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䇿赵卷第六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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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4:44

战国䇿赵卷第六

缙云彪校注:

东阳呉师道重校:

襄子

智伯帅赵、韩、魏而伐范、中行氏。㓕之休数年,使人请地于韩。韩康子欲勿与,段规諌曰:不可。夫智伯之为人也,好利,而鸷复来请地,不与,必加兵于韩矣。君其与之。彼狃又将请地于他国,他国不听,必郷之以兵。然则韩可以免于患难,而待事之变。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一于智伯。智伯说,又使人请地于魏,魏桓宣子欲勿与,赵葭諌曰:彼请地于韩,韩与之;请地于魏,魏弗与,则是魏内自强而外怒智伯也。然则其错兵于魏必矣,不如与之。桓宣子曰:诺。因使人致万家之邑一于智伯。智伯说,又使人之赵,请蔺、蔡、臯狼之地,赵㐮子弗与。智伯隂结韩、魏,将以伐赵。

赵襄子召张孟谈而告之曰:夫智伯之为人,阳亲而隂踈,三使韩、魏,而寡人弗与焉,其移兵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张孟谈曰:夫董阏安于简子之才臣也。丗治晋阳而君泽循之,其余政教犹存。君其定居。?阳君曰:诺。乃使延陵君王将车骑先之晋阳,君因从之。至,行城郭,案府库,视仓廪,召张孟谈曰:吾城郭之完,府库足用,仓廪实矣,无矢柰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垣皆以荻蒿苫楚廧之,其髙至丈余,君发而用之。于是发而试之,其坚则箘簬之劲不能过也。君曰:矢足矣,吾铜少,若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室皆以錬铜为柱质,请发而用之,则有余铜矣。君曰:善。号令巳定,备守巳具,

三国之兵乗晋阳城遂战,三月不能㧞,因舒军而围之,决晋水而灌之。围晋阳三年,城中巢居而处,悬釡而炊,财食将尽,士卒病羸。㐮子谓张孟谈曰:粮食匮,财,城力尽,士大夫病,吾不能守矣。欲以城下,何如?张孟谈曰:臣闻之,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则无为贵知士也。君释此计,勿复言也。臣请见韩、魏之君。㐮子曰:诺。

张孟谈于是隂见韩、魏之君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二国之君伐赵,赵将亡矣,亡则二君为之次矣。二君曰:我知其然。夫智伯之为人,麤中而少亲,我谋未遂而知,则其祸必至,为之奈何?张孟谈曰:谋出二君之口,入臣之耳,人莫之知也。二君即与张孟谈隂,约三军,与之期,日夜遣入晋阳。张孟谈以报㐮子,㐮子再拜之。

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君曰:何如?对曰:臣遇张孟谈于辕门之外,其志矜,其行髙。智伯曰:不然,吾与二主约谨矣。破赵三分其地,寡人所亲之,必不欺也。子释之,勿出于口。智过出见二主,入说智伯曰:二主色动而意变,必背君,不如令杀之。智伯曰:兵箸晋阳三年矣,旦暮当㧞而飨其利,乃有他心,不可。子慎勿复言。智过曰:不杀,则遂亲之。智伯曰:亲之奈何?智过曰:魏桓宣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叚规,是皆能移其君之计。君其与二君约,破赵则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如是则二主之心可不变,而君得其所欲矣。智伯曰:破赵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则吾所得者少,不可。智过见君之不用也,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遂去不见。

张孟谈闻之,入见㐮子,曰:臣遇智过于辕门之外,其视有疑臣之心。入见智伯,出更其姓。今暮不击,必后之矣。襄子曰:诺。使张孟谈见韩、魏之君,日夜期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而禽智伯。智伯身死,国亡地分,为天下笑,此贪欲无厌也。夫不听智过,亦所以亡也。智氏尽灭,惟辅氏存焉。智怕从韩、魏兵以攻赵,围晋阳而水之,城之下不沈者三板。郄疵谓智伯曰:韩、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郄疵曰:以其人事知之矣。从韩、魏之君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不没者三板,臼灶生鼃,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韩、魏之君无喜志而有忧色,是非反如何也?

明日,智伯以告韩、魏之君曰:郄疵言君之且反也。韩、魏之君曰:夫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今且将㧞矣。夫二家虽愚,不弃美利于前,皆信盟之约,而为危难不可成之事,其势可见也。是疵为赵计矣,使君疑二主之心,而解于攻赵也。今君听䜛臣之言,而离二主之交,为君惜之。趍而出。郄疵谓智伯曰:君又何以疵言告韩、魏之君为?智伯曰:子安知之?对曰:韩、魏之君视疵端而趍疾。

郄疵知其言之不听,请使于齐。智伯遣之,韩、魏之君果反矣。

张孟谈既固赵宗庙封疆,发五霸百,乃称简之涂,以告襄子曰:昔者前国地君之御有之曰:五霸百之所以致天下者,约两主势能制臣,无令臣能制主。故贵为列侯者不令在相位,自将军以上不为行大夫。令臣之名显而身尊,权重而众服。臣愿损功名,去权势,以离众。襄子恨然曰:何哉?吾闻辅主者名显,功大者身尊,任国者权重,信忠在巳,而众服焉,此先圣之所以集国家,安社稷乎?子何为然?张孟谈对曰:君之所言,成功之美也;臣之所谓,持国之道也。臣观成事,闻徃古天下之美同,臣主之权均,之能美,未之有也。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君若弗图,则臣力不足。怆然有决色。襄子去之,卧三日,使人谓之曰:晋阳之政,臣下不使者何如?对曰:死僇。张孟谈曰:左司马见使于国家,安社稷,不避其死,以成其忠,君其行之。君曰:子从事。乃许之。张孟谈便厚以便名,纳地释事,以去权尊,而耕于负亲之丘。故曰:贤人之行,明主之政也。

耕三年,韩、魏、齐、楚、燕负亲以谋赵。㐮子徃见张孟谈而告之曰:昔者智氏之地,赵氏分则多十城复来,而今诸侯孰谋我,为之柰何?张孟谈曰:君其负劒而御臣以之国,舍臣于庙,授吏大夫,臣试计之。君曰:诺。张孟谈乃行,其妻之楚,长子之韩,次子之魏,少子之齐,四国疑而谋败。

晋毕阳之孙豫让,始事范、中行氏而不说,去而就智伯,智伯宠之。及三晋分智氏,赵襄子最怨智伯,而将其头以为饮器。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巳者容。吾其报智氏之雠矣。乃变姓名为刑人,入宫涂厕,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者,则豫让也。刄其扞曰:欲为智伯报雠。左右欲杀之。赵襄子曰:彼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已死无后,而其臣至为报雠,此天下之贤人也。卒释之。豫让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为乞人而徃乞。其妻不识,曰:状貌不似吾夫,其音何?吾夫之甚也!又吞炭为哑,变其音。其友谓之曰:子之道甚难而无功,谓子有志则然矣,谓子智则否。以子之才而善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子之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豫让乃笑而应之曰:是为先知报后知,为故君贼新君,大乱君臣之义者无此矣。吾所谓为此者,以明君臣之义,非从易也。且夫委质而事人,而求弑之,是怀二心以事君也。吾所为难,亦将以愧天下后丗人臣懐二心者。

居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以过桥下。襄子至桥而马惊。襄子曰:此必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让。于是赵襄子面数豫让曰:子不甞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灭范、中行氏,而子不为报雠,反委质事智伯。智伯已死,子独何为报雠之深也?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以众人遇臣,臣故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襄子乃喟然叹泣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寡人舎子,亦已足矣。子自为计,寡人不舎子。使兵环之。豫让曰:臣闻明主不掩人之义,忠臣不爱死以成名。君前已寛舎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故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撃之,虽死不恨,非所望也,敢布腹心。于是襄子义之,乃使使者持衣与豫让。豫让㧞劒三跃,呼天击之曰:而可以报智伯矣。遂伏劒而死。死之日,赵国之士闻之,皆为涕泣。烈侯、

魏文侯借道于赵,攻中山,赵侯将不许。赵利曰:过矣。魏攻中山而不能取,则魏必罢。罢则赵重,魏㧞,中山必不能越赵而有中山矣。是用兵者魏也,而得地者赵也。君不如许之。许之大劝,彼将知赵利之也,必辍。君不如借之道而示之。不得已,肃侯、

苏秦从燕之赵,始合从说赵王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不髙贤大王之行义,皆愿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乆矣。虽然,奉阳君妬大王不得任事,是以外賔客游谈之士无敢尽忠于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舎,大王乃今然后得与士民相亲,臣故敢进其愚忠。为大王计,莫若安民无事,请无庸有为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不得,则民终身不得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秦攻齐,而民不得安,?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愿大王愼无出于口也。

请屏左右,白言所以异隂阳而巳矣。大王诚能听臣,燕必致氊裘狗马之地,齐必致海隅鱼盐之地,楚必致橘柚云梦之地,韩魏皆可使致封地汤沐之邑,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实,五霸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杀而争也。今大王垂拱而两有之,是臣之所以为大王愿也。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効宜阳,宜阳効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䇿者,不可不熟计也。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动,劫韩包周则赵自销铄,据卫取淇则齐必入朝。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则必举甲而向赵。秦甲渉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

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赵地方三千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乗,骑万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甲而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则不然,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稍蚕食之,傅之国都而止矣。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隔,祸必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卒不过三千人,车不过三百乗,而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国之强弱,内度其士卒之众寡、贤与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节固已见于胷中矣。岂掩于众人之言而以㝠㝠决事哉?

臣窃以天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并力为一,西面而攻秦,秦破必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夫横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成,与秦成则髙台榭,美宫室,听竽笙琴瑟之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轩辕,后有长庭,美人巧笑,卒有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横人日夜务以秦权恐喝猲诸侯,以求割地,愿大王之?计之也。

臣闻明王绝疑去䜛,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六国从亲,以傧畔秦,令天下之将相相与㑹于洹水之上,通质,刑白马以盟之。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食道,赵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后,齐出锐师以佐之,赵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成臯,魏塞午道,赵渉河、漳、慱、関,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渉渤海,韩、魏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渉渤海,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先背约者,五国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傧摈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如是则霸业成矣。

赵王曰:寡人年少,莅国之曰浅,未甞得闻社稷之长计。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封苏秦为武安君,饰车百乗,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苏秦为赵王使于秦,反三日不得见,谓赵王曰:秦乃者过柱山,有两木焉,一盖呼侣,一盖哭。问其故,对曰:吾已大矣,年巳长矣,吾苦夫匠人,且以绳墨案䂓矩刻镂我。一盖曰:此非吾所苦也,是故吾事也。吾所苦夫鐡铦钻然自入而出夫人者。今臣使于秦,而三日不见,无有为臣为鐡铦钻者乎!武灵王

齐破燕赵欲存之。乐毅谓赵王曰:今无约而攻齐,齐必雠赵。不如请以河东易燕地于齐。赵有河北,齐有河东,燕赵必不争矣。是二国亲也。以河东之地强齐,以燕以赵辅之,天下憎之,必皆事王以伐齐,是因天下以破齐也。王曰:善。乃以河东易齐,楚、魏憎之,令淖滑、惠施之赵,请伐齐而存燕。

张仪为秦连横,说赵王曰:敝邑秦王使臣,敢献书于大王御史。大王収率天下以傧秦,秦兵不敢岀,去函谷关十五年矣。大王之威行于天下,山东敝邑恐惧慑伏,缮甲厉兵,饰车骑,习驰射,力田积粟,守四封之内,愁居慑处,不敢动摇,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秦以大王之力,西举巴蜀,并汉中,东収两周,而西迁九鼎,守白马之津。秦虽僻逺,然而心忿悁,含怒之日乆矣。今寡宣君有敝,微甲钝兵,军于渑池,愿渡河逾漳,据番吾,迎战邯郸之下。愿以甲子之日合战,以正殷纣之事。敬使臣先以闻于左右。

凡大王之所信以为从者,恃苏秦之计。秦荧惑诸侯,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欲反复齐国而不能,自令车裂于齐之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魏称于东藩,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夫断右臂而求与人闘,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无危,岂可得哉?今秦发三将军:一军塞午道,告齐使兴师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于成臯,欧韩、魏而军于河外;一军军于渑池。约曰:四国为一以攻赵,破赵而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隐情,先以闻于左右。臣窃切为大王计,莫如与秦遇于渑池,面相见而身相结也。臣请案兵无攻,愿大王之定计。

赵王曰:先王之时,奉阳君相专权擅势,蔽䀲先王,独制官事。寡人宫居属于师傅,不得与国谋。先王弃群臣,寡人年少,奉祠?之日浅,?心固窃疑焉,以为一从不事秦,非国之长利也。乃且愿变心易虑,剖地谢前过以事秦。方将约车趋行,而适闻使者之明诏,于是乃以车二百乗入朝渑池,割河间以事秦。

甘茂为秦约魏以攻韩宜阳,又北之赵。冷向谓强国曰:不如令赵拘甘茂勿出,以与齐、韩、秦市。齐王欲求救宜阳,必效县狐氏;韩欲存宜阳,必以路渉、端氏赂赵。秦王欲得宜阳,不爱名寳,且拘茂也,且以置公孙赫、樗里疾、

武灵王平昼间居,肥义侍坐,曰:王虑丗事之变,权甲兵之用,念简㐮之迹,计胡狄之利。王曰:嗣立不忘先徳,君之道也。错质务明主之长,臣之论也。是以贤君静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动而有明古先丗之功。为人臣者,穷有弟长辞譲之节,通有?民益主之业,此两者,居臣之分也。今君欲继㐮王之业,启胡翟之郷,而卒丗不见也。敌弱者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无尽百姓之劳,而享徃古之动。夫有髙丗之功者,必负遗俗之累;有独智之虑者,必被庻人之恐。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丗必议寡人矣。

肥义曰:臣闻之,疑事无功,疑行无名。今王即定负遗俗之虑,殆毋顾天下之议矣。夫论至徳者不和扵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昔舜舞有苗,而禹?入祼国,非以养欲而乐志也,欲以论徳而要功也。愚者昧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王其遂行之。王曰:寡人非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之。狂夫之乐,智者哀焉,愚者之笑,贤者戚焉。丗有顺我者,则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欧丗以笑我,胡地中山,我必有之。

王遂胡服,使王孙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且将以朝,亦欲叔之服之也。家听于亲,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主,先王之通谊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天下议之也。夫制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从政有经,而令行为上。故明德在于论贱,行政在于信贵。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出,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后德可见也。今寡人恐叔逆从政之经,以辅公叔之议,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寡人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谒之,叔请服焉。

公子成再拜曰:臣固闻王之胡服也,不佞,寝疾,不能趋走,是以不先进。王今命之,臣固敢竭其愚忠。臣闻之,中国者,聦明叡智之所居也,万物财货之所聚也,圣贤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艺之所试也,逺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今王释此而袭逺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学者,离中国,臣愿大王圗之。

使者报王,王曰:吾固闻叔之病也,即之公叔成家,自请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观其郷而顺宜,因其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被髪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黒齿雕题,鳀冠秫缝,大呉之国也。礼服不同,其便一也。是以郷异而用变,事异而礼易。是故圣人苟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儒者一师而礼异,中国同俗而教离,又况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变,智者不能一;逺近之服,贤圣不能同。穷郷多异,曲学多辨。不知而不疑,异于巳而不非者,公于求善也。今卿之所言者,俗也;吾之所言者。所以制俗也。今吾国东有河、薄、洛之水,与齐、中山同之,而无舟檝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党,东有燕、东胡之境,西有楼烦、秦、韩之边,而无骑射之备。故寡人且聚舟檝之用,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燕。其叅胡、楼烦、秦、韩之边。且昔者简主不塞晋阳以及上党,而襄主兼戎取代以攘诸胡,此愚智之所明也。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侵掠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非社稷之神灵,即鄗几不守。先王忿之,其怨未能报也。今骑射之服,近可以备上党之形,逺可以报中山之怨。而叔也顺中国之俗,以逆简、襄之意,恶变服之名,而忘国事之耻,非寡人所望于子。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逹于王之议,致道丗俗之闻,今欲继简、襄之意,以顺先王之志,臣敢不听令。再拜,乃赐胡服。

赵文进諌曰:农夫劳力,而君子飬焉,政之经也。愚者陈意,而智者论焉,教之道也。臣无隐忠,君无蔽言,国之禄也。臣虽愚,愿竭其忠。王曰:虑无变扰,忠无过罪,子其言乎?赵文曰:当丗辅俗,古之道也。衣服有裳,礼之制也;循法无愆,民之职也。三者先圣之所以教。今君释此而袭逺方之俗,变古之教,易古之道,故臣愿王之图之。王曰:卿言丗俗之间,常民溺于习俗,学者沈于所闻,此两者所以成官而顺政也,非所以观逺而论始也。且夫三代不同服而王,五霸不同教而政,智者作教而愚者制焉,贤者议俗,不肖者拘焉。夫制于服之民,不足与论心;拘于俗之众,不足与致意。故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承教而动,循法无私,民之职也。知学之人,能与闻迁;逹于礼之变,能与时化。故为已者不待人制。今者不法古,子其释之。

赵造谏曰:?忠不竭,奸之属也。以私诬国,贱之?也。犯奸者身死,贱国者族宗。有反此两者,先王之明刑,臣下之大罪也。臣虽愚,愿尽其忠,无遁其死。王曰:竭意不譲,忠也;上无蔽言,明也。忠不辟危,明不距人,子其言乎?

赵造曰:臣闻之,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俗而动。因民而教者,不劳而成功;㩀俗而动者,虑径而易见也。今王易?不循俗,胡服不顾丗,非所以教民而成礼也。且服竒者志滛,俗僻者乱民,是以涖国者不袭竒辟之服,中国不近蛮夷之行,非所以教民而成礼者也。且循法无过,修礼无邪,臣愿王之图之。

王曰: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尭舜,诛而不怒。及至三王,观时而制法,因事而制礼,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礼丗不一其道,便国不必法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㓕。然则反古未可非,而循礼未足多也。且服竒而志滛,是邹鲁无竒行也。俗辟而民易,是呉越无俊民也。是以圣人利身之谓服,便事之谓教,进退之谓节,衣服之谓制,所以齐常民,非所以论贤者也。故圣与俗流,贤与変俱。谚曰:以书为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逹事之変。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髙丗,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子其勿反也。

王立周绍为傅,曰:寡人始行县过番,吾当子为子之时,践石以上者,皆道子之孝。故寡人问子以璧,遗子以酒食,而求见子。子谓病而辞。人有言子者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寡人以子之智虑为辩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难,忠可以冩意,信可以逺期。谚诗云:服难以勇,治乱以智,事之计也;立传以行,教少以学,义之经也。循计之事,佚失而不累;访议之行,穷而不忧。故寡人欲子之胡服以傅王子。

周绍曰:王失论矣,非贱臣所敢任也。王曰:选子莫若父,论臣莫若君。君,寡人也。周绍曰:立傅之道六。王曰:六者何也?周绍曰:智虑不躁逹于变,身行寛惠逹于礼,威严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恭于教而不快,和于下而不危。六者傅之才,而臣无一焉。隐中不谒,臣之罪也;传命仆官,以烦有司,吏之耻也。王请更论。

王曰:知此六者,所以使子。周绍曰:乃国未通于王之胡服。虽然,臣,王之臣也,而王重命之,臣敢不听令乎?再拜,赐胡服。

王曰:寡人以王子为子任,欲子之厚爱之,无所见丑,御道之以行义,勿令溺苦于学。事君者顺其意,不逆其志;事先者明其髙,不倍其孤。故有臣可命,其国之禄也。子能行是,所以事寡人者毕矣。书云:去邪勿疑,任贤勿贰。寡人与子不用人矣。遂赐周绍胡服,衣冠具帯黄金,师比,以傅王子

赵燕。后胡服。王令让之曰:事主之行,竭意尽力,㣲諌而不哗,应对而不怨,不逆上以自伐,不立?以为名。子道顺而不拂,臣行让而不争。子用?道者家必乱,臣用?义者国心危。反亲以为行,慈父不子;逆主以自成,惠主不臣也。寡人胡服,子独弗服?逆主,罪莫大焉。以从政为累,以逆主为髙,行?莫大焉。故寡人恐亲犯刑戮之罪,以明有司之法。赵燕再拜稽首曰:前吏命胡服施反贱臣,臣以失令过期,更不用侵辱教,王之惠也。臣敬循衣服,以待令日。

王破原阳以为骑邑,牛賛进諌曰:国有固籍,兵有常经。变籍则乱,失经则弱。今

王破原阳以为骑邑,是变籍而弃经也。且习其兵者轻其敌,便其用者易其难。今民便其用而王变之,是损君而弱国也。故利不百者不变俗,功不什者不易器。今王破卒散兵以奉骑射,臣恐其攻获之利,不如所失之费也。

王曰:古今异利,逺近易用?隂阳不同道,四时不一冝。故贤人观时而不观于时,制兵而不制于兵。子知官府之籍,不知器械之利;知甲兵之用,不知隂阳之宜。故兵不当于用,何兵之不可易?教不便于事,何俗之不可变?昔者先君襄王与代交地,城境封之,名曰无穷之门,所以诏昭后而期逺也。今重甲循兵,不可以逾险,仁义道徳,不可以来朝。吾闻信不弃功,智不遗时。今子以官府之籍,乱寡人之事,非子所智。

牛賛再拜稽首曰:臣敢不听令乎?王遂胡服率骑入,胡,出于遗遗之门,逾九限之固,绝五径之险,至胡中,辟地千里。

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主父欲败之,乃结秦,连楚、宋之交,令仇赫郝相宋,楼缓相秦。楚王合禽赵、宋、齐、魏之和,卒败赵。使仇机赫郝之秦,请相魏冉。宋突谓仇赫机郝曰:秦不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隂辞楼子,请无急秦王。秦王见赵之相魏冉之不急,且不听公言也,是事而不成,以徳楼子,事成,魏冉固德公矣。

谓赵王曰:三晋合而秦弱,三?离而秦强,此天下之所明也。秦之有燕而伐赵,有赵而伐燕,有梁而伐赵,有赵而伐梁,有楚而伐韩,有韩而伐楚,此天下之所明见也。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一,是何秦楚之智,山东之愚也?是臣所为山东之忧也。虎将即禽,禽不知虎之即巳也,而相?两罢而归其死于虎,故使禽知虎之即已,决不相?矣。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已也,而尚相?,两敝而归其国于秦,智不如禽逺矣。愿王熟虑之也。

今事有可急者,秦之欲伐韩、梁,东闚于周室,甚惟寐忘之。今南攻楚者,恶三晋之相合也。今攻楚,休而复之,已五年矣,攘地千余里。今谓楚王:苟来举玉趾而见寡人,必与楚为兄弟之国,必为楚攻韩、梁,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语,怒韩、梁之不救已,必入于秦。秦有谋,故发使之赵,以燕饵赵而离三晋。今王美秦之言,而欲攻燕,攻燕食未饱而祸巳及矣。楚王入秦,秦、楚为一。东靣而攻韩。韩南无楚。北无赵。韩不待伐。割挈马兎而西走。秦与韩为上交。秦祸安移于梁矣。以秦之强有楚韩之用。梁不待伐矣。割挈马兎而西走。秦与梁为上交。秦祸案环中赵矣。以强秦之有韩梁。楚与燕之怒割必深矣。国之举此,臣之所为来。臣故曰事有可急为者。

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晋相亲相坚,出锐师以戌韩、梁,西边,楚王闻之,必不入秦,秦必怒而循攻楚,是秦祸不离楚也,便于三晋。若楚王入秦,秦见大晋之大合而坚也,必不出楚王,即多割,是秦祸不离楚也,有利于三晋。愿王之熟计之也。急。赵王因起兵南伐山戎,成、韩、梁之西边。秦见三晋之坚也,果不出。楚王卬而多求地。

冨丁欲以赵合齐、魏楼缓欲以赵合秦、楚,富丁恐主父之听楼缓而合秦、楚也,

司马浅为富丁谓主父曰:不如以顺齐。今我不顺齐伐秦,秦、楚必合而攻韩、魏。韩、魏告急于齐,齐不欲伐秦,必以赵为辞,则不伐秦者赵也。韩、魏必恐赵、齐之兵不西,韩必听秦违齐,违齐而亲,兵必归于赵矣。今我顺而齐不西,韩、魏必绝齐,绝齐则皆事我。且我顺齐,齐无不而西。曰者,楼缓坐魏三月,不能散齐、魏之交。今我顺而齐、魏果西,是罢齐敝秦也,赵必为天下重国。主父曰:我与三国攻秦,是俱敝也。曰:不然。我约三国而告之秦,以未讲搆中山也。三国欲伐秦之果也,心听我,欲和我,中山听之,是我以三国王因饶中山而取地也。中山不听,三国必绝之,是中山孤也。三国不能和,我虽少出兵可也。我分兵而孤乐,中山必之。我已亡中山,而以余兵与三国攻秦,是我一举而两取地于秦中山也。

魏因富丁且合于秦,赵恐,请効地于魏而听薛公教子欬谓李兊曰:赵畏横之合也,故欲効地于魏而听薛公。公不如令主父以地资周最,而请相之于魏。周最,以天下厚秦者也,今相魏,魏,秦必虚矣。齐、魏虽劲,无秦不能伤赵。魏王听,是轻齐也。秦、魏虽劲,无齐不能得赵。此利于赵而便于周最也。

惠文王

三国攻秦,赵攻中山,取扶柳,五年,以擅呼沱。斉人戎郭宋突谓仇赫郝曰。不如尽归中山之新地埊中山案此言于齐曰。四国将假道于卫。以过章子之路。齐闻此必効鼓

腹击为室而巨。荆敢言之。主谓腹子曰。何故为室之巨也。腹击曰。臣羇旅也。爵髙而禄轻。宫室小而帑不众。主虽信臣,百姓皆曰:国有大事,撃必不为用。今击之巨宫,将以取信于百姓也。主君曰:善。

苏子秦说李兊曰:雒阳乗轩车苏某秦,家贫亲老无罢车,驽马桑轮蓬箧,赢羸幐,负书担嚢,触尘埃,蒙霜露,越河漳,漳河足重茧,日百而舎造外阙,愿见于前,口道天下之事。李兊曰。先王以鬼之言见我则可。若以人事,兊尽知之矣。苏子秦对曰:臣固以鬼之言见君。非以人之言也。李兊见之。苏子秦曰。今日臣之来也。暮后郭门。藉席无所得。寄宿人田中。旁有大丛。夜半土梗与木梗。?曰。汝不如我。我者乃土也。使我逢疾风淋雨坏阻。乃复归土。今汝非木之根。则木之枝耳。汝逢疾风淋雨。漂入漳河。东流至海。汜滥无所止。臣窃以为土梗胜也。今君杀主父而族之。君之立于天下。危于累?。君听臣计则生。不听臣计则死。李兊曰。先生就舎。明日复来见兊也。苏子秦出

李兊舎人谓李兊曰:臣窃观君与苏公谈也,其辩过君,其愽过君。君能听苏公之计乎?李兊曰:不能。舎人曰:君即不能,愿君坚塞两耳,无听其谈也。明日复见,终日谈而去。舎人出送苏君,苏子秦谓舎人曰:昨日我谈粗而君动,今日精而君不动,何也?舎人曰:先生之计大而规髙,吾君不能用也。乃我请君坚塞两耳,无听谈者。虽然,先生明日复来,吾请资先生厚用。明日来,抵掌而谈。李兊送苏子秦,明月之珠,和氏之璧,黒貂之䘮,黄金百镒溢,苏子秦得以为用,西入于秦,

赵王封孟尝君以武城。孟尝君择舎人以为武城吏,而遗之曰:鄙语岂不曰借车者驰之,借衣者被之哉。皆对曰:有之。孟尝君曰:文甚不取也。夫所借衣车者,非亲友则兄弟也。夫驰亲友之车,被兄弟之衣,文以为不可。今赵王不知文不肖,而封之以武城。愿大夫之徃也,毋伐树木,毋发屋室,訾然使王悟而知文,谨使可全而归之。

齐欲攻宋,秦令起贾禁之,齐乃援捄赵以伐宋。秦王怒,属怨于赵。李兊约五国以伐秦,无功,留天下之兵于成臯,而隂讲于秦。又欲与秦攻魏,以解其怨而取封焉。

魏王不说之。齐人谓齐王曰:臣为足下谓魏王曰:三晋皆有秦患,仐之攻秦也,为赵也。五国伐赵,赵必亡矣。齐逐李兊,李兊必死。今之伐秦也,以救李子之死也。今赵留天下之甲于成臯,而隂鬻之于秦已讲,则令秦攻魏以成其?封,王之事赵也何得矣?且王尝济于漳,而身朝于邯郸,抱隂成,负蒿葛,孽薛为赵蔽,而赵无为王行也。今又以河阳、姑宻封其子,而乃令秦攻王,以便取隂

人比,然而后知贤不如王。若用所以事赵之半收齐,天下有敢谋王者乎?王之事齐也,无入朝之辱,无割地之费。齐为王之故,虚国于燕赵之前,用兵于二千里之外,故攻城野战,未尝不为王先被矢石也。得二都,割河东,尽効之于王。自是之后,秦攻魏,齐未尝不歳至于王之境也。请问王之所以报齐者可乎。韩珉呡处于赵,去齐三千里,王以此疑齐曰。有秦隂。今王又挟故薛公以为相,善韩、徐以为上交,尊虞商以为大客,王顾固可以反疑于齐乎?于魏。王听此言也,甚诎其欲事王也,甚循其怨于赵。臣愿王之亟日闻魏而无庸见恶也。臣请为王推其怨于赵,愿王之隂重曰赵,而无使秦之见王之重赵也。秦见之,且亦重赵。齐、秦交重赵,臣必见燕与韩、魏亦且重赵也,皆且无敢与赵治。三国事赵,赵从亲以合于秦,必为王髙矣。臣故欲王之徧刼天下而皆?甘之也。王使臣以韩、魏与燕刼赵,使丹也甘之,以赵刼韩、魏,使臣也甘之。以三晋刼秦,使顺也甘之;以天下刼楚,使珉呡也甘之。则天下皆偪秦以事王,而不敢相?也。交定而后王择焉。

齐将攻宋,而秦、楚禁之,齐因欲与赵,赵不听。齐乃令公孙衍说李兊以攻宋而定封焉。李兊乃谓齐王曰:臣之所以坚三晋以攻秦者,非以为齐得利秦之毁也,欲以使攻宋也。而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臣是以欲足下之速归休士民也。今太子赱,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复攻之,其国必有乱,而太子在外,此亦举宋之时也已。

臣为足下使公孙衍说奉阳君曰:君之身老矣,封不可,不可早定也。为君虑封,莫若于宋,他国莫可。夫秦人贪,韩、魏危,燕、楚僻辟,中山之地薄,莫如于隂。失今之时,不可复得已。宋之罪重,齐之怒深,残乱宋德,得大齐,定身封,此百代一时也已。奉阳君甚贪食之,唯得大封,齐无大异。臣愿足下之大发攻宋之举。而无庸致兵以观奉阳君之应足下也。县隂以甘之循有燕以临之。而臣待忠之封事必大成臣又愿足下有地効于襄安君以资臣也。足下果残宋此两地之时也。足下何爱焉若足下不得志于宋与国何敢望也。足下以此资臣也,臣循燕观赵,则足下击溃而决天下矣。

齐攻宋,奉阳君不欲。客谓奉阳君曰:君之春秋髙矣,而封地不定,不可不熟图也。秦之贪,韩、魏危,燕、卫、楚僻正中山之地薄,宋罪重,齐怒深,残伐乱,宋定身封,德强斉,此百代之一时也。

五国伐秦无功,罢于成臯。赵欲讲搆于秦。楚与韩魏将应之。齐弗欲。苏代谓齐王曰。臣巳为足下见奉阳君矣。臣谓奉阳君曰。天下散而争秦。秦必据宋。魏冉必妬君之有隂也。秦王贪。魏冉妬。则隂不可得巳矣。君无讲搆。齐必攻宋。齐攻宋则楚必攻宋。魏必攻宋。燕赵助之。五国据宋。不至一二月。隂必得矣。得隂而讲搆。秦虽有变。君无患矣。若不得巳而必讲搆。则愿五国复坚约。五国愿得赵。足下雄飞与韩氏大吏东勉免齐王必无名禁珉呡也。使臣守约。若与国有倍约者。以四国攻之。无倍约者而秦侵约。五国复坚而傧賔之。今韩、魏与齐相疑也,若复不坚约而讲,臣恐与国之大乱也。齐、秦非复合也,必有觭踦重者矣。后合与觭踦重者,皆非赵之利也。且天下散而事秦,是秦制天下也。秦制天下,将何以天下为?臣愿君之蚤计也。

天下争秦有六举,皆不利赵矣。天下争秦,秦王受负海内之国,合负亲之交,以据中国,而求利于三晋,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不利于赵,而君终不得隂一矣。天下争秦,秦王内韩珉呡于齐,内成阳君于韩,相魏懐于魏,复合衍交两王,王贲、韩佗之楚、曹,皆起而行事,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也。不利于赵而君不得隂二矣。天下争秦。秦王受齐受赵,三强三亲以据魏而求安邑。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齐赵应之。魏不待伐,抱安邑而倍秦。秦得安邑之饶,魏为上交。韩必入朝。秦过赵巳安邑矣。秦行是计。不利于赵。而君必不得隂三矣。天下争秦。秦坚燕赵之交以伐齐。收楚与韩珉呡而攻魏。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而燕赵应之。燕赵伐齐。兵始用。秦因收楚而攻魏。不至一二月。魏必破矣。秦举安邑而塞女㦸韩之太原。绝下轵咫道南阳而高伐魏。绝韩包二周。即赵自消烁矣。国燥于秦,兵分于齐,非赵之利也,而君终身不得隂,四矣。天下争秦,秦坚三晋之交攻齐,国破财屈,而兵东分于齐。秦按兵攻魏,取安邑,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也,君按救魏,是以攻齐之已敝,救之而与秦争战也。君不救也,韩、魏焉免西合国在谋之中,而君有终身不得隂,五矣。天下争秦,秦案为义,存亡继绝,固危扶弱,定无罪之君,必起中山与胜焉。秦起中山与胜,而赵、宋同命,何暇言隂?六矣。故曰:君必无讲,则隂必得矣。

奉阳君曰:善。乃绝和于秦,而收齐、魏,以成取隂。

赵收天下,且以伐齐。苏厉秦为齐上书说赵王曰:臣闻古之贤君,德行非施于海内也,教顺慈爱非布于万民也,祭祀时享非当于鬼神也,甘露降,风雨时,农夫登,年糓丰盈,众人善之而贤主悪之。今足下功力非数痛加于秦国,而怨毒积恶非曽深陵于韩也。臣窃外闻大臣及下吏之议,皆言主前专据以秦为爱赵而憎韩。臣窃以事观之,秦岂得爱赵而憎韩哉?欲亡韩吞两周之地,故以韩为饵,先出声于天下,欲邻国闻而观之也。恐其事不成,故出兵以侔示赵、魏,恐天下之惊觉,故㣲伐韩以贰之。恐天下疑巳,故出质以为信。声德于与国,而实伐空韩。臣窃观其图之也。议秦以谋,计必出于是。

且夫说士之计皆曰韩亡三川,魏灭晋国,是恃韩未穷而祸及于赵。且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又有势同而患异者。昔者楚人乆伐而中山亡,今燕尽韩之河南,距沙丘而至巨鹿之界三百里,距于扞关至于榆中千五百里。秦尽韩、魏之上党,则地与国都邦属而壤挈者七百里。秦以三军强弩坐羊肠唐之上,即地去邯郸二十里。且秦以三军攻王之上党而危其北,则勾注之西非王之有也。今逾鲁、勾注,禁常山而守三百里,通于唐曲,遇吾此代马胡驹不东,而昆山之玉不出也。此三寳者又非王之有也。今从于强秦与国之伐齐,臣恐其祸出于是矣。五国之王尝合横而谋伐赵,三分赵国壤地,著之盘盂,属之雠柞。五国之兵有曰矣。齐、韩乃西师以禁秦国,使秦发令素服而听,反温、轵、枳、高平于魏,反三公什清于赵,此王之明知也。夫齐、韩事赵,宜为上交,今乃以邸罪取伐,臣恐其后事王不敢自必也。今王收齐,天下必以王为得齐、韩。齐危社稷以事王,天下必重王。然则齐、韩义,王以天下就之;下至齐、韩慕,王以天下收之:是一世之命制于王已。臣愿大王深与左右群臣卒计而重谋,先事成虑而熟图之也。

秦攻赵蔺、离石、祁㧞,赵以公子郚为质于秦,而请内焦?、牛?之城以易蔺、离石、祁于秦、赵。赵背秦,不予焦、?、牛?。秦王怒,令公子缯请地。赵王乃令郑朱对曰:夫蔺、离石、祁之地,旷逺于赵,而近于大国,有先王之明与先臣之力,故能有之。今寡人不逮,其社稷之不能恤,安能收恤蔺、离石、祁乎?寡人有不令之臣,实为此事也,非寡人之所敢知。卒背

秦。

秦王大怒,令卫胡易伐赵,攻阏与。赵奢将救之。魏令公子咎以锐师居安邑以挟秦。秦败于阏与,反攻魏几。廉颇救几,大败秦师。

郑同北见赵王。赵王曰:子南方之愽士也,何以教之?郑同曰:臣南方草鄙之人也,何足问?虽然,王致之于前,安敢不对乎?臣少之时,亲尝教以兵。赵王曰:寡人不好兵。郑同因抚手仰天而?之曰:兵固天下之狙喜也,臣故意大王不好也。臣亦尝以兵说魏昭王,昭王亦曰:寡人不喜。臣曰:王之行能如许由乎?许由无天下之累,故不爱受也。今王既受先王之传,欲宗庙之安,壤地不削,社稷之血食乎?王曰:然。今有人操隋侯之珠,持丘之环,万金之财,时宿于野,内无孟贲之威,荆庆之㫁,外无弓弩之御,不出宿夕,人必危之矣。今有强贪之国,临王之境,索王之地,告以理则不可,说以义则不听。王非战国守圄之具,其何以当之?王若无兵,邻国得志矣。赵王曰:寡人请奉教。

楼缓将使伏事辞行,谓赵王曰:臣虽尽力竭智,死不复见于王矣。王曰:是何言也!固且为书而厚寄卿。楼子曰:王不闻公子牟夷之于宋乎?非肉不食。文张善客,恶公子牟夷,宋寅然之。今臣之于王,非宋之于公子牟夷也,而恶臣者过文张,故臣死不复见于王矣。王曰:子勉行矣,寡人与子有誓言矣。楼子遂行。

后以中牟反,入梁,候者来言,而王弗听,曰:吾已与楼子有言矣。

燕封宋人荣蚠髙阳君,使将而攻赵。赵王因割济东三城合令卢、髙、唐、平、原、陵地,城市、邑五十七,命以与齐,而以求安平君而将之。马服君谓平原君曰:国奚无人!甚哉!君致安平君而将之,乃割济东三城合,令城市、邑五十七以与齐。此夫予子与敌国战,覆军杀将之所取割地于敌国者也。今君以此与齐,而求安平君而将之。国奚无人甚哉。且君奚不将奢也。奢甞抵罪居燕。燕以奢为上谷守。燕之通谷要塞。奢习知之。百日之内。天下之兵未聚。奢已举燕矣。然则君奚求安平君而为将乎。平原君曰:将军释之矣。仆巳言之仆主矣。仆主幸巳听仆也。将军无言巳。马服君曰:君过矣。君之所以求安平君者,以齐之于燕也。茹肝渉血之仇邪。其于奢也不然。使安平君愚,固不能当荣蚠。使安平君智,又不肯与燕人战。此两言者,安平君必处一焉。虽然,两者有一也。使安平君智,则奚以赵之强为。赵强则齐不复霸矣。今得强赵之兵以杜燕将,旷日持乆数歳,令士大夫余子之力尽于沟垒,车甲羽毛?敝,府库仓廪虚,两国交以习之,乃引其兵而归。夫尽两国之兵,无明此者矣。是夏军也,悬釡而炊,得三城也。城大无能过百雉者,果如马服之言也。

赵惠文王三十年,相平都,都平君田单问赵奢曰:吾非不说将军之兵法也,所以不服者,独将军之用众。用众者,使民不得耕作,粮食挽赁不可给也。此坐而自破之道也,非单之所为也。单闻之,帝王之兵所用不过三万,而天下服矣。今将军必负十万、二十万之众乃用之,此单之所不服也。

马服君曰:君非徒不逹于兵也,又不明其时势。夫呉干之劒,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薄之柱上而击之,则折为三;质之石上而击之,则碎为百。今以三万之众而应强国之兵,是薄柱击石之谓也。且夫呉干之劔材难。夫无毋脊之厚而锋不入,无脾之薄而刄不断。兼有是二者,无钩竿、罕镡、蒙须之便,操其刄而刺,则未入而手断。君无十余二十万之众,而为此钩竿、罕镡、蒙须之便,而徒以三万行于天下,君焉能乎?且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而以集兵三万距比,奚难哉?今取古之为万国者,分以为战,国亡不能具数十万之兵,旷日持乆,数歳,即君之斉已。齐以二十万之众攻荆,五年乃罢。赵以二十万之众攻中山,五年乃归。今者齐、韩相方,两国围攻焉,岂有敢曰我其以三万救是者乎哉?今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而索以三万之众围千丈之城,不存其一角,而野战,不足用也。君将以此何之?平都?都平君喟然太息曰:单不至也。孝成王、

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諌。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詟愿见,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乆矣。?自恕,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鬻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黒衣之数,以卫王宫,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歳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呼对曰:甚于妇人。太后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逺也。亦哀之矣。巳行非弗思也。?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乆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逺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侯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乗,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以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秦王谓公子他曰:昔歳殽下之事,韩为中军,以与诸侯攻秦。韩与秦接境壤界,其地不能千里,展转不可约。日者秦楚战于监田,韩出锐师以佐秦,秦战不利,因转与楚,不固信盟,唯便是从。韩之在我,心腹之疾,吾将伐之,何如?公子他曰:王出兵韩,韩必惧,惧则可以不战而深取割。王曰:善。乃起兵,一军临荣阳,一军临太行。

韩恐,使阳城君入谢于秦,请効上党之地以为和,令韩阳吿上党之守。靳黈?曰:秦起二军以临韩,韩不能支。今王令韩兴兵,以上党入和于秦,使阳言之太守,太守其効之。靳黈?曰:人有言:挈瓶之智,不失守器。王则有令,而臣太守,虽王与子,其亦亦其猜焉。臣请悉发守以应秦,若不能卒,则死之。韩阳趋以报王,王曰:吾始已诺于应侯矣,今不与,是欺之也。乃使冯亭代靳黈?。

冯亭守三十日,隂使人请赵王曰:韩不能守上党,且以与秦,其民皆不欲为秦而愿为赵今有城市之邑七十愿拜纳之于王惟王才之赵王喜召平阳原君而告之曰:韩不能守上党。且以与秦其吏民不欲为秦而皆愿为赵今冯亭令使者以与寡人何如赵豹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怀吾义,何谓无故乎?对曰:秦蚕食韩氏之地,中绝不令相通,故自以为坐受上党也。且夫韩所以内赵者,欲嫁其祸也。秦被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强大不能得之于小弱,而小弱顾能得之强大乎?今王取之,可谓有故乎?且秦以牛田水通粮,其死士皆列之于上地,令严政行,不可与战,王自图之。王大怒曰:夫用百万之众,攻战逾年歴歳未见一城也。今不用兵而得城七十,何故不为?赵豹出,

王召赵胜、赵禹而告之曰:韩不能守上党,今其守以与寡人。有城市之邑七十二人。对曰:用兵逾年,未见一城。今坐而得城七十,此大利也。乃使赵胜徃受地。胜至,曰:敝邑之王使使者臣胜告太守,有诏。使臣胜谓曰:请以三万户之都封太守,千户封县令,诸吏皆益爵三级,民能相集者,赐家六金。冯亭垂涕而免。勉曰:是吾处三不义也。为主守地,不能死,而以与人,不义一也;主内之秦,不顺主命,不义二也;卖主之地而食之,不义三也。辞封而入韩,谓韩王曰:赵闻韩不能守上党,今发兵已取之矣。

韩告秦曰:赵起兵取上党。秦王怒,令公孙起、王齮以兵遇赵于长平。

秦、赵战于长平,赵亡一都尉。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系死,寡人使卷甲而趋之,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发重使而为讲媾。虞卿曰:夫言讲媾者,以为不讲媾者军必破,而制讲媾者在秦。且王之论秦也,欲破王之军乎?其不邪?王曰:秦不遗余力矣,必且破赵军。虞卿曰:王?听臣,发使出重宝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寳必入。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合从也,且必恐。如此,则讲媾乃可为也。

赵王不听,与平阳君为讲媾,发郑朱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讲媾秦,秦巳内郑朱矣。子以为奚如?虞卿曰:王必不得讲媾,军必破矣。天下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郑朱,赵之贵人也,而入于秦,秦王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讲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则讲媾不可得成也。赵卒不得讲媾,军果大败。王入秦,秦留赵王而后许之讲媾。

秦攻赵于长平,大破之,引兵而归,因使人索六城于赵而讲媾。赵计未定,楼缓新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与秦城何如?不与何如?楼缓辞让曰:此非人臣之所能知也。王曰:虽然,试言公之?。楼缓曰:王亦闻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官于鲁,病死,妇人为之自杀于房中者二八,其母闻之,不肯哭也。相室曰: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于鲁,是人不随。今死而妇人为死者十六人。若是者,其于长者薄而于妇人厚。故从母言之,为贤母也;从妇言之,必不免为妬妇也。故其言一也。言者异,则人心变矣。仐臣新从秦来,而言勿与,则非计也;言与之,则恐王以臣之为秦也,故不敢对。使臣得为王计之,不如予之。王曰:诺。

虞卿闻之,入见王。

王以楼缓言吿之。虞卿

曰:此饰说也。秦既解邯郸之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纳事于秦,割六县而媾。王曰:何谓也?虞卿曰:秦之攻赵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而资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以救矣。

王以虞卿之言告楼缓。楼缓曰:虞卿能尽知秦力之所至乎?诚不知秦力之所不至,此弹丸之地犹不予也。今秦来年复攻王,得无割其内而讲媾乎?王曰:诚听子割矣,子能必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楼缓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昔者三晋之交于秦,相善也。今秦释韩、魏而独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今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启関通弊,敝,齐交韩、魏,至来年而下,独不取于秦,王之所以事秦者必在韩、魏之后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王以楼缓之言告虞卿。虞卿曰:楼缓言不讲媾,来年秦复攻,王得无更割其内而讲媾。今讲媾,楼缓又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虽割何益?来年复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讲媾也,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讲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城;赵虽不能守,亦而不至失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罢。我以六、五城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失之于天下而取偿于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今楼缓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地尽矣。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予之乎?不予,则是弃前资贵而挑秦祸也。与之,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强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仐坐而听秦,秦兵不敝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赵也。以益愈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固不止矣。且秦,虎狼之国也,无礼义之心,其求无巳,而王之地有尽。以有尽之地给无巳之求,其势必无赵矣。故曰:此饰说也。王必勿与。王曰:诺。

楼缓闻之,入见于王。

王又以虞卿之言告之。楼缓曰:不然。虞卿得其一。未知其二也。夫秦赵搆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我将因强而乗弱。今赵兵困于秦,天下之贺战胜者则必在于秦矣。故不若亟割地求和,以疑天下,慰秦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乗赵之敝而?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王以此㫁之,勿复计也。

虞卿闻之,又入见王曰:危矣,楼子之为秦也。夫赵兵困于秦,又割地为和,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心哉?不亦大示天下弱乎?且臣曰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于王,王以六五城赂齐。齐,秦之深雠也。得王六五城,并力而西击秦也。齐之听王,不待辞之毕也。是王失于齐而取偿于秦,一举结三国之亲,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因发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

虞卿未反,秦之使者巳在赵矣。楼缓闻之,逃去。秦围赵之邯郸,魏安?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隂,不进。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闵王争强为帝,巳而复归帝,以齐故。今齐闵王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

此时鲁仲连适游赵,会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矣?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百万之众折于外仐,又内围邯郸而不去。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鲁连曰:始吾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梁客辛垣衍安在?吾请为君责而归之。平原君曰:胜请为召而见之于先生。平原君遂见辛垣衍曰:东国有鲁连先生,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而见之于将军。辛垣衍曰:吾闻鲁连先生齐国之髙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鲁连先生也。平原君曰:胜巳泄之矣。辛垣衍许诺。鲁连见辛垣衍而无言。辛垣衍曰:吾视居此围城之中者,皆有求于平原者也。今吾视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曷为乆居此若围城之中而不去也?鲁连曰:丗以鲍焦无从容而死者,皆非也。仐众人不知,则为一身。彼秦弃礼义,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于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耳矣,吾不忍为之民也。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鲁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固助之矣。辛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若乃梁,则吾乃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邪?鲁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也。使梁暏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辛垣衍曰:秦称帝之害将奈何?鲁仲连曰:昔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居歳余,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后徃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拆,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后至,则斮之。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毋婢也,卒为天下?。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无足怪。辛垣衍曰:先生独未见夫仆乎?十人而从一人者,宁力不胜,智不若邪?畏之也。鲁仲连曰:然。梁之比于秦,若仆邪?辛垣衍曰:然。鲁仲连曰:然则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辛垣衍怏然不说,曰: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

鲁仲连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于纣。纣以为恶,醢鬼侯。鄂侯争之急,辨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于牗里之库,百日而欲令之死。曷为与人俱称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齐闵王将之鲁,夷维子执䇿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廵狩,诸侯避舎,纳于筦键,摄衽抱几,亲膳于堂下,天子巳食而听退朝也。鲁人投其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将之薛,假涂于邹。当是时,邹君死,闵王欲入吊。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极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邹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劒而死。故不敢入于邹。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饭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之臣,不果纳。仐。秦万乗之国,梁亦万乗之国,交有称王之名,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巳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谓不肖而予其所谓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䜛妾为诸侯妃姫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巳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于是辛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仐曰而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吾请去,不敢复言帝秦。秦将闻之,为?军五十里。

适㑹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秦军引而去。于是平原君欲封鲁仲连,鲁仲连辞让者三,终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鲁连夀。鲁连?曰:所此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即有所取者,是商贾之人也。仲连不忍为也。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

秦攻赵,平原君使人请救于魏。信陵君发兵至邯郸城下。秦兵罢,虞卿为平原君请益地,谓赵王曰:夫不?一卒,不顿一戟,而解二国患者,平原君之力。用人之力而忘人之功,不可。赵王曰:善。将益之地。公孙龙闻之,见平原君曰:君无覆军杀将之功,而封以东武城。赵国豪杰之士多在君之右,而君为相国者,以亲也。故夫君封以东武城,不让无功;佩赵国相印,不辞无能。一觧国患,欲求益地,是亲戚受封而国人计功也。为君计者,不如勿受便。平原君曰:谨受令。乃不受封。

秦攻魏,取寜邑,诸侯皆贺。赵王使贺,三反不得通。赵王忧之,谓左右曰:以秦之强,得寕邑以制齐、赵,诸侯皆贺,吾徃贺而独不得通,此必加兵,我为之柰何?左右曰:使者三徃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曰:谅毅者,辩士也,大王可试使之。

谅毅亲受命而徃至秦,献书秦王曰:大王广地寕邑,诸侯皆贺敝邑,寡君亦窃嘉之,不敢寕居,使下臣奉其币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无罪,愿大王无绝其懽;若使者有罪,愿得请之。秦王使使者报曰:吾所使赵囯者,小大皆听吾言,则受书币;若不从吾言,则使者归矣。谅毅对曰:下臣之来,固愿承大国之意也,岂敢有难?大王若有以令之,请奉而西行之,无所敢疑。

于是秦王乃见使者曰:赵豹、平原君数欺弄寡人,赵能杀此二人则可,若不能杀,请令率诸侯受命邯郸城下。谅毅曰:赵豹、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也,犹大王之有叶阳、泾阳君也。大王以孝治闻于天下,衣服使之便于体,膳㗖之嗛于口,未甞不分于叶阳、泾阳君。叶阳君、泾阳君之车马衣服,无非大王之服御者。臣闻之,有覆巢毁?而鳯凰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还报,敝邑之君畏惧不敢不行,无乃伤叶阳君、泾阳君之心乎?

秦王曰:诺,勿使从政。谅毅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诲,以恶大国,请黜之,勿使与政事,以称大国。秦王乃喜,受币而厚遇之。

赵使姚贾约韩、魏,韩、魏以友之。茅举举茅为姚贾谓赵王曰:贾也,王之志臣也。韩、魏欲得之,故友之。将使王逐之而已。因受之。仐王逐之,是韩、魏之欲得,而王之忠臣有罪也。故王不如勿逐,以明王之贤,而折韩、魏之招。

谓皮相国曰:以赵之弱而据之建信君渉孟之雠,然者何也?以从为有功也。齐不从建信君,知从之无功。建信者安能以无功恶秦哉?不能以无功恶秦,则且出兵助秦攻魏,以楚、赵分齐,则是强毕矣。建信、春申从,则无功而恶秦。秦合分齐,齐亡,魏则有功而善秦。故两君者,奚择有功之与无功为知哉?

谓皮相国曰:魏杀吕辽而卫兵亡,其比阳而梁危,河间封不定而赵、齐危,文信不得志。三晋倍之忧也。今魏耻未灭,赵患又起,文信之忧大矣。齐不从,三晋之心疑矣。忧大者不计而讲搆,心疑者事秦急。秦、魏之讲搆不待割而成。秦从楚、魏攻齐,独吞赵,齐、赵必俱亡矣。

魏使人因平原君请从于赵,三言之,赵王不听。出,遇虞卿,曰:为入必语从。虞卿入,王曰:今者平原君为魏请从,寡人不听,其于子何如?虞卿曰:魏过矣。王曰:然,故寡人不听。虞卿曰:王亦过矣。王曰:何也?曰:凡强弱之举事,强受其利,弱受其害。今魏求从而王不听,是魏求害而王辞利也。臣故曰魏过。王亦过。

平原君谓冯忌曰:吾欲北伐上党,出兵攻燕,何如?冯忌对曰:不可。夫以秦将武安君公孙起乗七胜之威,而与马服之子战于长平之下,大败赵师,因以其余兵围邯郸之城。赵以亡败之余众,收破军之敝守,而秦罢于邯郸之下。赵守而不可㧞然者,攻难而守者易也。今赵非有七克之威也,而燕非有长平之祸也。今七败之祸未复,而欲以罢赵攻强燕,是使弱赵为强秦之所以攻,而使强燕为弱赵之所以守,而强秦以休兵承赵之敝,此乃强呉之所以亡,而弱越之所以霸。故臣未见燕之可攻也。平原君曰:善哉!

平原君谓平阳君曰:公子牟游于秦,且东而辞应侯。应侯曰:公子将行矣,独无以教之乎?曰:且微君之命,命之也,臣故且有効于君。夫贵不与富期而富至,富不与梁肉期而梁肉至,梁肉不与骄奢期而骄奢至,骄奢不与死亡期而死亡至。累丗以前,坐此者多矣。应侯曰:公子之所以教之者厚矣。仆得闻此,不忘于心,愿君之亦勿忘也。平阳君曰:敬诺。

说张相国曰:君安能少赵人而令赵人多君,君安能憎赵人而令赵人爱君乎?夫胶?至黏也,而不能合逺;鸿毛至轻也,而不能自举。夫飘于清风,则横行四海。故事有简而功成者,因也。今赵,万乘之强国也,前漳、滏,右常山,左河间,比有代,带甲百万甞,抑强秦、齐,四十余年而秦不得所欲。由是观之,赵之于天下也,不轻仐君,易万乗之强赵,而慕思不可得之小梁,臣窃为君不取也。君曰:善。自是之后,众人广坐之中,未甞不言,赵人之长者也;未甞不言,赵俗之善者也。

建信君贵于赵,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顾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为冠。工见客来也,因避赵王曰:公子乃驱后车,幸以临寡人,愿闻所以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国,若此尺帛,则王之国大治矣。赵王不说,形于颜色,曰:先王生,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岂敢轻国若此?魏牟曰:王无怒,请为王说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为冠?王曰:郎中不知为冠。魏牟曰:为冠而败之,奚?于王之国?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为虚戾。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与㓜䒘。且王之先帝驾犀首而骖马服,以与秦角逐,秦当时避适其锋。今王憧憧,乃辇建信以与强秦角逐,臣恐秦折王之輢椅也。

或谓建信君: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 之所以事王者智也。色老而衰,智老而多,以日多之智而逐衰恶之色,君必困矣。建信君曰:奈何?曰:并骥而走者五里而罢,乗骥而御之,不倦而取道多。君令 乗独断之车,御独㫁之势,以居邯郸,令之内治国事,外刺诸侯,则 之事有不言者矣。君因言王而重责之 之轴今折矣。建信君再拜受命,入言于王,厚任 以事,而能重责之,未期年而亡走矣。晋成常谓建信君曰:天下公从,而独以赵恶秦,何也?魏杀吕辽遗而天下交之,今收河间,于是与杀吕辽遗何以异?君唯饰释虚伪,侯文信犹且知之也,从而有功乎?何患不得收河间?从而无功,收河间何益也?

希写见建信君,建信君曰:文信侯之于仆也,甚无礼。秦使人来仕仆,官之丞相,爵五大夫。文信侯之于仆也,甚矣其无礼也!希写曰:臣以为今丗用事者不如商贾。建信君悖然曰:足下卑用事者而髙商贾乎?曰:不然。夫良商不与人争买卖之贾而谨司时。时贱而买,虽贵已贱矣;时贵而卖,虽贱已贵矣。昔者文王之拘于牗里,而武王羇于玉门,卒斩纣之头而悬于太白者,是武王之功也。今君不能与文信侯相抗以权,而责文信侯少礼,臣窃为君不取也。

魏?魀谓建信君曰:人有置系蹄者而得虎,虎怒,决蹯而去。虎之情非不爱其蹯也,然而不以环寸之蹯害七尺之躯者,权也。今有国非直七尺躯也,而君之身于王非环寸之蹯也。愿公之熟图之也。

秦攻赵,皷铎之音闻于北堂。希卑曰:夫秦之攻赵,不冝急如此,此召兵也,必有大臣欲衡者耳。王欲知其人,旦曰:賛群臣而访之,先言横者则其人也。建信君果先言横。

齐人李伯见孝成王,成王说之,以为代郡守。而居无几何,人告之反。孝成王方馈,不堕食。无几何,告者复至,孝成王不应。巳乃使使者言:齐举兵击燕,恐其以击燕为名,而以兵袭赵,故发兵自备。今燕、齐已合,臣请要其敝,而地可多割。自是之后,为孝成王从事于外者,无自疑于中者。

为齐献书赵王曰:臣一见而能令王坐,而天下致,名实寳,而臣?怪王之不试见臣而穷臣也。群臣必多以臣为不能者,故王重见臣也。以臣为不能者,非他,欲用王之兵者也,则交有所偏者也。非然,则智不足者也;非然,则欲以天下之重恐王而取行者也。臣以齐循事王,王能亡燕。能亡韩魏能攻秦。能孤秦。臣以为齐致尊名于王。天下孰敢不致尊名于王。臣以齐致地于王。天下孰敢不致地于王。臣以齐为王求名于燕及韩魏孰敢辞之臣之能也。其前可见巳齐先重王。故天下尽重王。重王无齐。天下必尽轻王也。秦之强以无齐之故重王。燕韩魏自以无齐故重王。今王无齐。独安能无重天下。故劝王无齐者。非智不足则不忠者也。非然。则欲用王之兵成其?者也。非然。则欲轻王以天下之重取行于王者也。非然。则位尊而能卑者也。愿王之熟虑无齐之利害也。

赵使赵庄合从,欲伐齐,齐请効地,赵因贱赵庄。齐明为谓赵王曰:齐畏从人之合也,故効地。今闻赵庄贱,张懃贵,齐必不効地矣。赵王曰:善。乃召赵庄而贵之。

翟章从梁来,甚善赵王,赵王三延之以相,翟章辞不受。田驷谓柱国韩向曰:臣请为卿刺之。客若死,则王必怒而诛建信君。建信君死,则卿必为相矣。建信君不死,以为交,终身不敝,卿因以德建信君矣。冯忌为庐陵君谓赵王曰:王之逐庐陵君,为燕也。王曰:吾所以重者,无燕、秦也。对曰:秦王以虞卿为言,而王不逐也。仐燕一以庐陵君为言而王逐之。是王轻强秦而重弱燕也。王曰。吾非为燕也。吾固将逐之。然则王逐庐陵君又不为燕也。行逐爱弟。又兼无燕秦。臣窃为大王不取也。

冯忌请见赵王。行人见之。冯忌接手俛免首欲言而不敢。王问其故。对曰。客有见人于服子者,巳而请其罪。服子曰:公之客独有三罪:望我而?,是狎也;谈语而不称师,是倍也;交浅而言深,是乱也。客曰:不然。夫望人而?,是和也;言是不称师,是庸说也;交浅而言深,是忠也。昔者尧见舜于草茅之中,席陇畒而荫庇桑,隂移而受天下传。伊尹负鼎爼而干汤,姓名未著而受三公使。夫交浅者不可以深谈,则天下不传而三公不得也。赵王曰:今外臣交浅而欲深谈,可乎?王曰:请奉教。于是冯忌乃谈客见赵王曰: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买马之工也。对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王曰:建信君有国事,又不知相马。曰:王何不遣纪姫乎?王曰:纪姫,妇人也,不知相马。对曰:买马而善,何?于国?王曰:无?于国。买马而恶,何危于国?王曰:无危于国。对曰:然则买马善而若恶,皆无危?于国。然而王之买马也,必将待工。今将天下举错非也,国家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然而王不待工而与建信君,何也?赵王未之应也。客曰:燕郭之法,有所谓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闻也。所谓桑雍者,便辟左右之人,及夫人优爱孺子也。此皆能乗王之醉昬而求所欲于王者也。是能得之于内,则大臣为之枉法于外矣。故日月晖于外,其贼在于内;谨备其所憎,而祸在于所爱。

悼襄王,秦召春平侯,因留之。泄丗钧为之谓文信侯曰:春平侯者,赵王之所甚爱也,而郎中甚妬之,故相与谋曰:春平侯入秦,秦必留之,故谋而入之秦。今君留之,是空绝赵而郎中之计中也。故君不如遣春平侯而留平都侯。春平侯者,言行于赵王,必厚割赵以事君,而赎平都侯。文信侯曰:善。因与接意而遣之

幽王。

文信侯出走,与司空马之赵,赵以为守相。秦下甲而攻赵,司空马说赵王曰:文信侯相秦,臣事之为尚书,习秦事。今大王使守小官,习赵事,请为大王设秦、赵之战,而亲观其孰胜。赵孰与秦大?曰:不如民。孰与之众?曰:不如金钱粟。孰与之富?曰:弗如国。孰与之治?曰:不如相。孰与之贤?曰:不如将。孰与之武?曰:不如律令。孰与之明?曰:不如。司空马曰:然则大王之国百举而无及秦者,大王之国亡。赵王曰:卿不逺赵而惠教以国事,愿于因计。司空马曰:大王裂赵之半以赂秦,秦不接刄而得赵之半,秦必说。内恶赵之守,外恐诸侯之救,秦必受之。秦受地而却郗兵,赵守半国以自存,秦衘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诸侯必惧。惧而相救,则从事有成。臣请为大王约从。从事成,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赵。王曰:前曰秦下甲攻赵,赵赂之以河间十二县,地削兵弱,卒不免秦患。今又割赵之半以强秦,力不能自存,因以亡矣。愿卿更计。司空马曰: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吏,未甞为兵。臣百请为大王悉赵兵以遇赵王,不能将。司空马曰:臣効愚计,大王不用是,臣无以事大王,愿自请。

司空马去赵,渡平原。平原津令郭遗劳而问:秦兵下赵,上客从赵来,赵事何如?司空马言其为赵王计而不勿用,赵必亡。平原令曰:以上客料之,赵何时亡?司空马曰:赵将武安君期年而亡,若杀武安君,不过半年。赵王之臣有韩仓者,以曲合于赵王,其交甚亲,其为人疾贤妬功臣。今国危亡,王必用其言,武安君必死。

韩仓果恶之。王令人代武安君至,使韩仓数之曰:将军战胜,王觞将军,将军为寿于前,而捍?首,当死。武安君曰:繓病钩,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惧死罪于前,故使工人为木材以接手。上若不信,繓请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韩仓,状如振栶,?之以布。愿公入明之。韩仓曰:受命于王,赐将军死,不赦,臣不敢言。武安君北面再拜,赐死,缩劒将自诛。乃曰:人臣不得自杀。宫中过司空马门,趋甚疾,出誃䛂门也。右举劒将自诛,臂短不能及,衔劒。徴之于柱以自刺。武安君死,五月,赵亡。平原令见诸公,必为之言曰:嗟,嗞乎司空马!又以谓为司空马。逐于秦,非不智也;去赵,非不肖也。赵去司空马而亡国。国亡者,非无贤人,不能用也。

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御之。李牧数破走秦军,杀秦将桓齮。王翦恶之,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曰:李牧、司马尚欲与秦反赵,以多取封于秦。赵王疑之,使赵葱及颜㝡代将,斩李牧,废司马尚。后五三月,王翦因急击,大破赵,杀赵军,虏赵王迁及其将颜㝡,遂灭赵。

凡六十二章。

战国䇿赵卷第六

前蓝山书院山长刘镛重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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