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中興固本十事

陳言中興固本十事

切惟撫國家於多事之際、中興為難、論政務於中興之時、固本為要、本之不固、而欲求中興之治者、未之有也、仰惟皇上嗣臨大寳、治化一新、北虜求和、南蠻授首、于玆二紀、遂底丕平、天下臣民、皆巳仰戴　聖德神功、如祖宗之時矣、然安不忘危、治不忘亂、孔子之戒、昭如日星、矧陛下日御　經筵、緝熈　聖學、固巳知之明而講之素、有不俟乎人言者矣、一介凡庸、以言爲職、不敢謂聖德巳至、而不盡責難之恭、謂　聖治巳成、而不效拾遺之義、夫中興之要、雖在固本、而施行之次、必有節目、謹將所見、條陳十事以上、伏乞萬機之暇、少垂　睿鍳、采而行之、豈獨之幸哉、無任伏闕戰慄之至。

一曰敬天。臣聞天者理而巳矣。人君一心。上與天合。則隂陽順而寒暑時。邇來日食星殞。雷雨隂霾。變生不一。必有感召。此固上天仁愛君人之心。然修省之誠。要不可一時而或替也。仰惟陛下卽位以來。節供奉。嚴祀典。凡諸不急之務，多巳停止，而天心猶若此者，豈非修省之誠有未至歟！夫人君一心萬理，總㑹而求端，莫先於孝弟。故孔子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先於四海。詩曰：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曾子釋之曰：其爲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臣以爲敬天之道，非陛下湛然此心，懋昭大德，隆孝友于兩宫，示親親于天下，恐未足以答天心之仁愛。伏惟聖明留意，二曰求賢。臣惟　國朝取人有常途，用人有常制。蓋文以科貢吏胥，武以䕃襲功授，中外任使，自不乏人。然屢勤明詔，俾吏部有人材之薦，兵部有將才之舉者、何哉、誠以多事之秋、思得長才異能者、共圖治功故也。奈何有司奉行、全失初意、所舉薦者、?多奔趨請託之人、非廉正高㓗之士、大本巳失、將焉用之、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謂其患得患失而無所不至也。伏望陛下於左右文武羣臣之中。果有朝廷未究其用。䆠寺不知其名。如古范仲淹富弼其人者。留神簡㧞。以爲之倡。然後勑所司通行天下。果有懷抱經濟。精通韜略。隱於山林。屈於下位者。有司務在禮聘。送赴京師。或親䇿以治道。或命試其藝能。随材器使。用濟時艱。無則巳之。不必取具。若有司仍前濫舉。卽坐以罔上之罪。

三曰納諌。臣觀經史所載。歷代帝王。未有不以納諌而興。拒諌而敗者。伏惟陛下卽位之初。實國家多事之際。四方臣庻。無不得以盡言。陛下容納亦無虚日。雖堯之舎巳從人。舜之好問好察。不過如此。邇日以來，漸渝初政，豈進言者亦多渉於泛常，過於矯激而弗當聖心者乎。雖然，縱使有之，亦未可埶一以廢其二也。如聖心簡靜，厭見繁文，臣愚請用宋仁宗開天章閣，以十二事問近臣之例，推而廣之，　勑令文武羣臣及山林草茅之士，詢以闕政。如逆虜之讎、必何䇿而可復。夭象之變、必何修而可弭。諸如此?逐一條示、俾之各陳所見。各盡所言。中間必有上補於聰明之萬一者。仍乞陛下於時常進言之人、當理者采納、狂妄者不問。庻幾周悉民情、以奉天下。

四曰謹災。臣聞書曰、先王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是知災異之來，非上下同加修省，不可得而弭也。邇者天変河决，皇上下罪已之詔曰：君失其徳，臣失其職。臣捧誦之際，知陛下一念之誠，可以對越上帝矣。然群臣之中，慮如陛下之敬天修已者，幾何人哉？宋儒胡安國曰：體元者，人君之職；調元者大臣之事。自漢以下，遇有災異，䇿免三公，蓋爲是爾。乞勑䑓諌於内外文武群臣之中，有引日偷安、懷奸蠧政之甚者，指實奏陳，罷黜田里，庶天變銷而人心慰。

五曰節用。臣聞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而大學論生財，必曰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爲之者疾，用之者舒。四者反是，而求天下之治，不可得也。今邦畿千里，民多逃移，江南　郡盗尚劫掠，河道枯澀，漕運艱難，而京師僧道之徒，來自四方，充斥街巷，内府供事官員，較之徃時十増八九，率皆以難運有限之糧、供冗食無用之輩。及聞河南山西轉輸邉餉、犯風霜之苦、冐剽掠之虞。辛勞何止萬千、費用不過　月。臣以爲朔方之役未舉、而中原之民巳疲。伏望皇上省財節費、圖雪國恥。　勑令沿邉一帶文武官員、随機䕶軍、趂時屯種、以免饋餉、以防寇戎。并勑各衙門。禁遊食無役之人。汰冗設不職之官。庻邉備充而浮費少。民力蘇而根本固。然後靜以侍動。逸以待勞。則無事不克濟矣。

六曰詳刑。臣聞兵乃刑之大者。古之帝王於一夫之罪。一刑之施。尚且恤之。而况行刑於用兵之後哉。切見福建、廣東、浙江、湖廣等處叛賊鄧茂七、黃蕭飬、葉宗留等，本因貪官激變，動勞大軍征討，渠魁雖幸就誅，良善多已被害。近聞啇賈耕鑿之人，一槩綁縳到官，將士收其功，而平民罹其毒。夫滛刑以逞而不致傷和氣者，未之有也。書曰：殱厥渠魁。脅從罔治。臣願陛下以爲法勑。今所司將觧京犯人案?，待其覆勘虚實之情。然後處以輕重之法。仍勑各處總兵鎮守等官。今後止將首惡解京。其餘脅從量情釋放。俾之各相效順。庻人無?抑。而和氣可召。

七曰選將。臣聞三軍之命係於將。然將之賢否。不止渉軍士之死生。實以關國勢之強弱。不可不慎也。卽今三營大將、固亦有百戰巳試之人。不可輕議。至如坐營把司掌號領隊數者之名、卽唐之所謂偏禆。宋之所謂首領。亦他日以次而備大將之選者。頃自　國家多事以來、選設太濫、不無賢否混雜。且人材難得，不有以儲之於前，則無以獲用於後。昔李光弼起自郭子儀偏禆，岳飛起自宗澤首領，則其選亦豈可以不慎哉、乞　勑總?、總兵等官修明軍政，簡汰賢否。遇?員必須推訪廉介智勇之士，具名奏聞以充，不許私相?授，重貽後患。

八曰練兵。臣觀周之成、康，皆守成賢主，而其事見於書者，一則曰詰爾戎兵，一則曰張皇六師。彼當治平之時，尚不敢忘忽武備如此，而况多事之際乎。我　國家飬兵最厚，月糧以瞻妻子，行糧以贍本身。不時賞犒銀两，依期給食衣綿。蓋養之於無事之時。欲用之於有事之日。而管軍官員。不體　朝廷恤軍之心。大肆蠶食。公行賄賂。反以操練爲故事。如此而求克敵制勝。比隆前代。何可得哉。伏望皇上降勑總督總兵等官、嚴加戒諭。仍有似前侵牟軍士。妨悞操練者。處以軍法示衆、勿事姑息。臣又見三營之制、五軍所以肄營陣、神機所以肄鎗手、三千所以肄巡哨。今三營各自團操、則武藝不能相通、其臨敵必難相應。乞將三營軍馬、一月同在一處、相兼操習五日、凛如對陣之時、乆乆成熟、庻幾有效。臣又聞之軍中老穉相叅。有名無實。閑居則虚縻糧賞。臨事則負累精壯。乞大行㨂選。不堪者退回守城。精壯者加意訓練。庻兵將之意相孚。而外攘之功可舉也。九曰尚儉。臣觀伊尹之訓太甲曰、慾敗度。縱敗禮。又曰愼乃儉德。惟懷永圖。而漢史之賛文、景二帝，亦不過曰恭儉而已。是知儉之一字，尤守成之主所當力行者也。伏惟陛下卽位之初，無宫室之興，無遊幸之舉，日講聖學，親攬庻政，㳟儉之德可方前王。然而民食日艱，民俗日薄，何哉？豈陛下以北虜請和，國事稍暇，而遂爲之少變乎。臣又見承平日乆。禮法漸隳。結婚姻者不計户之高下。送喪葬者不循家之有無。閭閻得以服錦繡。倡優得以飾金寳。全無貴賤之等。惟逞驕侈之風。甚至千日之贏餘。不禁一物之費用。如是而求民食之足。民風之厚。不可得巳。伏望陛下愈勵勤儉之德。以先天下。仍勑禮部申明舊制、凡服食器用、各分等第。毋行違式。通得禁約。庻幾民德歸厚。國富可期。

十曰隆師。臣聞先儒周子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令府州縣儒學官皆受朝命以爲人師者也。祖宗之時、猶重其選。或親䇿而後命之。近時以來，有乆在監學懼淹歲月而出身者，有偶中副榜因念艱難而就職者，有儒士不能應鄕薦而干有司以舉任者，布列中外，多不得人，遷延歳時，妨悞後學。九年之間，使俊秀子弟長者老而少者長，甚可惜也。無實才之用，而望濟天下之事、豈不難哉。乞　勑所司照舊於南北直?及各布政司、推選御史或副使僉事各一員、專一提調學校、造就人才、以副皇上求賢圖治之意。其各處敎官、先令提調學校官員考覈、但有文理不通、敎條不立者、就便送部别用。其九年考滿到部舉人過數，學識異常者，所司仍加考察，或試以䑓諌之職，或授以州邑之長，則人皆盡心，才各當用，時賢輩出，而國事可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