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国志卷苐七

华阳国志卷苐七

刘后主志

后主讳禅，字公嗣，先主太子甘夫人所生也。袭位时年十七。

建兴元年夏五月，后主即位，尊皇后呉氏曰皇太后，大赦，改元。扵魏黄初四年，呉黄武二年也。立皇后张氏，车骑将军张飞女也。封丞相亮武鄊侯。中护军李严假节，加光禄勲，封都鄊侯，?永安事。中军师卫尉鲁国刘琰亦都鄊侯。中护军赵云、江州都?费观，屯骑校尉。丞相长史王连、中部?襄阳向宠及魏延、呉懿皆封都亭侯；杨洪、王谋等关内侯。

南中诸郡竝叛乱，亮以新遭大䘮，未便加兵，遣尚书南阳邓芝固好扵呉呉王。孙权曰：吾诚愿与蜀和亲，但主㓜国小，虑不自存。芝对曰：呉、蜀二国之地，呉有三江之阻，蜀有重险之固。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一时之杰，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兼幷天下，退可?足而峙。大王如臣服扵、魏，魏则上望大王入朝，其次求太子入侍；若其不从，则奉辞伐叛，蜀必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呉王大悦，与蜀和，报使䀻岁通。芝后累徃权曰：若灭魏之后，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灭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战争方始耳。权曰：君之诚恳，乃至于此。书与亮曰：丁掞厷张隂化不实，和合二国，惟有邓芝。

二年，丞相亮开府领益州牧，事无巨细，咸决扵、亮。亮乃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纎而不贬。庻事精练，物究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乎封域之内，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劝戒眀也。　辟尚书郎蒋琬及广汉李邵、巴西马勋　为掾，南阳宗预为主簿，皆德举也。秦宓为别驾，犍为五梁为功曹，梓潼杜微为主簿，皆州俊彦也。而江夏费祎、南郡董?、郭攸之始为侍郎，賛扬日月，

呉遣中郎将张温来聘，报邓芝也。将返命，百官饯焉，惟宓未徃。亮累催之，温问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学士者也。及至，温问宓曰：君学乎？荅曰：五尺童子皆学，何况小人。温曰：天有头乎？在何方也？宓曰：诗云：乃眷西顾，知其在西。又曰：天有耳乎？宓曰：诗不云乎：鹤鸣九?，声闻于天。若无其耳，何以听之？又曰：天有足乎？曰：诗不曰乎？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又曰：天有姓乎？曰：姓刘。何以知之？曰：其子姓刘。又曰：日生扵东乎？曰：虽生扵东，终没扵西。答问如响之应声。温大敬服。宓亦寻迁右中郎将、长水校尉、大司农。

三年春，长水校尉廖立坐谤讪朝廷，改徙汶山。立自荆州与厐竝见知，而性傲侮，后更冗散，故?黜废。　三月，亮南征四郡，以弘农太守杨仪为参军从行，步兵校尉襄阳向朗为长史，统留府事。　秋，南中平，军资所出，国以冨饶。冬，亮还至汉阳，与魏降人李鸿相见，说新城太守孟达委仰，扵亮无已。亮方北图，欲招达为外援，谓参军蒋琬、从事费诗曰：归当有书与子度相闻。对曰：孟达小子，昔事振感不忠，后奉先帝背叛，反复之人，何足与书！亮不答。诗数率意而言，故凌迟扵世。　十有二月，亮至，群官皆道迎，而亮命侍郎费讳参乗。祎官小年幼，众士扵是，莫不易观。

四年，永安都护李严还?江州，城巴郡大城，以征西将军汝南陈到督永安，封亭侯。　是岁，魏文帝崩，眀帝立

五年，魏太和元年也。春，丞相亮将北伐，上䟽曰：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扵内，忠志之士亡身扵外者，咸追先帝之遇，欲报之陛下也。先帝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以定，兵甲以足，当帅将三军，北平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姧?，克?汉室，还乎旧都。此臣所报先帝，而忠扵陛下。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不効，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陛下亦宐自谋，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不宐引喻，失所以塞忠谏之路也。又曰：亲贤臣，逺小人，先汉所以兴隆；昵小人，踈君子，后汉所倾覆。侍中郭攸之、费祎、侍郎董?，先帝简㧞以遗陛下，斟酌䂓益，进尽忠言，则其任也。宫省之事，?以咨之，必能禆补阙漏，有所广益也。　以尚书南阳陈震为中书令，治中张裔为留府长史，与参军蒋公琰知居府事。　二月，亮出屯汉中，营沔北阳平石马，以镇北将军魏延为司马。

六年春，丞相亮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镇东将军赵云、中监军邓芝据箕谷为疑军。魏大将军曺真举众当之，亮身率大众攻祁山，赏罚肃而号令眀。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魏眀帝西镇长安，命张郃拒亮。亮使参军襄阳马谡、禆将军巴西王平及张沐、李盛、黄袭等在前，违亮节度，为郃所破。平独歛众为殿，而云、芝亦不利。亮、㧞将西县千余家还汉中，戮谡及沐、盛以谢众，夺袭兵，贬云秩。长史向朗以不时臧否，免罢，超迁平参军，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统军，五年，亮上䟽曰：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节旄，以厉三军，不能训章眀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令之?，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臣授任无方，春秋责帅，职臣是当，请自贬三等，以?厥咎。扵是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辟天水姜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亮书与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称维曰：姜伯约西州上士，马季常、李永南不如也。

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还。魏将王双追亮，亮合战，斩双。

七年春，丞相亮遣䕶军陈戒攻武都，隂平。魏雍州刺史郭淮出将击戒，亮自至建威，淮退，遂平二郡。　后主诏䇿、亮曰：街亭之败，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抑损，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羗，兴复二郡，威震凶暴，功勲赫然。复君丞相，君其无辞。　夏四月，呉主孙权称尊，遣卫尉陈震庆问。呉与蜀约分天下。　冬，城汉乐。

八年春，丞相亮以参军杨仪为长史，加绥逺将军，迁姜维护军、征西将军。　秋，魏大将军司马宣王由西城，征西车骑将军张郃由子午，大司马曺真由斜谷，三道将攻汉中。丞相亮军城固，表进江州都护李严骠骑将军，将二万人赴汉中。严初求以五郡为巴州，书先亮，言魏大臣陈群、司马懿、竝开府。亮乃加严中都䕶，以严子丰为江州都?。大雨道绝，真等还。丞相亮以当先北征，因留严汉中，署留府事。严改名平。

丞相司马魏延、将军呉懿西入羗中，大破魏后将军费擢、雍州刺史郭淮于阳谿。延迁前军师、镇西将军，封南郑侯；懿左将军、高阳鄊侯。徙鲁王永为甘陵王，梁王理为安平王，皆以鲁、梁在呉分故也。

九年春，丞相亮复出围祁山，始以木牛运。参军王平守南围，司马宣王拒亮，张郃拒平。亮虑粮运不继，设三策告都护李平曰：上计断其后道，中计与之持久，下计还住黄土。时宣王等粮亦尽，盛夏雨水，平恐运漕不给，书白亮，宐振旅。　夏六月，亮承平指引退。张郃至青封交战，为亮所杀。　秋八月，亮还汉中。平惧亮以运不辨见责，欲杀?。运领岑述惊问亮何故来还？又表后主，言亮伪退。亮怒，表废平为民，徙梓潼，夺平子丰兵，以为从事中郎，与长史蒋琬共知居府事，时费祎为司马也。

十年春，丞相亮休士劝农，车骑将军刘琰与军师魏延不和，还成都。　秋，旱，亮练兵讲武。

十一年，魏青龙元年也。丞相亮治斜谷阁，运粮谷口。

十二年春，丞相亮以流马运，从斜谷道出武功，据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扵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住之基，耕者杂扵渭滨居民之间，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秋八月，亮疾病，䘚于军，时年五十四。还葬汉中定军山。冢足容棺，歛以时服，谥曰忠武侯。

镇西大将军魏延与长史杨仪素不和，亮既恃延勇猛，又惜仪筹划，不能偏有所废，常恨恨之，为作甘戚论，二子不感。延常举刃拟仪，涕泪交流。惟护军费祎和解中间，终亮之世，尽其器用。仪欲案亮成䂓，将䘮引退，使延断后，姜维次之。延怒，举军先归南郑，各相表反。留府长史蒋琬、侍中董允保、杨仪疑延，延逆欲击仪。仪遣平北将军马倵讨灭延。延自以武干，常求将数万别行，依韩信故事。亮不许，以亮为怯。及仪将退，使费祎造延，延曰：公虽亡，吾见在当率众击贼，岂可以一人亡，废国家大事乎！使祎报，仪不可，故欲讨仪。

仪率诸军还成都，大赦，以呉懿为车骑将军，假节，?汉中事。初，亮、宻表，后主以仪性狷狭，若臣不幸，可以蒋琬代臣。扵。是以琬为尚书令，揔统国事。以仪为中军师，司马费祎为后军师，征西姜维为右监军，辅汉将军，邓芝前军师，领兖州刺史，张翼前领军竝，典军政。

廖立在汶山，闻亮、䘚，垂泣曰：吾终扵左袵矣。李平亦?病。?初立，平为亮所废，安、?没齿，常冀亮当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感愤焉。

十三年，拜尚书令蒋琬为大将军，领益州剌史，以赀袆为尚书令。时新䘮元帅，逺近危悚，琬超登大位，既无戚容，又无喜色，众望渐服。侍郎董允兼虎贲中郎将，统宿卫兵。军师杨仪自以年官在琬前，虽同为参军，长史，已常征伐勤苦，更处琬下，　怨望，谓费袆曰：公亡际，吾当举众降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及。袆表其言，废徙汉嘉。仪又上书激切，遂行。仪重辟

呉以亮之。䘚也又増巴丘守万人，蜀亦益白帝军。右中郎宗预使呉，呉主曰：东之与西，共为一家，何以益白帝守？预对曰：东增巴丘之戍，蜀益白帝之兵，俱事势宐然，不足以相问也。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西巡至湔山，登坂观汶川之流。武都氐王符徤请降，将军张尉迎之，过期不至。大将军琬忧之，牙门将巴西张嶷曰：徤求附?，至，必无返滞。闻徤弟狡，不能同功，各将乖离，是以稽耳。徤弟果叛就魏。徤率四百家随尉，居广都县

十五年，魏景初元年也。　夏，六月，皇后张氏薨，谥曰敬哀。是岁，车骑将军呉懿卒，以后典军、安汉将军王平领汉中太守，代懿?汉中事。　懿从弟班，汉大将军何进官属。呉，匡之子也，名常亚懿，官至骠骑将军、持节、鄊侯。时南郡辅匡光弼、零陵刘邕、南和官亦至镇南将军。颍川袁淋、南郡高翔至大将军，淋征西将军。

延熈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敬哀皇后妹也。大赦，改元，立子璿为太子，瑶为安定王，以典学从事巴西谯周为太子家令，梓潼李?为仆射，皆名儒也。　冬十二月，大将军出屯汉中，　更拜王平以前护军署大将军府事。尚书仆射李福为前监军，领大将军司马。

延熈二年春三月，进大将军琬大司马开府，辟治中从事犍为杨义为东曹掾。义性简，琬与言时不应荅，群吏以为?。琬曰：夫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从后言，古人所戒。义欲赞吾是耶，则非本心；欲反吾言也，则显吾之非，是以嘿然。此义之快也。　?农杨敏常毁琬：作事愦愦，诚非前人也。或以白琬，琬曰：吾信不如前人。主者白乞问愦愦状，琬曰：茍其不如，则愦愦矣。复问：何也？后敏坐事下狱，人以为必?琬，心无适莫，是以上下辑睦，归仰扵琬。蜀犹称治。　辅汉将军姜维领大司马。是岁西征入羗中。魏眀帝崩，齐王即位，

延熈三年，魏正始元年也。　安南将军马忠率越嶲太守张嶷平越嶲郡。

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大司马琬咨论事计，岁尽还。

五年春正月，姜维还屯涪县。大司马琬以丞相亮数入秦川，不克，欲顺沔东下征三郡，朝臣咸以为不可。安南将军马忠自建宁还朝，因至汉中，宣诏㫖于琬，琬亦连疾动，辍计。迁忠镇南大将军，封彭鄊侯。

六年，大司马琬上䟽曰：臣既暗弱，加婴疾疢，奉辞六年，䂓方无成，夙夜忧惨。今魏跨带九州，除之未易，如东西犄角，但当蚕食。然呉期二三，连不克果。辄与费祎、马忠议，以为凉州胡塞之要，宐以姜维为凉州剌史，衔持河右。今涪水陆四通，惟急是赴，东北之便，应之不艰。　冬十月，琬还镇涪。以王平为镇北大将军，?汉中事，姜维镇西大将军、凉州剌史。　十有一月，大赦，迁尚书令费袆大将军、录尚书事，就迁江州都?邓芝车骑将军。

七年闰月，魏大将军曹爽、征西将军夏侯玄征蜀王平白与护军零陵刘敏拒兴势围。以大司马琬疾病，假大将军祎节，率军自成都赴汉中。旌旗启路，马人擐甲，羽檄交驰，严鼓将?。光禄大夫义阳来敏求共围棋，祎留意博奕，色守自若。敏曰：?试君耳，君信可人，必能办贼者也。比至，爽退。命镇南大将军马忠平尚书事。　夏四月，安平王卒，子胤嗣。　秋九月，祎还。

大司马琬以病固让州职于费祎、董允。扵是祎加大将军，领益州剌史，允加辅国将军，守尚书令。允立朝正色处中，上则匡主，下帅群司。于时蜀人以诸葛亮、蒋、费及?为四相，一号四英。宦人黄皓便僻佞慧，畏?不敢为非。后主常欲采择，允曰：妃后之数，不可过十二。?常与典军义阳胡济、大将军祎共期游宴，命驾将出，郎中襄阳董恢造允修敬，自以官卑少行，求索去。?曰：本所以出者，欲与同好㳺谈耳。君以自屈，方展阔积，舎此就彼，非所谓也。命解骖止驾。允之下士接物，皆此?也。君子以为有周公之德。

八年秋，皇太后吴氏薨，谥曰穆。　冬十有一月，大将军袆行军汉中。

九年夏六月，袆还成都。　秋，大赦。司农孟光众责祎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之所宐有也。今主上贤仁，百寮称职，有何旦夕之急，数施非常之㤙，以惠姧宄之恶，上犯天时，下违人理，岂具瞻之高美，所望扵眀德㢤？祎但顾谢焉。初，丞相时有言公惜赦者，亮荅曰：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故匡衡呉汉，不愿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备曽，不语赦也。若景升、季玉父子岁岁赦宥，何益扵治？故亮时军旅屡兴，赦不妄下也。自亮殁后，兹制遂亏。

蜀初阙三司之位，以待天下贤人，其卿士皆勲徳融茂，太常杜琼学通行修，卫尉陈震忠惇笃粹，孟光亮直著闻，皆良干也。但光好指擿利病，大长秋南阳许慈普记性，光禄来敏举措不慎失势事者，指当世美名不及特进太常广汉镡承、光禄勲河东裴隽也。其朝臣尚书巴西司学义阳胡博、仆射巴西姚伷、侍中汝南陈祗。竝讃事业。以故丞相长史向朗为左将军。朗　自去长史。优㳺无事。乃鸠合经籍。开门诱士。讲论古义。不豫世务。是以上自势事。下及童?。莫不宗敬焉。

冬十有一月。大司马琬卒。谥曰恭侯。中书令董允亦䘚。超迁蜀郡太守南阳吕乂为尚书令。进姜维为卫将军，与大将军祎、竝录尚书事。维出陇西，与魏将郭淮、夏侯霸战，克之。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魏，将军维徙之繁县。　汶山平康夷反，维复讨平之。过见廖立，意气自若。维还，假节。

十一年，镇北将军王平卒，以中监军胡济为骠骑将军、假节，领兖州刺史，代平?汉中事。平始出军武，不大知书，性警朗，有思理，与马忠竝垂事绩。平同郡勾扶亦果壮，亚平，官至右将军，封宕渠侯。后张翼与襄阳廖化竝为大将，故时人为语曰：前有何、勾，后有张、廖。平本养外家何氏，后复姓。　夏五月，大将军祎出屯汉中。

十二年，魏嘉平元年也。魏诛大将军曹爽，右将军夏侯覇来降，?子也，拜车骑将军。　四月，大赦。　秋，卫将军维出雍州，不克，将军勾安、李韶降魏。

十三年，卫将军维复出西平，不克而还。

十五年，呉主孙权薨，子亮立，来告，赴之，如古义也。　立子琮为西河王。　命大将祎开府。　尚书令吕乂卒，以侍中陈祗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

十六年春正月朔，魏降人郭修因贺㑹手刃杀大将军费祎，扵漠寿谥曰敬侯。祎当国名畧，与蒋琬比，而任业相继，虽典于外，庆赏刑威，咸咨于已。承诸葛之成䂓，因循不革，故能和壹。自祎殁后，阉宦并权。卫将军维自负才兼文武，加练西方风俗，谓自陇以西可制而有，祎常裁制。至是无惮，屡出师旅，功绩不立，政刑失错矣。　四月，维将数万攻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捄之，维粮尽还。

十七年，魏正元元年也。春，卫将军维?中外军事，大赦。　夏六月，维复出陇西，陇西、狄道长李简举县降。维围襄武，魏大将徐质捄之，维拔狄道、河间、临洮三县民入蜀，居于绵竹及繁。　是岁，魏帝齐王废，高贵鄊公即祚。

十八年春，卫将军维复议出征，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国小不宐黩武，维不听。　夏，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剌史王经于洮西。经众?数万，经退保狄道城。翼曰：可矣，不宐进，或毁此成功，为蛇画足。维必进。魏征西将军陈泰捄狄道，维退驻钟题。

十九年，魏甘露元年也。　春，进卫将军姜维为大将军。　秋八月，维复出天水，至上邽。镇西大将军胡济失期不至，大为魏将邓艾所破。?者众士，庻由是怨维，而陇以西亦无宁岁。　冬，维还，谢过引负，求自贬削。扵是以维为后将军，行大将军，　立子瓒为新平王。大赦。

二十年春，大赦。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以淮南叛，连呉，魏分关中兵东下。后将军姜维复从骆谷出长城，军芒水，与魏大将司马望、邓艾相持。

景耀元年，姜维以诞破，退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史官言景星见，大赦，改元。　宦人黄皓与尚书令陈祗相表里，始豫政。皓自黄门丞至今年为奉车都尉、中常侍。　姜维虽班在祗右，权任不如，蜀人无不追思董允者。时兵车久驾，百姓疲弊，太中大夫谯周者，著仇国论，言可为文王，难为汉祖，人莫察焉。　征北大将军宗预自永安征拜镇南将军，领兖州刺史，以襄阳罗宪为镇军?。永安事　呉大臣，废其主亮，立孙沐，来告难，如同盟也。　大将军维议，以为汉中错守诸围，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退据汉、乐二城，积谷坚壁，听敌入平，且重关镇守，以御大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悬粮，自然疲退，此殄敌之术也。扵是?汉中胡济却守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舒守汉城。又扵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逺，皆立围守。

二年夏六月，立子谌为北地王，恂为新兴王，䖍为上党王。　以征西张翼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剌史，广武?廖化为右车骑将军，领并州刺史。时南郡阎宇为右卫大将军。　秋，八月，丙子，领中护军陈祗卒，谥曰忠侯。祗在朝，上希主指，下接阉宦，后主甚善焉。以仆射南鄊侯董厥为尚书令。

三年，魏景初元年也。　秋，九月，追谥故前将军关羽曰壮缪侯，车骑将军张飞曰桓侯，骠骑将军马超曰威侯，军师厐统曰靖侯，后将军黄忠曰刚侯。　是岁，魏帝髙贵鄊公卒，常道鄊公即帝位。

四年春三月，追谥故镇军赵云曰顺平侯。　冬十月，大赦，拜丞相亮子武鄊侯瞻中都护、卫将军。迁董厥辅国大将军，与瞻辅政。以侍中义阳樊建守尚书令。自瞻、厥用事，黄皓秉权，无能正矫者，惟建持不与皓和好。徃来，而秘书令河南郄正与皓比屋周旋，皓从微至著，既不憎正，又不爱之，官不过六百石，常免扵忧患。

五年春正月，西河王琮卒。　大将军维恶皓之咨擅，启后主，欲杀之。后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徃者董允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维本覊旅自托，而功効无称，见皓枝附叶连，惧扵失言，逊辞而出。后主敕皓诣维陈谢，维诱皓求沓中种麦，以避内逼。皓承白后主。　秋，维出侯和，为魏将邓艾所破，还驻沓中。皓协比阎宇，欲废维、?宇，故维惧不敢还。

六年春，魏相国晋文王命征南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㑹、雍州剌史诸葛绪、益州刺史师纂五道伐蜀。大将军姜维表后主，求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隂平桥头。黄皓信巫鬼，谓敌不来，启后主寝其事。群臣不知。

夏艾将入沓中，㑹将向骆谷，蜀方闻之，遣张翼、董厥为阳安关外助，廖化为维援继。大赦，改元炎兴。比至隂平，闻诸葛维向建威，故待月余。维为邓艾所摧，还隂平。

钟㑹围乐城，遣别将攻关，分将蒋舒开门降?，傅佥奋战而?。　冬，㑹以乐城不下，径长驱而前。

翼厥之至汉寿也，维化舍隂平还保劒阁拒㑹，㑹不能克，粮运悬逺，议欲还，而邓艾由隂平、景谷?入。后主又遣都护诸葛瞻?诸军拒艾，至汉、涪不进。尚书郎黄崇，权子也，劝瞻速行固险，无令敌得入坪，言至流涕，瞻不从。前锋已破，艾径至涪，瞻退保绵竹。艾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封琅邪王。瞻怒，杀艾使。战于绵竹，瞻军败绩。瞻临阵?崇及羽林?李球、尚书张遵，皆必?没命。瞻长子尚叹曰：父子荷㤙，不早斩黄皓，以致败国殄民，用生何为！乃驱马赴魏军而?。

百姓闻艾入坪，惊迸山野。后主㑹群臣议，欲南入七郡，或欲奔呉。光禄大夫谯周劝降魏，魏必裂土封后主。后主从之，遣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赍玺绶奉牋诣艾降。北地王谌恚愤，杀妻子而后自杀。

艾至成都，后主轝榇面䌸，衔璧迎之。艾亲释其䌸，受其璧，焚其榇，承制拜骠骑将军，使止其宫。执黄皓，将杀之，受赂而赦之。诸围守皆奉后主敕令乃下。姜维未知后主降，谓且固城，素与执政者不平，欲使其知卫敌之难而后逞志，乃回由巴西出郪五城。㑹被后主手令，乃投戈释甲，诣钟㑹，降于涪。军士莫不奋击，以刃斫石。

明年春正，㑹构艾槛车见征。㑹图异计，竒维雄勇，还其节，益本兵，谓长史杜预曰：姜伯约比中州名士，夏侯太初、诸葛公休不如也。邓艾亦谓蜀人曰：姜维雄儿也。㑹维到，出同车，坐同席，将至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恃维为爪㸦，欲遣维为前将军伐中国。维既失策，又知㑹意志广，教㑹诛北诸将。诸将既?，徐欲杀㑹，尽坑魏兵，还后主。宻书通后主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朙。魏太后崩，㑹命将发，䘮因欲追之，诸将半入，而南安太守胡烈等知其谋，烧成都东门以袭杀㑹及维、张翼、后主太子璿等，军众抄掠，数日乃定。

三月，后主举家东迁洛阳。丁亥，封安乐县公，食邑万戸，赐绢万匹，奴婢百人，他物称此。兄弟子孙为郡都尉、侯者五十余人。以谯周全国济民，封城阳亭侯。秘书令郄正舎妻子随侍，后后主相导威仪，封关内侯。扵是尚书令樊建、殿中?张通、侍中张绍亦封侯。刘氏凡得蜀五十年，正称尊号四十二年，

蜀郡太守王崇论后主曰：昔世祖内资神武之大才，㧞四屯之竒将，犹勤而获济，然乃外登天衢，车不辍驾，坐不安席，非?朙弘鉴，则中兴之业何容易哉！后主不常之君，虽有一亮之经纬，内无骨附之谋，外无爪牙之将，焉可苞括天下也？又曰：邓艾以疲兵二万溢出江由，姜维举十万之师，案道南归，艾为成禽。禽艾已讫，复还拒㑹，则蜀之存亡未可量也。乃回道之巴，逺至五城，使艾轻进，径及成都，兵分家灭，已自招之。然以钟㑹之智略，称为子房，姜维䧟之莫至，克㨗筹笇，相应优劣，惜哉！愚以为维徒能谋一㑹，不虑穷兵十万，难为制御，美意播越矣。

譔曰：诸葛亮虽资英覇之能，而主非中兴之器，欲以区区之蜀，假已废之命，北吞强魏，抗衡上国，不亦难哉！似宋襄求覇者乎？然亮政修民理，威武外振，爰迄琬、袆，遵修弗革，摄乎大国之间，以弱为强，犹可自保。姜维才非亮匹，志继洪轨，民嫌其劳，家国亦䘮矣。华阳国志卷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