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

刑法

問曰：在古法寛刑省，而民之過姦者庸寡，後世法謹刑繁，而民之過姦者滿多，斯何故爾？曰：古之以刑法者存其本，故民過者鮮也。後之以刑法者存其末，故民過者多也。曰：何謂本末乎？曰：政教者其本也，刑法者其末也。苟輕本而重末也，與夫灑油救焚，用之雖甚，而其焚愈熾，何由熄㢤？或曰㒒也，故不識政教之?以為本者也。幸吾子盡言之。曰：人之善惡，豈其性之素爾，是物移之而然也。故開之利則喜焉，推之害則怒焉。自古聖人知其如是也，制田里以通其安?生養，致庠塾以?其為相孝悌，澤梁交通教其不相争利闗，譏市平教其不相欺負，十一之賦，教其效私奉公。為之禮以莭其哀樂之情，為之樂以正其遺風舊俗，號令以定其言，刑法以防其失。不幸有一坐法當刑，而聖人猶求諸已，曰：使民如此，盖朕教之未至，政之未脩，而寛之不以刑為。禹南狩至蒼梧，視其市以罪殺人，泣而下車，問之左右曰：?，罪人也，不順而至，然君王何以傷之？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心為其心，今朕為君，而人自其心，是以痛之也。文王之時，有虞芮两國争封而訟扵文王，文王詞而釋之，既而曰：政之不明，使其然也，而䔍務政，虞芮由是息訟。夫人情孰不愛好而憎惡，貪生而懼傷？苟同有以得安樂其生，得和同其族，?得遂性，人得羙稱，豈肯恝然不相従而為之也？雖夷貊之人必不䏻。如此之不變也，斯古聖人之?以力推扵教化者也。故古之人鮮過者，善其俗者也，盖其政教之致也。政教致，故無?用其刑法者矣。君子不得已而用之，非專之也。孔子曰：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故曰刑也者，成也，上古一切而成之者也。刑不預章，故民不知法。民不知法，則無?生其訟端。有虞氏知其後世益薄，懼吏巧法苟陳，故制五刑扵，其書曰?宥五刑，鞭作官刑，朴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後世其徳益衰，而書其刑名不可勝數，刑愈繁而民愈惡，盖其本末倒持故也。逮韓非、申子、啇鞅輩，苟作慘酷之刑，秦人用之，未終世，而其國滅亡不暇。然?甫侯之刑，鄼侯之法，以至公而持，尚可以救一世之敝柰，何又後之俗吏僥倖，文法従其心以淺深，刑罰従其情以輕重。夫法者，先王?以務禁姦也，及其敝也為姦。刑者，先王?以制沮暴也，及其敝也為暴。非特為暴，亦?以引人生暴，非特為姦，亦?以引人生姦。是故君子之論刑法者，重其本而不重其末也。或曰：子之言可謂迂矣，非適時變也。如子之論，宜古而非宜扵今也。今之民滋惡，非刑法不䏻治。古之民尚淳，必教化而可勸。苟尚以教化于今世，則獄犴益豐，而殺人者罔間。曰：子誠通扵時，而乃塞扵道也。謂時則古猶今也，謂道則善猶惡也。古之民淳，盖得其道也。今之民偽，盖失其道也。予患道徳之不脩，不患其民之不速化；患政教之不臻，不患其民之不淳。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斧以伐柯，睨而眎之，猶以爲逺。言道之不逺，可脩而至之也。孔子曰：徳之?行速，扵置郵而傳命。言政教化民之疾也。漢文帝脩縣黙爲之政務扵寛厚耻，語人之過失，化行而世無告訐之俗，命張?之爲?尉，欲其持法甚輕，扵是刑罰大省，?卒断獄四百，天下有刑錯之風。唐太宗平世禍亂，欲以文治天下，引房喬、杜如晦諸儒輔相，力興王道，天下遂大治。正觀三十年，民家外戸不閉，嶺表行旅而不褁粮，?卒断獄不過三十人，肆之還家，而其人應期畢至。當是時也，天下亦㡬乎刑錯之風。然漢唐二世，各接乎秦隋舊俗。其民也，豈唯雅善乎？而其教治之如此也，豈非在其道而不在其時乎？古語曰：治天下，顧其力行如何耳。或人黙然?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