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其號說

登其號說

山，無峰不足以爲山也。有峰而不一登其上，不知天下之大可以小，自己之?可以高也。中原有名丘五，其石壁萬仞，?上如削?而峻?，曰西華。華之最高而奇嶮?，曰蓮花、明星、玉女三峰。千古萬古，蕩雲矗漢，罕見有一人登其上。葢人之意念不同，心中之?不同，所願見不同，囿於時俗之薰染不同，各各自以其所??爲一峰而安便之。其躭著嬉遊，駕羊鹿而來寶山?，以有路可上爲峰也，無路則不得登其上矣。其熈熈攘攘於名利之在?，以巿朝爲峰也，外此不欲登其上矣。其心心輭暖，念念肥甘，甘死兒女子之手中?，以閨閤爲峰也，離此則不敢登其上矣。甚而見同螻蟻，誇遠到於培塿；腹如鼯䑕，生滿足於蹄涔。自心自性，處處割開；五欲八風，頭頭輥入。如此而望天外三峰，有一世間男子足跡其上乎？往韓昌黎葢?賈?而登其上，囘視則䰟飛目眩，發狂痛哭，投書與家人永訣，邑令百計取下之。夫昌黎排佛斥老，樹文章之籓籬，其平生位置，自己非不自置於太華之上也。及乎親陟太華，而反䰟飛目眩，失其故我，其平生之位置?安在？且人所共覩之蓮花、明星、玉女峰，登其上則䰟飛目眩，使登於人所不覩，如吾宗韶國師所謂不是人間之通?峰，其䰟飛目眩，則又何等？生定華州不可移動之蓮華、明星、玉女峰，登其上猶䰟飛目眩，使登其動與人俱。如善財有心求見德雲，而七日不見之妙高峰；無心求見德雲，卻忽然與相見之别峰，其䰟飛目眩，則又何等？且妙峰、别峰不止一處，與相見、不與相見不但一德雲，古之登其上而各歷差别?，亦不特一善財已也。不見二祖神光博通羣籍，一日忽歎曰：孔、老之敎，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遂往?達磨，立雪齊腰。磨曰：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難忍能忍，豈輕心慢心、小德小智所可希冀？夫立雪齊腰，猶呵其爲輕心慢心，此正達磨移妙峰於二祖腳下之時也。惜乎二祖腳跟不力，不能於此窺見逹磨在何處安身，乃果然循崖而下，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達磨前而問曰：我心未?，乞師與安。達磨大似得隴望蜀，旣斷他一臂，還要他獻心，乃云：將心來，與汝安。光不覺痛定，思痛更難出手，答道：覓心了不可得。達磨知其家私已盡，於是借他鎗頭還剌其馬，曰：與汝安心竟。光忽然大悟。且道悟箇什麼？悟從前枉斷一臂。早知如此，?不以斷己臂?斷卻達磨一臂也。此豈非又一善財登妙峰不得見德雲，卻登别峰與德雲相見乎？又臨濟三問佛法大意，三遭痛棒，此又黃檗移妙峰於臨濟腳下之時也。惜乎臨濟又腳跟不力，不能於此見黃檗在何處安身。又復循崖而下，至於大愚，曰：不知某甲過在什處？大愚大似膊不外曲，見他露出瘡瘢，更與著一艾燋，乃曰：黄檗與麼老婆心切，爲汝徹困，猶來覓有過無過。濟忽然大悟。且道又悟箇什麼？悟從前枉喫三頓生受。早知如此，悔不奪檗手中之棒，倒打?老漢一頓也。此豈非又一善財妙峰不得見德雲，卻登别峰與德雲相見乎？故凡稱道德文章之臻於至善?，曰登峰造極。不登?而炫其巳見，是誇天大於管中之所窺也。揚州鮑孟次居士，以慧業文人有志吾道，遠求開示，且求更其號，是意念心??於一切人，而不肎陸沉於平地?也，故以登其號之。葢居士諱峰，峰，道也；登其峰?，人也。登於尋常碌碌諸峰，非道必求常人所心悸目眩之峰而登其上；人所共覩共見、定有處所、不可移動之峰，非道必求人所不覩之通?峰、動與人俱之妙峰與無思現前之别峰而登其上。然後爲臨濟、爲神光、爲善財，唯意所之，?不爲臨濟、神光、善財而願從所?，亦不至爲心悸目眩、發狂痛哭之韓愈。旣巳身登削不?天外之三峰，反借手他人取之以下也。雖然，峰是鮑子，登其峰亦是鮑子，以何爲道？復以何爲學？此道之人於此薦得，盧能所謂汝但反觀，密在汝邊，豈欺人哉？其或未然，我此住處亦名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