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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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13:17
梁武帝论
治国之道如养生。然养生者不能保身之无病,而务求医以药之;治国者不能必政之无失,而务纳諌以救之。是故血气之强壮,非不可恃也,而讳疾而不愼者,身虽强必夭;人民之富庶,非不可恃也,而拒諌而自矜者,国虽安必亾。昔梁武帝以雄才手定大业,在位四十余年,修礼正乐,祥瑞毕臻。迹其生平,无大失德,而终于国破身亾,为天下僇。史臣以为耄年委事权幸之故。夫权幸之臣,必乘人主之昏怠淫侈,始得售其奸。武帝博通经史,洞尽物情,不可云昏。三更理事,日昃就食,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不可云怠。布衣皂帐,食无鲜腴,五十外便断房室,不可云淫与侈。且其时所称权幸者,不过朱异耳。以言乎幸,既非闳、籍之伦;以言乎权,亦非梁、窦之亚。侯景之纳降,出自帝意,而异特赞成之,故帝终不以是咎异,谓一异足以亾梁,非笃论也。
然则梁何以遽亾?曰:梁之亾亾于拒谏而自满也。方剏业之始,沈、范、周、徐大都非骨鲠之彦,护前之失,休文已早识之。及临御日久,旧臣雕落,以为天下皆莫已若也,而恶人之谠言,谠言不至于前,则所用者皆容悦谄谀之徒,无有为梁任事者,而梁之亾形成矣。观于贺琛之谏,非甚激切,而武帝口授主书,诮让几二千言,曰贪残,曰奸猾,则诘其主名;曰深刻,曰烦费,则穷其条目,必使之谢过,不敢复有指斥而后已。乌呼!武帝岂诚以长吏为无一贪残,白司为无一深刻,朝廷无一妨民费财之事也哉?不过涂饰一时耳目,以箝谏者之口,谓可欺天下后世尔。且其言曰:我自除公宴,不食国家之食,多歴年稔,乃至宫人亦不食国家之食。夫天下之财,止有此数,正赋之外,别有私蓄,要皆国家之物。帝与宫人非能辟谷,岂有不食国家之食之理?以是推之,多见其伪而已矣。夫琛所陈四事者,虽中当时之?,犹不至于亾也。病在自以为是,而恶人之言。言事于人主之前,人情之至难也。引而进之,犹惧其弗言,责而怒之,谁复为言者?以四海之大,百司之众,无一人能为朝廷直言,而国不亾者,未之有也。何也?正人者,朝廷之元气也。无直言,则正人之气不伸,而夸毘体柔之徒进而用事,虚美熏心,实祸闭塞。识者知有土崩之渐,而宴然犹以为金瓯无缺也。当此之时,虽无侯景,亦不免于祸。何也?元气衰,则百病皆得而杀之,不必痈疽之能杀其身也。虽然,以武帝之聪明才略,岂不知为其身与其国计?特以自信太过,视谏诤之言皆浮而不切于务,徒足以损已之名,故拒之甚力也。庸讵知祸之一至于斯哉?是故有天下而能保之者,必自纳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