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小集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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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9:07
北山小集卷第十三
信安程 俱。
论
老子论一,
古之圣人,退与道?,则虽介然之有,有所不受;出与道㑹,则虽樊然之应,有所不辞。故可道之道,以之制行;可名之名,以之立言。至于不可道之常道,不可名之常名,则圣人未之敢以示人。非藏于宻而不以示人也,不可得而示人焉耳。凡天下之可道者,皆有行地,而道常无为。凡天下之可名者,皆有仪则,而道常无名。?甞以谓将以思而得耶?是则思也,非道也。将以行而至耶?是则行也,非道也。以有为可以为道乎?则火驰物絯皆为道矣。以无为可以得道乎?则枯株块石皆得道矣。然则常道果可道乎?以道常为有,则谓虚空不用之处,道不在焉,可乎?以道常为无,则谓万物并作之际,无资于道,可乎?以为大则不见其体,以为小则莫知其边,然则常名果可名乎?圣人以谓道果不可以示人也,则其制行立言,可以示天下,迪后丗者,亦其次焉而已。故西方之圣人,其所示见,设为乗者三,演为分者十二,命之曰教。若夫传于教外者,则其不可道与不可名者也。中国之圣人,祖唐虞,宪文武,以订诗书礼乐之文,命之曰经。若夫其所以言,犹履之非迹者,则其不可道与不可名者也。故老子著五千之文,将以示天下,迪后丗,盖非退与道?,而独于已者,故其发言之首,以谓可道之道。可名之名者,五千文之所具也。故其言有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且道而巳矣,又何法焉。老子方言域中之大,而道居其一,则所谓可道之道者,域中之大也。若夫千圣之所不传者,不可得而言也。不可得而言而终不言,其槩乎?则人将画矣。故姑亦寄之于常,与夫自然而已,所以微见其旨也。老子论二
天地人,一原耳。天之所以为天,地之所以为地,人之所以为人,由有物之初终宇宙而常存者固同,而天地之能长且乆者,形与之俱,而人独不然,何哉?天不知其为天,地不知其为地,其确然而常运者,孰推而行?其隤然而常处者,孰止而安?然有形者于此乎丽,有生者于此乎生,彼曷甞弊弊然以长,乆为哉?今一受其形而为人,则认以为已曰人耳。人耳,谓其养生不可以无物也,则骋无益之求;谓其有身不可以不爱也,而营分表之事。厚其生而生愈伤,养其躯而身愈病,其不为中道夭者亦幸矣。呜呼!人固可以与天地长且乆,而独中道天者,是自生之过也。众人常欲先人,而未甞先人;众人常欲存身,而适足以丧身。豫若冬渉川,犹若畏四隣。后其身如此,而执道全德,物莫尊焉,不亦后其身而身先乎?形可使为槁木,心可使为死灰。外其身如此,而深根固蔕,物莫夀焉,不亦外其身而身存乎?夫何故?非以其不私其生故耶?老氏之旨如此,而未之思者,以谓黄帝、老子之徒,率畏死而求长生者,岂不惑哉?夫人而无生,道安所载?然世之丧其生者,盖反以有其生为累。有其生者,且犹老氏之深戒,而谓其外于道而求长生乎?未之思也。老子论三
万物之变,莫大乎死生。人之为道,超然于死生之际,则无余事矣。生果来乎?死果往乎?以生为实来,则吾之所从来者宜可知矣。南北耶?东西耶?上下耶?审不可以言也,而谓之实来可乎?以死为实往,则吾之所从往者宜可知矣。心耶?物耶?人耶?天耶?审不可以言也,而谓之实往可乎?然则吾之生也,前不知其所起,后不见其所断,贯万古而湛存者常然也。然后晓然知我之未甞生,未甞死也,将以奚为死地哉?且宇宙耳,而日月为之昼夜,隂阳为之寒暑,代谢为之古今。要之宇宙实有是纷纷者乎?人之于死生,不异于此。夫生者死之对,而老子以谓善摄生者无死地,何也?盖有生也,有灭也。方生方灭,方灭方生,此犹髙下长短之更为终始,亘万丗而无穷者也。然则有生之生者,固灭之对也。若夫不生之生,不与万化为偶,是贯万古而常然者也,是我之所以为无死地者也,又何兕虎甲兵之可噬而杀哉。虽然,生非我有也,我亦无有也。无我亦无所也,安得有夫生哉?亦曰摄之而已。摄者,假而有之之谓也。摄生以御万物,万物摄于吾之一;摄生以应万化,万化摄于吾之虚。是则以无厚入有间,岂不恢恢然有余地矣,何缺折之有哉。老子论四:
众人之过易遣,圣贤之疵难除。营欲?性,取舍滑心,众人之过也。众人之过,大而有迹,故其遗之也易。以觉为碍,以解为䌸。圣贤之疵也,微而难知,故其除之也难。事之过显,理之过微。以物为病显,以法为病微。屑金虽贵,以之入眸,则四方易位矣。扬尘虽微,以之翳空,则天日昼暝矣。然则理障法病,可胜疵乎?涤除元览,盖谓是也。览者,见之谓也。不曰观而曰览,何也?观犹有作,而览则若鉴之见物而已。所谓元览,圣人之所谓独见者也,圣人之所以见晓者也。人之有是元妙之见,而不除之,是为解缚,其过也,不似于屑金之眯目乎?涤除元览而即非涤除,则无疵矣。涤除元览而存涤除之见,是为觉碍,其为疵也,不似于一尘之翳天乎?天载魄抱一,则形合于气矣。专气致柔,则气合于神矣。三者浑而为一,则其为元览,不亦至乎!又在涤而除之耳。如是,则在巳者至矣备矣,可以爱民治国而无为矣。以百姓为刍狗,所以爱民;辅万物之自然,所以治国。滛其性,伤其生,乱其经,逆其情,而可谓之爱且治乎?出而应夫爱民治国之运,则天门开阖,以示夫出人利用之权,明白四逹,以逰夫六通四辟之道。然而未甞,不退然为雌,泊然无知也。是其所以谓之元德。老子论五
圣人以道涖天下,则六合之内,五方之民,可以一举措之圣神之域,特在反手之间耳。虽然,圣人不伤民,固也,而能使鬼神亦不伤人,何哉?盖人之在道。道之在人。犹鱼之在水。水之在鱼也。亦何生死之辨乎。方其以道涖天下。天下之民。其生也泊焉。所以善其生也。其死也寂然。所以善其死也。寂然而巳。鬼安得而神乎。然真者其所归也。寂者其所乐也。而谓之不神可乎。其所以神者如是,而有能伤人者乎?民之生也如彼,及其死也如此,尚安复有灵响祟厉之为哉?或曰:圣人神矣,然亦安能举天下措之圣神之域,如是速乎?曰:地之不同而同于生。其种之含于地也,人未见其生也。时雨既降,芒然杂出,使地而无种则巳,有则必生。人而无性则巳。有则必化。圣人非时雨乎。昼尽夜昬,六合同其昧。日月既出,赫然并照。使物而无间则已,有则必明。人而无性则巳,有则必开。圣人非日月乎。是以古之觉人。其所灭而度之者。以亿万无量计。则圣人之所以使人生而不伤其生。死而其鬼不神。举天下而化之者。何以异此。斯神也,其有伤人者乎。呜呼。唯常善也。故能救人无弃人,救物无弃物。有为之善。其能尔乎。唯无积也,故能为人已愈有,与人已愈多。住相之施其能尔乎。推是道以济天下而度群生。亦何儒释老之分哉。故老子于二经之卒章,言其所以推而济物者如此。列子论上:混沦之?,不生不化者存,而生化之萌,具乎不生不化之内。天地既辟,万物并作,未有一息不由乎生化之运,未有一物不因乎生化之机。唯生也,而有不生者为之宰,茍无不生者,生生,则生有时而尽矣。唯化也,而有不化者为之用,茍无不化者化化,则化有时而息矣。然则六合之内,有形者孰非生?有事者孰非化?舍夫生灭变化,则亦无可言矣。此列子所以首言生与化也。首言生与化者,以谓吾之所言之理,所寓之物,无非生灭变化者。且万物皆出于机,皆人于机。机者何也?生化之门也。生化之门者,生生化化,万物之奥也。天下之生与化,不胜言也,则举夫生死之大化而巳。物有以形相禅者,则化于显;物有以生受化者,则化于隂。䵷之为鹑,蜾之为虫,燕之为蛤,羭之为猨,此人之所见也,是物之化于显者也。程之生马,马之生人,天下岂有是哉?此死于此而生于彼者,是物之化于隂者也,是释氏所谓轮廻者也,儒者所谓忽然为人,化为异物者是也。若荣启期、林?,安于生化者也。?国之人,忧非其忧,不安于生化者,然则不通乎生化之道,而欲究列子八篇之书,有不为孟浪迳廷者乎?则亦茫然若临太山而窥沧海矣。列子论中:
天地托于虚空之中,万物含于天地之中,既有生之者,安得无穷?昔者未始有物既,而天地万物虽然乎其间,此亦何自来哉?安得不谓之幻。有形之物㑹归于坏。及其坏也。岂非幻灭而梦觉哉。天地之间。造化之宻移也。日月之廻薄也。风云之振荡也。谁其使之而一息不留也。今之天地日月。犹昔之天地日月乎。其亦逝也。不可得而知巳。非幻而何。上古以来,坟典之所记,三王之所成,歴代之所争,谁其祛之而廓无余迹焉。非梦而何?岂唯此耳。朝昬古今也,窹?生死也。昧者直以觉为真是,而梦为真妄,审为是也,可得执而有之乎?其所以异于梦幻者几何耶?故列子言周穆王之执化人之祛,以逰中天之台,彼以数十年也。而黙存无几耳。及其窹也。向来之乐可复得耶。向来之处可复追耶。然则人之化于化也。何异此哉。觉有八证。梦有六候。以言昼夜之通为一世也。梦觉之通为一妄也。饱则梦与。饥则梦取。阳则梦火。隂则梦渉。因也。以言流转大梦者,其受化浮沉,未有不由已也。西极之隅,阜落之国,尹氏之仆,郑国之人,以言其梦觉真妄、苦乐是非之无定在也。然则宋阳之妾,不犹愈于览昨梦以为是,逢氏之述,不犹愈于执诸幻以为实者乎?观燕人之悲,发于妄境,则知世俗之不为同行之笑者几希。呜呼!列子之于性命,可谓尽矣。彼直以天地万物为一梦幻,岂夸言哉?列子论下:
夫将以祛有情之累,言虽过而不为疵者,唯圣人能之。杨朱一篇,其大槩所以祛情累也。故其言公孙朝之溺于色,公孙穆之湛于酒,而邓析谓之真人。端木叔放意所好无不为也。而叚千生谓之逹人。且驰域中之论。则捡身贤于纵欲。究域外之理。则有心于善。不如无心之不善也。吾无心矣。安知善不善之所在乎。滑欲于俗。世俗之情也。有心于德。贤者之情也。胶其迹而累于情等耳。盖存世俗之情以缮俗,固以汨其真矣。而存圣贤之情于胷次,亦未得全其真也。唯庸圣之情俱尽,则亦循循常常,与涂之人同耳。善乎其言。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也,而夷吾以谓勿壅勿阏,肆之而已。呜呼!此真人之所以浮游于日用者也。夫饥而欲食,寒而欲衣,困而欲瞑,此可阏乎?此用情乎?然则耳之所欲听,目之所欲视,鼻之所欲?,口之所欲言,体之所欲安,意之所欲行,吾亦如是而已矣,又何累焉。由此观之,则其以朝穆为真,以端木为逹,其言之虽过而不为疵也审矣。虽然,论而至于此,后之儒者有以斯言为罪者矣。若夫以余推列子之心而识余之意,则庻几乎无罪焉。庄子论一:
情存分量者,不可与闻广莫之言;智辨是非者,不可与逰两忘之境。天地内外,非可以情度也,而局于分量者昧焉。万物纷纭,非可以智尽也,而胶于是非者惑焉。唯我与物同逰乎无极,则又安觉鹏鷃之为二物哉。庄子所以发端于是也。夫世俗之情,耳目之所安,心境之所熟,则虽神竒怪谲,而不以为异也。至夫耳目素所未接,心境素所未甞,则虽常流至理,未有不惊而惑者。岂唯惊而惑也,有不为胡卢而?者哉。一鸟之背而几千里,一息之飞而九万里,世之所未见,世所未见,则局于分量者之所惊而笑也。然天地之外,固有大于是者,不可知也。而世俗徒以区区心目之所属,而臆计天地之外,则其于庄子之言,亦若是惊且笑矣。鹏之负青天,鸴之枪榆枋,其为逍遥一也。世俗之情,必大鹏而细鸴也,屑屑乎小大之辨,则是非美?,髙下长短扰扰起矣。其于庄子之言,焉能渉其流而化其道哉?故善观庄子之言者,能于此而悟其将,则三十篇焕然冰释矣。于此而惊且惑乎,彼方情存分量而智辨是非矣,安用庄子之言为哉?庄子论二:
内篇七,外篇十五,杂篇十。丙篇言夫内,外篇言夫外。杂篇者,合外内而言之也。虽然,内者外之源,外者内之出也。庸讵知吾所谓内之非外,外之非内耶?故内篇终之以应帝王,外篇终之以知北逰,杂篇终之以天下,内篇而终之以应帝王,则知湛然常寂者,是其所以通天下之志者也。外篇而终之以知北逰,则知其芸之作,复归于根,扰扰之绪,毕反于一也。雑篇而终之以天下,则知孔子之书,终言尧舜之事,老子之书终言小国寡民,孟子之书终言禹、汤、文、武者,皆是庄子之微㫖也。夫力不足以举天下,则不足以用天下;道不足以小天下,则不足以宥天下。舜唯其视天下犹敝屣也,故能运天下于掌。伊尹唯其嚣然自乐于畎畒也,故能一举而造啇。而昧者直以庄子为漠然绝物,而与㧞一毛而不为者同,是乌足以言道也。道无形也,体之者人卷而怀之,无一毫舒之,足以济天下,此天下之所以頼于道也。虽然,应物而济天下者,圣人之所以成焉者也。然其出而用者,亦圣人之未耳。善乎其言徐无鬼也。徐无鬼,因女啇见魏武侯,与之言相狗焉,而武侯大恱也。盖徐者与夫䟽疾彊梁者异也。鬼固幽矣,又曰无鬼,几于无迹也。然将与物交,必出乎幽而因乎理,故因女啇而见也。女者,静而不以外伤内,物求而从应者也。啇者,通有无以资物者也。故为无鬼之先而见魏武侯也。魏武,刚大之谓也。出乎幽深,因縁以应夫刚大,故必有合,所以武侯大说而笑。然无鬼所以应夫物者,曽不用其粃糠土苴,故特言狗马之德,而足以说之如此。余故曰:应物而济天下者,亦圣人之末耳。庄子论三:
孟子之称孔子曰集大成。其言曰:集大成者,金声而玉振之也。始条理者,圣之事也;终条理者,智之事也。圣譬则力也,智譬则巧也。然后知庄子所谓圣人之道与夫圣人之才者,判然白矣。庄子所谓圣人之道,非孟子所谓圣欤?庄子所谓圣人之才,非孟子所谓智欤?道可以学而至,才非学而至也。譬之钧石之弓,可以歳月习也,进退弛张,可以度数得也。然不知所以然而然。此力也,犹之道也,由学而后至焉故也。至于发矢复沓,方矢复寓,括相属,犹衔弦然,此巧也,犹之才也,非学到而言传者也。夫射一事也,而有力巧之殊。圣人一道也,而有才与道之间。非孟子之善譬,与夫庄子之善说也,乌识其所以为才与道哉。此南伯子葵所以有问于女偶也。且南者显而与物交,伯者长而为物先。葵知自衞而不知所以自卫,以其所衞者小也。显而与物交,长而为物先,去道逺矣。然以其知自衞,故能问道于女偶。然其去道本逺,故女偶谓非其人也。女者,不以外伤内,致柔而守静者也。偶者,曲而全者也,体道之㣲者也。卜者未甞求物,而不能绝物之求。吉㓙忧乐不自我而吉㓙。忧乐之兆,不能不因物而应。梁?则任物庇下,而为物之所?者也,是其所以用天下者也。故为圣人之才,出而用天下,则其为物也太多,故将以窅然藏于圣人之道,必以外天下为先,而后终之以不生不死也。庄子论四。
庄子之为书,既巳小天地,遗万物,薄尧、舜,累周、孔,其于扫除名教之迹,荡然无余矣。以谓吾之所言,则近乎弃实有,著虚空,茫然无町畦,泊然绝物者,于此而无述焉,则天下后丗几何而不惊且惑也。故终之以天下之篇,而道术之所以辨也。其曰古之道术有在是者,墨翟、禽滑,?之枯槁也。古之道术有在是者。宋钘尹文之救丗也。古之道术有在是者。彭蒙田之去巳也。古之道术有在是者。?尹老?之愽大也。古之道术有在是者。庄周之寂漠变化也。五者小大不同。其为一偏一也。老庄之道既自列于一篇。而孔子之道独不列于其间。呜呼!此以见庄子之深知孔氏也。非知孔氏也,深于道故也。孔子之道,包是五者,施于天下,或藏之以神其用,或裁之以见于事,故迹虽徧于天下,人为之敝,有时而极。然?百王,贯万丗,而终莫能违之者,道备故也。此庄子所以不列于道术之一偏也。甞窃譬之,水之在天下,合而为海,放而为江河淮济,衍而为百川,猪而为陂泽,酾而为沟浍,道术之在天下,亦犹是也。海之于沟浍,小大有间矣,其为水之一偏一也。孔子之道水也,蒸为云气,升为雨露,以济以漑,以滋以濯,盖取于河海百川陂浍而用之耳矣。谁谓庄子非孔氏而绝中道哉?庄子论五:
庄子毁仁义,毁诸巳乎?曰:蹩躠踶跂,唯攘弃之,而天下元同,是毁仁义已矣。然而曰至义不物,至仁无亲,逺而不可不居者义,亲而不可不广者仁,则周盖未甞毁仁义也。庄子灭礼乐,灭诸巳乎?曰:澶漫摘僻,唯不用而性情不离,是灭礼乐巳矣。然而曰礼以导行,乐以导和,礼之意。子贡不能知死不歌,墨子之所短,则周盖未甞灭礼乐也。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是周绝圣之言也。然而以谓神全形全,圣人之道也。澹然无极,众美从之,圣人之德也。通于天地,推于万物,圣人之心也。手挠指頋,四方俱至,圣人之治也。天地之鉴,万物之境,圣人之静也。知穷知通,临难不惧,圣人之勇也。其言如此,绝圣矣乎。任知则民相盗,去知以归其天,是周弃知之言也。然而以谓真人以之为时,圣人以之为孽,心彻为知,知彻为德,以恬飬知,以知飬恬。其言如此,弃知矣乎。岂特如是而已也。周之书言道而巳。故其要曰: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不可受,可得不可见。长于上古,先于太极。或期之于稊稗,或极之于昬黙。是周之所言道也。然而曰道不可以言,言而非也,则周盖未甞言道也。岂唯未甞言道哉,其言未始有是非也。荒唐之言,谬悠之说,无端倪之辞,则庄周之言未甞是也。以巵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则庄周之言未甞非也。岂唯未甞有是非哉,亦未甞言也。彼其三十篇之书,精粗小大,靡所不具,惠子之所困,公孙之所惊,其言数万,可谓多矣。然而曰:得鱼忘筌,得兎忘蹄。安得忘言之士而与之言?则庄周盖又未甞言也。北山小集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