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五十五 晉書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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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48

列傳第五十五 晉書八十五

御撰

劉毅 兄邁 諸葛長民 何无忌 檀憑之 魏詠之

劉毅

字希樂,彭城沛人也。曾祖虎,廣陵相。叔父鎭,左光祿大夫。毅少有大志,不修家人産業,仕爲州從事,桓弘以爲中兵參軍屬。

桓玄篡位,毅與劉裕、何无忌、魏詠之等起義兵,密謀討玄。毅討徐州刺史桓修於京口、青州刺史桓弘於廣陵。裕率毅等至竹里,玄使其將皇甫敷、吳甫之北距義兵,遇之於江乘,臨陣斬甫之,進至羅洛橋,又斬敷首。玄大懼,使桓謙、何之澹屯覆舟山。毅等軍至蔣山,裕使羸弱登山,多張旗幟,玄不之測,益以危懼。謙等士卒多北府人,素慴伏裕,莫敢出鬭。裕與毅等分爲數隊,進突謙陣,皆殊死戰,无不一當百。時東北風急,義軍放火,烟塵張天,皷譟之音,震駭京邑,謙等諸軍一時奔散。玄旣西走,裕以毅爲冠軍將軍、青州刺史,與何无忌、劉道䂓躡玄。玄逼帝及琅琊王西上,毅與道䂓及下邳太守孟懷玉等追及玄,戰於崢嶸州。毅乗風縱火,盡銳爭先,玄衆大潰,燒輜重夜走。玄將郭銓、劉雅等襲陷尋陽,毅遣武威將軍劉懷肅討平之。

及玄死,桓振、桓謙復聚衆距毅於靈溪,玄將馮該以兵會於振。毅進擊,爲振所敗,退次尋陽,坐免官,尋原之。劉裕命何无忌受毅節度,无忌以督攝爲煩,輙便解統。毅疾无忌專擅,免其琅琊内史,以輔國將軍攝軍事。无忌遂與毅不平,毅唯自引咎,時論韙之。毅復與道䂓發尋陽。桓亮自號江州刺史,遣劉敬宣擊走之。毅軍次夏口,時振黨馮駭戍大岸,孟山圖據魯城,桓山客守偃月壘,衆合萬人,連艦二岸,水陸相援。毅督衆軍進討,未至夏口,遇風飄没千餘人。毅與劉懷肅、索超等攻魯城,道規攻偃月壘,何无忌與檀祗列艦於中流,以防越逸。毅躬貫甲胄,陵城半日而二壘俱潰,生禽山客,而馮該遁走。毅進平巴陵,以毅爲使持節、兖州刺史,將軍如故。毅號令嚴整,所經墟邑,百姓安悅。南陽太守魯宗之起義,襲襄陽,破桓蔚。毅等諸軍次江陵之馬頭。振擁乗輿出營江津,宗之又破僞將温楷,振自擊宗之。毅因率无忌、道規等諸軍破馮該於豫章口,推鋒而進,遂入江陵。振聞城陷,與謙北走,乗輿反正。毅執玄黨卞範之、羊僧壽、夏侯崇之、桓道恭等,皆斬之。桓振復與符宏自鄖城襲陷江陵,與劉懷肅相持。毅遣部將擊振,殺之,并斬僞輔國將軍桓珍。毅又攻拔遷陵,斬玄太守劉叔祖於臨嶂。其餘擁衆假號以十數,皆討平之。二州旣平,以毅爲抚軍將軍。時刁預等作亂,屯於湘中,毅遣將分討,皆滅之。

初,毅丁憂在家,及義旗初興,遂墨絰從事。至是軍役漸寧,上表乞還京口,以終喪禮,曰:“弘道爲國者,理盡於仁孝;訴窮歸天者,莫甚於喪親。但臣凡庸,本无感槩,不能隕越,故其宜耳。徃年國難滔天,故志竭愚忠,靦然苟存。去春鑾駕迴軫,而狂狡未滅,雖姦凶時梟,餘燼竄伏,威懷寡方,文武勞弊,㣲情未申,顧景悲憤。今皇威遐肅,海内清蕩,臣窮毒艱穢,亦已具於聖聽。兼羸患滋甚,衆疾互動,如今寢頓无復人理。臣之情也,本不甘生,語其事也,亦可以没。乞賜餘骸,終其丘墳,庻幾忠孝之道獲宥於聖世。”不許。詔以毅爲都督豫州揚州之淮南歷陽廬江安豊五郡諸軍事、豫州刺史,持節、將軍、常侍如故。本府文武悉令西屬。以匡復功,封南平郡開國公,兼都督宣城軍事,給皷吹一部。梁州刺史劉雅反,毅遣將討擒之。初,桓玄於南州起齋,悉畫盤龍於其上,號爲盤龍齋。毅小字盤龍,至是遂居之。俄進拜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及何无忌爲盧循所敗,賊軍乗勝而進,朝廷震駭。毅具舟船討之,將發而疾篤,内外失色。朝議欲奉乗輿北就中軍劉裕,會毅疾瘳,將率軍南征。裕與毅書曰:“吾徃與妖賊戰,曉其變態。今修船垂畢,將居前撲之。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毅從弟藩徃止之。毅大怒,謂藩曰:“我以一時之功相推耳,汝便謂我不及劉裕也!”投書於地,遂以舟師二萬發姑孰。徐道覆聞毅將至建鄴,報盧循曰:“劉毅兵重,成敗繫此一戰,宜併力距之。”循乃引兵發巴陵,與道覆連旗而下。毅次于桑落州,與賊戰,敗績,棄船,以數百人步走,餘衆皆爲賊所虜,輜重盈積,皆棄之。毅走,經涉蠻晉,飢困死亡,至者十二三。參軍羊邃竭力營護之,僅而獲免。劉裕深慰勉之,復其本職。毅乃以邃爲諮議參軍。

及裕討循,詔毅知内外留事。毅以喪師,乞解任,降爲後將軍。尋轉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都督。毅上表曰:臣聞天以盈虛爲運,政以損益爲道。時否而政不革,人凋而事不損,則无以救急病於已危,拯塗炭於將絶。自頃戎車屢駭,干戈溢境,所統江州,以一隅之地當逆順之衝。自桓玄以來,驅蹙殘敗,至乃男不被養,女无匹對,逃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財殫力竭,无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釐改,則靡遺之歎奄焉必及。夫設官分職,軍國殊用,牧養以息務爲大,武略以濟事爲先。兼而領之,蓋出於權事,因藉旣久,遂似常體。江州在腹心之内,憑接陽豫,藩屏所倚,寔爲重複。昔胡宼縱逸,朔馬臨江,抗禦之宜,蓋權爾耳。今江左區區,户不盈數十萬,地不踰數千里,而統旅鱗次,未獲減息,大而言之,足爲國恥。况乃地在无虞,而猶置軍府文武將佐,資費非要,豈所謂經國大情,揚湯去火者哉!自州郡邊江,百姓遼落,加郵亭險閡,畏阻風波,轉輸徃復恒有淹廢,又非所謂因其所利以濟其弊者也。愚謂宜解軍府,移鎭豫章,處十郡之中,厲簡惠之政,以及數年,可有生氣。且屬縣凋散,示有所存,而役調送迎不得止息,亦謂應隨宜并合以簡衆費。刺史庾悅自臨莅以來,甚有恤隱之誠,但綱維不革,自非綱目所理。尋陽接蠻,宜示有遏防,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於是解悅。毅移鎭豫章,遣其親將趙恢領千兵守尋陽。俄進毅爲都督荆寧秦雍四州之河東河南廣平揚州之義城四郡諸軍事、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荆州刺史,持節、公如故。毅表荆州編户不盈十萬,器械索然。廣州雖凋殘,猶出丹漆之用。請依先準。於是加督交、廣二州。毅至江陵,乃輙取江州兵及豫州西府文武萬餘,留而不遣。又告疾困,請藩爲副。劉裕以毅貳于己,乃奏之。安帝下詔曰:“劉毅傲狠凶戾,履霜日久,中間覆敗,宜即顯戮。晋法含弘,復蒙寵授,曾不思愆内訟,怨望滋甚。頼宰輔藏疾,特加遵養,遂復推轂陜西,寵榮隆泰,庻能洗心感遇,革音改意。而長惡不悛,志爲姦宄,陵上虐下,縱逸无度。旣解督任,江州非復所統,而輙徙兵衆,略取軍資,驅斥舊戍,厚樹親黨。西府二局,文武盈萬,悉皆割留,曾无片言。肆心恣欲,罔顧天朝。又與從弟藩逺相影響,招聚剽狡,繕甲阻兵,外託省疾,實窺伺?,同惡相濟,圖會荆郢。尚書左僕射謝混憑藉世資,超蒙殊遇,而輕佻躁脫,職爲亂階,扇動內外,連謀萬里。是而可忍,孰不可懷!”乃誅藩、混。

劉裕自率衆討毅,命王弘、王鎭惡、蒯思等率軍至豫章口,於江津燔舟而進。毅參軍朱顯之逢鎭惡,以所統千人赴毅。鎭惡等攻陷外城,毅守内城,精銳尚數千人。戰至日昃,鎭惡以裕書示城内,毅怒,不發書而焚之。毅兾有外救,督士卒力戰。衆知裕至,莫有闘心。旣暮,鎭惡焚諸門,齊力攻之,毅衆乃散。毅自北門單騎而走,去江陵二十里而縊。經宿,居人以告,乃斬於市,子姓皆伏誅。毅兄模奔於襄陽,魯宗之斬送之。

毅剛猛沉斷,而專肆狠愎,與劉裕協成大業,而功居其次,深自矜伐,不相推伏。及居方嶽,常怏怏不得志,裕每柔而順之。毅驕縱滋甚,每覽史籍,至藺相如降屈於亷頗,輙絶歎以爲不可能也。甞云:“恨不遇劉項,與之爭中原。”又謂郄僧施曰:“昔劉備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今吾與足下雖才非古賢,而事同斯言。”衆咸惡其陵傲不遜。及敗於桑落,知物情去而,彌復憤激。初,裕征盧循凱歸,帝大宴於西池,有詔賦詩。毅詩云:“六國多雄士,正始出風流。”自知武功不競,故示文雅有餘也。後有東府聚樗蒲大擲,一判應至數百萬,餘人並黑犢以還,唯劉裕及毅在後。毅次擲得雉,大喜,褰衣繞床,呌謂同坐曰:“非不能盧,不事此耳。”裕惡之,因挼五木久之,曰:“老兄試爲卿答。”旣而四子俱黑,其一子轉躍未定,裕厲聲喝之,即成盧焉。毅意殊不快,然素黑,其面如鐵色焉,而乃和言曰:“亦知公不能以此見借。”旣出西藩,雖上流分陜,而頓失内權,又頗自嫌事計,故欲擅其威彊,伺?圖裕,以至於敗。

初,江州刺史庾悅,隆安中爲司徒長史,曾至京口。毅時甚屯窶,先就府借東堂與親故出射,而悅後與僚佐徑來詣堂,毅告之曰:“毅輩屯否之人,合一射甚難。君於諸堂並可,望以今日見讓。”悅不許,射者皆散,唯毅留射如故。旣而悅食鵝,毅求其餘,悅又不答,毅常衘之。義熙中,故奪悅豫章,解其軍府,使人㣲示其旨,悅忿懼而死。毅之褊躁如此。

字伯群,少有才幹,爲殷仲堪中兵參軍。桓玄之在江陵,甚豪横,士庻畏之,過於仲堪。玄曾於仲堪廳事前戯馬,以矟擬仲堪。邁時在坐,謂玄曰:“馬矟有餘,精理不足。”玄自以才雄冠世,而心知外物不許之,仲堪爲之失色。玄出,仲堪謂邁曰:“卿乃狂人也,玄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邁以正辭折仲堪,而不以爲悔。仲堪使邁下都以避之,玄果令追之,邁僅而免禍。後玄得志,邁詣門稱謁。玄謂邁曰:“安知不死而敢相見?”邁對曰:“射鈎斬袪,與邁爲三,故不知死。”玄甚喜,以爲刑獄叅軍。後爲竟臨太守。及毅與劉裕等同謀起義,邁將應之,事泄,爲玄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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