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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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3

唐紀二十七

?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

開元二年春正月壬申,制選京官有才識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為恒式。己卯,以盧懷慎檢校黄門監。 舊制,雅俗之樂,皆?太常。上精曉音律,以太常禮樂之司,不應典倡優雜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樂,命右驍衞將軍范及為之使。又選樂工數百人,自教法曲於梨園,謂之皇帝梨園弟子。又教宫中使習之。又選伎女置宜春院,給賜其家。禮部侍郎張廷珪、酸棗尉?楚客皆上䟽,以為上春秋鼎盛,宜崇經術,邇端士,尚撲素,深以恱鄭聲、好遊獵為戒。上雖不能用,欲開言路,咸嘉賞之。 中宗以來,貴戚爭營佛寺,奏度人為僧,兼以偽妄。富户彊丁多削髪以避徭役,所在充滿。姚崇上言:佛圖澄不能存趙,鳩摩羅什不能存秦,齊襄、梁武,未免禍殃。但使蒼生安樂,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姦人,使壞正法!上從之。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偽妄還俗者萬二千餘人。 初,營州都督治栁城,以鎮撫奚、契丹。則天之世,都督趙文翽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後寄治於幽州東漁陽城。或言靺、鞨、奚、霫大欲降唐,止以唐不建營州,無所依投,為黙啜所侵擾,故且附之。若唐復建營州,則相帥歸化矣。并州長史、和戎大武等軍州節度大使薛訥信之,奏請擊契丹,復置營州。上亦以冷陘之役,欲討契丹,羣臣姚崇等多諌,甲申,以訥同紫微黄門三品,將兵擊契丹,羣臣乃不敢言。 薛王業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彈奏,業為之請,敕紫微黄門覆桉。姚崇、盧懷慎等奏:仙童罪狀明白,御史所言無所枉,不可縱捨。上從之。由是貴戚束手。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陽應虧不虧,姚崇表賀,請書之史冊,從之。 乙未,突厥可汗黙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㧞頡利發石阿失畢將兵圍北庭都護府,都護郭䖍瓘擊破之,同俄單騎逼城下,䖍瓘伏壯士於道側,突起斬之。突厥請悉軍中資糧以贖,同俄聞其已死,慟哭而去。 丁未,敕自今所在母得創建佛寺,舊寺頺壞應葺者,詣有司陳牒檢視,然後聽之。 閏月,以鴻臚少卿、朔方軍副大揔管王晙兼安北大都護、朔方道行軍大揔管。令豐、安定、逺三受降城及旁側諸軍皆受晙節度。徙大都護府於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丁卯,復置十道桉察使,以益州長史陸象先等爲之。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惀爲㳟陵令。竇孝諶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瑊等請以已官爵讓惀以報其德,由是惀累遷申王府司馬。 丙子,申王成義請以其府録事閻楚珪爲其府參軍,上許之。姚崇、盧懷慎上言:先嘗得㫖云:王公、駙馬有所奏請,非墨敕皆勿行。臣竊以量材授官,當歸有司,若緣親故之恩,得以官爵為惠,踵習近事,實紊紀綱。事遂寢。由是請謁不行。 突厥石阿失畢既失同俄,不敢歸,癸未,與其妻來奔,以為右衛大將軍,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或告太子少保劉幽求、太子詹事鍾紹京有怨望語,下紫微省按問,幽求等不服。姚崇、盧懷慎、薛訥言於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閑職,微有沮䘮,人情或然。功業既大,榮寵亦深,一朝下獄,慮驚逺聽。戊子,貶幽求為睦州刺史,紹京為果州刺史。紫㣲侍郎王琚行邉軍未還,亦坐幽求黨貶澤州刺史。 敕涪州刺史周利貞等十三人,皆天后時酷吏,比周興等情狀差輕,冝放歸草澤,終身勿齒。西突厥十姓酋長都擔叛。三月己亥,磧西節度使阿史那獻克碎葉等鎮,擒斬都擔,降其部落二萬餘帳。 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遺詔。青州刺史韋安石、太子賔客韋嗣立、刑部尚書趙彦昭、特進致仕李嶠,於時同為宰相,不能匡正,令監察御史郭震彈之,且言彦昭拜巫趙氏為姑,䝉婦人服,與妻乘車詣其家。甲辰,貶安石為沔州别駕,嗣立為岳州别駕,彦昭為袁州别駕,嶠為滁州别駕。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嘗檢校定陵,盜隱官物,下州徵贓。安石歎曰:此秪應須我死耳!憤恚而卒。晦,皎之弟也。 毁天樞,發匠鎔其銅鐵,歷月不盡。先是,韋后亦於天街作石臺,髙數丈,以頌功德,至是并毁之。 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黙啜復遣使求昬,

自稱乾和永清太駙馬、天上得果報天男、突厥聖天骨咄禄可汗。 五月,己丑,以嵗饑,悉罷員外試、檢校官,自今非戰功及别敕,毋得注擬。 己酉,吐蕃相坌。逹延遺宰相書,請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國封疆,然後結盟。琬嘗為朔方大揔管,故吐蕃請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復召拜左散騎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復坌逹延書招懷之。琬上言:吐蕃必隂懷叛計,請預屯兵十萬於秦、渭等州以備之。 黄門監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薦,以至同為相,崇意輕之,請知古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事。遣吏部尚書宋璟於門下過官。知古、衘之、崇二子分司東都,恃其父有德於知古,頗招權請託。知古歸,悉以聞。它日,上從容問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對曰:臣有三子,兩在東都,為人多欲而不謹,是必以事干魏知古,臣未及問之耳。上始以崇必為其子隱,及聞崇奏,喜,問:卿安從知之,對曰:知古微時,臣夘而翼之,臣子愚以為知古必徳臣,容其為非,故敢干之耳。上於是以崇為無私,而薄知古負崇,欲斥之。崇固請曰:臣子無狀,撓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為私於臣,累聖政矣。上久乃許之。辛亥,知古罷為工部尚書。 宋王成器、申王成義,於上兄也;岐王範、薛王業,上之弟也;豳王守禮,上之從兄也。上素友愛,近丗帝王莫能及。?即位,爲長枕大被,與兄弟同寢。諸王每旦朝於側門,退則相從宴飲,?雞擊毬,或獵於近郊,遊賞别墅,中使存問,相望於道。上聽朝罷,多從諸王遊,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禮,飲食起居,相與同之。於殿中設五幄,與諸王更處其中,謂之五王帳。或講論賦詩,間以飲酒,愽弈遊獵,或自執絲竹成器,善笛範,善琵琶,與上更奏之。諸王或有疾,上為之終日不食,終夜不寢。業嘗疾,上方臨朝,須㬰之閒,使者十返,上親為業煑藥。囘颷吹火,誤?上須,左右驚救之,上曰:但使王飲此藥而愈,須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嘗議及時政,與人交結,上愈信重之,故讒閒之言,無自而入。然專以衣食聲色畜養娱樂之,不任以職事。羣臣以成器等地逼,請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義兼豳州刺史,豳王守禮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領大綱,自餘州務,皆委上佐主之。是後諸王為都護、都督、刺史者,並準此。 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欽藏來獻盟書。 上以風俗奢靡,秋七月乙未,制乘輿服御、金銀器玩,宜令有司銷毁,以供軍國之用。其珠玉錦繡,焚於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錦繡。戊戌,敕百官所服帶及酒器、馬銜鐙,三品以上聽飾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銀,自餘皆禁之。婦人服飾從其夫子,其舊成錦繡聽染為皂。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織錦繡等物,違者杖一百,工人減一等。罷兩京織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為治,能自刻厲節儉如此,晩節猶以奢敗。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可不慎哉!

薛訥與左監門衛將軍杜賔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將兵六萬出檀州擊契丹,賔客以為士卒盛夏負戈甲,齎資糧,深入冦境,難以成功。訥曰:盛夏草肥,羔犢孳息,因糧於敵,正得天時,一舉滅虜,不可失也。行至灤水山峽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後,從山上擊之,唐兵大敗,死者什八九。訥與數十騎突圍得免,虜中嗤之,謂之薛婆。崔宣道將後軍,聞訥敗,亦走。訥歸罪於宣道及胡將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斬之於幽州。庚子,敕免訥死,削除其官爵,獨赦杜賔客之罪。壬寅,以北庭都護郭䖍瓘爲涼州刺史、河西諸軍州節度使。 果州刺史鍾紹京心怨望,數上䟽妄陳休咎。乙巳,貶溱州刺史。 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輟朝三日,追謚曰殤皇帝。 戊申,禁百官家毋得與僧、尼、道士往還。壬子,禁人閒鑄佛冩經。宋王成器等請獻興慶坊宅爲離宫。甲寅,制許之,始作興慶宫,仍各賜成器等宅環於宫側。又於宫西南置樓,題其西曰花蕚相輝之樓,南曰勤政務本之樓。上或登樓,聞王奏樂,則召升樓同宴,或幸其所居盡歡,賞賚優渥。 乙卯,以?王範兼絳州刺史,薛王業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復始。 民間訛言上采擇女子以充掖庭。上聞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車牛於崇明門,自選後宫無用者載還其家。敕曰:燕寢之内,尚令罷遣,閭閻之間,足可知悉。 乙亥,吐蕃將坌逹延乞力徐帥衆十萬冦臨洮軍蘭州,至于渭源,掠取牧馬。命薛訥白衣攝左羽林將軍,爲隴右防禦使,以右驍衞將軍常樂郭知運爲副使,與太僕少卿王晙帥兵擊之。辛巳,大募勇士,詣河、隴就訥教習。初,鄯州都督楊矩以九曲之地與吐蕃,其地肥饒,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㓂,矩悔懼,自殺。 乙酉,太子賔客薛謙光獻武后所製豫州鼎銘,其末云:上?降鑒,方建隆基。以爲上受命之符。姚崇表賀,且請宣示史官,頒告中外。

臣光曰:日食不驗,太史之過也,而君臣相賀,是誣天也。采偶然之文以爲符命,小臣之謟也,而宰相因而實之,是侮其君也。上誣於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賢,猶不免於是,豈不惜哉!

九月戊申,上幸驪山温湯。 敕以歳稔傷農,令諸州修常平倉法。江、嶺、淮、浙、劔南地下濕,不堪貯積,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黙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邏禄等部落詣涼州降。 冬,十月,吐蕃復冦渭原。丙辰,上下詔欲親征,發兵十餘萬人,馬四萬匹。 戊午,上還宫。 甲子,薛訥與吐蕃戰於武街,大破之。時太僕少卿、隴右羣牧使王晙帥所部二千人與訥、㑹擊吐蕃。坌逹延將吐蕃十萬屯大來谷,晙選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襲之,多置鼓角於其後五里,前軍遇敵大呼,後人鳴鼔角以應之。虜以爲大軍至,驚懼,自相殺傷,死者萬計。訥時在武街,去大來谷二十里,虜軍塞其中,閒晙復夜出兵襲之,虜大潰,始得與訥軍合。同追奔至洮水,復戰於長城堡,又敗之,前後殺獲數萬人,豐安軍使王海賔戰死。乙丑,敕罷親佂。戊辰,姚崇、盧懷慎等奏:頃者吐蕃以河爲境,神龍中尚公主,遂踰河築城,置獨山、九曲兩軍,去積石三百里,又於河上造橋。今吐蕃既叛,宜毁橋拔城。從之。以王海賔之子忠嗣爲朝散大夫、尚輦奉御,養之宫中。 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昬,上許以來?迎公主。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諸部詣北庭請降,命都護郭䖍瓘撫存之。 乙酉,命左驍衛郎將尉遟瓌使天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請和,用敵國禮,上不許。自是連嵗犯邊。 十一月辛卯,葬殤皇帝。 丙申,遣左散騎常侍解琬

詣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隨便宜區處。 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甲子,置隴右節度大使,領嗣、鄯、奉、河、渭、蘭、臨、武、洮、岷、郭、疊、宕十二州,以隴右防禦副使郭知運爲之。 乙丑,立皇子嗣真爲鄫王,嗣?爲鄂王,嗣玄爲鄄王。辛巳,立郢王嗣謙爲皇太子。嗣真,上之長子,母曰劉華妃;嗣謙次子也,母曰趙麗妃。麗妃以倡進有寵於上,故立之。是歳,置幽州節度、經略鎭守大使,領幽、平、檀、嬀、燕六州。突騎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於其兄,

遂叛入突厥,請爲鄉導,以伐守忠。黙啜遣兵二萬擊守忠,虜之而還,謂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於我!遂并殺之。

三年春,正月,癸卯,以盧懷愼檢校吏部尚書兼黄門監。懷愼清謹儉素,不營資産,雖貴爲卿相,所得俸賜,隨散親舊,妻子不免飢寒。所居不蔽風雨。姚崇嘗有子喪,謁告十餘日,政事委積,懷愼不能決,惶恐入謝於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鎭雅俗耳。崇既出,須㬰裁決俱盡,頗有得色,顧謂紫微舍人齊澣曰:余爲相,可比何人?澣未對。崇曰:何如管、晏?澣曰:管、晏之法,雖不能施於後,猶能沒身。公所為法,隨復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則竟如何?澣曰:公可謂救時之相耳。崇喜,投筆曰:救時之相,豈易得乎!懷慎與崇同為相,自以才不及崇,毎事推之,時人謂之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鮑叔之於管仲,子皮之於子産,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賢而下之,授以國政,孔子美之。曹參自謂不及蕭何,一遵其法,無所變更,漢業以成。夫不肖用事為其僚者,愛身保禄而從之,不顧國家之安危,是誠罪人也。賢智用事為其僚者,愚惑以亂其治,專固以分其權,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竊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賢相,懷慎與之同心勠力,以濟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懷慎之謂矣。

御史大夫宋璟坐監朝堂杖人杖輕,貶睦州刺史。 突厥十姓降者前後萬餘帳。髙麗莫離支文簡,十姓之壻也,二月,與?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帥衆來降。制皆以河南地處之。 三月,胡禄屋酋長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將軍薛訥爲涼州鎭大揔管,赤水等軍並受節度,居涼州;左衞大將軍郭䖍瓘爲朔州鎮大揔管,和戎等軍並受節度,居并州。勒兵以僃黙啜。黙啜發兵擊葛邏禄、胡禄屋、鼠尼施等,屢破之。敕北庭都護湯嘉惠、左散騎常侍解琬等發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與葛邏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邉道大揔管阿史那獻互相應援。 山東大蝗,民或於田旁焚香膜拜、設祭而不敢殺。姚崇奏遣御史督州縣捕而瘞之。議者以爲蝗衆多,除不可盡,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滿山東,河南、北之人流亡殆盡,豈可坐視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盡,猶勝養以成災。上乃從之。盧懷慎以爲殺蝗太多,恐傷和氣。崇曰:昔楚莊吞蛭而愈疾,孫叔殺蛇而致福,柰何不忍於蝗而忍人之饑死乎!若使殺蝗有禍,崇請當之。

秋,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上謂宰相曰:朕每讀書,有所疑滯,無從質問。可選儒學之士,日使入內侍讀。盧懷慎薦太常卿馬懷素,九月,戊寅,以懷素為左散騎常侍,使與右散騎常侍禇無量更日侍讀。每至閤門,令乘肩輿以進;或在别館道逺,聽於宫中乘馬,親送迎之,待以師傅之禮。以無量羸老,特爲之造?輿,在內殿,令內侍舁之。 九姓思結都督磨散等來降。己未,悉除官遣還。 西南蠻宼邊,遣右驍衛將軍李玄道發戎、瀘、䕫、巴、梁、鳯等州兵三萬人并舊屯兵討之。 壬戌,以涼州大揔管薛訥爲朔方道行軍大揔管,太僕卿吕延祚、靈州刺史杜賔客副之,以討突厥。 甲子,上幸鳯泉湯。十一月,己卯,還京師。 劉幽求自杭州刺史徙郴州刺史,憤恚,甲申,卒於道。 丁酉,以左羽林大將軍郭䖍瓘兼安西大都護、四鎭經略大使。䖍瓘請募?中兵萬人詣安西討擊,皆給遞䭾及熟食,敕許之。將作大匠韋湊上䟽,以爲:今西域服從,雖或時有小盗竊,舊鎭兵足以制之,?中常宜充實,以彊幹弱枝。自頃西北二虜冦邊,凡在丁壯,征行略盡,豈宜更募驍勇,逺資荒服!又,一萬征人,行六千餘里,咸給遞䭾熟食,道次州縣,將何以供?秦隴之西,户口漸少,涼州已往,沙磧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濟?縱令必克,其獲幾何?儻稽天誅,無乃甚損。請計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則知利害。昔唐堯之代,兼愛夷夏,中外乂安。漢武窮兵逺征,雖多克獲,而中國疲耗。今論帝王之盛徳者,皆歸唐堯,不歸漢武,况邀功不成者,復何足比議乎。時姚崇亦以䖍瓘之策為不然,既而䖍瓘卒無功。 初,監察御史張孝嵩奉使廓州還,陳磧西利害,請往察其形勢,上許之,聽以便宜從事。枝汗那者,古烏孫也,内附嵗久,吐蕃與大食共立阿了逹為王,發兵攻之。枝汗那王兵敗,奔安西求救。孝嵩謂都䕶吕休璟曰:不救,則無以號令西域。遂帥旁側戎落兵萬餘人,出龜茲西數千里,下數百城,長驅而進。是月,攻阿了逹于連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斬千餘級,阿了逹與數騎逃入山谷。孝嵩傳檄諸國,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賔等八國皆遣使請降,勒石紀功而還。㑹有言其贓汚者,坐繫涼州獄,貶靈州兵曹參軍。 京兆尹崔日知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傑將紏之,日知反構傑罪。十二月,侍御史楊瑒廷奏曰:若糾彈之司使姦人得而恐愒,則御史臺可廢矣。上遽命傑視事如故,貶日知為歙縣丞。 或上言:桉察使徒煩擾公私,請精簡刺史、縣令,停桉察使。上命召尚書省官議之。姚崇以爲:今止擇十使,猶患未盡得人,況天下三百餘州縣,多數倍,安得刺史、縣令皆稱其職乎!乃止。 尚書左丞韋玢奏:郎官多不舉職,請沙汰,改授它官。玢尋出爲刺史,宰相奏擬兾州敕改小州,姚崇奏言:臺郎寛怠及不稱職,玢請沙汰,乃是奉公。臺郎甫爾改官,玢即貶黜於外。議者皆謂郎官謗傷,臣恐後來左右丞指以為戒,則省事何從而舉矣!伏望聖慈詳察,使當官者無所疑懼。乃除兾州刺史。 突騎施守忠既死,黙啜兵還,守忠部將蘇禄鳩集餘衆為之酋長。蘇禄頗善綏撫,十姓部落稍稍歸之,有衆二十萬,遂據有西方。尋遣使入見,是嵗以蘇禄為左羽林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 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長孫昕以細故與御史大夫李傑不協,

四年春正月,昕與其妹夫楊仙玉於里巷伺傑而敺之。傑上表自訴曰:髪膚見毁,雖則痛心;冠冕被陵,誠為辱國。上大怒,命於朝堂杖殺,以謝百僚。仍以敕書慰傑曰:昕等朕之宻戚,不能訓導,使陵犯衣冠,雖寘以極刑,未足謝罪。卿宜以剛腸疾惡,勿以凶人介意。 丁亥,宋王成器更名憲,申王成美更名撝。 乙酉,隴右節度使郭䖍瓘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戰功,請除游擊將軍。敕下,盧懷慎等奏曰:郭䖍瓘恃其㣲效,輒侮彛章爲奴,請五品,實亂綱紀,不可許。上從之。 丙午,以鄫王嗣眞爲安北大都護、安撫河東、闗内、隴右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護張知運為之副;陜王嗣昇為安西大都護、安撫河西四鎮諸蕃大使,以安西都護郭䖍瓘為之副。二王皆不出閤,諸王遥領節度自此始。 二月丙辰,上幸驪山温湯。 吐蕃圍松州。 丁卯,上還宫。 辛未,以尚書右丞倪若水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訪使。上雖欲重都督、刺史,選京官才望者為之,然當時士大夫猶輕外任。楊州采訪使班景倩入為大理少卿,過大梁,若水餞之行,立望其行塵,乆之乃返,謂官屬曰:班生此行,何異登仙!癸酉,松州都督孫仁獻襲擊吐蕃於城下,大破之。上嘗遣宦官詣江南取鵁鶄、鸂?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煩擾。道過汴州,倪若水上言:今農桑方急,而羅捕禽鳥以供園池之翫逺,自江、嶺水陸傳送,食以粱肉,道路觀者,豈不以陛下爲賤人而貴鳥乎!陛下方當以鳯皇為凡鳥,麒麟為凡獸,況鵁鶄、鸂?,曷足貴也。上手敕謝若水,賜帛四十叚,縱散其鳥。 山東蝗復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謂蝗乃天災,非人力所及,宜修徳以禳之。劉聦時常捕埋之,為害益甚。拒御史不從其命。崇牒若水曰:劉聦僞主,徳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徳。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徳可免,彼豈無徳致然?若水乃不敢違。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詳察州縣捕蝗勤惰者,各以名聞。由是連歳蝗災,不至大饑。 或言於上曰:今歳選叙太濫,縣令非才。及入謝,上悉召縣令於宣政殿庭,試以理人策,惟鄄城令韋濟詞理第一,擢為醴泉令,餘二百餘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歸學問。吏部侍郎盧從愿左遷豫州刺史,李朝隱左遷滑州刺史。從愿典選六年,與朝隱皆名稱職?,髙宗之世。馬載、裴行儉在吏部最有名,時人稱吏部前有馬、裴,後有盧、李濟,嗣立之子也。 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竒寶,可往營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師子國求靈藥及善醫之嫗,寘之宫掖。上命監察御史楊範臣與胡人偕往求之,範臣從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錦繡,示不復用,今所求者,何以異於所焚者乎,彼市舶與商賈爭利,殆非王者之體。胡藥之性,中國多不能知,況於胡嫗,豈宜寘之宫掖!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軍國大事,臣雖觸冒炎瘴,死不敢辭。此特胡人眩惑求媚,無益聖徳,竊恐非陛下之意,願熟思之。上遽自引咎,慰諭而罷之。 六月癸亥,上皇崩于百福殿。己巳,以上女萬安公主為女官,欲以追福。 癸酉,㧞曵固斬突厥可汗黙啜首來獻。時黙啜北擊㧞曵固,大破之於獨樂水,恃勝輕歸,不復設僃,遇㧞曵固迸卒頡質略自栁林突出,斬之。時大武軍子將郝靈荃奉使在突厥,頡質略以其首歸之,

與偕詣闕,懸其首於廣街。㧞曵固、回紇、同羅霫、僕固五部皆來降,置於大武軍北。黙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闕特勒擊殺之,及黙啜諸子親信略盡,立其兄左賢王黙棘連,是爲毗伽可汗,國人謂之小殺毗伽以國固讓闕特勒,闕特勒不受,乃以爲左賢王,專典兵馬。 秋,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陳貞節、蘇獻以太廟七室巳滿,請遷中宗神主於别廟,奉睿宗神主祔太廟,從之。又奏遷昭成皇后祔睿宗室,肅明皇后留祀於儀坤廟。八月乙巳,立中宗廟於太廟之西。 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帥所部來降。制以失活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將軍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長拜為刺史,又以將軍薛㤗督軍鎮撫之。大酺為饒樂郡王、行右金吾大將軍兼饒樂都督。失活,盡忠之從父弟也。 吐蕃復請和,上許之。突厥黙啜既死,奚、契丹、㧞曵固等諸部皆内附,突騎施蘇禄復自立為可汗。突厥部落多離散,毗伽可汗患之,乃召黙啜時牙官暾欲谷以爲謀主。暾欲谷年七十餘,多智略,國人信服之。突厥降户處河曲者,聞毗伽立,多復叛歸之。幷州長史王晙上言:此屬徒以其國䘮亂,故相帥來降,若彼安寧,必復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屬桀黠,實難制御,往往不受軍州約束,興兵剽掠。聞其逃者,已多與虜聲問往來,通傳委曲,乃是畜養此屬,使為閒諜。日月滋乆,姦詐逾深,窺伺邊隙,將成大患。虜騎南牧,必為内應,來逼軍州,表裏受敵,雖有韓、彭,不能取勝矣。願以秋冬之交,大集兵衆,諭以利害,給其資糧,徙之内地。二十年外,漸變舊俗,皆成勁兵,雖一時暫勞,然永乆安靖。比者守邉將吏及出境使人,多為䛕辭,皆非事實。或云北虜破滅,或云降户妥帖,皆欲自衒其功,非能盡忠徇國。願察斯利口,勿忘逺慮。議者必曰:國家曏時已嘗寘降户於河曲,皆獲安寧,今何所疑?此則事同時異,不可不察。曏者頡利既亡,降者無復異心,故得久安無變。今北虜尚存,此屬或畏其威,或懷其惠,或其親屬,豈樂南來?校之彼時,固不侔矣。以臣愚慮,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馬,大為之備,華夷相參,人勞費廣,次也。正如今日,下也。願審茲三策,擇利而行。縱使因徙逃亡,得者皆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變。䟽奏未報,降户?跌思㤗、阿悉爛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揔管薛訥發兵追討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濟河,晝夜兼行,追擊叛者,破之,斬獲三千級。先是,單于副都護張知運悉収降户兵仗,令度河而南,降户怨怒。御史中丞姜晦爲廵邉使,降户訴無弓矢不得射獵,晦悉還之,降户得之,遂叛。張知運不設僃,與之戰於青剛嶺,爲虜所擒,欲送突厥。至綏州境,將軍郭知運以朔方兵邀擊之,大破其衆於黒山呼延谷,虜釋張知運而去。上以張知運䘮師,斬之以徇。毗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為冦,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豐,未有間隙,不可動也。我衆新集,力尚疲羸,且當息養數年,始可觀變而舉。毗伽又欲築城,并立寺觀,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與為敵者,正以隨逐水草,居處無常,射獵為業,人皆習武,彊則進兵抄掠,弱則□伏山林,唐兵雖多,無所施用。若築城而居,變更舊俗,一朝失利,必為所滅。釋、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爭勝之術,不可崇也。毗伽乃止。 庚午,葬大聖皇帝于橋陵,

廟號睿宗。御史大夫李傑護橋陵作,判官王旭犯贓,傑按之,反為所構,左遷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黄門監盧懷慎疾亟,上表薦宋璟、李傑、李朝隱、盧從愿並明時重器,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望垂矜録。上深納之。乙未,薨。家無餘蓄,惟一老蒼頭請自鬻以辦䘮事。 丙申,以尚書左丞源乾曜為黄門侍郎、同平章事。姚崇無居第,寓居罔極寺,以病痁謁告。上遣使問飲食起居狀,日數十輩。源乾曜奏事或稱㫖,上輒曰:此必姚崇之謀也。或不稱㫖,輙曰:何不與姚崇議之!乾曜常謝實。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問崇。癸卯,乾曜請遷崇於四方館,仍聽家人入侍疾,上許之。崇以四方館有簿書,非病者所宜處,固辭。上曰:設四方館,為官吏也;使卿居之,爲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辭!崇子,光禄少卿彛、宗正少卿异,廣通賔客,頗受饋遺,爲時所譏。主書趙誨爲崇所親信,受胡人賂。事覺,上親鞫問,下獄當死,崇復營救,上由是不恱。㑹曲赦京城,敕特標誨名,杖之一百,流嶺南。崇由是憂懼,數請避相位,薦廣州都督宋璟自代。十二月,上將幸東都,以璟爲刑部尚書、西京留守,令馳驛詣闕,遣内侍將軍楊思勗迎之。璟風度凝逺,人莫測其際,在塗竟不與思勗交言。思勗素貴幸,歸訴於上,上嗟歎良乆,益重璟。丙辰,上幸驪山温湯;乙丑,還宫。 閏月,己亥,姚崇罷爲開府儀同三司,源乾曜罷爲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書宋璟守吏部尚書兼黄門監,紫微侍郎蘇頲同平章事。璟為相,務在擇人,隨材授任,使百官各稱其職,刑賞無私。敢犯顔正諫,上甚敬憚之,雖不合意,亦曲從之。突厥黙啜自則天世為中國患,朝廷旰食,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靈荃得其首,自謂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競生心徼倖,痛抑其賞,逾年始授郎將,靈荃慟哭而死。璟與蘇頲相得甚厚,頲遇事多讓於璟,璟毎論事,則頲為之助。璟嘗謂人曰:吾與蘇氏父子皆同居相府,僕射寛厚,誠為國器,然獻可替否,吏事精敏,則黄門過其父矣。姚、宋相繼為相,崇善應變成務,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恊心輔佐,使賦役寛平,刑罰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賢相,前稱房、杜,後稱姚、宋,它人莫得比焉。二人每進見,上輙為之起,去則臨軒送之。及李林甫為相,雖寵任過於姚、宋,然禮遇殊卑薄矣。紫㣲舍人髙仲舒博通典籍,齊澣練習時務,姚、宋每坐二人以質所疑,既而歎曰:欲知古,問髙君;欲知今,問齊君,可以無缺政矣! 辛丑,罷十道按察使。 舊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書省奏擬,是嵗始制、員外郎、御史、起居遺補不擬。

五年春正月癸卯,太廟四室壞,上素服避正殿。時上將幸東都,以問宋璟、蘇頲,對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終,遽爾行幸,恐未契天心。災異為戒,願且停車駕。又問姚崇,對曰:太廟屋材,皆苻堅時物,嵗久朽腐而壞,適與行期,相㑹,何足異也!且王者以四海為家,陛下以闗中不稔幸東都,百司供擬己備,不可失信。但應遷神主於太極殿,更修太廟,如期自行耳。上大喜,從之,賜崇絹二百匹。己酉,上行享禮於太極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閤供奉,恩禮更厚,有大政輒訪焉。右散騎常侍禇无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遷都之日,豈取苻氏舊材以立太廟乎!此特䛕臣之言耳。願陛下克謹天戒,納忠諫,逺諂䛕。上弗聽。辛亥,行幸東都,過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頓使官宋璟,諌曰:陛下方事廵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將來民受其?。上遽命釋之。璟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徳也。請令待罪朝堂而後赦之。上從之。 二月甲戌,至東都,赦天下。 奚、契丹既内附,貝州刺史宋慶禮建議請復營州。三月庚戌,制復置營州都督於柳城,兼平盧軍使,管内州縣鎮戍皆如其舊。以太子詹事姜師度為營田支度使,與慶禮等築之,三旬而畢。慶禮清勤嚴肅,開屯田八十餘所,招安流散,數年之閒,倉廪充實,市里浸繁。 夏,四月,甲戌,賜奚王李大酺妃辛氏號固安公主。 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為夏王,謚曰悼。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突騎施酋長、左羽林大將軍蘇禄部衆浸彊,雖職貢不乏,隂有窺邊之志。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獻欲發葛邏禄兵擊之,上不許。 初,上微時與太常卿姜皎親善,及誅竇懷貞等,皎預有功,由是寵遇,羣臣莫及。常出入卧内,與后妃連榻宴飲,賞賜不可勝紀。弟晦亦以皎故累遷。吏部侍郎宋璟言皎兄弟權寵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爲然。秋,七月,庚子,以晦爲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漢諸將,以權貴不全,南陽故人以優閑自保。皎宜放歸田園,散官勲封,皆如故。 壬寅,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大破吐蕃於九曲。 安西副大都護湯嘉惠奏:突騎施引大食、吐蕃謀取四鎭,圍鉢換及大石城,已發三姓、葛邏禄兵與阿史那獻擊之。 并州長史張嘉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

以北,請宿重兵以鎭之。辛酉,置天兵軍於并州,集兵八萬,以嘉貞爲天兵軍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奏:則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質,而窮極奢侈,宻邇宫掖,人神雜擾。甲子,制復以明堂爲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賀,季秋大享,復就圓丘。 九月,中書、門下省及侍中皆復舊名。 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於正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故大臣不得專君,而小臣不得爲讒慝。及許敬宗、李義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於御坐前屏左右宻奏,監奏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諫官、御史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武后以法制羣下,諌官、御史得以風聞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監察,得互相彈奏,率以險詖相傾覆。及宋璟爲相,欲復貞觀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須祕宻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冬,十月,癸酉,伊闕人孫平子上言:春秋譏魯躋僖公,今遷中宗於别廟而祀睿宗,正與魯同。兄臣於弟,猶不可躋,況弟臣於兄,可躋之於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則不應出兄置於别廟。願下羣臣博議,遷中宗入廟。事下禮官,太常博士陳貞節、馮宗蘇獻議,以爲:七代之廟,不數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繼爲君,若數以爲代,則無祖禰之祭矣。今睿宗之室當亞髙宗,故爲中宗特立别廟。中宗旣升新廟,睿宗乃祔髙宗,何嘗躋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躋僖公爲證,誣罔聖朝,漸不可長。時論多是平子,上亦以爲然,故議乆不决。蘇獻,頲之從祖兄也,故頲右之,卒從禮官議。平子論之不已,謫爲康州都城尉。新廟成,戊寅,神主祔廟, 上命宋璟、蘇頲爲諸皇子制名及國邑之號,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號進之。璟等上言:七子均養,著於國風。今臣等所制名號各三十餘,輒混同以進,以彰陛下覆燾無偏之德。上甚善之。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十二月壬午,以東平王外孫楊氏爲永樂公主,妻之。 祕書監馬懷素奏:省中書散亂訛缺,請選學術之士二十人整比校補。從之。於是搜訪逸書,選吏繕寫,命國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韋述等二十人同刋正,以左散騎常侍禇无量爲之使,於乾元殿前編校羣書。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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