敢送死,王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後朝服濟江,入踐皇極,晷刻之間,大功可立。古人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殿下恢弘逺略,勿懐匹夫之行。詧曰:鄕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若遽爲卿計,人將不食吾餘旣。而闔城老幼被虜,又失襄陽,詧乃歎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王僧辯、陳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王安方智爲太宰,承制王襃、王克、劉㲄、宗懔、殷不害及尚書右丞呉興、沈烱至長安,太師㤗皆厚禮之。泰親至于謹第,宴勞極歡,賞謹奴婢千口及梁之寶物并雅樂一部,别封新野公。謹固辭,不許。謹自以乆居重任,功名旣立,欲保優閑,乃上先所乗駿馬及所著鎧甲等。泰識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豈得遽爾獨善!遂不受。 是歳,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導卒。魏加益州刺史尉遟㢠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劒閣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㢠明賞罰,布威恩,綏輯新民,經略末附,華。夷懷之。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