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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6:15

莊氏史案爲有淸一代文字。大獄罹禍者至七十餘人,死者剖棺剉尸,生者延頸就戮,妻孥極邊充軍爲奴。私家紀述,厪有存者,迄今讀之未甞,不令人神魂讋慄也。以意度之,其書必醜詆淸室,無所不至。顧版已盡毁,求之數十年不可得。聞吾友潘君博山藏殘本數卷,亟往求之。至則寫本兩巨册,存神宗紀二卷,有半。又光熹二宗紀,曁李成梁、戚繼光等傳,開國後釋教傳、李戚傳論,均冠以莊鑨之名。其涉及淸室,並無訕謗語。僅偶見建夷及夷氛、夷寇等字,不意竟觸震怒,釀成慘獄。噫!帝王之量,抑何隘耶?夫以雷霆萬鈞之力,加諸無拳無勇之輩,自可以爲所欲為。推其意,且必謂經此懲創,自今以往,當無有敢稍干犯之徒卽,凡受庇宇下者,亦皆可無所忌憚,同享諱尊諱親之利。於是人人低首,家家頌聖,專制之樂,其樂無窮。乃曾幾何時,敵國外患相偪而來,當日之不許他人夷己者,而人亦不許以夷字相加。江甯訂約,著爲專條,而侵陵之甚,竟因是以亡其國,循環倚伏,終無已時,豈不大可哀耶!書名明史抄略,必爲抄者所定,原本當不如是。卷中遇留字缺筆,章、趙諸君定為石門呂氏抄本,說當可信。余以是書湮沒久,且可補官書之不逮,故雖殘缺,仍乞博山假我影印,以貽世之留心史事者。中華民國二十四年七月,海鹽張元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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