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灵皇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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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0

孝灵皇帝中

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廐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马一匹至二百万。 夏四月庚子,赦天下。 交阯、乌浒蛮久为乱,牧守不能禁。交阯人梁龙等复反,攻破郡县。诏拜兰陵令㑹稽朱俊为交阯刺史,击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徴为諌议大夫。六月庚辰,雨雹如鸡子。 秋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太尉刘寛免,卫尉许?为太尉。 闰月辛酉,北宫东掖庭永巷署灾。 司徒杨赐罢。 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 鲜卑冦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歩度根立。 是歳,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采女贩卖,更相盗窃争鬬。帝著商贾服,从之饮宴为乐。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京师转相倣傚,驴价遂与马齐。帝好为私稸,收天下之珍货,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中常侍吕强上䟽谏曰: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岂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敛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藏,中廐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謟姑息,自此而进。旧典选举委任三府,尚书受奏御而已。受试任用,责以成功,功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罪罚。于是三公毎有所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然犹有旷职废官,荒秽不治。今但任尚书,或有诏用,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归,岂肯空自劳苦乎?书奏,不省。 何皇后性彊忌,后宫王美人生皇子协,后酖杀美人。帝大怒,欲废后,诸中官固请。得止。 大长秋华容矦曹节卒。中常侍赵忠代领大长秋。

五年春正月辛未,赦天下。 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蠧害者。太尉许?、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汗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紏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诣阙陈诉。司徒陈耽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鳯。帝以让?、济。由是诸坐谣言徴者,悉拜议郎。 二月,大疫。 三月,司徒陈耽免。 夏四月,旱, 以太常袁隗为司徒。 五月庚申,永乐宫署灾。 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幑。 板楯蛮冦乱巴郡,连年讨之不能克。帝欲大发兵,以问益州计吏汉中程包,对曰:板楯七姓,自秦世立功,复其租赋,其人勇猛善战。昔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壊,得板楯救之,羌死败殆尽,羌人号为神兵,传语种辈,勿复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頼板楯,连摧破之。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乱,太守李颙亦以板楯讨而平之。忠功如此,本无恶心。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箠楚,过于奴虏。亦有嫁妻卖子,或乃至自刭割。虽陈寃州郡,而牧守不为通理,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无所叩愬。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谋主僭号,以图不轨。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帝从其言,选用太守曹谦,遣宣诏赦之,即时皆降。 八月,起四百尺观于阿亭道。冬十月,太尉许?罢,以太常杨赐为太尉。 帝校猎上林苑,歴函谷闗,遂狩于广成苑。十二月,还

幸太学。 桓典为侍御史,宦官畏之。典常乘骢马,京师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典焉之孙也。

六年春三月辛未,赦天下。 夏,大旱。 爵号皇后母为舞阳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余里, 五原山岸崩。初,巨鹿张角

奉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呪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或时病愈,众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转相诳诱,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或弃卖财产,流移犇赴,塡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万数。郡县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太尉杨赐时为司徒,上书言:角诳燿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扰,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简别流民,各䕶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㑹、赐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言角等阴谋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宜下明诏,重募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帝殊不为意,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歳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㑹发于邺。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中平元年春,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收马元义,车裂于雒阳。诏三公司?案验宫省直衞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帜,故时人谓之黄巾贼。二月,角自称天公将军,角弟寳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焼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闲,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矦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大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帝召群臣㑹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廐马,以班军士。嵩,规之兄子也。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壬子,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发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讨颍川黄巾。是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叚珪、宋典等皆封矦贵宠。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畏。竝起第宅,拟则宫室。上尝欲登永安?台,宦官恐望见其居处,乃使中大人尚但諌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上自是不敢复升台榭。及封谞、徐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曰:此王甫、矦览所为也。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徴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赵忠、夏恽等遂共谮吕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强兄弟所在竝皆贪秽。帝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张让诬栩与张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㛰亲宾客,典据州郡,辜?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寃,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冦自消。帝以钧章示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雒阳诏狱。竝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常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㫖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太守禇贡。 帝问太尉杨赐以黄巾事,赐所对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赐坐冦贼免,以太仆?农邓盛为太尉。已而帝阅录故事,得赐与刘陶所上张角奏,乃封赐为临晋矦,陶为中陵乡矦。 司空张济罢,以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皇甫嵩、朱俊合将四万余人共讨颍川,嵩、俊各统一军。俊与贼波才战,败,嵩进保长社。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勲及太守刘衞 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嵩兵少,军中皆恐,贼依草结营,㑹大风,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犇击贼陈,贼惊乱走。犇㑹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嵩、操与朱俊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操父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不能审其生出本末,或云夏矦氏子也。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世人未之竒也,唯太尉桥?及南阳何颙异焉。?谓操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颙见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谓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子将者,训之从子劭也,好人伦,多所赏识,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毎月輙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尝为郡功曹,府中闻之,莫不改操饰行。曹操往造劭而问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为人不荅,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喜而去。朱俊之击黄巾也,其䕶军司马北地传爕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尅,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増其广耳。陛下仁德寛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赵忠见其疏而恶之。爕击黄巾,功多当封。忠谮诉之,帝识爕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张曼成屯宛下百余日。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曼成,斩之。交趾土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财计盈给,輙求迁代,故吏民怨叛。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逹,自称柱天将军。三府选京令东郡贾琮为交趾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逺,告寃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歳闲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皇甫嵩、朱俊乗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竝,破之,余贼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状,以功归俊。于是进封俊西乡矦,迁镇贼中郎将。诏嵩讨东郡,俊讨南阳。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余人,角等走保广宗。植筑围凿壍,造作云梯,垂当㧞之。帝遣小黄门左丰视军,或劝植以赂送丰,植不肯。丰还,言于帝曰: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帝怒,槛车徴植,减死一等,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之。 巴郡张修以妖术为人疗病,其灋略与张角同。令病家出五斗米,号五斗米师。秋七月,修聚众反,冦郡县,时人谓之米贼。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苍亭,获其帅卜已。董卓攻张角无功,抵罪。乙巳,诏嵩讨角。 九月,安平王续坐不道诛,国除。初,续为黄巾所虏,国人赎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议郎李爕曰:续守藩不称,损辱圣朝,不宜复国。朝廷不从。爕坐谤毁宗室,输作左校,未满歳,王坐诛,乃复拜议郎。京师为之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冬十月,皇甫嵩与张角弟梁战于广宗。梁众精勇,嵩

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濳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尸,传首京师。十一月,嵩复攻角弟寳于下曲阳,斩之,斩获十余万人。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矦。嵩能温䘏士卒,毎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舎,军士皆食,尔乃尝饭,故所向有功。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闗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矦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徴。金城人邉章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初,武威太守倚恃权贵,恣行贪暴,凉州从事武都苏正和案致其罪。刺史梁鹄惧,欲杀正和以免其负,访于汉阳长史敦煌盖勲。勲素与正和有仇,或劝勲因此报之。勲曰:谋事杀良,非忠也;乗人之危,非仁也。乃諌鹄曰:夫绁食鹰隼,欲其鸷也。鸷而亨之,将何用哉!鹄乃止。正和诣勲求谢,勲不见,曰: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怨之如初。后刺史左昌盗军榖数万,勲諌之。昌怒,使勲与从事辛曽、孔常别屯阿阳以拒贼,欲因军事罪之。而勲数有战功。及北宫伯玉之攻金城也,勲劝昌救之,昌不从。陈懿既死,邉章等进围昌于冀。昌召勲等自救,辛曽等疑不肯赴。勲怒曰:昔庄贾后期,穰苴奋剱。今之从事,岂重于古之监军乎!曽等惧而从之。勲至冀,诮让章等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围去。叛羗围校尉夏育于畜官,勲与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为羗所败。勲余众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指木表曰:尸我于此。句就种羗。滇吾以兵扞众曰:葢长史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勲仰骂曰:死反虏,汝何知,促来杀我!众相视而惊。滇吾下马与勲,勲不肯上,遂为羗所执。羗服其义勇,不敢加害,送还汉阳。后刺史杨雍表勲领汉阳太守。 张曼成余党更以赵弘为帅,众复盛,至十余万,据宛城。朱俊与荆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围之,自六月至八月不㧞。有司奏徴俊。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尅敌。俊讨颍川,已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畧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帝乃止。俊击弘,斩之。贼帅韩忠复据宛拒俊,俊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诸将皆欲听之,俊曰:兵固有形同而埶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冦,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不尅。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埶必自出,自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俊因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南阳太守秦颉杀忠余众,复奉孙夏为帅,还屯宛。俊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癸巳,㧞宛城。孙夏走,俊追至西鄂精山,复破之,斩万余级。于是黄巾破散,其余州郡所诛,一郡数千人。 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之。帝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亦不能罪也。让由是以事中允,遂传下狱。㑹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它罪被诛。杨赐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徴,凶慝难量,幸为深计。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廷尉,大将军进与杨赐、袁隗共上疏请之,得减死论。

二年春正月,大疫。 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戍,乐城门灾。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畮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諌曰:昔鲁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増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灋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徴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康,续之孙也。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黄门常侍輙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仅得本贾十分之一,因复货之。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増私调,百姓呼嗟。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廹遣之。时巨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以朱俊为右车骑将军。 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竝起,博陵张牛角、常山禇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縁城雷公、浮云、白雀、杨鳯、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廮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飞燕名燕,轻勇趫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山谷冦贼多附之,部众寖广,殆至百万,号黒山贼。河北诸郡县竝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歳得举孝廉计吏。司徒袁隗免。 三月,以廷尉崔烈为司徒。烈,寔之从兄也。是时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钱西园而得之。叚颎、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乃登公位。烈因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㑹。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声誉顿衰。 北宫伯玉等冦三辅,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长安以讨之。时凉州兵乱不解,徴发天下役赋无已。崔烈以为宜弃凉州,诏㑹公卿百官议之。议郎传爕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尚书奏爕廷辱大臣。帝以问爕,对曰: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匃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䇿,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善而从之。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五月,太尉邓盛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矦。秋七月,三辅螟。 皇甫嵩之讨张角也,过邺,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二人由是奏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徴嵩还,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戸六千。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冦将军周愼竝统于温。 九月,以特进杨赐为司空。冬,十月,庚寅,临晋文烈矦杨赐薨。以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相,训之子也。 諌议大夫刘陶上言: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邉章之冦。今西羌逆类已攻河东,恐遂转盛,豕突上京,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生之计。西冦浸前,车骑孤危,假令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䝉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共谗陶曰:前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害圣政,专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縁知?疑陶与贼通情。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陶谓使者曰:臣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今上杀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后悔何及!遂闭气而死。前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诬䧟死狱中。 张温将诸郡兵歩骑十余万屯美阳,邉章、韩遂亦进兵美阳,温与战,輙不利。十一月,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温遣周慎将三万人追之。参军事孙坚说愼曰:贼城中无榖,当外转粮食。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贼必困乏而不敢战,走入羗中,并力讨之,则凉州可定也。愼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园峡,反断愼运道。愼惧,弃车重而退。温又使董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羗胡围卓于望垣北,粮食乏绝,乃于所度水中伪立?以捕鱼,而濳从?下过军。比贼追之,决水已深,不得度,遂还屯扶风。张温以诏书召卓,卓良乆,乃诣温。温责让卓,卓应对不顺。孙坚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䲭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灋斩之。温曰:卓素著威名于河陇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天下,何赖于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䟦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昻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将,仗?临众,未有不断斩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垂意于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于是在矣。温不忍发,乃曰:君且还,卓将疑人。坚遂出。 是歳,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牣积堂中,复藏寄小黄门、常侍家钱各数千万。又于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三年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 庚戌,赦天下。 太尉张延罢。遣使者持节就长安拜张温为太尉。三公在外,始于温。 以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帝使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谓忠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于传爕。延谓爕曰:南容少荅,我常侍万戸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论,命也。傅爕岂求私赏哉!忠愈懐恨,然惮其名,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 帝使钩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四铜人,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又铸天禄虾蟇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渇乌,施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为可省百姓洒道之费。 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斩之。 车骑将军赵忠罢。 冬十月,武陵蛮反,郡兵讨破之。 前太尉张延为宦官所谮,下狱死。 十二月,鲜卑冦幽、并二州。 徴张温还京师。

四年春正月己卯,赦天下。 二月,荥阳贼杀中牟令。三月,河南尹何苖讨荥阳贼,破之。拜苖为车骑将军。 韩遂杀邉章及北宫伯玉、李文矦,拥兵十余万,进围陇西。太守李相如叛,与遂连和。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讨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奸利,士民怨之。汉阳太守傅爕谓鄙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教,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邉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贼得寛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埶,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民,讨成离之贼,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从。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驾反应贼,先杀程球,次害鄙,贼遂进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爕犹固守。时北地胡骑数千随贼攻郡,皆夙懐爕恩,共于城外叩头,求送爕归乡里。爕子干年十三,言于爕曰:国家昬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听羗胡之请,还乡里,徐俟有道而辅之。言未终,爕慨然叹曰:汝知吾必死邪?圣逹节次守节,殷纣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扬㑹,吾之程婴也。狄道人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爕曰:天下已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帅乎?爕按剱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为贼说邪!遂麾左右进兵,临陈战殁。耿鄙司马扶风马腾亦拥兵反,与韩遂合,共推王国为主,冦掠三辅。 太尉张温以冦贼未平免,以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以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勲沛国丁宫为司空。 初,张温发幽州乌桓突骑三千以讨凉州,故中山相渔阳张纯请将之,温不听,而使涿令辽西公孙瓒将之。军到蓟中,乌桓以牢禀逋县多叛还本国,张纯忿不得将,乃与同郡故泰山太守张举及乌桓大人丘力居等连盟,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余万,屯肥如。举称天子,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移书州郡,云举当代汉,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冬十月,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余人。诏以议郎孙坚为长沙太守,讨击平之。封坚乌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烈罢,以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十二月,屠各胡反。 是歳,卖関内矦直五百万钱。 前大丘长陈寔卒,海内赴吊者三万余人。寔在乡闾,平心率物,其有争讼,輙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至乃叹曰: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杨赐、陈耽每拜公卿,群僚毕贺。輙叹寔大位未登,愧于先之。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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