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廷試策一道

崇禎四年廷試策一道

臣對：臣聞帝王之臨御天下也，必有克纘前猷之大典，而後覲光揚烈，可以立四方之綱；必有聿脩厥德之精意，而後嗣服作求，可以受萬年之祐。何謂大典？令緒之所昭，典常之所繫，咸收於若彛撫事之内，而無不脩明者是已。何謂精意？夙夜之罔懈，羮壇之罔間，畢挈於一心宥密之中，而無不臨保者是已。故總一統?而整齊萬民者，法也。命職而辨官，脩德而布政，猷爲無有不備。而明作敦大、剛柔尤有時措之宜。經理宇内而垂訓百世者，法也。攘外以安內，勸善而禁非，治效無有不張。而窮變通久節愛。尤有恰符之窽。古帝王所以祗遹前休、率百職以勤事、而致民生於康阜；丕承篤敘，命羣工以効力，而躋斯世於雍熙，用此道也。是以奉制而定一尊，上之所建立者秩然其不易，而庶明勵翼，用成其紀綱。燕及之休，法古而建長策，前之所懋建者煥焉其重新，而衆績咸修，享其正直平康之化，其道端有在於今日矣。欽惟皇帝陛下，剛健中正以時乘，文武聖神而廣運。建五有極，四方遵彜訓之蕩平；得一爲貞，百度歸紀綱之肅穆。寶册衍青鏤之慶歌，重暉重潤於無疆。靈壇展蒼璧之䖍凜，曰旦曰明於有赫。遜志務時敏愼脩罔懈，而緝熙之心法允符。儉德懷永圖，甘節以通，而素樸之湻規久布。金華晝接，爲明諧，爲董正，宛然總章衢室之休風；玉案時親，乃啟沃，乃論思，信矣辟雍明堂之盛事。征弗庭以靖衆，運籌無煩十札。白旄黃鉞，敉甯已奏乎膚功。沛大賚以安民，蓄積爰備九年，赤縣神州，懷保遍施其膏澤，固已四三王、六五帝而超出於尋常萬萬矣。廼猶不自滿，假進臣等於廷，俯垂清問，首諏以治法，兼舉夫治人，次及於建官理財、㥫典庸禮、詰戎禁暴、通工柔遠之道。而凡奬恬旌廉之典，民賦屯鹽之政，終至於兵餉撫賞，與綜稽明罰之條，無不備陳。雖唐虞謨誥，成周咨訪，何以過焉。臣圖事揆策，雖無見事之明，而畢智竭能，可效一長之策，敢悉其所知，以爲陛下獻焉。臣聞之，人主之立法也，知明意美，道高德厚，設誠於內而制行之，仁義禮樂皆其具也。然非選温良，上德之士，以因能而責治，經常何自而脩焉？故必量材而授官，錄德而定位，使上有以持其統，下有以知所守，則法度可明，統紀可一，皆從此始也。人主之立法也，事爲之制，曲爲之防，隨俗之宜，而通變之政文章皆其效也。然非舉通道進善之人，以分職而效官，典章何自而備焉？故必因物以識物，因人以知人，使教化自内以達外，道法自畧以及詳，則智者獻明，能者效力，皆從此始也。故唐虞稽古，建官惟百，而凡邦土邦教之職，司農、司冦之官，無不掌其賦入，脩其典禮，詰其兵戎，於以食足貨通而遠方來服。此三代治人治法之明驗也。漢唐設職，浸失初制，而凡錢穀之任有掌，德刑之教有司，無不制其出納，脩其彛常，戢其兵革，於以重本抑末，而遐邇率俾，此後世治法治人之明徵也。洪惟我太祖高皇帝，定一代之所尙，而創制顯庸，上追虞夏之模，收庶績於咸熙，而立綱陳紀，遠邁漢唐之制。陛下脩舉而率行之，此眞建久安之勢，而道德隆於百王，成長治之體。而淑問揚於疆外者也。廼伏讀聖制有曰：時遠則玩愒易生，玩久則初意寢失。而於下之風習，邦之賦用，養兵修備、釐弊懲姦之事，猶兢兢焉。臣竊思之，夫君之所以制下者，格也。極之積漸以課其功，則倖心不作，所以養奬恬之化者至矣。而世習未變，其何以勸焉？惟以實試賢能爲務，而有一材者居一位，有一能者服一事，退讓所自生也。君之所以養士者，祿也，厚其爵予以彰有德，則冀念不生，所以感養廉之德者至矣。而風氣未更，其何以勸焉？惟以貴?賤利爲先，而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廉法所自見也。若夫賦稅之數，强人以從已難，抑已以從人易。故漢人之法，司晨掌田賦之入，少府掌山澤之稅。邦之大事，費出司農，而共養勞賜，咸屬少府。蓋不以本藏減末用，不以民力供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則民與賦交利之術，存乎節用而已矣。農商之政，貴本以抑末難，緣末以通本易。故國初之制，商人耕塞下之田，鹽吏給關中之引，邊之積貯，有賴商人。而因山煮悔，大開鹽利，蓋不以屯耕苦吏卒，不以賦稅困内邦，貴五穀、治鹽鐵也。則屯與鹽相濟之計，存乎重農而巳矣。廼！兵餉果無良策乎？夫漢起田中爲吏卒，唐以屯種爲府兵，其時漕法之省何如也？自變爲羽林彍騎之選，而其後遂有養兵之費。故惟汰其老弱，而選取民壯，使無事自爲耕耘，有事自爲調度，則軍政備乎里，卒伍成乎郊，而兵餉可無慮也。撫賞果無勝算乎？夫漢人絕匈奴之約，唐人廢渭橋之盟，其時中國之盛何如也。自叅以請好和親之說，而其國遂有無備之虞。故惟棄其甘言，而急爲防禦，使攻之不爲招冦，約之不爲見欵，則暫費者久甯，一勞者永?，而撫賞可無患也。所謂綜稽者，君操其名以責實，臣治其職以赴功。其爲能吏者，必有事以知其能，其廉吏者，必有事以知其廉。天然後職任脩而庶事康焉。所謂明罰者，制賞奪以勸其從，嚴刑法以威其淫。使從上化者，旣可治而不可亂。其不率上教者，亦自重而畏犯法。夫然後上下順而風俗成焉。故有體統以肅之於上，而翼明佐治諸臣，復有勱相之勞，則四夷嚮風，海内致附，所謂求王道之端而正其本也。有憲典以振之於先，而大法小廉，羣工皆有克勤之職，則教化大行，民生有濟，所謂因風俗之變而用其權也。抑臣更有進焉。夫朝廷者，天下之率也；道德者，政治之端也。願陛下加之意而已。昭前之光明而效其成制，則有以祗承於厥休；然至時勢所趨，則不法其政，不循其俗，尤有善制之宜；觀下之情性而治其大綱，則有以加惠於庶類；而至規條所繫，則涖之以彊，斷之以剛，尤有救時之術。斯極治矣。臣愚不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梅村家藏藳卷。弟五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