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四十九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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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5:39

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四十九

唐旧书杂论

志:

元稹为承㫖学士,中人以崔潭峻之故,争与稹交。而知枢密魏弘简尤与稹相善,穆宗愈深知重。河东节度使裴度三上疏,言稹谋乱朝政,罢内职。李赏告度言稹结客王昭等刺度隠而不发。诏韩皋等讯鞫害裴事无验,而前事尽露,出为同州刺史。因表谢上,自叙云:宰相恶臣不出其门。又云:自离京国,目断魂销。毎至五更朝谒之时,实制涙不已。

右元稹传第一百十六稹初登制筞,为谏官,少年气锐,论事有理,似欲自激昻于忠善者。而资憸弱,喜近权利,因崔潭峻及宫人诵歌词,获知穆宗,昵其浮华,使冒台铉。虽刺度事无验,而其他踪迹不能揜也。宰相果恶人不出其门,罪也。然稹之宠用宰相茍贤乎?欲不恶,不可得已。至言五更朝时,不能制涙,此妾婢媚主,乞怜求复之词。呜呼,鄙夫可与事君也哉!

元稹改越州刺史,放意娯逰,以渎货闻于时,凡在越八年。

右稹传。稹罪贬无足言,然在越凡八年,知唐犹乆任刺史也。

稹为尚书左丞,出郎官颇乖公议者七人,然以稹素无捡操,人情不厌服。

右稹传。无瑕者可以戮人,信矣。

文宗常患中人权柄太盛,自元和寳历,比至宫禁之祸。及王守澄之领禁兵,有郑注者,依恃守澄为奸利,宋申锡时居内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从容言及,令与朝臣谋去之。未几,拜平章事云云。申锡除王璠为京兆尹,以密㫖喻之,璠不能密,而注与守澄知之,令豆卢著告申锡与漳王谋反。崔元亮等泣谏,贬漳王巢县公,申锡开州司马。

右宋申锡传第一百十七。文宗始相申锡以谋守澄,既与之期矣,而为守澄辈所觉,反以计中申锡。文宗怒,几致显戮,赖群公卿士力争而免,然终不省其诬。人情之暗,岂至于是耶?申锡贤,有望可任,而守澄虽悍,犹知畏戢,不敢肆其凶毒而止者,前不能用申锡,以除守澄,而后复委心狂谲之李训,欲尽翦士良辈数十百人,甘露之事,无谋轻发,为国深祸。又知涯、餗实寃,而听士良肆其酷,不为分别。惜哉!文宗可谓有其志而已,不足与有为也。

史臣曰:申锡小器大谋,不死为幸。

右申锡传昜曰:机事不密则害成。申锡之败,坐任王璠非其人,不密取祸也。申锡未遽为小器,而谋守澄,未足为大。自古以身任国事,不顾危亡,事不成而身罹咎,何可胜言!死与不死,不足以论幸不幸也。

五坊小使尝至下邽县,县令裴寰嫉其凶暴,公馆之外,一无曲奉。小使怒,构寰出慢言。宪宗怒,促令摄寰下狱,欲以大不敬论。武元衡以理开悟,帝怒不解。裴度极言寰为令长,爱惜陛下百姓,岂可加罪?上怒色遽霁。翌日释寰。右裴度传第一百二十。髙宗庸主,尚能悔中使采竹纵㬥之非,而不加长史擅囚王人之罪。下制慰勉,发于至诚。以宪宗之贤,不能不昵五坊鹰犬之习,欲以近谗杀守法吏,非贤相忠言几陷不道。荀卿论蔽之为祸,可胜言哉!

初,度入蔡州,或谮度没入元济妇女珍寳。上闻颇疑之,右度传,淮西之举,非度流涕极言,则揺夺者久矣。观宪宗之意,度未行,惟恐失蔡,既行,犹惧不得蔡,既任度以得蔡,捷书始腾,而浸润已至,㤀未赏之大功,疑无验之小节。呜呼,狭矣!

帝以程异皇父镈平蔡时供馈不乏,二人竝拜同平章事。度延英面论曰:异镈钱榖吏,非代天理物之器也。三上疏请罢已相位,上都不省,为镈所构,宪宗不悦,右度传:宪宗非征利之主,任异镈敛财,正为平蔡,而平蔡之功,始终在度。异镈虽有供馈之勤,宪宗宠之,不当厚于度也。事定之后,度为社稷计,言二人不可大任。宪宗姑自揆其本心,权宜任之,则度之言不难入也。而四方既宁,耳目之奉已萌,营欲浸侈,甘近好而昧逺图,卒相奸佞而疎忠良,可胜叹哉!

度素坚正,事上不囘,故累为姧邪所排,几至颠沛,及晩节,稍浮沈以避祸

右度传度始为中丞,藩臣惮嫉,已有刺客之变,而勇不畏难,竟殱宼孽,晩以昌言诋魏弘简、刘承偕之奸,加以元稹、李逢吉之徒,构诬百端,而张权舆非衣之谣,仍出于昭愍时。度之不及于祸,幸也。盗起禁中,宫车晏驾,继以甘露事,四宰相喋血都市,度犹横身抗议,全活者数十家。唐史臣有微管仲,吾其左衽之论,度之终始为国,亦足矣。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圣人称之,况度不但保身者而已也。至谓効王播进羡余,为士君子所少,岂度心哉。萧何买田宅以自汚,亦或以为不如。张良弃事辟榖,是不然。何人物虽愧良,而两人皆髙祖所谓人杰赖以取天下者,非其功髙?地危有逺祸,意计皆不出于此。韩信之事,断可识矣。买田辟榖,何足以议其汚与洁哉!

齐映从幸梁州,毎过险,常执辔,马骇,帝令舍辔,映坚执久之乃止。帝嘉奖无已。

右齐映传八十六。皂隷有职,虽艰难舆卫不具,未至乏持辔者也,而映屑为之,自托爱君,恬不羞辱,意欲因危以求亲,徼幸于它日者。后卒以信任至宰相。既贬,乃进八尺银缾,其行事终始如此。

开成元年,改元大赦,石等商量节文,放京畿一年租税,及正、至、端午进奉,竝停三年。上曰:吾欲行其实,不欲崇长空文。石对曰:赦书须内置一本,陛下时省览之。右李石传第一百二十。文宗惩训往事,有诚心于治,而石孤立自信,奉上不欺,亦欲以情实致理。善哉,文宗之言,与石之对也。王者诏令,如天之行四时,万物所信,而自㫺赦文,蠲逋洗罪,意皆盛美,而姧吏刻害,公然违之,词理疑似之间,持为异论,主泽不宣,下无控告,而在上亦不能察石言,内置一本,时省览之,其㫖深矣。然石处危朝,权在中人,上不得专,而石亦操事坚急,傍无援助,几沦贼手,不终其志,惜哉!

王守澄毎从容谓敬宗曰:陛下登九五,李逢吉之助也。先朝定储贰,惟臣备知。杜元颕、李绅劝立深王,而逢吉固请立陛下。帝虽冲幼,亦疑其事,㑹逢吉进拟,言绅在内时,尝不利于陛下,乃贬绅端州司马。后禁中得穆宗时裴度、元颕与绅所献疏,请立敬宗。帝感悟,悉命焚逢吉党所上谤书,绅党得保全。

右李绅传一百二十三。甚矣,敬宗之昏且庸也!始疑逢吉之党构绅,不能自决,竟贬之。后得绅疏廼正为立己者,则逢吉奸罔不可揜如此,当正典刑矣。而不辨,乃悉焚书,名为息谤,实为逢吉等灭迹,非洗绅也。

文宗以杜悰领度支,欲加戸部尚书,陈夷行曰:一切恩权,合㱕君上,陛下自看可否?李珏曰:太宗用宰臣,天下事皆先平章,谓之平章事。若事事皆决于君上,则焉用彼相㫺?隋文帝一切自劳心力,臣下发论则疑云云。右李珏传第一百二十三。君人之道,欲威福在辟,当如夷行言,欲畴咨佥允,当如珏言。夷行介直,嫉同列阿党擅权,其言陛下自看可否者,忿激而言,至云一切㱕君,理未然也。珏论虽似知君臣大体者,然方时矛楯,亦意不便夷行之论,侵之而为是言,不能自脱于朋比之污,不足多也。

文宗曰:天后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还得力否?嗣复曰:天后重行刑辟,轻用官爵,皆自图之计耳。凡用人之道,歴试方见能否。当囏难之时,或须拔擢,无事之日,不如且循资级。古人拔卒为将,非治平之时,葢不获已而用之也。

右杨嗣复传第一百二十五。嗣复与李珏朋比,以排郑覃、陈夷行,覃、夷行皆伤讦直,而文宗用是意属嗣复辈,为罢覃等。又嗣复父于陵以考牛、李制䇿上第,见排于李吉甫,嗣复因善其父门下人,事事与之同。党人蔓延,恶甲逮乙,不为朝廷计,至于如此。文宗虽患之,而无刚明之才,听言屡惑,两可不察,竟逐正人。嗣复事主,不可谓忠,而人物亦无足言。然其对文宗言天后轻用官爵,皆自图之计。用人当歴试乃见能否,拔卒为将,非治平之事。此其智识亦可谓宰相器也。

穆宗盘㳺无节,杨虞卿上疏谏曰:臣闻鸢乌遭害则仁鸟逝,诽谤不诛则良言进云云。

右杨虞卿传第一百二十六论王徳之事。葢有是说,恶者尚有以容,则善人之奖可知矣。然后世俗薄,邪正混殽,真伪凌杂。先君子有言,恶紫恐其乱朱,恶乡原恐其乱徳也。葢!鸢乌逐而后仁鸟至,诽谤熄而后良言出。虞卿小人朋,李宗闵谓之党魁,安得长者之言哉。

陈行泰杀范阳节度使史元忠,张绛杀行泰,张仲武为北雄武军使,遣呉仲舒表请以本军伐叛,李徳裕因奏行泰绛皆令大将上求节旄,所以必不可与。今仲武上表布诚,先陈款密,因而拔用,即似有名。乃授畱后。右张仲武传第一百三十。徳裕在朝,威令行于四方,以泽潞之近,且彊刘从諌与稹巢穴深固如此,而毅然建谋,不揺群议,指日荡复,力岂不足以图新乱之范阳、未立之仲武哉!范阳去朝廷逺,非泽潞腹心疾比也。且北迫戎虏,自安、史以来,狃习僭叛,昜扰难靖,若加兵,则山东皆动,或缘以生事,又姑息自河北故事,未可遽改行。泰、绛为叛,而仲武请伐叛,虽未有功,情有间矣。因而抚之,尚有名也。后亦卒因仲武捍囘鹘,威加北狄,始谋为不缪矣。不然,将卒杀帅,因人邀节,旄,与夫阻兵自表伐叛,而意实在节旄者,亦相去几何哉?

田㱕道押千骑㝛卫于玄武门,敬晖等讨张昜之昌宗也,遣使就索千骑,㱕道既先不预谋,拒而不与。及事定,晖等将诛之,㱕道执词,免令㱕私第。

右田仁㑹附传第一百三十。守道不如守官,㱕道有党,姧拒正之心,诛之可也。既不预谋,复无符诏,卒然索之,有死而已。晖等本縁国事,无意党已,以其词直,置而不罪,可谓公也。

韦机迁司农,捡挍园苑,有道士朱钦遂为天后所使,驰传至都,所为恣横,机囚之。髙宗特发中使慰喻机,而钦遂配流邉州。天后不悦。至其孙岳,因召见,则天谓曰:卿是韦机之孙,勤干固有家风也。卿之家事,朕悉知之。因问家人名,赏慰良久,拜太原尹。

右韦机传第一百三十五。则天雄猜忍, 其在上元间,僭横始萌,而机发㬥其私事,衔之,固宜不释。后已革命专国,见岳而记机姓名。此在常情,祸不可测。而廼奖其勤干有家风,拜以要官,若㤀前事者,何哉?则天智度绝人,岂非未得志,则隂谋中物以立威;既权在手,则时有纵舍以收誉。故以一女子尽服天下之英豪,而臣之得其死力,良有以也。

永淳二年,诏征王方翼,将议西域事,于奉天宫谒见,赐食与语。方翼衣有战时血渍之处,髙宗问其故,具对热海苦战之状。髙宗使袒视其疮,叹曰:吾亲也。赏赐甚厚。右王方翼传一百三十五。方翼战功,载良史传可也。谒见,迺服数年前血渍之衣,鬻功顗利,奸鄙甚矣。方翼,髙祖妹同安公主孙也,髙宗赏其功耶?则不当言亲。縁亲而赏,岂无它时?如是欲有功者劝,难矣。

张柬之在荆州,杨元琰泛江中流,言及则天革命,慨慷有匡复之意。及知政事,奏元琰为右羽林将军,定计诛张昜之等,赐鐡券,恕十死。俄而柬之、敬晖等为武三思所构,元琰觉变,请削发出家,中宗不许。晖闻而笑曰:向不知奏请剃却胡头,岂不妙也?元琰竟以先觉获全。右杨元琰传第一百三十五。柬之、晖等忠亮有谋,足以成大功,而小不忍,亦以胎后祸。惜哉!惜哉!示不为已甚,忍武三思,不知三思乃不能忍已,始意固已疎矣,而区区赐功臣鐡券,恕十死,岂不儿戏也哉!元琰初慷慨若可观,至恐惧求削发事,智谋俱竆,宜为晖所轻笑。史臣方之先觉,未足以当此。

中官马上言出纳诏命,宰相吕禋昵之,有纳赂上言求官者,禋补为蓝田尉。上言事泄,笞死,以其肉赐从官食之。

右吕禋传第一百三十五坐赃获罪,有典刑矣。以肉赐从官,桀纣之㬥,不过如此。禋为宰相,交通上言,上言诛磔,禋不得罪,又不可知者。

冯伉为膳部员外郎,充睦王以下侍读。李抱真卒,伉为吊赠使,抱真男遗伉帛数百疋,不受。属醴泉阙县令,宰相进人名,帝意不可,曰:前使泽潞不受帛者,此人必有清政。遂改醴泉令。

右冯伉传第一百四十。郎官,王府官宜要于县令也,而伉以清见知,方改醴泉。唐重县令如此。近时郎官得郡为失职,内重甚矣。

玄宗遣徐峤邀迎张果至东都,谓力士曰:吾闻饮堇汁无苦者,真竒士也。㑹天寒,使以堇酒饮果,果乃引三巵,醺然如醉所作。顾曰:非佳酒也。乃寝。顷之,取镜视齿,则尽燋且䵩。以鐡如意击齿堕,藏于帯,乃懐中出药微红,傅墯齿之,龂复寝。良久,齿皆出矣,粲然洁白。玄宗方信之。

右张果传第一百四十一。神仙之有无,不可得而知,术士变化,亦何足深怪。玺书驰使以迎之,诡谋毒饮以试之,身以斯待物,物之㣲若沤鸟者,尚觉而去之,何足以致异士哉?

默啜杀我行人,假鸿胪卿臧思之,命张仁亶充朔方道大总管以御之。睿宗践祚,遣使请和亲,制以宋王成器女为金山公主许嫁之。默啜乃遣其男杨我支特勒来朝,授大将军。右突厥传第一百四十四。默啜自则天时连岁入宼,掠监马万疋,虏赵、定男女八九万人,又杀行人,其㬥患中国,前古未有也。借使中国畏其彊,其罪未问,闭闗谨备,示不㤀报可也。卒然求和,不使引咎,遽许降女,御戎无谋,莫甚于中、睿间。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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