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传卷第一

高僧传卷第一

译经上

摄摩腾一

竺法兰二

安淸三

支楼迦䜟四

昙柯迦罗五

康僧会六

维祇难七

竺昙摩罗刹八

帛远九

帛尸梨?十

僧伽跋澄十一

昙摩难提十二

僧伽提婆十三

竺佛?十四

昙摩耶舍十五

摄摩腾，本中天竺人，善风仪，解大小乗经，常游化为任。昔经往天竺附庸小国讲金光明经，会敌国侵境，腾惟曰：“经云：‘能说此法。为地神所护。使所居安乐。’?锋镝方始，曾是为益乎！”乃誓以忘身，躬往和劝，遂二国交欢，由是显誉。

逮汉永平中，明皇帝夜梦金人飞空而至，乃大集群臣，以占所梦。通人傅毅奉答：“臣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梦将必是乎。”帝以为然，?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寻访佛法。愔等于彼遇见摩腾，乃要还汉地。腾誓志弘通，不惮疲苦，?涉流沙，至乎雒邑，明帝甚加赏接，于城西门外立精舍以处之，汉地有沙门之始也。但大法初传，未有归信，故蕴其深解，无所宣述。后少时卒于雒阳。有记云：腾译四十二章经一卷。初缄在兰台石室第十四间中。腾所住处，?雒阳城西雍门外白马寺是也。相传云：外国国王?毁破诸寺，唯招提寺未及毁坏。夜有一白马绕塔悲鸣，?以启王，王?停坏诸寺。因攺招提以为“白马”。故诸寺立名多取则焉。

竺法兰，亦中天竺人，自言诵经论?万章，为天竺学者之师。时蔡愔既至彼国，兰与摩腾共契游化，遂相随而来。会彼学徒留碍，兰乃间行而至。既达雒阳，与腾同止，少时便善汉言。

愔于西域获经，?为翻译所谓十地断结、佛本生、法海藏、佛本行、四十二章等五部。移都?乱，四部失本，不传江左，唯四十二章经?见在，可二千余言。汉地见存诸经，唯此为始也。愔又于西域得画释迦倚?，是优田王栴檀?师第四作。既至雒阳，明帝?令画工图写，置淸凉台中及显節陵上，旧??不?存焉。

又昔汉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问东方朔，朔云：“不知。可问西域胡人。”后法兰既至，众人追以问之，兰云：“世界终尽，劫火洞烧，此灰是也。”朔言有征，信者甚众。兰后卒于雒阳，春秋六十余矣。

安淸，字世高，安息国王正后之太子也。幼以孝行见称，加又志业聪敏，尅意好学，外国典籍，及七曜五行医方?术，乃至鸟兽之声，无不综达。?行见群䴏，忽谓伴曰：“䴏云应有送食者。”顷之，果有?焉。众咸奇之，故俊?之声，早被西域。高虽在居家，而奉戒精峻，王薨便嗣父位，乃深惟苦空，猒离形?，行服既?，遂让国与叔出家修道。博晓经藏，尤精阿毗昙学，讽持禅经，备尽其妙。既而游方弘化，遍历诸国，以汉桓之初，始到中夏。才悟机敏一闻能达，至止未久，?通?华言。于是宣译众经，攺梵为汉，出安般守意、隂持入、经大小十二门及百六十品。初，外国三藏众护?述经要为二十七章，高乃剖析护所集七章译为汉文，?道地经也。其先后所出经、论，凡三十九部。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凡在读者，皆亹亹而不倦焉。高竆理尽性，自识缘业，多有神迹，世莫能量。初，高自称先身巳经出家，有一同学多?，分?值施主不称，每辄怼恨。高屡加诃谏，终不悛攺。如此二十余年，乃与同学词诀云：“我当往广州，?宿世之对，?明经精懃，不在吾后，而性多恚怒，命过当受恶形，我若得道，必当相度。”既而遂适广州。值?贼大乱，行路逢一少年，唾手拔刀，曰：“真得汝矣。”高笑曰：“我宿命负?，故远来相偿。?之忿怒，故是前世时意也。”遂伸颈受刃，容无惧色，贼遂杀之。观者塡陌，莫不骇其奇?。既而神识还为安息王太子，??时世高身也。

高游化中国宣经事?，值灵帝之末，?雒扰乱，乃振锡江南，云：“我当过庐山度昔同学。”行达䢼亭湖庙，此庙旧有威，灵商旅祈祷，乃分风上下，各无留滞。?有乞神竹者，未许辄取，舫?覆没，竹还本处。自是?人敬惮，莫不慑影。高同旅三十余船，奉牲请福，神乃降祝曰：“舫有沙门可便呼上。”客咸惊愕，请高入庙。神告高曰：“吾昔外国与子俱出家学道，好行布施，而性多?怒，?为䢼亭庙神，周?千里，並吾所治。以布施故，珍玩甚丰，以?恚故，堕此神?。?见同学，悲欣可言。寿尽旦夕，而?形长大，若于此舍命，秽污江湖，当度山西泽中。此身灭后，恐堕地狱，吾有绢千?并杂寳物，可为立法营塔，使生善处也。”高曰：“故来相度，何不出形。”神曰：“形甚??，众人必惧。”高曰：“但出，众不怪也。”神从床后出头，乃是大蟒，不知尾之长短，至高膝边，高向之梵语数畨，赞呗数契，蟒悲泪如雨，须臾还隐。高?取绢物，辞别而去，舟侣飏帆，蟒?出身，登山而望，众人举手，然后乃灭。倐忽之顷，便达豫章，?以庙物，为造东寺，高去后，神?命过。暮有一少年上船，长跽高前，受其呪愿，忽然不见，高谓船人曰：“向之少年，?䢼亭庙神，得离恶形矣。”于是庙神歇，矣无?灵验。后人于山西泽中，见一死蟒，头尾数里，?浔阳郡蛇村是也。

高后?到广州，寻其前世害巳少年，时少年尚在，高径投其家，说昔日偿对之事，并叙宿缘，欢喜相向，云：“吾犹有余?，?当往会??对。”广州客悟高非凡，豁然意解，追悔前愆，?相资供，随高东游，遂达会?。至便入巿，正值市中有乱，相打者误著高头，应时殒命。广州客频验二?，遂精懃佛法，具说事缘，远近闻知，莫不悲叹，明三世之有徴也。高既王种，西域宾旅皆呼为“安侯”，至?犹为号焉。天竺国自称书为天书，语为天语，音训诡謇，与汉殊?。先后传译，多致?滥，唯高所出为群译之首。

安公以为：若及面禀，不?见圣，列代明德，咸赞而思焉。余访寻众录，?载高公互有出没，将以权迹隐显，应废多端，或由传者纰缪，致成乖角，辄僃列众?，庻或可论。

按释道安经录云：“安世高以汉桓帝建和二年至灵帝建?中二十余年，译出三十余部经。”又别传云：“晋太康末，有安矦道人来至桑垣，出经竟，封一函于寺，云：‘后四年可开之。’呉末行至扬州，使人货一箱物以买一奴，名福善，云‘是我善知识。’仍将奴适豫章，度䢼亭庙神，为立寺竟，福善以刀刺安侯胁，于是而终。桑垣人廼发其所封函，材理自成字云：‘尊吾道者居士陈惠，传禅经者比丘僧会。’是日正四年也。”又庾仲雍荆州记云：“晋初有沙门安世高，度䢼亭庙神，得财物立白马寺于荆城东南隅。”宋临川康王宣验记云：“蟒死于吴末。”昙宗塔寺记云：“丹阳?官寺，晋哀帝时沙门惠力所立，后有沙门安世高，以䢼亭庙余物治之。”然道安法师既校阅群经，诠录传译，必不应?。从汉桓建和二年至晋太康末，凡经一百三十余年，若高公长寿，或能如此，而事不应然，何者？案如康僧会注安般守意经序云：“此经世高所出，久之沉翳。会有南阳韩林、颖川大业、会?陈惠，此三贤者，信道笃密，会共请受，乃陈惠注义，余助斟酌。”寻僧会以晋太康元年乃死，而巳云：“此经出后，久之沉翳。”又世高封函之字云：“尊吾道者，居士陈惠；传禅经者比丘僧会。”然安般所明，盛说禅业，是知封函之记，信非虚作。既云二人方传吾道，岂容与共同世？且别传自云：“传禅经者，比丘僧会。”会巳太康初死，何容太康之末，方有安侯道人？首尾之言，自为矛盾，正当随有一书?指晋初，于是后诸作者或道太康，或言吴末，雷同奔竞，无以校焉。既晋初之说，尚巳难实，而昙宗记云：“晋哀帝时，世高方?治寺。”其为?诸过乃悬矣。

支?迦谶，亦直云支谶，本月支人，操行纯深，性度开?，禀持法戒，以精懃著称。讽诵群经，志在宣法。汉灵帝时游于雒阳，以光和、中平之间，传译梵文，出般若道行、般舟、首楞严等三经。又有阿阇世王、寳积等十余部经，岁久无录。安公校定古?，精寻文体云：“似谶所出，凡此诸经，皆审得本旨，了不加饰，可谓善宣法要弘道之士也。”后不知所终。

时有天竺沙门竺佛朔，亦汉灵之时，賷道行经来适雒阳，?转梵为汉。译人时滞，虽有失旨，然?文存质，深得经意。朔又以光和二年于雒阳出般舟三昧，谶为传言，河南雒阳孟福、张莲笔受。

时又有优婆塞安玄，安息国人，志性贞白，深沉有理?。博诵群经，多所通?。亦以汉灵之末。游赏雒阳，以功号曰骑都尉。性虚靖温恭，常以法事为巳任。渐解汉言，志宣经典，常与沙门讲论道义，世所谓都尉者也。玄与沙门严佛调共出法镜经，玄口译梵文，佛调笔受，理得音正，尽经微旨，郢匠之美，见述后代。调本临淮人，绮年颖悟，?而好学，世称安侯、都尉、佛调三人，传译号为难继。调又撰十慧，亦传于世。安公称佛调出经，省而不烦，全本巧妙。

又有沙门支曜、康巨、康孟详等，並以汉灵、献之间，有慧学之誉，驰于京雒。曜译成具定意、经及小本起等；巨译问地狱事经，並言?理旨，不加润饰；孟详译中本起及修行本起。先是，沙门昙果于迦维罗衞国得梵本，孟详共竺大力译为汉文，安公云：“孟详所出，奕奕流便，足腾玄趣也。”

昙柯迦罗，此云法时，本中天竺人。家世大富，常修梵福。迦罗幼而才悟，质?过人，诗书一览，皆文义通畅。善学四韦陀论，风云星宿图谶运?，莫不该综，自言天下文理，?巳心腹。至年二十五，入一僧房，看遇见法胜毗昙，聊取览之，茫然不解，慇懃重省，更增惽漠，乃叹曰：“吾积学多年，浪志坟典，游刃经籍，义不再思，文无重览。?覩佛书，顿出情外，必当理?钩深，别有精要。”于是賷卷入房，请一比丘略为解释，遂深悟因果，妙达三世，始知佛教宏旷，俗书所不能及。乃?舍世荣，出家精苦，诵大小乗经及诸部毗尼。

常贵游化，不乐专守，以魏嘉平中来至雒阳。于时魏境虽有佛法，而道风讹替，亦有众僧未禀归戒，正以剪落殊俗耳。设?斋懴，事法祠祀，迦罗既至，大行佛法。时诸僧共请迦罗译出戒律，迦罗以律部曲制，文言繁广，佛教未昌，必不承用。乃译出僧祇戒心。止僃朝夕。更请梵僧立羯磨法，中夏戒律，始自乎此。迦罗后不知所终。

时又有外国沙门康僧铠者，亦以嘉平之末。来至雒阳，译出郁伽长者等四部经。又有安息国沙门昙帝，亦善律学，以魏正元之中，来游雒阳，译出昙无德羯磨。又有沙门帛延，不知何许人。亦才明有深解，以魏甘露中，译出无量淸净平等觉经等凡六部经。后不知所终。

康僧会，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贾移于交阯。会年十余岁，二?並亡，以至性奉孝服?，出家。励行甚峻，为人弘雅有识量，笃志好学。明解三藏，博览六经，天文图纬，多所综涉，辩于枢机，颇属文翰。时孙权巳制江左，而佛教未行。先有优婆塞支谦，字恭明，一名越，本月支人，来游汉境。初，汉桓、灵之世，有支䜟译出众经。有支亮字?明，资学于䜟，谦又受业于亮。博览经籍，莫不精究，世间伎艺，多所综?。遍学?书，通六国语。其为人细长黑痩，?多白而睛黄，时人为之语曰：“支郞?中黄，形躯虽细是智囊。”

汉献末乱，避地于吴，孙权闻其才慧，召见悦之，拜为博士，使辅导东宫，与韦曜诸人共尽匡益，但生自外域，故吴志不载。谦以大教虽行，而经多梵文，未??译，巳妙善方言，乃收集众本，译为汉语。从吴黄武元年至建兴中，所出维摩、大般泥洹、法句、瑞应本起等四十九经，曲得圣义，辞旨文雅。又从无量寿、中本起制菩萨连句梵呗三契，并注了本生死经等，皆行于世。时吴地初染大法，风化未全，僧会欲使道振江左，兴立图寺，乃杖锡东游，以吴赤乌十年，初达建业，营立茅茨，设?行道。时吴国以初见沙门，覩形未及其道，疑为矫?。有司奏曰：“有胡人入境，自称沙门，容服非恒，事应检察。”权曰：“昔汉明梦神，号称为佛，彼之所事，岂其遗风耶？”?召会诘问，有何灵验。会曰：“如来迁迹，忽逾千载，遗骨舍利，神曜无方，昔阿育王起塔，乃八万四千。夫塔寺之兴，以表遗化也。”权以为夸诞，乃谓会曰：“若能得舍利，当为造塔，如其虚妄，国有常刑。”会请期七日。乃谓其属曰：“法之兴废，在此一举，?不至诚，后将何及。”乃共洁斋靖室，以铜瓶加几，烧香礼请。七日期?，寂然无应，求申二七，亦?如之。权曰此欺诳，将欲加罪，会更请三七，权又特听，会谓法属曰：“宣尼有言：‘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法灵应降，而吾等无感，何假王宪，当以誓死为期耳。”三七日暮，犹无所见，莫不震惧。既入五更，忽闻瓶中铿然有声，会自往視，果获舍利。明旦呈权，举朝集观，五色光炎，照耀瓶上。权自手执瓶，泻于铜盘，舍利所冲，盘?破碎。权大肃然，惊起而曰：“希有之瑞也。”会进而言曰：“舍利威神，岂?光相而巳，乃劫烧之火不能焚，金刚之杵不能碎。”权命令试之，会更誓曰：“法云方被，苍生仰泽，愿更垂神迹，以广示威灵。”乃置舍利于铁砧磓上，使力者击之，于是砧磓俱陷，舍利无损。权大嗟服，?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号“建初寺”，因名其地为“佛陀里”。由是江左大法遂兴。

至孙皓?正，法令苛?，废?淫祠，乃及佛寺，并欲毁坏。皓曰：“此由何而兴，若其义教真正，与圣典相应者，当存奉其道。如其无实，皆悉焚之。”诸臣佥曰：“佛之威力，不同余神。康会感瑞，大皇创寺，?若轻毁，恐贻后悔。”皓遣张昱诣寺诘会，昱雅有才辩，难问纵横，会应机骋辞，文理锋出，自旦之夕，昱不能屈。既退，会送于门，时寺侧有淫祀者，昱曰：“玄化既孚，此辈何故近而不革？”会曰：“雷霆破山，聋者不闻，非音之细。苟在理通，则万里悬应，如其阻塞，则肝胆楚越。”昱还，叹“会才明非臣所测，愿天鉴察之”。皓大集朝贤，以马车迎会。会既坐，皓问曰：“佛教所明，善恶?应，何者是耶？”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星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苗出。善既有瑞，恶亦如之。故为恶于隐，鬼得而诛之，为恶于显人得而诛之。易称‘积善余庆’，诗咏‘求福不囘’，虽儒典之格言，?佛教之明训。”皓曰：“若然，则周、孔巳明，何用佛教。”会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迹，至于释教，则僃极幽微。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举兹以明劝沮，不亦大哉。”皓当时无以折其言。

皓虽闻正法，而昏㬥之性不胜其?，后使宿衞兵入后宫治园，于地中得一立金?，高数尺，呈皓，皓使著不净处，以秽汁灌之，共诸群臣笑以为乐。俄?之间，举身大肿，隂处尤痛，呌呼彻天。太史占言，犯大神所为，?祈祀诸庙，永不差愈。采女先有奉法者，因问讯云：“陛下就佛寺中求福不？”皓举头问曰：“佛神大耶？”釆女云：“佛为大神。”皓心遂悟其语意，故釆女?迎?置殿上，香汤洗数十过，烧香懴悔，皓叩头于枕，自陈罪状，有顷痛间，遣使至寺问讯道人，请会说法，会?随入。皓见问罪福之由，会为?析，辞甚精要。皓先有才解，欣然大悦，因求看沙门戒。会以戒文禁秘，不可轻宣，乃取本业百三十五愿，分作二百五十事，行住坐卧，皆愿众生。皓见慈愿广普，益增善意，?就会受五戒，旬日疾瘳，乃于会所住处更加修饰，宣示宗室，莫不必奉。会在吴朝，亟说正法，以皓性凶麤，不及妙义，唯叙?应近事，以开其心。

会于建初寺译出众经，所谓阿难?弥、陀经镜面王、察㣲王、梵皇经等，又出小品及六度集、杂譬喻等，并妙得经体，文义允正。又传泥洹呗声，淸靡哀亮，一代模式。又注安般守意、法镜、道树等三经，并制经序，辞?雅便，义旨微密，并见于世。

至吴天?四年四月。皓降晋，九月会遘疾而终。是岁晋武太康元年也。至?咸和中，苏峻作乱，焚会所建塔，司空何充?更修造。平西将军赵诱，世不奉法，傲慢三寳，梦入此寺，谓诸道人曰：“久闻此塔屡放光明，虚诞不经，所未能信，若必自覩，所不论耳。”言竟，塔?出五色光，照曜堂刹，诱肃然毛竖，由此信敬。于寺东更立小塔，远由大圣神感，近亦康会之力，故图写厥?，传之于?。孙绰为之賛曰：

会公萧瑟，寔惟令质。心无近累，

情有余逸。厉此幽夜，振彼尤黜。

超然远诣，卓矣高出。

有记云，孙皓打试舍利，谓非权时。余案皓将坏寺，诸臣咸答：“康会感瑞，大皇创寺。”是知初感舍利，必也权时。故?家传记，咸言孙权感舍利于吴宫，其后更试神验，或将皓也。

维祇难，本天竺人。也世奉?道，以火祀为上。时有天竺沙门?学小乘，多行道术，经远行逼暮，欲寄难家宿。难家既事?道，猜忌释子，乃处之门外，露地而宿。沙门夜密加呪术，令难家所事之火歘然?灭，于是举家共出，?请沙门入室供养。沙门还以呪术，?火令生。难既覩沙门神力胜巳，?于佛法大生信乐，乃舍本所事，出家为道，依此沙门以为和尚。受学三藏，妙善四含，游化诸国，莫不皆奉。

以吴黄武三年，与同伴竺律炎。来至武昌，賷昙钵经梵本。昙钵者，?法句经也。时吴士共请出经，难既未善国语，乃共其伴律炎译为汉文。炎亦未善汉言，颇有不尽，志存义本，辞近朴质。至晋惠之末，有沙门法立，更译为五卷。沙门法巨著笔，其辞味小华也。立又别出小经近百许首，值永嘉末乱，多不?存。

竺昙摩罗刹，此云法护，其先月支人，本姓支氏，世居炖煌郡。年八岁出家，事外国沙门竺高座为师，诵经日万言，过目则能。天性纯懿，操行精苦，笃志好学，万里寻师，是以博览六经，游心七籍，虽世务毁誉，未?介抱。

是时晋武之世，寺庙图?，虽崇京邑，而方等深经，蕴在葱外。护乃慨然发愤，志弘大道，遂随师至西域，游历诸国。外国?言三十六种，书亦如之，护皆遍学，贯综诂训，音义字体，无不僃识。遂大賷梵经，还归中夏，自炖煌至长安，㳂路传译，写为晋文。所获贤劫正法华、光赞等一百六十五部。孜孜所务，唯以弘通为业。终身写译，劳不告勌。经法所以广流中华者，护之力也。

护以晋武之末，隐居深山，山有淸涧，恒取澡漱，后有采薪者秽其水侧，俄顷而燥。护乃徘徊叹曰：“人之无德。遂使淸泉辍流。水若永竭，真无以自给，正当移去耳。”言讫而泉流满涧，其幽诚所感如此。故支遁为之?赞云：“护公澄寂，道德渊美，㣲令穹谷，枯泉漱水。邈矣护公，天挺弘懿，濯足流沙，倾拔玄?。”后立寺于长安靑门外，精勤行道。于是德化遐布，声盖四远，僧徒数千，咸所宗事。

及晋惠西奔，?中扰乱，百姓流移，护与门徒避地东下。至渑池，遘疾而卒，春秋七十有八。后孙绰制道贤论，以天竺七僧方竹林七贤，以护匹山巨源。论云：“护公德居物宗，巨源位登论道，二公风德高远，足为流辈矣。”其见美后代如此。

时有淸信士聂承远，明解有才，笃志务法，护公出经，多叅正文句。超日明经初译，颇多烦重，承远?正，文偈?行二卷。其所详定，?皆如此。承远有子道真，亦善梵学，此君父子，比辞雅便，无累于古。又有竺法首、陈士伦、孙伯虎、虞世雅等，皆共承护㫖，执笔详校。

安公云：“护公所出，若审得此公手目，纲领必正。凡所译经，虽不辩妙婉显，而宏达欣畅，特善无生。依慧不文，朴则近本。”其见称若此。护世居炖煌，死而化道周洽，时人咸谓“炖煌菩萨”也。

帛远，字法祖，本姓万氏，河内人。父威达以儒雅知名，州府辟命皆不行。祖少发道心，启父出家，辞理切志，父不能夺，遂攺服从道。祖才思俊彻，敏朗绝伦，诵经日八九千言，研味方等，妙入幽微。世俗坟索，多所该贯。乃于长安造?精舍，以讲?为业，白黑宗禀，几且千人。晋惠之末，太宰河间王颙镇?中，虚心敬重，待以师友之敬，每至闲晨静夜，辄谈讲道德。于时西府初建，俊乂甚盛，能言之士，咸服其远达。

祖见群雄交争，干戈方始，志欲濳遁陇右，以保雅操。会张辅为秦州剌史，镇陇上，祖与之俱行。辅以祖名德显著，众望所归，欲令反服，为巳僚佐。祖固志不移，由是结憾。先有州人管蕃，与祖论议，屡屈于祖，蕃深衔耻恨，每加谗构。祖行至汧县，忽语诸道人及弟子云：“我?日对当至。”便辞别，作素书，分布经?及资财都讫。明晨诣辅共语，忽忤辅意，辅使收之行罚。众咸怪惋，祖曰：“我来?对，此宿命久结，非?事也。”乃呼十方佛。祖，前身罪缘，欢喜?对，愿从此巳后，与张辅为善知识，无令受杀人之罪。遂便鞭之五下，奄然命终。辅后具闻其事，方大惋恨。初，祖道化之声，被于?陇，崤崡之右，奉之若神，戎晋嗟恸，行路流涕。陇上羌胡，率精骑五千，将欲迎祖西归，中路闻其遇害，悲恨不及，众咸愤激，欲?祖之雠，辅遣军上陇，羌胡率轻骑逆战，时天水故帐下督富整，遂因忿斩辅，群胡既雪怨耻，称善而还，共分祖尸，各起塔庙。

辅字世伟，南阳人，张衡之后。虽有才解，而酷不以理，横杀天水太守封尚，百姓疑骇，因乱而斩焉。管蕃亦卒以倾险致败。后少时有一人，姓李名通，?而更苏云：“见祖法师在阎罗王处，为王讲首楞严经，云：‘讲竟，应往忉利天。’又见祭酒王浮，一云道士基公，次被鎻械，求祖懴悔。”昔祖平素之日，与浮每争邪正，浮屡屈，既?不自忍，乃作老子化胡经，以诬?佛法，殃有所归，故死方思?。孙绰道贤论以法祖匹嵇康，论云：“帛祖舋起于管蕃，中散祸作于钟会，二贤并以俊迈之气，昧其图身之虑，栖心事外，轻世招患，殆不?也。”其见称如此。

祖既博涉多闲，善通梵汉之语，常译惟逮、弟子本、起五部僧等三部经，又注首楞严经。又言别译?部小经，值乱零失，不知其名。

祖弟法祚，亦少有令誉，被博士征，不就。年二十五出家，深洞佛理，?陇知名。时梁州刺史张光，以祚兄不肯反服，辅之所杀。光又逼祚令罢道，祚执志坚贞，以死为誓，遂为光所害，春秋五十有七。注放光般若经及著显宗论等。光字景武，江夏人，后为武都氐杨难敌所围，发愤而死。

时晋惠之世，又有优婆塞卫士度，译出道行般若经二卷。士度本司州汲郡之人，陆沉寒门，安贫乐道，常以佛法为心。当其亡日，淸净澡漱，隐几诵经千余言，然后引衣尸卧，奄然而卒。

帛尸棃蜜多罗，此云吉友，西域人，时人呼为高座。传云：国王之子，当承继世，而以国让弟暗轨太伯。既而悟心天启，遂为沙门。?天姿高朗，风神超迈，直?对之，便卓出于物。

晋永嘉中，始到中国，值乱，仍过江，止建初寺。丞相王导一见而奇之，以为吾之徒也，由是名显。太尉庾元规、光祿周伯仁、太常谢幼舆、廷尉桓茂伦，皆一代名士，见之，终日累叹，披襟?契。导?诣?，?解?偃伏，悟言神解。时尚书令卞望之，亦与??善，须㬰望之至，?乃歛襟饰容，端坐对之。有问其故。?曰：“王公风道期人，卞令轨度格物，故其然耳。”诸公于是叹其精神洒属，皆得其所。桓廷尉?欲为蜜作颂，久之未得，有云：“尸梨蜜可谓卓朗。”于是桓乃咨嗟绝叹，以为标题之极。大将军王处冲在南夏，闻王周诸公皆?重?，疑以为失，鉴及见?，乃欣振奔至，一面尽䖍。周顗为仆射领?，临入，过造?。乃叹曰：“若使太平之世，尽得?此贤，真令人无恨也。”俄而顗遇害，?往省其孤，对坐作胡呗三契，梵響陵云；次诵呪?千言，声音高畅，颜容不?；既而挥涕收泪，神气自若。其哀乐废兴，皆此?也。王公?谓蜜曰：“外国有君，一人而巳。”耳?笑曰：“若使我如诸君，?日岂得在此。”当时以为佳言。?性高简，不学晋语，诸公与之语言，?虽因传译，而神领意得，顿尽言前，莫不叹其自然天抜，悟得非常。

?善持呪术，所向皆验。初，江东未有呪法，?译出孔雀王经，明诸神呪。又授弟子觅历高声梵呗，传響于?。晋咸康中卒，春秋八十余。诸公闻之，痛惜流涕。桓宣武每云少见高座，称其精神著出当年。瑯琊王珉师事于?，乃为之序曰：“春秋吴楚称子，传者以为先中国后四夷，岂不以三代之?，行乎殊俗之礼，以戎狄贪婪，无仁让之性乎？然而卓世之秀，时生于彼，逸群之才，或侔乎兹，故知天授英伟，岂俟于华戎，自此巳来，唯汉世有金日䃅，然日䃅之贤，尽于仁孝忠诚，德性纯至，非为明达足论。高座心造峰极，交俊以神，风领?越，过之远矣。”

?常在石子冈东行头陀，既卒，因葬于此。成帝怀其风，为树刹冡所。后有?右沙门来游京师，乃于冡处起寺。陈郡谢混赞成其业，追旌往事，仍曰高座寺也。

僧伽跋澄，此云众现，罽賔人。毅然有渊懿之量，历寻名师，僃?三藏，博览众典，特善数经，暗诵阿毗昙毗婆沙，贯其妙旨。常浪志游方，观风弘化。苻坚建元十七年，来入?中。

先是，大乗之典未广，禅数之学甚盛，既至长安，咸称法匠焉。苻坚秘书郎赵正，崇仰大法，?闻外国宗?阿毗昙毗婆沙，而跋澄讽诵，乃四事礼供，请释梵文，遂共名德法师释道安等，集僧宣译。跋澄口诵经本，外国沙门昙摩难提笔受为梵文，佛图罗刹宣译，秦沙门敏智笔受为晋本，以伪秦建元十九年译出，自孟夏至仲秋方讫。初，跋澄又賷婆须?梵本自随，明年，赵正?请出之，跋澄乃与昙摩难提及僧伽提婆三人共执梵本，秦沙门佛?宣译，惠嵩笔受，安公、法和对共校定，故二经流布，传学迄?。跋澄戒德整峻，虚静离俗，?中僧众则而?之，后不知所终。

佛图罗刹，不知何国人，德业纯粹，该览经典。久游中土，善闲汉言，其宣译梵，文见重苻世。

昙摩难提，此云法喜，兜佉勒人。龆年离俗，聪慧夙成，研讽经典，以专精致业。遍观三藏，暗诵增一阿含经，博识洽闻，靡所不综，是以国内远近，咸共推服。少而观方，遍涉诸国，常谓弘法之体，宜宣布未闻，故远?流沙，怀寳东入，以苻氏建元中，至于长安。

难提学业既优，道声甚盛，苻坚深见礼接。先是，中土群经，未有四?，坚臣武威太守赵正，欲请出经。时慕容冲巳叛，起兵击坚，?中扰动，正慕法情深，忘身为道。乃请安公等，于长安城中，集义学僧，请难提译出中、增一二阿含，并先所出毗昙心、三法度等，凡一百六卷。佛?传译，惠嵩笔受，自夏迄春，绵涉两载，文字方具。及姚苌?逼?内，人情危阻，难提乃辞还西域，不知所终。

其时也，苻坚初败，群锋互起，戎妖纵㬥，民流四岀，犹得传译大部，盖由赵正之力。

正字文业，雒阳淸水人，或曰济隂人。年十八为伪秦著作郎，后迁至黄门侍郎，武威太守。为人无须而痩，有妻妾而无儿，时人谓阉。然而情度敏达，学兼内外，性好讥谏，无所?避。苻坚末年，宠惑鲜?，惰于治政，正因歌谏曰：“昔闻孟津河，千里作一曲，此水本自淸，是谁搅令浊。”坚动容曰：“是朕也。”又歌曰：“北园有一枣，布叶垂重荫，外虽饶?刺，内实有赤心。”坚笑曰：“将非赵文业耶。”其调戏机捷，皆此?也。后因?中佛法之盛，乃愿欲出家，坚惜而未许，及坚死后，方遂其志，更名道整。因作颂曰：“我生何以晩，泥洹一何早，归命释迦文，?来投大道。”后遁迹商洛山，专精经律。晋雍州刺史郄恢，钦其风尚，逼共同游，终于襄阳，春秋六十余矣。

僧伽提婆，此言众天，或云提和，音讹故也。本姓瞿昙氏，罽宾人，入道修学，远求明师，学通三藏，尤善阿毗昙心，洞其纤旨。常诵三法度论，昼夜嗟味，以为入道之府也。为人俊朗有深鉴，而仪止温恭，务在诲人，恂恂不怠。苻氏建元中，来入长安，宣流法化。

初僧伽跋澄出婆须?及昙摩难提所出二阿含、毗昙、广说、三法度等凡百余万言。属慕容之难，戎敌纷扰，兼译人造次，未善详悉，义㫖句味，往往不尽。俄而安公?世，未及攺正。后东山淸平，提婆乃与冀州沙门法和俱适雒阳。四五年间，研讲前经，居华稍积，传明汉语，方知先所出经，多有乖失。法和慨叹未定，乃更令提婆出阿毗昙及广说众经。顷之姚兴王秦，法事甚盛，于是法和入?，而提婆度江。先是，庐山慧远法师。翘懃妙典，广集经藏，虚心侧席，延望远宾，闻其至止，?请入庐岳。以晋太元之中请出阿毗昙心及三法度等。提婆乃于般若台手执梵文，口宣晋语，去华存实，务尽义本，?之所传，葢其文也。

至隆安元年，来游京师，晋朝王公及风流名士，莫不造席?敬。时卫军东亭侯瑯琊王珣，渊懿有深信，扶持正法，建立精舍，广招学众，提婆既至，珣?延请，仍于其舍讲阿毗昙，名僧?集。提婆宗?既精，辞㫖明析，振发义理，众咸悦悟。时王僧珍亦在座听，后于别屋自讲，珣问法纲道人：“僧珍所得云何？”答曰：“大略全是，小未精核耳。”其敷析之明，易启人心如此。其年冬，珣集京都义学沙门释慧持等四十余人，更请提婆重译中阿含等，罽宾沙门僧伽罗义执梵本，提婆翻为晋言，至来夏方讫。其在河洛左右所出众经百余万言。历游华梵，僃悉风俗，从容机警，善于谈笑，其道化声誉，莫不闻焉。后不知所终。

竺佛?，凉州人，?年出家，志业淸坚，外和内朗，有通敏之鉴。讽?众经，粗涉外典，其苍、雅诂训，尤所明达。少好游方，僃贯风俗，家世西河，洞晓方语，华梵音义，莫不兼释，故义学之誉虽阙，洽闻之声甚著。

苻氏建元中，有僧伽跋澄、昙摩难提等入长安，赵政请出诸经，当时名德莫能传译，众咸推?，于是澄执梵文，?译为晋。质断疑义，音字方明。至建元二十年正月，?请昙摩难提出增一阿含及中阿含。于长安城内，集义学沙门，请?为译，敷析研核，二载乃竟。二含之显，?宣译之功也。自世高、支谦巳后，莫逾于?，自苻姚二代，为译人之宗，故?中僧众，咸共嘉焉。其后续自出菩萨璎珞、十住断结及出曜、胎经、中隂经等，始就治定，意多未尽，遂?遘疾，卒于长安，远近白黑，莫不叹惜矣。

昙摩耶舍，此云法明，罽宾人。少而好学，年十四为弗若多罗所知。长而气干高?，雅有神慧，该览经律，明悟出群。陶思八禅，游心七觉，时人方之浮头婆䭾。孤行山泽，不避虎，兕独处思?，动移宵日。常于树下毎自尅责：年将三十，尚未得果，何其懈哉！于是累日不寝不食，专精苦到，以悔先罪。乃梦见愽叉天王语之曰：“沙门当观方弘化，旷济为怀，何守小節独善而巳。道假众缘，?须时熟，非分强求，死而无证。”觉自思惟，欲游方授道，既而逾历名邦，履践郡国。以晋隆安中，初达广州，住白沙寺。

耶舍善诵毗婆沙律，人咸号为“大毗婆沙”，时年巳八十五，徒众八十五人。时有淸信女张普明，咨受佛法，耶舍为说佛生缘起，并为译出差摩经一卷。至义熈中，来入长安。时姚兴僭号，甚崇佛法，耶舍既至，深加礼?。会有天竺沙门昙摩掘多，来入?中，同气相求，?然若旧，因共出舍利弗阿毗昙，以伪秦弘始九年初书梵文，至十六年，翻译方竟，凡二十二卷。伪太子姚泓?管理味，沙门道标为之作序。

耶舍后南游江陵，止于辛寺，大弘禅法，其有味静之宾，披榛而至者，三百余人。凡士?造者，虽先无信心，见皆敬悦。自说有一师一弟子修业，并得罗汉，传者失其名。又?于外门闭戸坐禅，忽有五六沙门来入其室。又时见沙门飞来树端者，往往非一。常交接神明，而俯同蒙俗，虽道迹未彰，时人咸谓巳阶圣果。至宋元嘉中，辞还西域，不知所终。

耶舍有弟子法度，善梵汉之言，常为译语。度本竺婆勒子，勒久停广州，往来求利，中途于南康生男，仍名南康，长名金迦，入道名法度。度初为耶舍弟子，承受经法。耶舍既还外国，度便独执矫?，规以摄物，乃言专学小乗，禁读方等，唯礼释迦，无十方佛，食用铜钵，无别应?。又令诸尼相捉而行，悔罪之日，但伏地相向。唯宋故丹阳尹颜竣女法弘尼、交州刺史张牧女普明尼，初受其法。?都下宣业、弘光等诸尼，?其遗风，东土尼众，亦时传其法。

高僧传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