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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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3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上

開元十四年春正月癸未,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爲廣化王,奚饒樂王李魯蘇爲奉誠王。以上從甥陳氏爲東華公主,妻邵固;以成安公主之女韋氏爲東光公主,妻魯蘇。 張說奏:今之五禮,貞觀、顯慶兩曽修纂,前後頗有不同,其中或未折?。望與學士等討論古今,删改施行。制從之。 邕州封陵獠梁大海等據賔、横州反,二月,己酉,遣内侍楊思勗發兵討之。 上召河南尹崔隱甫,欲用之。中書令張說薄其無文,奏擬金吾大將軍。前殿中監崔日知素與説善,説薦爲御史大夫,上不從。丙辰,以日知爲左羽林大將軍。丁巳,以隱甫爲御史大夫。隱甫由是與説有隙。說有才智而好賄,百官白事有不合者,好面折之,至於叱罵。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爲人,且患其權重,融所建白多抑之。中書舍人張九齡言於説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辯給多權數,不可不僃。説曰:鼠輩何能爲!夏,四月,壬子,隱甫、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彈説引術士占星,徇私僣侈,受納賄賂,敇、源乾曜及刑部尚書韋抗、大理少卿明珪與隱甫等同於御史臺鞫之。林甫,叔良之曾孫;抗,安石之從父兄子也。 丁巳,以户部侍郎李元紘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元紘以清儉著,故上用爲相。 源乾曜等鞫張説事頗有狀,上使髙力士視説,力士還奏:說蓬首垢面,席藁,食以瓦器,惶懼待罪。上意憐之。力士因言説有功於國,上以爲然。庚申,但罷説中書令,餘如故。 丁卯,太子太傳岐王範薨,贈謚惠文太子。上爲之撤膳累旬,百官上表固請,然後復常。 丁亥,太原尹張孝嵩奏:有李子嶠者,自稱皇子,云生於潞州,母曰趙妃。上命杖殺之。 辛丑,於定、?、莫、易、滄五州置軍以僃突厥。 上欲以武惠妃爲皇后,或上言:武氏乃不戴天之讎,豈可以爲國母!人間盛言張說欲取立后之功,更圖入相之計,且太子非惠妃所生,惠妃復自有子,若登宸極,太子必危。上乃止。然宫中禮秩,一如皇后。 五月癸卯,戸部奏:今歳戸七百六萬九千五百六十五,口四千一百四十一萬九千七百一十二。 秋七月,河南北大水,溺死者以千計。 八月丙午朔,魏州言河溢。 九月己丑,以安西副大都護、磧西節度使杜暹同平章事。自王孝傑克復四鎮,復於龜兹置安西都護府,以唐兵三萬戍之,百姓苦其役。爲都護者,惟田揚名、郭元振、張嵩及暹,皆有善政,爲人所稱。 冬十月庚申,上幸汝州廣成湯。己酉,還宫。 十二月,丁巳,上幸壽安,獵於方秀川;壬戌,還宫。 楊思勗討反獠,生擒梁大海等三千餘人,斬首二萬級而還。 是嵗,黑水靺鞨遣使入見,上以其國爲黑水州,仍爲置長史以鎮之。渤海靺鞨王武藝曰:黑水入唐,道由我境,往者請吐屯於突厥,先告我,與我偕行;今不告我而請吏於唐,是必與唐合謀,欲腹背攻我也。遣其母弟門藝與其舅任雅將兵擊黑水。門藝嘗爲質子於唐,諫曰:黑水請吏於唐,而我以其故擊之,是叛唐也。唐,大國也,昔髙麗全盛之時,彊兵三十餘萬,不遵唐命,掃地無遺,況我兵不及髙麗什之一二,一旦與唐爲怨,此亡國之勢也。武藝不從,彊遣之。門藝至境上,復以書力諫。武藝怒,遣其從兄大壹夏代之將兵,召,欲殺之。門藝弃衆,間道來奔,制以爲左驍衛將軍。武藝遣使上表,罪狀門藝,請殺之。上密遣門藝詣安西,留其使者,别遣報云:巳流門藝於嶺南。武藝知之,上表稱:大國當示人以信,豈得爲此欺誑!固請殺門藝。上以鴻臚少卿李道□、源復不能督察官屬,致有漏泄,皆坐左遷,暫遣門藝詣嶺南以報之。臣光曰:王者所以服四夷,威信而已。門藝以忠獲罪,自歸天子。天子當察其枉直,賞門藝而罰武藝,爲政之體也。縱不能討,猶當正以門藝之無罪告之。今明皇威不能服武藝,恩不能庇門藝,顧效小人爲欺誑之語,以取困於小國,乃罪鴻臚之漏泄,不亦可羞哉!

杜暹爲安西都護,突騎施、金河公主遣牙官以馬千匹詣安西互市。使者宣公主教,暹怒曰:阿史那女何得宣教於我!杖其使者,留不遣,馬經雪死盡。突騎施可汗蘇禄大怒,發兵宼四鎭,㑹暹入朝。趙頥貞代爲安西都護,嬰城自守。四鎮人畜儲積,皆爲蘇禄所掠,安西僅存旣。而蘇禄聞暹入相,稍引退,尋遣使入貢。

十五年春正月辛丑,涼州都督王君㚟破吐蕃於靑海之西。初,吐蕃自恃其彊,致書用敵國禮,辭指悖慢,上意常怒之。返自東封,張說言於上曰:吐蕃無禮,誠宜誅夷,但連兵十餘年,甘、涼、河、鄯不勝其弊,雖師屢㨗,所得不償所亡。聞其悔過求和,願聽其?服,以紓邊人。上曰:俟吾與王君㚟議之。説退,謂源乾曜曰:君㚟勇而無謀,常思僥幸,若二國和親,何以爲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㚟入朝,果請深入討之。去冬,吐蕃大將悉諾邏宼大斗谷進攻甘州,焚掠而去。君㚟度其兵疲,勒兵躡其後。㑹大雪,虜凍死者甚衆,自積石軍西歸。君㚟先遣人間道入虜境,燒道旁草。悉諾邏至大非川,欲休士馬,而野草皆盡,馬死過半。君㚟與秦州都督張景順追之,及於青海之西,乗氷而度。悉諾邏已去,破其後軍,獲其輜重羊馬萬計而還。君㚟以功遷左羽林大將軍,拜其父壽爲少府監致仕。上由是益事邊功。 初,洛陽人劉宗器上言,請塞汜水舊汴口,更於熒澤引河入汴,擢宗器爲左衛率府胄曹。至是,新渠塡塞不通,貶宗器爲循州安懷戍主,命將作大匠范安及發河南、懷、鄭、汴、滑、衛三萬人䟽舊渠,旬日而畢。 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張説復用,數奏毁之,各爲朋黨。上惡之。二月,乙巳,制説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出爲魏州刺史。 乙夘,制:諸州逃户,先經勸農使括定桉比,後復有逃來者,隨到,準白丁例輸當年租庸,有征役者先差。 夏,五月,癸酉,上悉以諸子慶王潭等領州牧、刺史、都督、節度大使、大都護、經略使,實不出外。初,太宗愛晉王,不使出閤,豫王亦以武后少子,不出閤;及自皇嗣爲相王,始出閤。中宗之世,譙王以失愛謫居外州,温王年十七,猶居禁中。上即位,附苑城爲十王宅以居皇子,宦官押之,就夾城參起居,自是不復出閤。雖開府置官屬及領藩鎮,惟侍讀時入授書,自餘王府官屬,但嵗時通名起居,其藩鎮官屬亦不通名。及諸孫浸多,又置百孫院,太子亦不居東宫,常在乗輿所幸之别院。 上命妃嬪以下宫中育蠶,欲使之知女功。丁酉,夏至,賜貴近絲,人一綟。 秋七月戊寅,冀州河溢。 己卯,禮部尚書、許文憲公蘇頲薨。九月丙子,吐蕃大將悉諾邏㳟禄及燭龍莽布支攻䧟瓜州,執刺史田元獻及河西節度使王君㚟之父。進攻玉門軍,縱所虜僧伽歸涼州,謂君㚟曰:將軍常以忠勇許國,何不一戰!君㚟登城西望而泣,竟不敢出兵。莽布支别攻常樂縣,縣令賈師順帥衆拒守。及瓜州陷,悉諾邏悉兵㑹攻之,旬餘日,吐蕃力盡,不能克,使人説降之,不從。吐蕃曰:明府旣不降,宜斂城中財相贈,吾當退。師順請脱士卒衣,悉諾邏知無財,乃引去,毁瓜州城。師順遽開門,収器械,修守僃。虜果復遣精騎還視城中,知有備,乃去。師順,岐州人也。 初,突厥黙啜之彊也,迫奪鐵勒之地,故回紇、契苾、思結、渾四部度磧,徙居甘、涼之間以避之。王君㚟微時,往來四部,爲其所輕,及爲河西節度使,以法繩之,四部恥怨,密遣使詣東都自訴。君㚟遽發驛奏四部難制,濳有叛計。上遣中使往察之,諸部竟不得直。於是瀚海大都督回紇承宗流瀼州,渾大徳流吉州,賀蘭都督契苾承明流藤州,盧山都督思結歸國流瓊州。以回紇伏帝難爲瀚海大都督。己夘,貶右散騎常侍李令問爲撫州别駕,坐其子與承宗交游故也。 丙戌,突厥毗伽可汗遣其大臣梅禄啜入貢。吐蕃之宼瓜州也,遺毗伽書,欲與之俱入宼。毗伽并獻其書。上嘉之,聽於西受降城爲互市,每歳齎縑帛數十萬匹,就市戎馬,以助軍旅,且爲監牧之種,由是國馬益壯焉。 閏月,庚子,吐蕃贊普與突騎施蘇禄圍安西城,安西副大都護趙頥貞擊破之。 回紇承宗族子瀚海司馬䕶輸糾合黨衆,爲承宗報仇。㑹,吐蕃遣使間道詣突厥,王君㚟帥精騎邀之於肅州。還,至甘州南鞏筆驛,䕶輸伏兵突起,奪君㚟旌節,先殺其判官宋貞,剖其心曰:始謀者汝也。君㚟帥左右數十人力戰,自朝至晡,左右盡死。䕶輸殺君㚟,載其尸奔吐蕃,凉州兵追及之,䕶輸弃尸而走。庚申,車駕發東都。冬,己卯,至西京。 辛巳,以左金吾衛大將軍、信安王禕爲朔方節度等副大使。禕,恪之孫也。以朔方節度使蕭嵩爲河西節度等副大使。時王君㚟新敗,河、隴震駭,嵩引刑部貟外郎裴寛爲判官,與君㚟判官牛仙客俱掌軍政,人心浸安。寛,漼之從弟也。仙客本鶉觚小吏,以才幹軍功,累遷至河西節度判官,爲君㚟腹心。嵩又奏以建康軍使河北張守珪爲?州刺史,帥餘衆築故城。板榦裁立,吐蕃猝至,城中相顧失色,莫有鬬志。守珪曰:彼衆我寡,又瘡痍之餘,不可以矢刃相持,當以竒計取勝。乃於城上置酒作樂。虜疑其有僃,不敢攻而退。守珪縱兵擊之,虜敗走。守珪乃修復城市,收合流散,皆復舊業。朝廷嘉其功,以?州爲都督府,以守珪爲都督。悉諾邏威名甚盛,蕭嵩縱反閒於吐蕃,云與中國通謀,贊普召而誅之,吐蕃由是少衰。 十二月,戊寅,制以吐蕃爲邊患,令隴右道及諸軍團兵五萬六千人,河西道及諸軍團兵四萬人,又徵?中兵萬人集臨洮,朔方兵二萬人集㑹州防秋,至冬?無宼而罷。伺虜入宼,互出兵腹背擊之。 乙亥,上幸驪山温泉。丙戌,還宫。

十六年春正月壬寅,安西副大都護趙頥貞敗吐蕃于曲子城。 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爲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撫使。 乙卯,春,瀧等州獠陳行範、廣州獠馮璘、何遊魯反,䧟四十餘城。行範稱帝,遊魯稱定國大將軍,璘稱南越王,欲據嶺表。命内侍楊思勗發桂州及嶺北近道兵討之。 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檢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融請用禹貢九河故道開稻田,并回易陸運錢,官收其利。興役不息,事多不就。 二月,壬申,以尚書右丞相致仕張説兼集賢院學士。説雖罷政事,專文史之任,朝廷每有大事,上常遣中使訪之。 壬辰,改彍騎爲左右羽林軍飛騎。 秋七月,吐蕃大將悉末朗宼?州都督張守珪擊走之。乙巳,河西節度使蕭嵩、隴右節度使張忠亮大破吐蕃於渴波谷,忠亮追之,拔其大莫門城,擒獲甚衆,焚其駱駝橋而還。 八月乙巳,特進張説上開元大衍曆,行之。 辛夘,右金吾將軍杜賔客破吐蕃于祁連城下。時吐蕃復入宼,蕭嵩遣賔客將彊弩四千擊之。戰自辰至暮,吐蕃大潰,獲其大將一人,虜散走投山,哭聲四合。冬十月己卯,上幸驪山温泉。己丑,還宫。 十一月癸巳,以河西節度副大使蕭嵩爲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十二月丙寅,敕:長征兵無有還期,人情難堪,宜分五畨,歳遣一畨還家洗沐,五年酬勲五轉。 是嵗制户籍,三嵗一定,分爲九等。 楊思勗討陳行範至瀧州,破之,擒何遊魯、馮璘。行範逃於雲際、盤遼二洞,思勗追捕,竟生擒斬之,凡斬首六萬。思勗爲人嚴,偏禆,白事者不敢仰視,故用兵所向有功。然性忍酷,所得俘虜,或生剥面皮,或以刀剺髪際,掣去頭皮,蠻夷憚之。

十七年春二月丁卯,嶲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蠻,拔昆明及鹽城,殺獲萬人。 三月,?州都督張守珪、沙州刺史賈思順擊吐蕃大同軍,大破之。 甲寅,朔方節度使、信安王禕攻吐蕃石堡城,拔之。初,吐蕃陷石堡城,留兵據之,侵擾河右。上命禕與河西、隴右同議攻取,諸將咸以爲石堡據險而道逺,攻之不克,將無以自還,且宜桉兵觀舋。禕不聽,引兵深入,急攻拔之,仍分兵據守要害,令虜不得前。自是河、隴諸軍遊弈,拓境千餘里。上聞,大悦,更命石堡城曰振武軍。 丙辰,國子祭酒楊瑒上言,以爲:省司奏限天下明經、進士及第,每年不過百人。竊見流外出身每歳二千餘人,而明經、進士不能居其什一,則是服勤道業之士,不如胥史之得仕也。臣恐儒風浸墜,亷恥日衰,若以出身人太多,則應諸色裁損,不應獨抑明經、進士也。又奏:主司帖試明經,不務求述作本指,專取難知,問以孤經絶句或年月日,請自今並帖平文。上甚然之。 夏四月庚午,禘于太廟。唐初,祫則序昭穆,禘則各祀

於其室。至是,太常少卿韋縚等奏:如此,禘與常饗不異,請禘祫皆序昭穆。從之。縚,安石之兄子也。五月壬辰,復置十道及京都、兩畿桉察使。 初,張說、張嘉貞、李元紘、杜暹相繼爲相用事,源乾曜以清謹自守,常讓事於説等,唯諾署名而已。元紘、暹議事多異同,遂有隙,更相奏列,上不恱。六月,甲戌,貶黄門侍郎、同平章事杜暹荆州長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紘曹州刺史,罷乾曜兼侍中,止爲左丞相。以户部侍郎宇文融爲黄門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爲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蕭嵩兼中書令,遥領河西, 開府王毛仲與龍武將軍葛福順爲昬。毛仲爲上所信任,言無不從,故北門諸將多附之,進退唯其指使。吏部侍郎齊澣乗間言於上曰:福順典禁兵,不宜與毛仲爲昬。毛仲小人,寵過則生姦,不早爲之,恐成後患。上恱曰:知卿忠誠,朕徐思其宜。澣曰:君不密則失臣,願陛下密之。㑹大理丞麻察坐事左遷興州别駕,澣素與察善,出城餞之,因道禁中諫語。察性輕險,遽奏之。上怒,召澣責之曰:卿疑朕不密,而以語麻察,詎爲密邪,且察素無行,卿豈不知邪?澣頓首謝。秋七月丁巳,下制:澣、察交構將相,離間君臣,澣可髙州良徳丞,察可潯州皇化尉。 八月癸亥,上以生日宴百官於花萼樓下,左丞相乾曜、右丞相説帥百官上表,請以每嵗八月五日爲千秋節,布於天下,咸令宴樂。尋又移社就千秋節。 庚辰,工部尚書張嘉貞薨。嘉貞不營家産,有勸其市田宅者,嘉貞曰:吾貴爲將相,何憂寒餒!若其獲罪,雖有田宅,亦無所用。比見朝士廣占良田,身没之日,適足爲無頼子弟酒色之資,吾不取也。聞者是之。 辛巳,敕以人間多盗鑄錢,始禁私賣銅、鉛、錫及以銅爲器皿;其采銅、鉛、錫者,官爲市取。 宇文融性精敏,應對辯給,以治財賦,得幸於上,始廣置諸使,競爲聚斂,由是百官浸失其職,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爲人踈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則海内無事矣。信安王禕以軍功有寵於上,融疾之。禕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彈之,泄於所親。禕聞之,先以白上。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貶汝州刺史,凡爲相百日而罷。是後言財利以取貴仕者,皆祖於融。 冬,十月,戊午朔,日有食之,不盡如鉤。 宇文融既得罪,國用不足,上復思之,謂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國用不足,將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懼不能對。㑹有飛状告融贓賄事,又貶平樂尉。至嶺外歳餘,司農少卿蔣岑奏融在汴州隱沒官錢鉅萬計,制窮治其事,融坐流巖州,道卒。 十一月辛卯,上行謁橋、定、獻、昭、乾五陵。戊申,還宫,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税悉蠲其半。 十二月辛酉,上幸新豐温泉;壬申,還宫。十八年春正月辛卯,以裴光庭爲侍中。 二月癸酉,初令百官於春月旬休,選勝行樂,自宰相至員外郎凡十二筵,各賜錢五千緡。上或御花萼樓,邀其歸騎留飲,迭使起舞,盡歡而去。 三月丁酉,復給京官職田。 夏四月丁卯,築西京外郭,九旬而畢。 乙丑,以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先是,選司注官,惟視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遷,或老於下位,有出身二十餘年不得禄者。又州縣亦無等級,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後逺,皆無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資格,各以罷官若干選而集官,髙者選少,卑者選多,無問能否,選滿則注,限年躡級,毋得踰越。非負譴者皆有升無降。其庸愚沈滯者皆喜,謂之聖書,而才俊之士無不怨歎。宋璟爭之不能得。光庭又令流外行署亦過門下省審。 五月,吐蕃遣使致書於境上求和。 初,契丹王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貢,同平章事李元紘不禮焉。左丞相張説謂人曰:奚、契丹必叛。可突干狡而狠,專其國政乆矣,人心附之,今失其心,必不來矣。己酉,可突干弑邵固,帥其國人并脅奚衆叛降突厥。奚王李魯蘇及其妻韋氏、邵固妻陳氏皆來奔。制幽州長史趙含章討之,又命中書舍人裴寛、給事中薛?等於?内、河東、河南北分道募勇士。六月,丙子,以單于大都䕶忠王浚領河北道行軍元帥,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伷先副之,帥十八揔管以討奚、契丹。命浚與百官相見於光順門。張説退,謂學士孫逖、韋述曰:吾嘗觀太宗畫像,雅類忠王,此社稷之福也。可突干冦平盧先鋒使張掖爲承玼,破之於捺禄山。 壬午,洛水溢,溺東都千餘家。 秋,九月,丁巳,以忠王浚兼河東道元帥,然竟不行。 吐蕃兵數敗而懼,乃求和親。忠王犮、皇甫惟明因奏事從容言和親之利,上曰:贊普嘗遺吾書,悖慢,此何可捨?對曰:贊普當開元之初,年尚㓜稺,安能爲此書!殆邊將詐爲之,欲以激怒陛下耳。夫邊境有事,則將吏得以因緣盗匿官物,妄述功狀,以取勲爵,此皆姦臣之利,非國家之福也。兵連不解,日費千金,河西、隴右由兹困敝。陛下誠命一使往視公主,因與贊普面相約結,使之稽顙稱臣,永息邊患,豈非御夷狄之長策乎!上恱,命惟明與内侍張元方使于吐蕃。贊普大喜,悉出貞觀以來所得敕書以示惟明。 冬,十月,遣其大臣論名悉獵隨惟明入貢,表稱甥世尚公主,義同一家。中間張?表等先興兵冦鈔,遂使二境交惡。甥深識尊卑,安敢失禮!正爲邊將交構,致獲罪於舅。屢遣使者入朝,皆爲邊將所遏。今䝉逺降使臣來視公主,甥不勝喜荷。儻使復修舊好,死無所恨。自是吐蕃復?附。 庚寅,上幸鳯泉湯;癸卯,還京師。甲寅,䕶密王羅真檀入朝,留宿衛。 十一月,丁卯,上幸驪山温泉;丁丑,還宫。 是歳,天下奏死罪止二十四人。 突騎施遣使入貢,上宴之於丹鳯樓,突厥使者豫焉。二使爭長,突厥曰:突騎施小國,本突厥之臣,不可居我上。突騎施曰:今日之宴,爲我設也,我不可以居其下。上乃命設東西幕,突厥在東,突騎施在西。 開府儀同三司内外閑廐監牧都使霍國公王毛仲恃寵,驕恣日甚,上每優容之。毛仲與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左監門將軍唐地文、左武衛將軍李守徳、右威衛將軍王景耀,髙廣濟親善,福順等倚其勢,多爲不灋。毛仲求兵部尚書不得,怏怏形於辭色,上由是不恱。是時,上頗寵任宦官,往往爲三品將軍,門施棨㦸,奉使過諸州,官吏奉之惟恐不及,所得賂遺,少者不减千緡。由是京城第舍,郊畿田園,參半皆宦官矣。楊思勗髙力士尤貴幸,思勗屢將兵征討,力士常居中侍衛,而毛仲視宦官貴近者若無人,甚卑品者,小忤意,輒詈辱如僮僕。力士等皆害其寵而未敢言。㑹。毛仲妻産子三日,上命力士賜之酒饌金帛甚厚,且授其兒五品官。力士還,上問:毛仲喜乎?對曰:毛仲抱其繦中兒示臣曰:此兒豈不堪作三品邪!上大怒曰:昔誅韋氏,此賊心持兩端,朕不欲言之,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門奴官太盛,相與一心,不早除之,必生大患。上恐其黨驚懼爲變,十九年春正月壬戌,下制,但述毛仲不忠怨望,貶瀼州别駕。福順、地文、守徳、景耀、廣濟皆貶逺州别駕,毛仲四子皆貶逺州參軍,連坐者數十人。毛仲行至永州,追賜死。自是宦官勢益盛。髙力士尤爲上所寵信,嘗曰:力士上直,吾寢則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後奏御,事小者,力士即决之,勢傾内外。金吾大將軍程伯獻、少府監馮紹正與力士約爲兄弟,力士母麥氏卒,伯獻等被髪受弔,擗踊哭泣,過於已親。力士娶瀛州吕?晤女爲妻,擢?晤爲少卿,子弟皆王。傳吕氏卒,朝野爭致祭,自第至墓,車馬不絶。然力士小心㳟恪,故上終親任之。 辛未,遣鴻臚卿崔琳使于吐蕃。琳,神慶之子也。吐蕃使者稱公主求毛詩、春秋、禮記正字于休烈。上䟽以爲東平王,漢之懿親,求史記、諸子,漢猶不與,况吐蕃國之冦讎!今資之以書,使知用兵權略,愈生變詐,非中國之利也。事下中書門下議之。裴光庭等奏:吐蕃聾昧頑嚚,久叛新服,因其有請,賜以詩書,庶使之漸陶聲教,化流無外。休烈徒知書有權略變詐之語,不知忠信禮義皆從書出也。上曰:善。遂與之。休烈,志寧之?孫也。 丙子,上躬耕於興慶宫側盡三百歩。三月,突厥左賢王闕特勒卒,賜書弔之。 丙申,初令兩京諸州各置太公廟,以張良配饗,選古名將以備十哲,以二八月上戊致祭如孔子禮。

臣光  曰:經緯 天 地之謂 文,戡定禍亂之謂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稱聖人,未之有也。故黄帝、堯、舜、禹、湯、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征伐之功。孔子雖不試,猶能兵萊夷,却費。人曰吾戰則克,豈孔子專文而太公專武乎?孔子所以祀於學者,禮有先聖先師故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如孔子者,豈太公得與之抗衡哉?古者有發,則命大司徒教士以車甲,臝股肱,决射御,受成獻馘,莫不在學。所以然者,欲其先禮義而後勇力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盗。若專訓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禮義,奚所不爲矣。自孫吴以降,皆以勇力相勝,狙詐相髙,豈足以數於聖賢之門而謂之武哉。乃復誣引以偶十哲之目,爲後世學者之師,使太公有神,必羞與之同食矣。

五月壬戌,初立五嶽真君祠。 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相論尚它硉入見,請於赤嶺爲互市,許之。 冬,十月,丙申,上幸東都。或告嶲州都督解人張審素贓汚,制遣監察御史楊汪按之。揔管董元禮將兵七百圍汪,殺告者,謂汪曰:善奏審素則生,不然則死。㑹救兵至,擊斬之。汪奏審素謀反。 十二月癸未,審素坐斬,籍沒其家。 浚苑中洛水,六旬而罷。

二十年春正月乙卯,以朔方節度副大使、信安王禕爲河東、河北行軍副大揔管,將兵擊奚、契丹。壬申,以户部侍郎裴耀卿爲副揔管。 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上思右驍衛將軍安金藏忠烈,三月,賜爵代國公,仍於東、西嶽立碑以銘其功,金藏竟以夀終。 信安王禕帥裴耀卿及幽州節度使趙含章分道擊奚、契丹,含章與虜遇,虜望風遁去。平盧先鋒將烏承玼言於含章曰:二虜,劇賊也,前日遁去,非畏我,乃誘我也,宜按兵以觀其變。含章不從,與虜戰於白山,果大敗。承玼别引兵出其右,擊虜,破之。己巳,禕等大破奚、契丹,俘斬甚衆。可突干帥麾下逺遁,餘黨潜竄山谷。奚酋李詩?髙帥五千餘帳來降,禕引兵還。賜李詩爵歸義王,充歸義州都督,徙其部落置幽州境内。 夏,四月,乙亥,宴百官於上陽東洲,醉者賜以衾褥,肩輿以歸,相屬于路。 六月,丁丑,加信安王禕開府儀同三司。上命裴耀卿齎絹二十萬匹分賜立功奚官,耀卿謂其徒曰:戎狄貪婪,今齎重貨深入其境,不可不僃。乃命先期而往,分道並進,一日給之俱畢。突厥、室韋果發兵邀隘道,欲掠之,比至,耀卿已還。趙含章坐贓巨萬,杖於朝堂,流瀼州,道死。 秋,七月,蕭嵩奏:自祠后土以來,屢獲豐年,宜因還京賽祠。上從之,敕裴光庭、蕭嵩分押左右廂兵。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初,上命張說與諸學士刋定五禮,說薨,蕭嵩繼之。起居舍人王仲丘請依明慶禮,祈榖、大雩、明堂,皆祀昊天上帝。嵩又請依上元敕,父在爲母齊衰三年。皆從之。以髙祖配圓丘、方丘,太宗配雩祀及神州地祇,睿宗配明堂。九月乙巳,新禮成,上之號曰開元禮。 勃海靺鞨王武藝遣其將張文休帥海賊宼登州,殺刺史韋俊,上命右領軍將軍葛福順發兵討之。 壬子,河西節度使牛仙客加六階。初,蕭嵩在河西,委軍政於仙客,仙客廉勤,善於其職,嵩屢薦之,竟代嵩爲節度使。 冬,十月,壬午,上發東都;辛卯,幸潞州;辛丑,至北都。十一月,庚申,祀后土於汾隂,赦天下。十二月,辛未,還西京。 是嵗,以幽州節度使兼河北采訪處置使,増領衛、相、洛、貝、冀、魏、深、趙、?、定、邢、徳、博、棣、營、鄚十六州及安東都䕶府。 天下户七百八十六萬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萬一千二百六十五。

二十一年春正月乙巳,祔肅明皇后于太廟,毁儀坤廟。丁巳,上幸驪山温泉。 上遣大門藝詣幽州發兵,以討勃海王武藝。庚申,命太僕員外卿金思蘭使于新羅,發兵擊其南鄙。㑹大雪丈餘,山路阻隘,士卒死者過半,無功而還。武藝怨門藝不已,密遣客刺門藝於天津橋南,不死。上命河南搜捕賊黨,盡殺之。 二月丁酉,金城公主請立碑於赤嶺,以分唐與吐蕃之境,許之。 三月乙巳,侍中裴光庭薨。太常博士孫琬議:光庭用循資格,失勸奬之道,請謚曰克。其子稹訟之,上賜謚忠獻。上問蕭嵩可以代光庭者,嵩與右散騎常侍王丘善,將薦之;丘聞之,固讓於右丞韓休,嵩言休於上。甲寅,以休爲黄門侍郎、同平章事。休爲人峭直,不干榮利,及爲相,甚允時望。始,嵩以休恬和,謂其易制,故引之。及與共事,休守正不阿,嵩漸惡之。宋璟歎曰:不意韓休乃能如是!上或宫中宴樂及後苑遊獵,小有過差,輒謂左右曰:韓休知否?言終,諫疏已至。上嘗臨鏡,黙然不樂,左右曰:韓休爲相,陛下殊瘦於舊,何不逐之?上歎曰:吾貌雖瘦,天下必肥。蕭嵩奏事常順指,既退,吾寢不安。韓休常力爭,既退,吾寢乃安。吾用韓休爲社稷耳,非爲身也。有供奉侏儒名黄㼐,性警黠,上常馮之以行,謂之肉几,寵賜甚厚。一日晩入,上恠之,對曰:臣曏入宫,道逢捕盗官與臣爭道,臣掀之墜馬,故晩。因下階叩頭。上曰:但使外無章奏,汝亦無憂。有頃,京兆奏其狀,上即叱出,付有司杖殺之。閏月癸酉,幽州道副緫管郭英傑與契丹戰于都山,敗死。時節度使薛楚玉遣英傑將精騎一萬及降奚擊契丹,屯於榆關之外。可突干引突厥之衆來合戰,奚持兩端,散走保險。唐兵不利,英傑戰死,餘衆六千餘人猶力戰不已,虜以英傑首示之,竟不降,盡爲虜所殺。楚王訥之弟也。 夏,六月,癸亥,制:自今選人有才業操行,委吏部臨時擢用,流外奏甲,不復引過。門下雖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資格便於己,猶踵行之。是時官自三師以下一萬七千六百八十六員,吏自佐史以上五萬七千四百一十六員,而入仕之塗甚多,不可勝紀。

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九月壬午,立皇子沔爲信王,泚爲義王,漼爲陳王,澄爲豐王,潓爲?王,漎爲梁王,滔爲汴王。關中乆雨榖貴,上將幸東都,召京兆尹裴耀卿謀之,對曰:關中帝業所興,當百代不易,但以地狹榖少,故乗輿時幸東都以寛之。臣聞貞觀、永徽之際,禄廪不多,歳漕關東一二十萬石,足以周贍,乗輿得以安居。今用度浸廣,運數倍於前,猶不能給,故使陛下數冒寒暑,以恤西人。今若使司農租米悉輸東都,自都轉漕,稍實?中,茍?中有數年之儲,則不憂水旱矣。且吴人不習河漕,所在停留,日月既久,遂生隱盗。臣請於河口置倉,使吳船至彼,即輸米而去,官自雇載,分入河、洛。又於三門東西各置一倉,至者貯納,水險則止,水通則下,或開山路,車運而過,則無復留滯,省費鉅萬矣。河、渭之濵,皆有漢、隋舊倉,葺之非難也。上深然其言。 冬,十月,庚戌,上幸驪山温泉;己未,還宫。 戊子,左丞相宋璟致仕,歸東都。韓休數與蕭嵩爭論,於上前面折嵩短,上頗不恱。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厭卿,卿何爲遽去?對曰:臣䝉厚恩,待罪宰相,富貴巳極,及陛下未厭臣,故臣得從容引去。君巳厭臣,臣首領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上爲之動容,曰:卿且歸,朕徐思之。丁巳,嵩罷爲左丞相,休罷爲工部尚書。以京兆尹裴耀卿爲黄門侍郎。前中書侍郎張九齡時居母喪,起復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 是歳,分天下爲京畿、都畿、?内、河南、河東、河北、隴右、山南東道、山南西道、劒南、淮南、江南東道、江南西道、黔中、嶺南,凡十五道,各置采訪使,以六條檢察非灋。兩畿以中丞領之,餘皆擇賢刺史領之。非官有遷免,則使無廢更。惟變革舊章,乃須報可,自餘聽便宜從事,先行後聞。 太府卿楊崇禮,政道之子也,在太府二十餘年,前後爲太府者莫能及。時承平日久,財貨山積,嘗經楊卿者,無不精美,毎歲句駮省便出錢數百萬緡。是歳,以户部尚書致仕,年九十餘矣。上問宰相:崇禮諸子誰能繼其父者:對曰:崇禮三子,慎餘、慎矜、慎名,皆亷勤有才,而慎矜為優。上乃擢慎矜自汝陽令爲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名攝監察御史,知含嘉倉,出給亦皆稱職。上甚恱之。慎矜奏諸州所輸布帛,有漬汚穿破者,皆下本州徵折估錢,轉市輕貨,徵調始繁矣。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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