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纪五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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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5

齐纪五

髙宗明皇帝上

建武元年春正月丁未,攺元隆昌,大赦。 雍州刺史晋安王子懋以主幼时艰,密为自全之计,令作部造仗。征南大将军陈显逹屯襄阳,子懋欲胁取以为将。显逹密启西昌矦鸾,鸾征显逹为车骑大将军,徙子懋为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镇襄阳。单将白直侠毂自随。显逹过襄阳,子懋谓曰:朝廷令身单身而返,身是天王,岂可过尔轻率!今犹欲将二三千人自随,公意何如?显逹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乃是大违敕㫖,其事不轻。且此间人亦难可收用。子懋黙然。显逹因辞出,即发去。子懋计未立,乃之寻阳。 西昌。矦鸾将谋废立,引前镇西咨议参军萧衍与同谋。荆州刺史随王子隆性温和,有文才,鸾欲征之,恐其不从。衍曰:随王虽有美名,其实庸劣,既无智谋之士,爪牙唯仗司马垣历生、武陵太守卞白龙耳。二人唯利是从,若啗以显职,无有不来,随王止须折简耳。鸾从之,征历生为太子左衞率,白龙为游击将军,二人并至。续召子隆为侍中。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髙武旧将,鸾疑之,以萧衍为寜朔将军,戍寿阳。慧景惧,白服出迎,衍抚安之。 辛亥,鬰林王祀南郊。戊午,拜崇安陵。 癸亥,魏主南巡。戊辰,过比干墓,祭以太牢。魏主自为祝文曰:乌呼介士,胡不我臣! 帝宠幸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合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者徐龙驹等。珍之所论荐,事无不允,内外要职,皆先论价,旬月之闲,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诏㫖。有司至相语云:寜拒至尊,敇不可违舍人命。帝以龙驹为后合舍人,常居含章殿,著黄纶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帝画敕,左右侍直,与帝不异。帝自山陵之后,即与左右微服游走市里,好于丗宗、崇安陵隧中掷涂赌跳,作诸鄙戏,极意赏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丗祖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亦出三亿万,金银布帛不可胜计。鬰林王即位未朞,岁所用垂尽,入主衣库,令何后及宠姬以诸寳器相投,击破碎之,用为笑乐。蒸于丗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朝事大小,皆决于西昌矦鸾。鸾数谏争,帝多不从,心忌鸾,欲除之。以尚书右仆射鄱阳王锵为丗祖所厚,私谓锵曰:公闻鸾于灋身如何?锵素和谨,对曰:臣鸾于宗戚最长,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朝廷所损,唯鸾一人,愿陛下无以为虑。帝退,谓徐龙驹曰:我欲与公共计取鸾,公既不同,我不能独办,且复小听。衞尉萧谌,丗祖之族子也,自丗祖在郢州,谌巳为腹心,及即位,常典宿衞,机密之事,无不预闻。征南咨议萧坦之,谌之族人也,尝为东宫直合,为丗宗所知,帝以二人祖父旧人,甚亲信之。谌每请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谌还乃安。坦之得出入后宫。帝亵狎宴游,坦之皆在侧。帝醉,后常裸袒,坦之辄扶持諌谕西昌矦鸾,欲有所諌,帝在后宫不出,唯遣谌、坦之径进,乃得闻。逹何后亦淫泆,私于帝左右杨珉,与同寝处如伉俪,又与帝相爱狎,故帝恣之。迎后亲戚入宫,以耀灵殿处之,斋合通夜洞开,外内淆杂,无复分别。西昌矦鸾遣坦之入奏诛珉。何后流涕覆面曰:杨郎好年少,无罪,何可枉杀。坦之附耳语帝曰:外闲并云杨珉与皇后有情,事彰遐迩,不可不诛。帝不得巳许之。俄敇原之巳行刑矣。鸾又启诛徐龙驹,帝亦不能违,而心忌鸾,益甚。萧谌、萧坦之见帝狂纵日甚,无复悛攺,恐祸及己,乃更回意附鸾,劝其废立。隂为鸾耳目,帝不之觉也。周奉叔恃勇挟势,陵轹公卿,常翼单刀二十口自随,出入禁闼,门衞不敢诃。每语人曰:周郎刀不识君。鸾忌之,使萧谌、萧坦之说帝,出奉叔为外援,巳巳,以奉叔为靑州刺史,曹道刚为中军司马。奉叔就帝求千户,矦许之。鸾以为不可,封曲江县男,食三百户。奉叔大怒,于众中攘刀厉色,鸾说谕之,乃受。奉叔辞毕,将之镇,部伍巳出,鸾与萧谌称敇,召奉叔于省中,敺杀之。启云:奉叔慢朝廷。帝不获巳,可其奏。溧阳令钱唐杜文谦尝为南郡王侍读,前此说綦母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尽粉灭,匪朝伊夕。不早为计,吾徒无?矣。珍之曰:计将安出?文谦曰:先帝旧人,多见摈斥,今召而使之,谁不慷慨?近闻王洪范与宿衞将万灵㑹等共语,皆攘袂搥床。君其密报周奉叔,使万灵㑹等杀萧谌,则宫内之兵皆我用也。即勒兵入尚书,斩萧令,两都伯力耳。今举大事亦死,不举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迟疑不断,复少日录君,称敕赐死,父母为殉,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及鸾杀奉叔,并收珍之、文谦杀之。 乙亥,魏主如洛阳西宫。中书侍郎韩显宗上书陈四

事,其一以为:窃闻舆驾今夏不巡三齐,当幸中山;往冬舆驾停邺,当农隙之时,犹比屋供奉,不胜劳费。况今蚕麦方急,将何以堪命!且六军涉暑,恐生疠疫,臣愿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张之苦,成洛都营缮之役。其二以为洛阳宫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丗巳讥其奢,今兹营缮,宜加裁损。又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舎相尚,宜因迁徙,为之制度,及端广衢路,通利沟渠。其三以为陛下之还洛阳,轻将从骑,王者于闱闼之内,犹施警跸,况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其四以为:陛下耳听灋音,目翫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机,景?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叡明所用,未足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保无疆之祚也。伏愿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帝颇纳之。显宗,麒麟之子也。显宗又上言,以为: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秀、孝之实。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乃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而巳。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圣王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㣧坠于皂?矣。议者或云:今丗等无竒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丗无周、邵,遂废宰相邪?但当校其寸长铢重者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又刑罸之要,在于明当,不在于重。苟不失有罪,虽捶挞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侥幸,虽参夷之严,不足惩禁。今内外之官,欲邀当时之名,争以深酷为无私,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任,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谓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又昔周居洛邑,犹存宗周;汉迁东都,京兆置尹。案春秋之义,有宗庙曰都,无曰邑。况代京宗庙,山陵所托,王业所基,其为神乡福地,实亦逺矣。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谓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光示万叶。又古者四民异居,欲其业专志定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工伎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乆而混殽。今闻洛邑居民之制,专以官位相从,不分族?。夫官位无常,朝荣夕悴,则是衣冠皂?,不日同处矣。借使一里之内,或调习歌舞,或讲肄诗书,纵群儿随其所之,则必不弃歌舞而从诗书矣。然则使工伎之家习士人风礼,百年难成;士人之子,効工伎容态,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称里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训,此乃风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选人士,校其一㛰一宦,以为升降,何其宻也!至于度地居民,则清浊连甍,何其略也。今因迁徙之初,皆是公地,分别工伎,在于一言,有何可疑,而阙盛美?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华,侨置郡县。自归附圣化,仍而不攺,名实交错,文书难辨。宜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户少并省,今民口既多,亦可复旧。又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可有所私。仓库之储,以供军国之用,自非有功德者,不当加赐。在朝诸贵,受禄不轻,比来颁赉,动以千计,若分以赐鳏寡孤独之民,所济实多。今直以与亲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继富之谓也。帝览奏,甚善之。 二月,乙丑,魏主如河隂,规方泽。 辛卯,帝祀明堂。 司徒参军刘敩等聘于魏。 丙申,魏徙河南王干为赵郡王,颍川王雍为髙阳王。 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济河。三月,壬申,至平城,使群臣更论迁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罴曰:今四方未定,未宜迁都。且征伐无马,将何以克!帝曰:廐牧在代,何患无马!今代在?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书于果曰:臣非以代地为胜,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来,乆居于此,百姓安之。一旦南迁,众情不乐。平阳公丕曰:迁都大事,当迅之卜筮。帝曰:昔周、邵圣贤,乃能卜宅,今无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黄帝卜而龟焦,天老曰吉,黄帝从之。然则至人之知未然,审于龟矣。王者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逺祖,丗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东木根山,昭成皇帝更营盛乐,道武皇帝迁于平城。朕幸属胜残之运,何为独不得迁乎!群臣不敢复言。罴,寿之孙,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临朝堂,部分迁留。 夏,四月,庚辰,魏罢西郊祭天。 辛巳,武陵昭王曅卒。 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忧卒。帝常忧子良为变,闻其卒,甚喜  ○臣光曰:孔子称鄙夫不可与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王融乗危徼幸,谋易嗣君。子良当时贤王,虽素以忠慎自居,不免忧死,迹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贵而巳。轻躁之士,乌可近哉!  巳亥,魏罢。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飨祖考。 魏录尚书事广陵王羽奏:令文每岁终,州镇列属官治状,及再考,则行黜陟。去十五年,京官尽经考为三等,今巳三载,臣辄凖外考,以定京官治行。魏主曰:考绩事重,应?朕听,不可轻发,且俟至秋。 闰月,丁卯,镇军将军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戊辰,以新安王昭文为杨州刺史。 五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六月,己巳,魏遣兼贠外散骑常侍卢昶、兼贠外散骑侍郎王清石来聘。昶,度丗之子也。清石丗仕江南。魏主谓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识,欲见则见,欲言则言。凡使人以和为贵,勿迭相矜夸,见于辞色,失将命之体也。 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刘昶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诸军事、大将军,镇彭城。魏主亲饯之,以王肃为昶府长史。昶至镇,不能抚接义故,卒无成功。 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殡,魏主三临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礼,送之出郊,恸哭而返。 壬戌,魏主北巡 西昌。矦鸾既诛徐龙驹、周奉叔,而尼媪外入者颇传异语。中书令何胤以后之从叔为帝所亲,使直殿省。帝与胤谋诛鸾,令胤受事,胤不敢当,依违谏说,帝意复止。乃谋出鸾于西州。中敇用事,不复?咨于鸾。是时萧谌、萧坦之握兵权,左仆射王晏揔尚书事,谌密召诸王典籖,约语之,不许诸王外接人物。谌亲要日乆,众皆惮而从之。鸾以其谋告王晏,晏闻之响应。又告丹杨尹徐孝嗣,孝嗣亦从之。骠骑录事南阳乐豫谓孝嗣曰:外传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附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举。人笑褚公,至今齿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从。帝谓萧坦之曰:人言镇军与王晏、萧谌欲共废我,似非虚传。卿所闻云何?坦之曰:天下寜当有此,谁乐无事废天子邪?朝贵不容造此论,当是诸尼姥言耳,岂可信邪!官若无事,除此三人,谁敢自保!直合将军曹道刚疑外间有异,密有处分,谋未能发。时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颍基皆内迁,谌欲待二人至,藉其势力以举事。鸾虑事变,以告坦之。坦之驰谓谌曰:废天子,古来大事,比闻曹道刚、朱隆之等转巳猜疑。衞尉明曰:若不就事,无所复及。弟有百岁母,岂能坐听祸败,正应作余计耳。谌惶遽从之。壬辰,鸾使萧谌先入宫,遇曹道刚及中书舍人朱隆之,皆杀之。直后徐僧亮盛怒,大言于众曰:吾等荷恩,今日应死报!又杀之。鸾引兵自尚书入云龙门,戎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逹、王广之、沈文季皆随其后。帝在寿昌殿,闻外有变,犹密为手敇呼萧谌,又使闭内殿诸房合。俄而谌引兵入寿昌合,帝走趋徐姬房,拔劒自刺,不入,以帛纒颈,舆接出延德殿。谌初入殿,宿衞将士皆操弓楯,欲拒战,谌谓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宿衞素?服于谌,皆信之。及见帝出,各欲自奋,帝竟无一言。行至西弄,弑之,舆尸出殡徐龙驹宅,葬以王礼,徐姬及诸嬖幸皆伏诛。鸾既执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于袖中出而进之,鸾大恱。癸巳,以太后令追废帝为郁林王,又废何后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吏部尚书谢瀹方与客围棋左右,闻有变,惊走报瀹。瀹每下子,辄云其当有意,竟局,乃还斋卧,竟不问外事。大匠卿虞悰窃叹曰:王、徐遂缚袴废天子,天下岂有此理邪!悰,啸父之孙也。朝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敩至云龙门,托药发,吐车中而去。西昌矦鸾欲引中散大夫孙谦为腹心,使兼衞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欲与之同,辄散甲士,鸾亦不之罪也。丁酉,新安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五。以西昌矦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杨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攺元延兴。辛丑,魏主至朔州。 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则为太尉,鄱阳王锵为司徒,车骑大将军陈显逹为司空,尚书左仆射王晏为尚书令。 魏主至隂山, 以始安王遥光为南郡太守,不之官。遥光,鸾之兄子也。鸾有异志,遥光赞成之,凡大诛赏,无不预谋。戊申,以中书郎萧遥欣为兖州刺史。遥欣,遥光之弟也,鸾欲树置亲党,故用之。 癸丑,魏主如懐朔镇;己未,如武川镇;辛酉,如抚宜镇;甲子,如柔?镇;乙丑,南还;辛未,至平城。 九月,壬申朔,魏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为迟,可进者大成賖缓。朕今三载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拥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为三:六品巳下,尚书重问;五品巳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铨简旧臣,自公矦巳下有官者以万数,澄品其优劣能否为三等,人无怨者。壬午,魏主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曰:尚书枢机之任,非徒揔庶务、行文书而巳,朕之得失,尽在于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朞,未尝献可替否,进一贤,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谓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曰:汝为朕弟,居机衡之右,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迹。今黜汝录尚书、廷尉,但为特进、太子太保。又谓尚书令陆叡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称。比来偏颇懈怠,由卿不能相导以义,虽无大责,宜有小罚。今夺卿禄一朞。又谓左仆射拓跋赞曰:叔翻受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重责。今解卿少师,削禄一朞。又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卿亦应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䘏尽从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无成,永归南畒。又谓尚书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骄傲,可解少保。又谓长兼尚书于果曰:卿不勤职事,数辞以疾,可解长兼,削禄一朞。其余守尚书尉羽、卢渊等并以不軄,或解任,或黜官,或夺禄,皆靣数其过而行之。渊,昶之兄也。帝又谓陆叡曰:北人每言北俗质鲁,何由知书!朕闻之,深用怃然。今知书者甚众,岂皆圣人,顾学与不学耳。朕修百官,兴礼乐,其志固欲移风易俗。朕为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孙渐染美俗,闻见广博。若永居?北,复值不好文之主,不免面墙耳。对曰:诚如圣言。金日䃅不入仕汉朝,何能七丗知名?帝甚恱。 郁林王之废也,鄱阳王锵初不知谋,及宣城公鸾权势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锵毎诣鸾,鸾常屣履至车后迎之,语及家国,言泪俱发,锵以此信之。宫台之内,皆属意于锵,劝锵入宫发兵辅政。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二王但乗油壁车入宫,出天子置朝堂,夹辅号令,粲等闭城门上仗,谁敢不同?东城人正共䌸送萧令耳。子隆欲定计,锵以上台兵力既悉度东府,且虑事不捷,意甚犹豫。马队主刘巨,丗祖时旧人,诣锵请闲,叩头劝锵立事。锵命驾将入,复还内,与母陆太妃别,日暮,不成行。典籖知其谋,告之。癸酉,鸾遣兵二千人围锵第,杀锵,遂杀子隆及谢粲等。于时太祖诸子,子隆最壮大,有才能,故鸾尤忌之。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闻鄱阳随王死,欲起兵,谓防合吴郡陆超之曰:事成则宗庙获安,不成犹为义鬼。防合丹阳董僧慧曰:此州虽小,宋孝武尝用之。若举兵向阙,以请郁林之罪,谁能御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书迎之。阮氏报其同母兄于谣之为计。谣之驰告宣城公鸾。乙亥,假鸾黄?,内外纂严,遣中护军王?邈讨子懋。又遣军主裴叔业与于谣之先袭寻阳,声云为郢府司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业溯流直上,至夜,回袭湓城,城局参军乐贲开门纳之。子懋闻之,帅府州兵力据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跃愿奋。叔业畏之,遣于谣之说子懋曰:今还都,必无过忧,正当作散官,不失富贵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业,众情稍沮。中兵参军于琳之,瑶之兄也,说子懋重赂叔业,可以免祸。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说叔业取子懋。叔业遣军主徐?庆将四百人随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从二百人拔白刃入斋。子懋骂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䄂鄣面,使人杀之。王?邈执董僧慧,将杀之,僧慧曰:晋安举义兵,仆实豫其谋,得为主人,死不恨矣。愿至大敛毕,退就鼎镬。?邈义之,具以白鸾,免死,配东冶。子懋子昭基九岁,以方二寸绢为书,参其消息,并遗钱五百行金。得逹,僧慧视之曰:郎君书也。悲恸而卒。于琳之劝陆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唯孤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邈等欲囚以还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门生谓杀超之当得赏,密自后斩之,头坠而身不僵。?邈厚加殡敛,门生亦助举棺,棺坠,压其首,折颈而死。鸾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袭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广之至欧阳,遣部将济隂、陈伯之先驱。伯之因城开独入。斩子敬。鸾又遣徐?庆西上害诸王。临海王昭秀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何昌㝢行州事。?庆至江陵,欲以便宜从事。昌㝢曰:仆受朝廷意寄,翼辅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来,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湏,殿下当自启闻,更听后㫖。昭秀由是得还建康。昌㝢,尚之之弟子也。鸾以吴兴太守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杀晋熈王銶,琇之辞,不许,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孙也。裴叔业自寻阳仍进向湘州,欲杀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防合周伯玉大言于众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从!锐典籖叱左右斩之。乙酉,杀锐;又杀郢州刺史晋熈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 丁亥,以庐陵王子卿为司徒,桂阳王铄为中军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解严。 以宣城公鸾为太傅、领大将军、杨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进爵为王。宣城王谋继大统,多引朝廷名士与参筹策。侍中谢朏心不愿,乃求出为吴兴太守。至郡,致酒数斛遗其弟吏部尚书,瀹为书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 ○

臣光曰:臣闻衣人之衣者,懐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谢兄弟比肩贵近,安享荣禄,危不预知。为臣如此,可谓忠乎!

宣城王虽专国政,人情犹未服。王胛上有赤志,骠骑咨议参军考城江祏劝王出以示人。王以示晋寿太守王洪范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范曰:公日月在躯,如何可隐!当转言之。王母,祏之姑也。 戊戌,杀桂阳王铄、衡阳王钧、江夏王锋、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伦。铄与鄱阳王锵齐名,锵好文章,铄好名理,时人称为鄱、桂。锵死,铄不自安,至东府见宣城王,还,谓左右曰:向录公见接慇勤,流连不能巳,而面有慙色,此必欲杀我。是夕遇害。宣城王每杀诸王,常夜遣兵围其第,斩?逾垣,呼噪而入,家赀皆封籍之。江夏王锋有才行,宣城王尝与之言遥光才力可委。锋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髙皇,衞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宣城王失色。及杀诸王,锋遗宣城王书,诮责之。宣城王深惮之,不敢于第收锋,使兼祠官于太庙,夜,遣兵庙中收之。锋出登车,兵人欲上车,锋有力,手击数人,皆仆地,然后死。宣城王遣典籖柯令孙杀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入床下,令孙手牵出之,叩头乞为奴,不许而死。又遣中书舎人茹灋亮杀巴陵王子伦。子伦性英果,时为南兰陵太守,镇琅邪,城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问典籖华伯茂。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办;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执酖逼之,子伦正衣冠出受诏,谓灋、亮曰:先朝昔灭刘氏,今日之事,理数固然。君是身家旧人,今衘此使,当由事不获巳,此酒非劝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时年十六。灋、亮及左右皆流涕。初,诸王出镇,皆置典籖,主帅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时入奏事,一岁数返。时主辄与之闲语,访以州事,刺史美恶,专系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节奉之,?虑弗及,于是威行州部,大为奸利。武陵王曅为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籖赵渥之谓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见丗祖,盛毁之,曅遂免还。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暂游东堂,典籖姜秀不许。子罕还,泣谓母曰: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何异。邵陵王子贞尝求熊白,厨人荅,典籖不在,不敢与。永明中,巴东王子响杀刘寅等,丗祖闻之,谓群臣曰:子响遂反。戴僧静大言曰:诸王都自应反,岂唯巴东。上问其故,对曰:天生无罪,而一时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浆,皆咨籖帅,籖帅不在,则竟日忍渴。诸州唯闻有籖帅,不闻有刺史,何得不反!竟陵王子良尝问众曰:士大夫何意诣籖帅?参军范云曰:诣长史以下皆无益,诣籖帅立有倍本之价,不诣谓何!子良有愧色。及宣城王诛诸王,皆令典籖杀之,竟无一人能抗拒者。孔珪闻之,流涕曰:齐之衡阳、江夏最有意,而复害之,若不立籖帅,故当不至于此。宣城王亦深知典籖之弊,乃诏自今诸州有急事,当密以奏闻,勿复遣典籖入都。自是典籖之任浸轻矣。

萧子显论曰:帝王之子,生长富厚,期出闺阃,暮司方岳,防骄翦逸,积代常典。故辅以上佐,?自帝心,劳旧左右,用为主帅,饮食游居,动应闻启。处地虽重,行已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艰难揔至,望其释位扶危,何可得矣!斯宋氏之余风,至齐室而尤弊也。

癸卯,以寜朔将军萧遥欣为豫州刺史,黄门郎萧遥昌为郢州刺史,辅国将军萧诞为司州刺史。遥昌,遥欣之弟;诞,谌之兄也。 甲辰,魏以太尉东阳王丕为太傅、录尚书事,留守平城。 戊申,魏主亲告太庙,使髙阳王雍于烈奉迁神主于洛阳。辛亥,发平城, 海陵王在位,起居饮食,皆咨宣城王而后行。尝思食蒸鱼菜,太官令荅无录公命,竟不与。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冲幼,庶政多昧,且早婴尫疾,弗克负荷。太傅宣城王㣧体宣皇,钟慈太祖,宜入承宝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当归老别馆。且以宣城王为太祖第三子。癸亥,髙宗即皇帝位,大赦,攺元。以太尉王敬则为大司马,司空陈显逹为太尉,尚书令王晏加骠骑大将军,左仆射徐孝嗣加中军大将军,中领军萧谌为领军将军。度支尚书虞悰称疾不陪位。帝以悰旧人,欲引参佐命,使王晏赍废立事示悰。悰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寜假朽老以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哭。朝议欲纠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乃止。帝与群臣宴,㑹诏功臣上酒,王晏等兴席谢,瀹独不起,曰:陛下受命,应天顺人,王晏妄叨天功,以为已力。帝大笑,解之。座罢,晏呼瀹共载还令省,欲相抚恱。瀹正色曰:君巢窟在何处!晏甚惮之。 丁卯,诏: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悉加禁断。 己巳,魏主如信都。庚午,诏曰:比闻縁边之蛮,多窃掠南土,使父子乖离,室家分绝。朕方荡壹区宇,子育万姓,若苟如此,南人岂知朝德哉!可诏荆、郢、东荆三州,禁勒蛮民,勿有侵暴。 十一月,癸酉,以始安王遥光为杨州刺史。 丁丑,魏主如邺。 庚辰,立皇子宝义为晋安王,宝?

为江夏王,宝源为庐陵王,宝寅为建安王,宝融为随郡王,宝攸为南平王。 甲申,诏曰:邑宰禄薄,虽任土?贡,自今悉断。 乙酉,追尊始安真王为景皇,妃为懿后。 丙戌,以闻喜公遥欣为荆州刺史,丰城公遥昌为豫州刺史。时上长子晋安王宝义有废疾,诸子皆弱小,故以遥光居中,遥欣镇抚上流。 戊子,立皇子宝卷为太子。 魏主至洛阳,欲澄清流品,以尚书崔亮兼吏部郎。亮,道固之兄孙也。 魏主敇后军将军宁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河凡十里。魏主自代徙杂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无耗失,以为司卫监。初,丗祖平统万及秦、凉,以河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畜甚蕃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駞半之,牛羊无数。及髙祖置牧场于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欲其渐习水土,不至死伤,而河西之牧,愈更蕃滋。及正光以后,皆为寇盗所掠,无孑遗矣。 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渊表百官年七十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依旧铨叙。上辅政,所诛诸王,皆复属籍,封其子为矦。 上诈称海陵㳟王有疾,数遣御师瞻视,因而殒之。葬礼并依汉东海㳟王故事。 魏郢州刺史韦珍在州有声绩,魏主赐以骏马、榖帛,珍集境内孤贫者,悉散与之,谓之曰:天子以我能绥抚卿等,故赐以榖帛,吾何敢独有之! 魏主以上废海陵王自立,谋大举入寇,㑹边将言雍州刺史下邳曹虎遣使请降于魏。十一月,辛丑朔,魏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向襄阳,大将军刘昶、平南将军王肃向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钟离,平南将军广平刘藻向南郑。真度,安都从祖弟也。以尚书卢渊为安南将军,督襄阳前锋诸军。渊辞以不习军旅,不许。渊曰:但恐曹虎为周鲂耳。 魏主欲变易旧风,壬寅,诏禁士民胡服,国人多不恱。通直散骑常侍刘芳,缵之族弟也,与给事黄门侍郎太原郭祚皆以文学为帝所亲礼,多引与讲论及密议政事。大臣贵戚皆以为踈已,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使给事黄门侍郎陆凯私谕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古事,询访前丗灋式耳,终不亲彼而相䟽也。众意乃稍解。凯,馛之子也。 魏主欲自将入寇,癸卯,中外戒严。戊申,诏代民迁洛者复租赋三年。相州刺史髙闾上表称:洛阳草创,曹虎既不遣质任,必非诚心,无宜轻举。魏主不从。乆之,虎使竟不再来。魏主引公卿议行留之计,公卿或以为宜止,或以为宜行,帝曰:众人纷纭,莫知所从,必欲尽行留之势,宜有客主共相起发,任城、镇南为留议,朕为行论,诸公坐听得矣。长者从之。众皆曰:诺。镇南将军李冲曰:臣等正以迁都草创,人思少安,为内应者未得审谛,不宜轻动。帝曰:彼降欵虚实,诚未可知。若其虚也,朕巡抚淮甸,访民疾苦,使彼知君德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实也,今不以时应接,则失乗时之机,孤归义之诚,败朕大略矣。任城王澄曰:虎无质任,又使不再来,其诈可知也。今代都新迁之民,皆有恋本之心,扶老?幼,始就洛邑,居无一椽之室,食无甔石之储。又冬月垂尽,东作将起,乃百堵皆兴,俶载南畒之时,而驱之使擐甲执兵,泣当白刃,殆非歌舞之师也。且诸军巳进,非无应接,若降欵有实,待既平樊沔,然后銮舆顺动,亦何晩之有?今率然轻?,上下疲劳,若空行空返,恐挫损天威,更成贼气,非䇿之得者也。司空穆亮以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谓亮曰:公辈在外之时,见张旗授甲,皆有忧色,平居论议,不愿南征,何得对上即为此语!面背不同,事涉欺佞,岂大臣之义,国士之体乎!万一倾危,皆公辈所为也。冲曰:任城王可谓忠于社稷。帝曰:任城以从朕者为佞,不从朕者岂必皆忠!夫小忠者,大忠之贼,无乃似诸!澄曰:臣愚暗,虽涉小忠,要是竭诚谋国,不知大忠者竟何所据?帝不从。辛亥,发洛阳。以北海王详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李冲兼仆射,同守洛阳;给事黄门侍郎崔休为左丞,赵郡王干都督中外诸军事,始平王勰将宗子军宿衞左右。休,逞之?孙也。戊辰,魏主至悬瓠。己巳,诏寿阳、钟离、马头之师所获男女皆放还南。曹虎果不降。魏主命卢渊攻南阳,渊以军中乏粮,请先攻赭阳以取叶仓,魏主许之,乃与征南大将军城阳王鸾、安南将军李佐、荆州刺史韦珍共攻赭阳。鸾,长寿之子;佐,宝之子也。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闭城拒守。薛真度军于沙堨,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拒之。 先是,魏主遣中书监髙闾治古乐,㑹闾出为相州刺史,是岁表荐著作郎韩显宗、太乐祭酒公孙崇参知钟律,帝从之。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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