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图考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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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15:09

浙江图考

唐书地理志,杭州余杭郡 盐官

有捍海塘隄,长百二十四里,开元元年重筑。

元案:海塘始见于此,是时海塘止在盐官一带。盐官,今海寕州海盐县地也。所云百二十四里葢即,今海寕城外一带之海塘也。富阳

有隄,登封元年,令李濬时筑,东自海,西至笕浦,以捍水患。

明陈观吴公隄记曰:富春居杭上游,下通钱塘,上接衢、婺、睦、歙诸水会流。矧自观山起,至笕浦桥止,三百余丈,适当邑城之南。其捍潮御浪,惟筑隄为可备。自唐万岁登封六年,县合李濬所筑者,去旧城一百步许,迄今数百年,雨洗风淘,隄因以壊。

万历旧志曰:李濬万岁登封六年为富阳令,尝筑捍江隄,自苋浦至东观山,计三百余丈。

元案:东至海葢即尖山一带,西至笕浦即,今笕桥。笕桥在艮山门北十余里,恰合百二十里耳。南江绝流,葢由于此。通鉴:

唐乾寕三年辛未,安仁义以舟师至湖州,欲渡江应董昌。

胡氏三省注曰:安仁义自润州以舟师至湖州,何从而渡江哉?葢欲自湖州舟行入柳浦而渡西陵耳。

胡氏渭禹贡锥指曰:江水自湖口以东,历乌程,南通余姚,与浙江合者,其故道无可攷葢。从乌程南以东达于余姚,必经归安、德淸、石门界中至海寕由浙江以入海,海寕地独高,境内诸水皆北流。故宋元嘉及梁大通中,以沪渎不通,尝欲穿渠引吴兴之水以泻浙江,而功卒不立。葢水性就下,地势有所阻也。

赵氏一淸水经注释曰:东樵之言非也。南江与浙江合,由太湖长渎口上通临平湖以合浙江,自有缠络,何必载之高地乎?通鉴:唐乾寕三年,杨行密遣安仁义以舟师至湖州,欲渡江应董昌。钱镠遣顾全武守西陵,仁义不得渡。胡三省曰:自湖州舟行入柳浦,可渡西陵。又柳浦即,今浙江亭东跨浦桥之浦也。刘昫唐书曰:随于余杭县置杭州,又自余杭移治钱塘,又移于柳浦,今州城是。又曰:柳浦埭即,今杭州江干浙江亭北跨浦桥埭。则其时水道尙未尽湮也。

顾氏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曰:柳浦在府城东南五里候潮门外,江干有浙江亭,亭北有跨浦桥,六朝谓之柳浦埭。刘宋泰始二年,遣吴喜击孔觊于会稽,喜自柳浦渡取西陵。齐永明二年,富阳民唐寓之作乱,进至钱唐,钱唐令刘彪遣将张圩御之,败于小山。寓之进至柳浦,彪弃城走。元案:安仁义自湖州由柳浦渡西陵,此正合郦注南江枝流自乌程、余杭之道也。然则六朝以来至于唐末,其迹尙有可寻者。咸淳临安志:

梁开平四年八月,钱武肃始筑捍海塘,在候潮通江门之外,潮水昼夜冲激,板筑不就,因命强弩数百以射潮头,又致于胥山祠,仍为诗一章。函钥海门山既,而潮水避钱塘东击西陵遂造竹落,积巨石,植以大木,隄岸既成,久之,乃为城邑聚落。凡今之平陆,皆昔时江也。元案:自杭南有山处至海,寕州筑塘,永绝南江之流,当是开元、登封之年。度此时浙流已极小弱,故能绝之,至于吴越时加修耳。柳浦之地甚高于艮山门外,所云自柳浦渡者,于此略狭处渡江。非真以内江之舟直渡至西兴也。大约南江之正流,总在笕桥一带,不在柳浦以上。宋王氏安石曰:一江自义兴,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吴县,皆入海。二江在震泽之上。一江在震泽之下。震泽水有所泄。故底定也。上二江今中绝。故震泽有水灾,于是见此书所记禹迹,尙足用以知水也。

元案唐省阳羡,置义兴,宋太平兴国改宜兴。王氏以宋初县名释班志之阳羡,而毗陵、吴县则仍班氏,此以班志之三江为禹贡之三江是也。但不知班志分江水为南江,又不知岷江自江都入海之江即、毗陵以北之北江,故曰上二江,今中绝也。

毛氏晃禹贡指南曰:王荆公谓以一江自义兴,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吴县。义兴,古之阳羡,毗陵,今之丹徒,春秋所谓延陵,季札所居之地。吴县,今之吴江。三江介于苏、常、润三州之闲,而震泽瞰乎三州之界,尾通吴兴,苕霅之水岀焉。此言殆与班固相表里,然虽详而无统。

元案:此知王氏之说出于班志,而斥为详而无统,亦不足以知王氏、

林氏之奇尙。书全解曰,经既有北江、中江,必有南江。颜师古注汉书志亦曰,三江谓中江、南江、北江也。师古此说,必有所据而云尔。如郭景纯以为岷江、松江、浙江,王介甫以为一江自义兴,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吴县,此说皆据其所见之江而为言,非禹之旧迹也。

元案:颜师古注汉志,三江为南江、中江、北江,即本班志之南江、中江、北江也。以班氏自注于郡县之下,故不复实指何地。郭景纯、王介甫皆本班志、林氏耶?师古而斥郭景纯、王介甫,非也。

薛氏季宣书古文训曰:职方,扬州三江即大江、吴江、浙江。禹贡三江,震泽下流,自为三江耳。吴地记:东江东南为谷水即。今松江东芦沥浦至秀州盐官界入浙。

元案:此以郭景纯所谓三江专属职方,而以禹贡之三江为庾仲初之三江,而以郦氏所称之谷水为庾氏三江之东江。

傅氏寅禹贡集解曰:班氏所指南江,今吴江也。所指中江,今芜湖?港也。所指北江,今京口江也。古毗陵疆界广,京口江东行,正在京口北也。自宜兴县航太湖,迳溧阳至邓步,凡两日。水路自邓步登岸,岸上小市名东坝。自东坝陆行十八里,至银林,复行。水路系大江之支港。自支港行百余里,乃至芜湖界,即入大江也。银林之港,邓步之湖,止隔陆路一十八里耳。故老相传,谓大江此港,本入震泽,禹塞之。愚得此说于友人王益之,再得于孟逹甫,犹未详也。三山陈子礼闻其往还宜兴芜湖道甚熟,诹之遂得其详。因图之于此,用以知班氏所说中江,古葢有之。尧水横流为震泽害,禹因塞之也。

元案:傅氏说中江最详,然不知芜湖?港塞于汉以后,乃信传言以为禹塞,则迂矣。知南江即,吴江尙?未知吴江之上流本于石城,下流入于余姚,故其为三江图亦未尽善。

程氏大昌禹贡山川地理图叙说曰:班固谓芜湖有水,东至阳羡入海,以为中江,则不习地势甚矣。阳羡者,今常州宜兴县也,与建康、溧阳接境,两境中高,又皆有堆阜闲之,其两邑水分东西流,其东流而下阳羡者,固可通海,而芜湖之水乃皆西北流,合寕国、广德、建康南境之水,北向以入大江,元非芜湖之水可以分江派而南流。以上阳羡也。班固必询之尝行溧阳者,谓有水道可以入海,遂数之以为中派一江,不知溧阳之水不与宜兴通也。桑钦所著北江,与班固正同,其叙南江,乃谓自牛渚上桐水,过安吉县,历长渎出松江入海。不知桐水、安吉中高水不相通,亦犹溧阳之与阳羡也。

元案中江、南江上流中塞,故各水分入耳。程氏据目前以测三代秦汉之迹,岂然也哉?中江自芜湖至阳羡者,自缘筑五坝而?,其迹尙有可寻,则南江亦如是也。九河北播,明见于经,而今则江合于淮,故渎已成陆地,向非经有明文,将亦谓禹治之河,本为南注乎?古今之事,不可以形迹求也。葢亦多矣。

又演緐露曰:说文释浙江云:

江水东至会稽山阴为浙江。又渐水出丹阳黟县,东入海。皆今钱塘浙江也。秦始皇渡浙至会稽。又庄子有淛河,则浙名旧矣。桑钦载渐水所迳所入,正今浙江,而不名为浙。若谓浙渐字近久而相变,如邾邹之?,则浙之得各既见先秦,而桑钦更以为渐,何也?许氏浙水、渐水又复两出,皆不可晓。黟县,今徽州也。休寕县有浙溪,溪上有渐岭,而婺州亦有浙溪,二州水皆会桐庐,而遂从杭越闲入海,则本其发源,各名为浙,未有抵牾。苐以古语为证,则出歙者正也。

元案:程氏谓说文渐、浙两出为不可晓,葢不明南江为浙江,与渐本属两水也。谓休寕有渐岭,此正渐水所由名。又谓徽州、婺州俱有浙谿,此则后人名称之譌,所谓徽州之浙谿即。渐水,所谓婺州之浙,谿即谷水。程氏不信班氏之说,而不暇深求,故浙渐终于莫解耳。

元陈氏师凯书传旁通曰:若以汉江在荆州之域,不当如东坡三江之说,而又不必涉中江、北江之文,而止求其利病之在扬州之域者,则水势之大者,莫若扬子大江、松江、浙江三者耳。

元案此所取三江同于郭景纯,即同于班孟坚,但以扬州之三江,不必渉于导江、导漾之中江、北江则非也。

王氏天与尙书纂传曰,今吾邑耕斋刘氏尝见谕云,顷年之官吴门郡,遣舟来迓,一夕问所宐宿,舟子曰:晚宿震泽。洎至其所,屋室绵豆,里门扁以震泽二字,且有底定桥。登岸问涂之人曰:此去太湖近耶?曰:近矣。又问三江何在?曰:此去不远,有三江口。又问三江曷?谓?曰:浙江、吴江、松江也。耕斋所言,与朱子所问吴人合。

元案:以古言之,吴江即浙江;以今言之,吴江即松江。耕斋问诸涂人,自不足为典要。然问三江而举浙江以对,其故老相传之说,尙有存于里巷之口者耶。

明归氏有光三江图说曰,古今论三江者,班固、韦昭、桑钦之说近之。但固以芜湖东至阳羡入海,昭分钱塘、江浦、阳江为二,桑钦谓南江自牛渚上桐上,过安吉,历长渎,为不习地势,程大昌辨之详矣。然孔安国苏氏所论,亦未必然也。今从郭璞,以岷江、松江、浙江为三江,葢自扬州斜转东南扬子江、吴松江、钱唐江三处入海,而皆以江名,其为三江无疑。直学边实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㳌分南北。由转斜而西朱陈沙。谓之扬子口。由徘徊头而北黄鱼垛。谓之吴松江口。浮子门而上。谓之钱塘江口。以此验之,禹迹无改。

元案归氏从郭氏之三江,而疑班氏之三江者,葢以上流一自芜湖至阳羡。一自石城至安吉。其水道多湮也。然以浙江、松江、岷江为禹迹无改识,过于宋元诸儒远矣。

胡氏渭禹贡锥指曰:汉志丹阳石城县下云,

分江水首受江,东至余姚入海,过郡二,行千二百里,此即南江之原委。过郡二,谓丹阳、会稽也。其在吴县南者即?吴、松江乃中江之下流,班氏不知分江水至余姚入海者,即古之南江,遂误以松江当之耳。水经:

沔水与江合流,又东过彭蠡泽,又东至石城县,分为二,其一过毗陵县北为北江,其一为南江,东至会稽余姚县入海。今案:大江自西南来,至石城,枝分为分江水,至余姚入海。又东北流至芜湖,枝分为永阳江,由吴松入海。其经流则东迳毗陵,至江都入海。毗陵、江都最北,故谓之北江。石城、余姚最南,故谓之南江。芜湖、吴县居二江之中,故谓之中江。虽与禹贡导江不合,而辨方命名,次弟秩然,与郭景纯之松江、浙江源异而流则同也。葢中江贯震泽,松江即其下流,不得复析为南江。南江首受石城之大江,其自湖口泄入具区者,乃枝流而东至余姚入海者,其正流也。郦氏恐违汉志,反以历乌程县南者为枝流,而中江尽于荆谿,南江即是吴松矣,非古人命名之本意也。

元案胡氏叙班氏三江,极为明晰。惟惑于初学记所引郑注,而不能辨其伪,故以为与禹贡导江不合。至班志所记吴南之南江。即石城之分江水所经。未尝错误。郦氏水经注谓长渎入具区者为南江。由乌程者为南江支流。葢据班志。三江确为禹迹。胡氏駮之。未足以知班志也。

又曰。郦道元云。

江水自石城东入为贵口。东迳石城县北。今攷池州府志。分江水贵池水。皆在贵池县西。贵池水入江处。名曰贵口。葢分江之流。久已中绝。故其水还注于江。南江必衰周时吴越以人力为之,易至壅塞,历世久远,不可得详。而南江即分江水与松江之非南江,则固可以理?也。

元案:此云分江之流中绝,其水还注于江,极为精确。又必以南江为衰周,吴越以人力为之者,惑于伪郑注而不能与班志合也。

又云禹贡三江之不明,误自班固始。汉志会稽吴县下云,南江在南,东入海。毗陵县下云,北江在北,东入海。丹阳芜湖县下云,

中江出西南,东至阳羡入海。皆扬州川也。葢北江为经流,至江都入海。中江由吴松入海,南江合浙江入海。皆北江之枝渎也。导水明言汉自彭蠡东为北江,江自彭蠡东为中江,诚如班氏所言,则芜湖之中江何以知为江水之所分,毗陵之北江何以定为汉水之所独乎?以比当禹贡三江之二,虽愚者亦知其非矣。

元案:胡氏误仭郑注而不能辨其真伪,遂至诋班志三江而以为皆北江之枝流。南江、中江在南,彭蠡北江在北,江汉由分而合,由合而分,禹贡分应之,磪有精义。胡氏以此駮班志三江非禹迹,不亦拘乎?详见前。

顾氏炎武日知录曰:北江,今之扬子江也。中江,今之吴淞江也。不言南江而以三江见之,南江,今之钱塘江也。禹贡该括众流,无独遗浙江之理,而会稽又他日合诸侯计功之地也,特以施功少,故不言于导水尔。三江既入,一事也;震泽底定,又一事也。后之解书者,必谓三江之皆由震泽,以二句相蒙为文,而其说始纷纭矣。

元案:顾氏此说本于郭景纯,同于归熙甫,谓禹贡该括众流,无独遗浙江之理,极为精确。乃以东迆北会于汇为中江,会于石臼诸湖,异于郑氏。以东迆者为南江,而钱唐江之达于吴南亦未详。

阎氏若璩古文尙书疏证曰,或又问职方氏扬州其川三江解孰为定。余曰。郑无注,贾疏非当。

郭景纯解三江者,岷江、松江、浙江也。以当之,斯为定。一州之内,其山镇泽薮,川浸至多,选取最大者而言。扬州之最大川,孰有过岷、浙二江者?即松江之在当时,与扬子、钱塘相雄长,而后可以称禹迹,非如今所见之浅狭,此岂专指泄震泽之下流者之江?国语申胥曰:吴与越三江环之。范蠡曰:我与吴争三江五湖之利。夫环二国之境而食其利,正职方之三江,我故曰周礼一三江,禹贡又一三江也。

元案:阎氏于地理之学最精,谓周礼三江即国语之三江是也。惟其解禹贡三江,则专取庾仲初之说,尙未尽合耳。

全氏祖望水经注七校本曰:叶梦得避暑录话曰:水经谓渐江出三天子都,取山海经为证,三天子都在彭泽西,安得至此?今钱塘江乃北江下流,虽自彭泽来,葢众江所会,不应独取此一水。予意渐字即,浙字,水经误分为二名,注引汉志浙江者是已。今自分水县出桐庐号歙港者,与衢、婺之谿合,而过富阳以入大江。大江自西来,此江自东来,皆会于钱塘。案山海经:三天子都有三:一曰在闽西海北,即浙江之源也。一曰在衡山,即庐江之源也。一曰在海中,则不知其处。石林谓但在彭泽则谬矣。又谓钱塘乃北江下流,来自彭泽,是仍水经沔水篇以立文者。

元案:叶石林言钱塘江为北江下流,是也。识见出王安石、傅同叔之上,惟以浙为渐则非耳。又云、歙港合衢、婺之谿,过富阳入大江。大江指北江也。又云:大江自西来,此江自东来,会于钱塘。此有譌误,当是大江自北来,此江自西来,葢体会于班志分江水迳吴南至余姚入海之说,为赵宋诸儒之所莫及。全氏以为仍沔水篇以立女其駮,非也。

赵氏一淸水经注释曰:胡东樵云:北江为经流,中江由吴松入海,南江合浙江入海。今据班志而言,实则班志蜀郡湔氐道下云:

禹贡㟭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东南至江都入海。而广陵国江都下急著江水祠以应之。又于临淮郡海陵下复云有江海会祠以明之。海陵、江都非扬域乎?非中江入海之道乎?其于会稽郡之吴、毗陵,丹阳郡之芜湖,虽列南北中之名,而无禹贡字,则亦可知。是秦汉以来见行之川,作志者自不关禹迹也。后人乃欲据志以释经,反谓志与经不合,则亦诬矣。

元案:赵氏说班志极精密,乃以无禹贡字,?为不关禹迹,则非也。秦汉时见行之川既如是,则班氏用以作地志,郑氏即本以注禹贡,何得如苏氏时三江合而为一,遂以合汉彭蠡为三江耶?

又曰:说文有渐江,又有浙江,云江水东至山阴为浙江,则黟县之渐江至钱唐乃有浙名,班志有浙江,无渐江。浙江下但云东入海,不计道里之数。至钱唐武林水亦云东入海,行八百三十里。补此一句,以见浙江之即渐江也。

元案:赵氏知说文渐、浙分两字矣,又拘于汉志八百三十里一语,以浙江即渐江,非也。渐江自是歙港,浙江自是南江。汉志八百三十里,自是譌文,疑属谷水下,误写于武林水下也。

钱氏塘三江辩曰:禹贡之三江,职方之三江也。班孟坚地理志谓南江在吴县南入海,北江在毗陵县北入海,中江出芜湖县西南,东至阳羡入海,皆扬州川。此释职方也。即释禹贡矣。自郑康成注尙书,始别为之说曰:左合汉为北江,右会彭蠡为南江,岷江居其中为中江。若然,则自夏口以北者,北江也;湖口以南者,南江也;夏口以至湖口者,中江也。而自湖口以下,惟有一江。以禹贡导水经文质之于汉:曰: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于江曰东迆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则自湖口而下分为三江,殆不如康成之说矣。

元案,钱氏辩三江,一依班孟坚、郭景纯为说,惟未辩初学记所引之郑注,非真郑注,故駮郑耳。葢郑注云,自彭蠡分为三。孔,正是谓自湖口而下分为三江矣。揆孟坚所言,江过湖口,实分为三,而以行南道者为南江,行北道者为北江,行中江者为中江,合乎禹贡导水之经,诚不易之论也。

元案:班氏地志最为精密,攷古地理者舍此莫有所主也。故郑注禹贡职方专本之。得钱氏此说,可辟駮班志者之非。

攷之水经,沔水自沙羡县北,南入于江,合流至居巢县南,东至石城县,

分为二。其一东北流过牛渚、毗陵以入海者为北江;自石城东入贵口至余姚入海者为南江;自丹阳芜湖县东至会稽阳羡入海者为中江。具载沔水经文及附记中,皆与孟坚合。惟孟坚谓南江从吴县南入海耳。然孟坚又谓石城

分江水首受江,东至余姚入海。郦道元引桑钦地理志,亦谓江水自石城东出,迳吴国南为南江,葢余姚入海之江,即吴县南入海之江也。余姚、吴县之闲为由拳、海盐、乌程、余杭、钱塘诸县,南江由之入海,固在吴国之南,国后为县,是以孟坚志南江入海处既系之余姚,又系之吴县也。

元案:此可见班志水经相合,分江水至余姚入海,即南江至余姚入海。水经附记不详中江所由,而今尙有其迹。自杨行密筑五堰,江流始绝。永乐时设三坝,则陆行者十八里矣。然自银林以西,邓步以东,其流固在也。可知二江虽自石城、芜湖分行,而同会具区,故郦道元以南江即合于浙江浦阳江之谷水,而咸淳毗陵志以荆谿为中江,惟北江自从毗陵入海耳。此足以证三江之实有其三,非如康成之合为一江也。

元案:此可破程大昌阳羡、安吉、高隔之说,惟不辨郑注为伪,故駮之。然郑氏自谓分为三孔未尝言合为一江也。

且二家之是非,愚请以左氏内外传折之。吴语云,

吴王夫差起师伐越,越王句践起师逆之江。即,内传哀公元年之败越于夫椒也。又曰:

越王句践乃率中军溯江以袭吴,入其郛。即。经书十二年,于越入吴也。又曰:吴王军于江北,越王军于江南。即,内传十七年,越子伐吴也。十七年之内传以为笠泽,而外传以为江,则笠泽即江矣。其元年、十二年之外传以为江者,亦即此江矣。韦昭曰:江,吴江也。又曰:江,松江去吴五十里是已。笠泽也,吴江也,松江也,实出自具区之一江。左氏谓之江,则中江之自阳羡入海明矣。是故今之松江,即古之中江也。若夫外传之名南江为江也,则伍员、范蠡之言三江举之矣。员谓吴越之国,三江环之。蠡谓吴与越争三江五湖之利,以二国在江湖闲也。许愼谓:

江水东至会稽山阴为浙江。阚骃谓:江水至会稽与浙江合。郦道元谓:南江于海盐县秦望山东出为澉浦,其枝分历乌程、余杭二县,与浙江合。浙江于余曁东合浦阳江,自秦望分派,东至余姚,又为江。此南江与浙江浦阳分合之迹也。元案:此言南江即浙江极明晰,可破谓吴越三江非禹贡三江之谬。

越语言

句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御儿,东至于鄞,西至于姑蔑。韦昭以为今诸曁、嘉兴、鄞县太末之地。然则中江以南为越,中江以北为吴,而南北二江分行二国王都之北,是为三江环之,而二国之必争其利,不待言矣。

元案:此仍吴仁杰之说,辨见前。

韦昭以松江、钱塘、浦阳为三江,然钱塘何江乎?即,浙江也。浙江从余姚入海,南江既先后合于浦阳,浙江则止一江耳,乌得而二之?是故今之钱塘江,即古之南江也。可知孟坚之说,与左氏内外传合,而康成则否。即,二家之是非判然矣。

元案:康成本班志立言,原无异同。异于班志者,初学记之譌文也。

宗康成者曰,汉志所谓中江、南江,皆吴通江于湖之道耳,不得为禹贡之三江。然我闻吴尝沟通江、淮矣,不闻其沟通江湖也。说者皆援史记河渠书为据,不知史记固言通渠三江五湖,未尝谓通江于湖也。今江湖之闲,枝渠相通者甚多,安知非吴人所为,而可以为即此二江乎?使吴果通此二江,曷为记无明文,若左氏所云掘深沟于商鲁之闲,北属之沂,西属之济也。

元案:此破谓南江为衰周时人力所为之谬,

况三江上流内传亦有可攷者。襄公三年,楚子重伐吴,克鸠兹,杜预谓在丹阳芜湖县东,刘昭据以注郡国志芜湖,中江在西之文,是楚克吴中江以东邑也。哀公十三年,楚子西、子期伐吴,至于桐汭。杜预谓宣城广德县西南有桐水,此即郦道元所谓南江迳宣城之临城县南,又东与桐水合者,是楚又越南江而东矣。此必二江当吴、楚之交,故楚之伐吴,皆越二江,足以明非吴人始为之也。地志目高淳之中江为胥谿,谓伍员伐楚时所凿,此傅会之说耳。内传定公四年,蔡侯、吴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不闻由胥谿也。其地有伍牙山,即魏氏春秋所谓乌邪山者,而今谓之伍员山。此名中江为胥谿之所由来矣。

元案以中江为胥谿,明韩邦宪广通坝攷之说也。此可破其谬。

然则江汉既合后之分而为三也,孰从辨之?曰:汉源于北,故以北江属之。江源于南,故以中江、南江属之。江汉各为渎,故各自入海,所谓江汉朝宗也。使合而为一,汉安得有入海处耶?

元案:此解禹贡北江、中江分属江汉极精,可破从前诸说之谬。

曰:孟坚于湔氏道,何以言江水至江都入海?曰:北江、中江,禹贡虽分属江汉,已同谓之江矣,孟坚乌得不谓之江?夫以北江为江可也,以为无南江、中江不可也,如此而已矣。江既有三,禹贡何以仅书其二?曰:北江固宐书,书中江者,举中以见南也。言中江而南江见,言南江而中江不见,故举中焉耳。

元案:郑氏特注东迆者为南江,所以为解经之妙。

曰:康成之说,经学之宗也,子柰何非之?曰:予岂不宗康成,顾质之经传而不合,故不敢从焉耳。禹贡三江之注,不复见于职方,安知非康成已自悟其失欤?然则予之不从康成,未必非康成之意也。

元案说经惟求其是,虽康成何可执之?钱氏此言,真可为学者法。余既辨郑注之伪。复有取乎钱氏此言者,明非曲为郑解也。郑氏果非,何妨违之?郑氏果是,又何可违?惟其本非郑注,而传写者譌以诬之,则正宜为郑氏白,非深求乎郑氏,不能知其是非,亦不能明其真伪也。

郭景纯、庾仲初何如?曰:景纯之说,孟坚之说也。孟坚志其地,景纯述其名,仲初则一隅之见耳,我无取焉。

元案,郭景纯所谓浙江,即班氏分江水至余姚之浙江也。学者不知浙之非渐,而疑郭氏之说殊于班氏。钱氏此言,明班、郭无异,不易之说也。钱氏说三江极详明,一涤唐宋以来诸谬说,故备录于末,以为百川之海云。弟亨梅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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