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六

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六

川瀆三

大河今自陽武縣南又東逕開封府城北封邱縣南

大河今在開封府城北十里。宋元符三年，河决開封之蘇村。元至元二十三年，河决開封、祥符等郡縣一十五處。皇慶三年，河决開封、陳留等縣，没民田舍，延祐七年，河决開封府蘇村及七里寺諸處。泰定二年，河溢汴梁。三年，復壞汴梁樂利隄，發民夫築塞。明洪武七年，河决開封隄。十六年，又决開封東隄，自陳橋至陳留，潰流數十里。二十年河復决開封城。三十年河溢開封。正統十三年河决滎陽，尋自滎澤縣孫家渡决而東南，開封遂在河北。景泰中始復故。天順五年河溢，决開封府北門。又成化十四年河决開封府西杏花營，弘治三年河决開封，南入淮。萬歴十七年河决府西北劉獸醫等隄十餘處。四十四年河决開封陶家店、張家灣。由護城堤下經陳留等處入亳州渦河。是冬决口淤，河復舊道。崇禎十五年賊决開封府西北朱家寨，城陷，大河自陳、潁諸州漫入淮、泗。葢大河出陽武南，開封城外皆爲浸淫沮洳之塲矣。而河北之封邱縣南去大河五十一里，舊時大河在縣西北四十餘里。金明昌五年河决陽武，灌封邱而東，此封邱隔在河北之始也。元至大二年河决封邱。順帝至元初河復决於封邱。明宏治二年河决原武，其支流决封邱。荆隆口，漫祥符，下曹、濮，衝張秋。五年河復决於荆隆口，潰儀封之黄陵岡，更犯張秋，壞會通河。尋命劉大夏治之。志云：縣東南有陳橋集，東連馬家口，西抵荆隆口，爲大河衝要。宏治七年河决陳橋集，嘉靖二十四年河復决於此。又有于家店、中欒城，與荆隆口相連。皆濱河要地也。萬歴十五年河復决於荆隆口，長垣、東明幾於陷溺，堤防切焉。○考自陽武而入封邱，河益東南流，荆隆口直東，則經長垣、東明，出曹、濮，直趨大清河矣。較之出徐、沛、合淮、泗以入海者，道爲徑易。夫河行之道，宜直而不宜紆，入海之口宜近而不宜遠。河之兩岸宜濶，而歸流宜深。平水則宜置斗門，且多置之，用王、景更相迴注之意，使不至旁溢，河未必不可東也。雖然，大河東則會通河廢，會通河不廢，則大河不可得而東矣。兩者不並立，此終明之世，大河所以屢决而東，終抑之使南也與？

又東經陳留縣及蘭陽縣之北，河之北岸爲長垣縣之境。

大河在陳畱縣北三十里。又東三十五里至蘭陽縣。縣北去大河十五里。志云：大河經陳畱、蘭陽而東，水流湓溢，衝激曹、單。嘉靖七年于蘭陽縣北開趙皮寨、白河一帶，以分殺水勢。十三年，河遂决趙皮寨口，南入淮。旣而河流遷徙，趙皮寨口復塞。十九年，兵部侍郎王以旂于縣東開李景高支河，引河由蕭縣出徐州小浮橋，凡六百餘里，以濟二洪之涸。未幾復淤。萬歴十七年河决李景高口，入睢、陳故道，尋塞之。而長垣縣南數里有河堤，舊為大河所經，今縣去大河六十里而遙矣。

又東逕儀封縣北，河之北岸為東明縣界。

大河今在儀封縣北二十里。元至元二十三年以後，河屢决汴梁路，河出蘭陽、儀封之南。大德元年，河决杞縣蒲口。二年，蒲口復决，漂溺歸德屬縣田廬。三年復决蒲口，歸德屬縣皆罹水灾。明洪武十六年，河决開封東堤，尋决杞縣，入於巴河。宏治二年，河决原武，分流泛濫於儀封、考城、歸德，趨宿州。五年，河决封邱荆隆口，潰儀封黄陵岡，衝張秋。今縣東北有三家莊、石家樓諸處，皆爲隄防要害。而河北之東明縣西接長垣，東南接曹縣，縣南舊有長堤，爲河流所經，今河益引而東南，東明去河遠矣。

又東南逕睢州及考城縣之北，又東南逕歸德府北，河之北岸為曹縣界，

大河南去睢州七十里。明嘉靖十九年，河决睢州野鷄岡，由渦河經亳州入淮，徐州呂梁、百步二洪皆涸，尋修塞之。又東經考城縣北，南去縣三里，縣境尤為河流之衝也。又東南逕歸德府北，南去府城三十里。自元以前，歸德去河遠，患頗少。元至元二十三年，河衝决河南郡縣，歸德始被其患。大德二年，河决蒲口，漂溺境内田廬。三年復决蒲口，浸歸德郡縣。至大二年，河决歸徳。是時河南徙，歸德常在河北。至順以後，河漸决而北，歸德仍在河南。明洪武二十三年，河决歸德，命修塞之。自正統以後，河决而南，歸德又在河北，正德以後，則仍在河南。其新集口及丁家道口，皆河濱要衝也。嘉靖三十七年新集河淤，河流於是一變。四十四年河淤益甚，而運河大受其病。未幾河復决新集寨、龐家屯東出飛雲橋。萬歴二十九年河决蒙城集東南蕭家口，河復南徙，而曹縣在歸德府西北百里，南去大河五十餘里。縣爲河流南下之衝，一有潰决，縣輙當其患。金大定八年河决李固渡，水潰曹州城，分流於單州之境。二十九年河復溢於曹州小堤之北。元至順元年河决曹州北魏家道口。至正四年河北决白茅堤，又北决金隄，並河郡縣濟寧、單州、虞城、碭山、金鄉、魚臺、豐、沛、定陶、楚邱、武城以至曹州、東明、鉅野、鄆城、嘉祥、汶上、任城等處，皆罹水患。水勢北浸安山，沿入會通河，延袤濟南、河間，將壞兩漕司鹽場，妨國計，發丁夫修築，不克。五年河復决濟陰，壞官民廬舍殆盡。九年白茅河東注沛縣，遂成巨浸，乃命賈魯治之，疏塞並舉，河復故道，南匯於淮，又東入於海。二十六年，河復自州境北徙，東明、曹、濮下迄濟寧，民皆被害。明洪武元年，河决曹州，從雙河口入魚臺。正德四年，河决曹縣楊家口，奔流曹、單二縣境，東達王子河。抵豐、沛，舟楫通行，遂爲大河。五年，起工修塞，弗就。七年始塞之。八年，河復决曹縣。嘉靖七年，河復决曹縣楊家口。二十六年河决曹縣，衝魚臺之谷亭。三十七年河復自曹縣境東北出，衝單縣之東南。葢歸德府北之新集淤而河流四溢也。自嘉靖以前，曹縣河患稱爲首衝，幾與宋之澶、鄆同一轍矣。○考曹縣河患，論者謂始於金之大定中，非也。後漢永平中詔書稱“河、汴分流，復其舊迹，陶邱之北，漸就壤墳”。然則曹州於漢世已曾爲沮洳之塲矣。大約濬、滑、澶、濮、曹、單數州縣間，大河東出，實爲腰膂之地，疏浚無方，病必先見，自古及今，其得免於墊溺者幾希矣。

又東爲虞城縣及夏邑縣之北，河之北岸爲單縣之境。

大河在虞城縣北十三里。又東逕夏邑縣北二十二里。嘉靖十三年河自蘭陽趙皮寨南决入淮，運河淤，二洪涸。繼而自夏邑縣太邱、回村等集衝激數口，轉向東北流，經蕭縣城南，出徐州小浮橋，濟二洪之涸，運道得以不阻。趙皮寨尋塞，而單縣南去大河二十餘里，去夏邑縣八十餘里，亦河流之衝也。嘉靖六年河决單縣，衝入沛縣。九年河由單縣侯家村决魚臺塌塲口，衝谷亭，萬歴二十一年河决單縣西南黄堌口，一出徐州小浮橋，一出舊河，達鎭口閘。二十五年河復大决於黄堌口。二十九年，河决單縣之蒙墻寺，三十年，河復决單縣之蘇莊，衝魚臺、豐、沛。明年復决蘇莊，衝入沛縣太行隄，灌昭陽湖，入夏鎭。横衝運道，於是泇河之議起。葢河患之劇，曹、單其最矣。

又東爲碭山縣之北，又東經豐縣之南。

大河在碭山縣北二十里，爲豐、沛上游。志云：大河舊經縣南三十里。嘉靖三十八年河流北徙，始出縣北。又東經豐縣南三十里。又東入蕭縣界，

又東逕沛縣之南。蕭縣之北。

大河在沛縣南五十餘里。此隆慶間河流也。初，大河自豐、碭間經蕭縣，沛去河遠，雖有衝决之虞，而非經流之所也。正德四年河决曹縣，直達豐、沛。旣又决城南飛雲橋入運河。嘉靖二年，河决沛縣。六年，河自曹、單境衝縣東北之雞鳴臺。七年，河决而南，縣北廟道口淤三十餘里。八年，飛雲橋之水北徙魚臺縣之谷亭，舟行閘面。九年，沛縣北境之水决魚臺縣塌場口，衝谷亭，水經三年不去。十三年，廟道口復淤。三十七年，歸德新集口淤，大河散溢，支流衝入飛雲橋。四十四年，大河淤塞，自蕭縣趙家圈泛濫而北，至曹縣南崇朴集復分二股：南股遶沛縣戚山，楊家集入秦溝，至徐；北股遶豐縣華山，由山東馬村集漫入秦溝，接大、小溜溝，溢入運河至徐。其北股又自華山而東北，分爲一大股，出飛雲橋，散爲十三股，縱横以入於漕河。至湖陵城口，又逾漕河漫入昭陽湖，促沙河，灌二洪，浩淼无際，而河變極矣。明年河復决沛縣南二、三等舖，衝入運河，亦由湖陵城口入湖陂。是時河臣朱衡、潘季馴方改浚新河，既而縣東馬家橋堤成，障水南趨，横流復定。而蕭縣在大河南五十里，亦隆、萬間河流也。舊時大河自縣西六十里之趙家圈，經冀門集，出徐州之小浮橋，皆安流無恙。嘉靖三十七年，大河北徙。其後東西靡定，一變爲溜溝，再變爲濁河，又變爲秦溝。嘉靖末，大抵自縣西北崔家口、石城集、雁門集、北陳溝、梁樓溝、胡澱溝東下小浮橋。經行陸地，水深或僅一二尺，比之故道高三丈有餘，停阻泛濫，蕭縣境内，一望瀰漫，城内城外，皆爲澤國。隆慶四年，决溢崔家口。五年，河臣潘季馴上言：“大河原自新集口經虞城、夏邑之北，碭山之南，至蕭縣冀門出小浮橋。其後河流遷徙，行水之處俱係民間住址陸地水不能刷，衝不成漕，雖一望茫然，而深不及尺。且大勢盡趨濁河，出小浮橋者不過十之一二，决裂之患，正恐不免。日者臣由夏鎭歴豐、沛至崔家口，復自崔家口歴河南至新集口，則見黄河大勢已直趨潘家口。鄉老言去此十二三里，自丁家道口以下二百二十餘里，舊河形迹見在可開。臣卽自潘家口歴丁家道口、馬牧集韓家道口、司家道口、牛黄堌趙家圈至蕭縣一帶，皆有河形，中間淤平者四分之一，河底俱係湧沙，見水卽可衝刷，莫若修而復之。河之復，其利有五：從潘家口出小浮橋，則新集迤東河道俱爲平陸，曹、單、豐、沛永無昏墊，一利也。河身深廣，受水必多，每歲可免泛溢之患，虞、夏、豐、沛之民皆得安居，二利也。河從南行，去會通河甚遠，閘渠無虞，三利也。來流旣深，建瓴之勢導滌自易，則徐州以下河身亦必因而深刷，四利也。小浮橋來流旣遠，則秦溝可免復衝，茶城永無淤塞，五利也。”報可。旣而季馴以言去，遂中止。萬歴五年，河衝蕭縣。三十二年河臣李化龍言：“河自開封、歸德而下，合運入海，其路有三：由蘭陽出茶城，向徐、邳，名濁河，爲中路；由曹、單、豐、沛出飛雲橋，向秦溝，名銀河，爲北路；由潘家口入宿遷，出小河口，名符離河，爲南路。南路近陵，北路近運。惟中路旣遠於陵，亦濟於運。前興役未竣，今自堅城以至鎭口，河形宛然，仍宜開浚。”從之。三十四年，河工成，自碭山朱旺口至小浮橋，袤一百七十里，河歸故道。自是蕭縣去大河十五里而近，沛縣去河益遠。

又東經徐州之北，又東南經靈壁縣之北。

大河在徐州城東北，今爲漕、黄交會之衝，咽喉重地也。嘉靖八年，河决州北大溜溝。三十二年，河决州東南之房村，旋塞之。四十四年，河由秦溝衝茶城，運道大阻。萬歴元年，河决房村。三十三年河决州北境之蘇家莊，淹豐、沛，黄水逆流灌濟寧、魚臺、單縣，而魚臺尤甚，於是呂梁河澁。明年復故。三十九年河决狼矢溝，塞之。明年又决三山，灌睢寧諸處，出白洋小河，復合正河，尋塞之。四十四年復决狼矢溝，由蛤、蟃、周、柳等湖入泇河，出直口，復與黄會，既而復故。天啓三年河决徐州青田大龍口，尋塞之。四年黄水大漲，灌州城，乃遷州治於雲龍山，而靈壁縣亦大河所經也。隆慶四年河决縣西北之雙溝。萬歴十七年河又决雙溝、單家口。四十二年河决靈壁縣之陳舖，决口旋淤，河流復故。天啓元年河决雙溝、黄舖，水由永姬湖出白洋小河口，仍與黄會。故道湮涸，復築塞之。

又東南經睢寧縣北、邳州城南。大河，在睢寧縣西北五十里。隆慶四年河决睢寧之曲頭集。尋築塞之。而邳州尤大河之衿要也。城北有沂河，從山東沂州界南流逕城下，分東西流，南入大河。又州西北有泇河，亦自山東嶧縣界流入境，會沂水入於河。隆慶六年，邳州河决。萬歴二年，河决邳州。三年，邳州河溢。

又東逕宿遷縣南，又東經桃源縣北。

大河，在宿遷縣南十里。東流爲小河口，睢水入大河之道也。又東經桃源縣城北。縣西北三十里曰崔鎭口，隆慶五年河决於此，運河淺阻。萬歴六年河臣潘季馴始修塞之。萬歴二十六年于縣境開新河，分導黄河入海，既而復塞。

又東南經清河縣南，而淮河來合焉。

大河，在清河縣治南一里，淮河自西南來合焉。縣當淮、黄交會之衝，形勢至重。志云：黄河經流，即泗水舊道也。縣西三十里有三汊河口，泗水至此分爲大、小二清河。大清河逕縣治東北入淮，俗譌爲老黄河，今堙。其小清河在縣治西南入淮，卽今之清口也。天下之喉吭，清口實司之矣。

又東經淮安府城北，又東經安東縣南而入於海。

河、淮合流，經淮安府城北五里。明永樂十四年平江伯陳瑄經理漕渠於北河南岸，築堤四十餘里，自是常修築之。隆慶三年河溢，自清河抵淮安城西，淤三十餘里，决方、新二壩，出海，平地水深尺餘。四年淮决高堰，河决崔鎭，横流四溢，連年不治。萬歴六年河臣潘季馴培高堰以障淮水之東，塞崔鎭以防大河之北，而黄、淮復合。是時亦增築清江浦新城及鉢池山、柳浦灣迤東隄岸，稱為完固。十四年河决范家口，水灌淮城，全河幾奪。又决天妃壩，淤福興等閘，尋塞治之。二十三年河、淮决溢，邳、泗、高、寶諸處皆患水灾。按臣牛應元言：“治河在辟清口浮沙，次疏草灣下流，達伍港、灌口，廣其途入海。治淮在開周家橋達芒稻河入於江。”河臣楊一魁亦議先分黄，次導淮。分黄則開黄家嘴、新河，分洩黄水；導淮則闢清口積沙數十里，又於高堰旁若周家橋、武家墩稍引淮支流分入江、海，水患稍息。天啓元年河决王公堤，三年復决磨盤莊，葢淮郡爲漕，淮、黄綰轂之口也。而安東城在黄、淮北岸，海口漸近，上流無壅，水自奔趨以赴海矣。○考大河之流，自漢至今，流移變異，不可勝紀。然孟津以上，則禹跡宛然，以海爲壑，則千古不易也。由孟津而東，由北道以趨於海，則澶、滑其必出之途；由南道以趨於海，則曹、單其必經之地。衝澶、滑，必由陽武之北，而出汲縣、胙城之間；衝曹、單，必由陽武之南，而出封邱、蘭陽之下，此河變之託始也。由澶、鄆而極之，或出大名，歴邢、冀，道滄、瀛以入海；或歴濮、范，趨博、濟，而由濱、棣以入海。由曹、單而極之，或溢鉅野，浮濟、鄆，挾汶、濟以入海；或經豐、沛，出徐、邳，奪淮、泗以入海，此其究竟也。要以北不出漳、衞，南不出長淮，中間數百千里，皆其縱横糜爛之區矣。又曰：自古大河深通，獨爲一瀆。今九河故道旣湮滅難知，卽歴代經流亦填淤莫據。大抵决而北則淹漳、衞，决而東則浸青、濟，决而南則陵淮、泗。昔人謂河不兩行。余謂自漢以來，河殆未嘗獨行矣。漢賈讓言：“隄防之作，近起戰國，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爲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堤，則西注趙、魏。趙、魏亦爲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湮没，則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沉溺自其宜也。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步，遠者數里，此皆前世所排也。今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放河使北入海，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謂之上策。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據堅地作石堤，北行三百餘里，入漳水中，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漑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堤亦成，謂之中策。若乃繕完故堤，增卑培薄，勞費不已，數逢其害，此最下策。”

北魏鄭偕言：“水之湊下，浸潤無間，九河通塞，屢有變更，不可一凖古法，皆循舊堤。何者？河决瓠子，梁、楚幾危，宣防旣建，水還舊迹，十數年間，户口豐衍。又决屯氏，兩川分流，東北數郡之地，僅得支存。及不通靈鳴，水由一路，往昔豐腴，十分病九，邑居凋雜，墳井毁滅。良由水去渠狹，又不開瀉，衆流壅塞，曲直乘之所致也。至若量其逶迤，穿鑿溝澮，分立堤堨，所在疏通，預决渠路，令無停蹙，隨其高下，必得地形，土木參功，務從省便。使地有金堤之堅，水有非常之備，鉤連相注，多置水口，從河入海，遠邇經通，潤其墝鹵，洩此陂澤。九月農罷，量月計工，十月昏正，立匠表度。縣遣能工，麾畫形勢。郡發明使，籌察可否。審地推岸，辨其脉流；樹板分崖，練厥從往。别使按騐，分佈是非。遐睇川原，明審通塞，當境修治，不勞役遠，終春自罷，未須人功，卽以高下營田，因於水陸，水種秔稻，陸蓺桑麻，必使室有久儲，門豐餘積。斯實上策禦災之方，亦爲終古井田之制。”

宋歐陽修言：“河本泥沙，無不淤之理。淤澱之勢，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不快，上流乃决，此其常勢。然避高趨下，水之本性。故河流已棄之道，自古難得。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復，不久終决於上流者，由故道淤高，水不能行也。”

蘇轍曰：“黄河之性，急則通流，緩則淤澱。既無東西皆急之勢，安有兩河並行之理。”任伯雨曰：“禹之治水，不獨行所無事，亦未嘗不因其變而導之。葢河流混濁，泥沙相半，流行旣久，迤邐淤澱，則久而必决者，勢也。惟因其所向，寛立隄防，約攔水勢，使不至大段漫流而已。”

元歐陽玄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異焉。釃河之流，因而導之，謂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謂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謂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紆，因直而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趨卑，高卑相就，則高不壅，卑不瀦，慮夫壅生潰，瀦生堙也。河身者，水雖通行，身有廣狹。狹難受水，水益悍，故狹者以計闢之；廣難爲岸，岸善崩，故廣者以計禦之。减水河者，水放曠則以制其狂，水隳突則以殺其怒。治堤一也，有剏築、修築、補築之名，有剌水堤，有截河堤，有護岸堤，有縷水隄，有石舡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有水埽，有龍尾、攔頭、馬頭等埽。其爲埽臺及推卷、牽制、薶掛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鐵、用草、用木、用杙、用絙之方。塞河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龍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舊常爲水所豁，水退則口下於堤，水漲則溢出於口。龍口者，水之所會，自新河入故道之潨也。凡水工之功，視土工爲難；中流之功，視河濱爲難；塞十丈之口，視百丈爲尤難；北岸之功，視南岸爲難也。”

明徐有貞曰：“平水土在知天時、地利、人事。天時旣經，地利旣緯，人事乃究。夫水之性，可順以導，不可逆以湮。河自雍而豫，出險固之平衍，勢已濫肆。又由豫而兗，土益疎，水益肆，决潰之患，勢不能已。新渠旣移，故渠隨淤。措畫之法，惟宜首疏水勢，勢平乃治其决，决止乃浚其淤。”

潘季馴曰：“水以海爲壑，海口外壅，則河身内潰。議者欲以浚海爲上策，不知大河入海之處，潮汐往來，人力難以施工。然舊口皆係積沙，水力自能衝刷，故海無可浚之理。惟導河以歸之海，則以水治水，導河卽浚海之策也。然河非專以人力導也，欲順其性，先懼其溢，惟繕治堤防，俾無旁决，則水由地中，沙隨水去，治隄卽導河之策也。若治隄之法，有縷隄以束其流，有遙隄以寬其勢，又有滚壩以洩其怒。水雖横暴，以三者預爲之防，自足以無患。”又曰：“河之性，宜合不宜分，宜急不宜緩。合則流急，急則蕩滌而河深；分則流緩，緩則停滯而沙淤。此以堤束水，借水攻沙，爲以水治水之良法，切要而不可易也。”又曰：“欲疏下流，先固上源；欲遏旁支，先防正道。築塞似爲阻水，不知力不專則沙不刷，阻之乃所以疏之也。合流似爲益水，不知力不盛則沙不滌，益之乃所以殺之也。考自古及今，治河之說，亦紛如矣，然終未有奇策秘計也。其稍異者，亦曰移河而北，載之高地耳。夫宋人囘河而東，爲千古之誚，今遽欲囘河而北，不復蹈其前轍乎？或曰：别穿漕渠，無藉於河，河必無如我何。夫漕渠縱無藉於河，河可任其横决乎？淮、濟諸州之民何罪，而盡委之谿壑乎？且自禹貢以至於今，大河常爲轉輸之道，置河而言漕，不猶因噎而廢食乎？或曰：棄地以畀河，使遂其游蕩。夫九州之内，莫大於海，乃舍其歸宿之地，而於都邑閭井間别求一貯水之壑，此更不通之論也。然則治河者將如何？曰：人事修舉而已矣。所謂人事者，疏也，浚也，堤也，塞也，無不可用也。上流利用疏，暴漲利用疏漢桓譚新論曰：‘河水濁，一石水，六斗泥，而民競引河溉田。’今河不通利，至三月桃花水至則决，以其噎不利也。可禁民勿復引河。此卽後人謂河不兩行之左証也。賈讓以多開水門爲中策，而說者非之，似矣。然今榆林、寧夏以西，皆引河灌溉，有沃饒之利。誠上流多爲支分，稍殺其悍激之勢，未必非利也。至漫漶四出之日，浚塞之功，茫然莫措，於是多爲派别，平其泛濫，而後隨宜致功，軌之於正疏，可偏廢乎？歸流宜用浚，農隙水涸時，宜用浚。河出險就平，中土曠衍，孟鞏而東，曾無崇山巨陵爲之防，重陂大澤爲之節，惟恃河身深闊，庶幾順流無阻，安可不察其湮障，急爲蕩滌？又北方土厚，水流迅直，霜降水涸，往往曾不容舠。及伏秋淫潦，百川灌輸，澒洞之勢，一瀉千里。使不於淺涸無事時預爲經理，使深廣如一，忽然奔潰，而後圖之，其有濟乎？河流散漫宜用堤，地勢卑薄宜用隄。葢河性易遷，任其浸淫，無以約之，則變且不測。堤以束之，使順堤而趨，無從旁溢，所謂因其勢而爲之防，非逆其流而爲之障也。若其沙土疏薄，形勢卑窪，則必當規其遠近，隨其夷險，多方以制其浸嚙，禦其奔衝。若以勞費爲虞，是厝火於積薪之下也。故道當因，則新口宜塞；正流欲利，則旁支宜塞。歐陽子謂故道不可復，亦謂故道之湮滅難返者耳。若源流未改，而忽以一時之衝溢，遂棄舊道於不問，將隨其决裂，何所抵止？又水之横潰，多在上流，惟下流淤，然後上流潰，亦必上流緩，然後下流淤。近海之處，正當厚其力而速其勢，不當多爲之途以弱其力也。所謂塞亦可用者，非乎？要以與時變通，因端順應，本之以已溺已饑之心，揆之於行所無事之智，河未必終於不可治也夫

右今大河。

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