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式書

與王式書

公範足下：長史及大人以薄官，予自能記憶，只見馳載長㓜，勤勤南北。予雖童稚，意甚不居。洎有安固丞潮陽掾，予時已冠，似或議事，以爲地分遐陋，進取必無遠大。若肄業承家，則安固、潮陽亦㡬於不墜矣。便懷耕食鑿飮之心焉。事親敬長之道，睦友與人之義，恂恂自勉。不意竊鄕曲之譽，所疑不忘質，所見不忘述，時時有得，多幸忝儕?之歸。加以薄窺墳籍，適有章句。濮陽仲宣、河東千齡、榮陽從易、濟北有融、琅琊次臣，皆愽雅明逹君子，公範亦其人焉。毎論性行，量識度，評學業，酌文詞，不以虚薄徃徃掛於牙齒。予年二十有一，公範與群公則可予以進士之目，而有令予觀國之心。予以群公所貺之名，繹先賢正名之㫖進士者，豈不言其可以仕進，而能裨助政化，始自下而升上，終自上而利下者也。近代亦曰舉人，實古今舉賢進能之科也。則有若風后力牧，膺黃帝之舉；舜禹稷契，膺唐堯之舉；伊尹、姜牙，膺湯武之舉；管仲冀缺，膺桓文之舉；五羖三傑，膺嬴劉之舉。皆齊聖廣淵，明?篤誠，立功立事，岀於人表之流也。䧏自晉宋齊梁，則有若陸機、鮑昭、謝眺、江淹，亦以登庸。雖道德器用，不及曩辰，而詞學詩流，爲一時之秀，想當群公之論，豈容易之。度力不任，又先與靈元道士、虹巖逸人有潘湖合鍊奉養之契，乞從宿志，勤勤懇懇。獲與靈源虹巖同居者三年。公範與群公雖不苦以前事相迫。而流言時至。建中初。因當道㢘察故相國常公。本州將故中書舍人薛公。南澗之談。西湖之體。丹靑目下程凖前期。公範與群公激厲轉加。予亦稍信云云之勸。時凡弟親屬，方以衆情聞於大人，大人與群公遂有龍首之㑹，特詢可否，至于再三。群公不悔前言，以爲可固可必。人之於子，皆欲其升高致遠。至其秋，大人則有遣從計吏之命。當發之日，大人及慈親親祭，行於東郊，公範與群公亦共餕神餘於野席，離觴旣輟。大人誠朂數言，言可切骨銘心。征車云動，慈親嗚咽數聲，聲堪斷腸榹魄。公範與群公備見備聞也。慰上下之望，在乎早成名，早歸寧。予必不惜伎能而有所絶墯，以深上下之念。汲汲搖搖，如旌如翹。受遣之明年，逹於長安。賃廡六秋，禮闈四上，頻竭激昻之力，累爲簸揚之弃。反躬忖已，徘徊又疑。豈常薛公輕於布素，而有佞歟？爲群公溫良，與朋友有不忠歟？楊朱對岐，墨翟觀素，勁挺之志，半作歸心。况以近夢慈覩，以亂絲繞予之身萬重，大人囓予臂見血。蓋神祗以大人誠切，遠警於予焉。絲繞者，豈非思念?綿之象也。囓臂者，豈非囓指令歸之義也？萬重見者，豈非示其甚也。公範與予遊處最深者，且莆陽讀書接席五年，其於爲人，公範知之。莆陽去家四百餘里，晨昏之思忽至，珎異之味忽得，亦不以始昨違離，便奔馳而去。性自天至，實非勉爲。今一辭庭闈，而踰半紀，以本心毎每，馳戀若此，魂夢昭昭，感發如彼。日夜之心，公範可量。竊欲審覈良駑，摭分進退，阻故人，無新知，怳不可問，因考使廻更有决。斯科也，先以才藝取，次以德行伸。大之事君，細以臨人。如予所習，可以當之於取乎？如予事親，可以移之於君乎？如予理身，可以施之於人乎。其可也，則待命待知，庶榮親之道，抑溫淸之心。如其不可，則任材任器，息干時之機，謝風塵之苦。書至與裁，裁巳遄復。家在國在，佇爲去就。予於爲子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不竭。若於爲臣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不爲。人生於世。區區者所務。豈不立名乎。有名於國亦名也。有名於家亦名也。予何攘臂於其間。醜於家而美於國哉。予無此心。亦公範知之。東風扇和。山靑水淸。野芳且榮。林鳥時鳴。樽有酒。匣有琴。公範休暢。某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