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例中

序例中

人之生，實隂陽之氣所聚耳。若不能調和隂陽之氣，則害其生。故寳命全形篇論曰：人以天地之氣生。又曰：天地合氣，命之曰人。是以陽化氣，隂成形也。夫逰魂為變者，陽化氣也；精氣為物者，隂成形也。隂陽氣合，神在其中矣。故隂陽應象大論曰：天地之動静，神明為之綱紀。即知神明不可以隂陽攝也。易所以言隂陽不測之謂神，蓋為此矣。故曰：神不可大用，大用即竭；形不可大勞，大勞則斃。是知精氣神，人之大本，不可不謹養。智者養其神，惜其氣，以固其本。世有不謹衛生之經者，動皆觸犯。既以犯養生之禁，須假以外術保救，不可坐以待斃，本草之經，扵是興焉。旣知保救之理，不可不窮，保救之事，衍義扵是存焉。二者其名雖異，其理僅同，欲使有知無知，盡臻夀域，率至安樂之郷，適是意者，求其意而可矣。

養心之道，未可怱也。六欲七情，千變萬化，出没不定，其言至簡，其義無窮，而以一心對無窮之事，不亦勞乎？心苟不明，不為物所病者，未之有也。故明逹之士，遂至忘心。心既忘矣，則六欲七情無能為也。六欲七情無能為，故内事不生；内事不生，故外患不能入。外患不能入，則本草之用，寔世之芻狗耳。若未能逹是意而至是地，則未有不縁六欲七情而起憂患者。憂患既作，則此書一日不可闕也。愚何人哉，必欲斯文絶人之憂患乎？右隠居以謂凡篩丸散藥畢，皆更合扵臼中，以杵擣數百過，如此恐乾末湔湯不可擣，不若令力士合研為佳。又曰：

凡湯酒膏中用諸石皆細擣之，如粟，亦可以葛布篩令調勻，並以綿裹内中，其雄黄、朱砂軰細末如粉。今詳之，凡諸石雖是湯酒中，亦須稍細，藥力方盡，出効亦速，但臨服須澄濾後再上火，不爾恐遺藥力不見効。湯酒中尚庻㡬，若在服食膏中，豈得更如粟也。不合如此立例，當在臨時應用詳酌爾。又說㕮咀兩字，唐本注謂為商量斟酌，非也。嘉祐復符陶隠居說為細切，亦非也。儒家以謂有含味之意，如人以口齒咀嚙，雖破而不塵，但使含味耳。張仲景方多言㕮咀，其義如此。

病人有既不洞曉醫藥，復自行臆度，如此則九死一生。或醫人未識其病，或以財勢所迫，占奪強治，如此之輩，醫家病家不可不察也。要在聰明賢逹之士掌之，則病無不濟，醫無不功。世間如此之事甚多，故須一一該舉，以隄或然。

夫人有貴賤少長，病當别論；病有新乆虚實，理當别藥。蓋人心如靣，各各不同。惟其心不同，臓腑亦異。臓腑既異，乃以一藥治衆人之病，其可得乎。故張仲景曰。又有土地髙下不同，物性剛柔飡居亦異。是故黄帝興四方之問，歧伯舉四治之能。臨病之功，宜須兩審。如此則依方合藥，一槩而用，亦以踈矣。且如貴豪之家。形樂志苦者也。衣食足則形樂。心慮多則志苦。歧伯曰。病生於脉。形樂則外實。志苦則内虚。故病生於脉。所養既與貧下異。憂樂思慮不同。當各逐其人而治之。後世醫者。直委此一節。閉絶不行。所失甚矣。甞有一醫官。暑月與貴人飲。貴人曰。我昨日飮食所傷。今日食减。醫曰、可餌消化藥。佗人當服十丸。公當减其半。下嚥未乆。踈逐不巳㡬致斃。以此較之。虚實相遼。不可不察。故曰病當别論。又一男子。暑月患血痢。醫妄以凉藥逆制。專用黄蓮阿膠木香藥治之。此藥始感便治則可。今病乆腸虚，理不可服，踰旬不已，㡬致委頓，故曰理當别藥。如是論之，誠在醫之通變，又須經歴，則萬無一失。引此為例，餘可效此。

凡用藥必須擇州土所宜者，則藥力具，用之有據。如上黨人參，川屬當歸，齊州半夏，華州細辛。又如東壁土，冬月灰。半天河水。熱湯漿水之?。其物至微。其用至廣。蓋亦有理。若不推究厥理。治病徒費其功。終亦不能活人。聖賢之意。不易盡知。然捨理何求哉。凡人少長老。其氣血有盛壯衰三等。故歧伯曰。少火之氣壮。壮火之氣衰。蓋少火生氣。壮火散氣。况復衰火。不可不知也。故治法亦當分三等。其少日服餌之藥。扵壮老之時。皆須别處之。决不可忽也。世有不留心於此者。徃徃不信。遂致困危。哀哉。今人使理中湯丸。倉卒之間多不効者。何也。是不知仲景之意為必効藥。蓋用藥之人有差殊耳。如治?痺，心中痞堅，氣結?滿，脅下逆氣搶心，治中湯主之。人參、术、乾薑、甘草四物等，共一十二兩，水八升，煑取三升，毎服一升，日三服，以知為度。或作丸，須雞子黄大，皆竒効。今人以一丸如楊梅許服之，病既不去，乃曰藥不神，非藥之罪，用藥者之罪也。今引以為例。他可傚此。然年髙及素虚寒人。當逐宜减甘草。

夫髙醫以蓄藥為能。蒼卒之間。防不可售者所須也。若桑寄生。桑螵蛸。鹿角膠。天靈蓋。虎膽蟾酥。野駝螢。蓬虆空青。婆娑石。石蠏冬灰蠟雪水松黄之?。如此者甚多。不能一一遍舉。唐元澹字行冲，甞謂狄仁傑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儲積以自資也，脯腊膎胰以拱滋膳，參术芝桂以防疾病。門下充㫖味者多矣，願以小人備一藥，可乎？仁傑?曰：公正吾藥籠中物，不可一日無也。然梁公因事而言，獨譬之以藥，則有以見天下萬物之中，尤不可闕者也。知斯道者，知斯意而巳。

凡為醫者，須畧通古今，粗守仁義，絶馳騖能所之心，專愽施救㧞之意。如此則心識自明，神物来相，又何必戚戚沽名，齪齪求利也。如或不然，則曷以致姜撫沽譽之慙逋，華陀之矜能受戮乎。嘗讀唐方技傳，有云。醫要在視脉。唯用一物攻之。氣純而愈速。一藥偶得。佗藥相制。弗䏻專力。此難愈之驗也。今詳之。病有大小。新乆虚實。豈可止以一藥攻之。若初受病小則庻㡬。若病大多日。或虚或實。豈得不以他藥佐使。如人用硫黄。皆知此物大熱。然石性緩，倉卒之間，下咽不易便作効。故智者又以附子、乾薑、桂之?，相佐使以發之，将併力攻疾，庻㡬速效。若單用硫黄，其可得乎。故知許嗣宗之言，未可全信，賢者當審度之。

夫用藥如用刑，刑不可誤，誤即干人命。用藥亦然，一誤即便隔生死。然刑有鞫司，鞫成然後議定，議定然後書罪。蓋人命一死，不可復生，故須如此詳謹。今醫人?到病家，便以所見用藥。若髙醫識病知脉，藥又相當，如此即應手作効。或庸下之流，孟浪亂投湯劑，逡廵便致困危。如此殺人，何太容易。世間此事甚多，良由病家不擇醫，平日未甞留心扵醫術也。可不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