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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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4

漢紀四十四

孝順皇帝下

陽嘉三年夏四月,車師後部司馬率後王加特奴等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大破之,獲單于母。 五月戊戌,詔以春夏連旱,赦天下。上親自露坐徳陽殿東廂請雨,以尚書周舉才學優深,特加策問。舉對曰:臣聞隂陽閉隔,則二氣否塞。陛下廢文帝、光武之灋,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積怨女,外有曠夫,自枯旱以來,彌歷年嵗,未聞陛下改過之効,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陛下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縁木希魚,?求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宫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費。易傳曰:陽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帝復召舉面問得失,舉對以宜慎官人,去貪汙,逺佞邪。帝曰:官貪汙佞邪者為誰乎?對曰:臣從下州,超僃機宻,不足以别羣臣。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䛕苟容者,佞邪也。太史令張衡亦上䟽言:前年京師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擾也。竊懼聖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衆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願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後神望允塞,災消不至矣。衡又以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上䟽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國。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於漢世,又劉向父子領校祕書,閲定九流,亦無䜟録。則知圖䜟成於哀、平之際,皆虚偽之徒,以要世取資,欺罔較然,莫之紏禁。且律歷卦?,九宫風角,數有徴効,世莫肯學,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虚僞不窮也。宜收藏圖䜟,一禁絶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秋七月,鍾羌良封等復冦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鎭撫諸種。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十一月壬寅,司徒劉﨑、司空孔扶免,用周舉之言也。乙巳,以大司農黄尚為司徒、光禄勲、河東王卓為司空。 耿貴人數爲耿氏請,帝乃紹封耿寳子箕為牟平矦。

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車師後部,帝令敦煌太守發兵救之,不利。 二月丙子,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初,帝之復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寵,參與政事。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來,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愛民重器、承天順道者也。書奏,不省。綱,皓之子也。 旱, 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 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故太尉龐參為太尉。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覩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髙,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秋,閏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烏桓冦雲中,度遼將軍耿曅追擊不利。十一月,烏桓圍曅於蘭池城,發兵數千人救之,烏桓乃退。  十二月甲寅,京師地震。永和元年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十一月丙子,太尉龎參罷。 十二月,象林蠻夷反。 乙巳,以前司空王龔爲太尉。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黄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横爲讒佞所構,衆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無詣理訴寃之義;纎微感槩,輒引分决。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它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羣臣無救護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飢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是嵗以執金吾梁冀爲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多縱暴,非灋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讓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賔客百餘人。 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増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先帝舊典,貢稅多少,所由來乆矣。今猥増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帝不從。澧中、漊中蠻果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

二年春,武陵蠻二萬人圍充城,八千人㓂夷道。 二月,廣漢屬國都尉擊破白馬羌。 帝遣武陵太守李進擊叛蠻,破平之。進乃簡選良吏,撫循蠻夷,郡境遂安。 三月乙卯,司空王卓薨。丁丑,以光祿勲郭䖍為司空。 夏四月丙申,京師地震。 五月癸丑,山陽君宋娥坐構姦誣罔,收印綬,歸里舍。黄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汎、王道、李元、李剛等九矦,坐與宋娥更相賂遺,求髙官増邑,並遣就國,減租四分之一。 象林蠻區憐等攻縣寺,殺長吏。交阯刺史樊演發交阯、九眞兵萬餘人救之,兵士憚逺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府雖擊破反者,而蠻埶轉盛。 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長安。扶風田弱薦同郡灋眞博通内外學,隱居不仕,冝就加衮職。帝虚心欲致之,前後四徵,終不屈。友人郭正稱之曰:灋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真,雄之子也。 丁卯,京師地震。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昉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宗親有以楊震行事諫之者,龔乃止。 十二月乙亥,上還自長安。

三年春二月乙亥,京師及金城、隴西地震,二郡山崩。夏閏四月己酉,京師地震。 五月,吳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斬之。 侍御史賈昌與州郡幷力討區憐等,不克,為所攻圍。嵗餘兵糓不繼。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荆、楊、兖、豫四萬人赴之。李固駮曰:若荆、楊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磐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徴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兖、豫之人,卒被徴發,逺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逺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復堪?,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爲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所在,死亡必衆,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爲刻割心腹,以?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冦虜。此發將無益之効,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今日南兵單無糓守,既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阯。事靜之後,乃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閒致頭首者,許以封矦列土之賞。故并州刺史長沙祝良,性多勇決,又南陽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舍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從,固議。即拜祝良為九眞太守,張喬為交阯刺史。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良到九眞,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由是嶺外復平。 秋,八月,己未,司徒黄尚免。九月,己酉,以光禄勲長沙劉壽為司徒。 丙戌,令大將軍、三公舉剛毅武猛謀謨任將帥者各二人,特進、卿、校尉各一人。初,尚書令左雄薦冀州刺史周舉為尚書,既而雄為司?校尉,舉故冀州刺史馮直任將帥。直嘗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雄曰:詔書使我選武猛,不使我選清髙。舉曰:詔書使君選武猛,不使君選貪汚也。雄曰:進君,適所以自伐也。舉曰:昔趙宣子任韓厥為司馬,厥以軍灋戮宣子僕。宣子謂諸大夫曰:可賀我矣。吾選厥也,任其事。今君不以舉之不才,誤升諸朝,不敢阿君以為君羞,不寤君之意與宣子殊也。雄悦,謝曰:吾嘗事馮直之父,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過也。天下益以此賢之。是時,宦官競賣恩勢,唯大長秋良賀清儉退厚。及詔舉武猛,賀獨無所薦。帝問其故,對曰:臣生自草茅,長於宫掖,既無知人之明,又未嘗交加士類。昔衛鞅因景監以見,有識知其不終。今得臣舉者,匪榮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賞之。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冦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大將軍商以小黄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陷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譛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徴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敇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事連?、農太守張鳳、安平相楊皓,皆坐死。辭所連染,延及在位大臣。商懼多侵枉,乃上䟽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大獄一起,無辜者衆,死囚乆繫,纎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宜早訖竟,以止逮捕之煩。帝納之,罪止坐者。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守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飱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三月乙亥,京師地震。 燒當羌?離等復反。夏四月癸卯,護羌校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戊午,赦天下。 五月戊辰,封故濟北惠王壽子安為濟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五年春二月戊申,京師地震。 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冦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復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單于本不預謀,乃脱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徴,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不能制下,逼迫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于近親於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冦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今轉運日増,三軍疲苦,虚内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乆,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髙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乆,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彊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而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己丑晦,日有食之。 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傅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冦三輔,殺害長吏。機、秉並坐徴。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 辛未,太尉王龔以老病罷。 且凍羌冦武都,燒隴關。 壬午,以太常桓焉為太尉。 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冦掠并、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衆。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冦鈔。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爲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䟽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冦三輔,爲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吳起爲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髙克潰叛之變也。安定人皇甫規亦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于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沒,東西羌遂大合。閏月,鞏唐羌冦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二月丁巳,有星孛于營室。 三月上巳,大將軍商大㑹賔客讌于雒水,酒闌,繼以䪥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武都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䟽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衆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姦吏,故江湖之人,羣為盜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茍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虚張首級,軍敗則隠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温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毫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乆,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増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岀其不意,與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埶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髙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髙,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庚子,司空郭䖍免。丙午,以太僕趙戒為司空。夏,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鮮卑到糓城,擊烏桓於通天山,大破之。 鞏唐羌冦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冲擊之,不利。 秋,八月,乘氏忠矦梁商病篤,敇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秏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秪増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祕器、銀鏤黄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宫親送。帝幸宜陽亭,瞻望車騎。壬戌,以河南尹乘氏矦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又甚焉。

初,梁商病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髙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九月,諸羌寇武威。 辛亥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癸丑,以羌冦充斥,涼部震恐,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荆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内,赦冦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宻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縳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灋,半嵗間餘類悉降,州内清平。奏南陽太守髙賜等臧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㤗山太守。時泰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嵗,賊皆弭散。

漢安元年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薁鞬臺?等復反,冦掠并部。 丁卯,遣侍中河内杜喬、周舉,守光禄大夫周栩、馮羨,魏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䝉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諂䛕,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兖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徴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復行案舉。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紏,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冦亂揚、徐閒,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徳服叛,故遣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揚、兖、豫大兵雲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絶,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遊釜中,知其不可乆,且以喘息須臾閒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靣縛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㑹,置酒為樂,散遣部衆,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恱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歳卒。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之制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拜其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是時二千石長吏有能政者,有雒陽令渤海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蘇章、膠東相陳留吳祐。雒陽令自王渙之後,皆不稱職。峻能選用文武吏,各盡其用,發姦不旋踵,民閒不畏吏,其威禁猛於渙,而文理政教不如也。章為冀州刺史,有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姦臧,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灋也。遂舉正其罪,州境肅然。後以摧折權豪忤㫖,坐免。時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論者日夜稱章,朝廷遂不能復用也。祐為膠東相,政崇仁簡,民不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性慙懼,詣閤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汚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劉壽免。 罕羌邑落五

千餘户詣趙沖降,唯燒何種據參䜌未下。甲戌,罷張喬軍屯。 十一月壬午,以司隸校尉下邳趙峻為太尉,大司農胡廣為司徒。

二年夏四月庚戌,護羌校尉趙冲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䜌,破之。 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兠樓儲為呼蘭若尸逐就單于。時兠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㑹,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冬閏十月,趙冲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馬寔遣人刺殺句龍、吾斯。 凉州自九月以來,地百八十震,山谷拆裂,壞敗城寺,民壓死者甚衆。 尚書令黄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増孝悌及能從政者為四科,帝從之。

建康元年春,護羌從事馬?為諸羌所誘,將羌衆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等,斬首八百餘級。趙冲復追叛羌到建威鸇隂河,軍度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冲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殁。冲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秏。詔封冲子為義陽亭矦。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寔擊南匈奴左部,破之,於是胡、羌、烏桓悉詣寔降。 辛巳,立皇子炳為太子,改元,赦天下。太子居承光宫,帝使侍御史种暠監其家。中常侍髙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杜喬等疑不欲從而未決。暠乃手劒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係,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姦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還奏之。詔報,太子乃得去。喬退而歎息,愧暠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乆。 楊、徐盜賊羣起,盤互連歳。秋八月,九江范容、周生等冦掠城邑,屯據歷陽,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馮緄督州兵討之。 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嵗。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丁丑,以太尉趙峻為太傅,大司農李固為太尉,參録尚書事。 九月丙午,葬孝順皇帝于憲陵,廟曰敬宗。 是日,京師及太原鴈門地震。 庚戌,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策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姦偽,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賔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虚。陛下體兼乾坤,聦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逺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冦賊縱横,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脩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乘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㢮,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徳不稱禄,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髙,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㫖,幾陷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揚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鄧顯討范容等於歷陽,敗歿。 冬十月,日南蠻夷復反,攻燒縣邑,交阯刺史九江夏方招誘降之。 十一月,九江盜賊徐鳳、馬勉等攻燒城邑,鳳稱無上將軍,勉稱皇帝,築營於當塗山中,建年號,置百官。 十二月,九江賊黄虎等攻合肥。 是嵗羣盜發憲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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