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诸侯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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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6:33

五等诸侯论

陆士衡

夫体国营治,先王所愼,创制垂基,思隆后叶。然而经略不同,长丗异术。五等之制,始于黄唐;郡县之治,创自秦汉。得失成败,备在典谟,是以其详可得而言。

夫先王知帝业至重,天下至旷,旷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独任,任重必于借力,制旷终乎因人。故设官分职,所以轻其任也;并建五长,所以弘其制也。于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财其亲踈之宜,使万国相维以成盘石之固;宗庶杂居,而定维城之业。又有以见绥丗之长御,识人情之大方,知其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图身,安上在乎恱下,为己在乎利人。故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孙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后利之。利是以分天下以厚乐,而已得与之同忧;飨天下以丰利,而我得与之共害。利博则恩笃,乐逺则忧深。故诸侯飨食土之实,万国受丗及之祚矣。夫然,则南靣之君,各务其治,九服之民知有定主,上之子爱于是乎生,下之体信,于是乎结。丗治足以敦风,道衰足以御暴。故彊毅之国,不能擅一时之势;雄俊之士,无所寄霸王之志。然后国安由万邦之思治,主尊赖群后之图身。譬犹众目营方,则天网自昶;四体辞难,而心膂获乂。盖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业也。

夫盛衰隆?,理所固有,教之废兴,系乎其人。愿法期于必谅,明道有时而暗。故丗及之制,?于彊御,厚下之典,漏于末折。侵弱之衅,遘自三季,陵夷之祸,终于七雄。昔者成汤亲照夏后之鉴,公旦目涉啇人之戒,文质相济,损益有物。故五等之礼,不革于时,封畛之制有隆焉尔者,岂玩二王之祸,而暗经丗之筭乎?固知百丗非可悬御,善制不能无?,而侵弱之辱愈于殄祀,土崩之困痛于陵夷也。是以经始权其多福,虑终取其少祸,非谓侯伯无可乱之符,郡县非致治之具也。故国忧赖其释位,主弱凭其翼戴。及承微积?,王室遂卑,犹保名位,祚垂后嗣。皇统幽而不辍,神器否而必存者,岂非置势使之然欤?

降及亡秦,弃道任术,惩周之失,自矜其得,寻斧始于所庇,制国昧于弱下,国庆独飨其利,主忧莫与共害。虽速亡?乱,不必一道,顚沛之衅,实由孤立。是盖思五等之小怨,忘经国之大徳,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为痛也。周之不竞,有自来矣。国乏令主,十有余丗。然片善勤王,诸侯必应,一朝振矜,逺国先叛。故彊晋收其请隧之图,暴楚顿其观鼎之志,岂刘项之能闚关,胜广之敢号泽哉?借使秦人因循周制,虽则无道,有与共?,覆灭之祸,岂在曩日?

汉矫秦枉,大启侯王,境土逾溢,不遵旧典,故贾生忧其危,晁错痛其乱。是以诸侯阻其国家之富,凭其士民之力,势足者反疾,土狭者逆迟,六臣犯其弱纲,七子冲其漏网,皇祖夷于黥徒,西京病于东帝。是盖过正之灾,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吕氏之难,朝士外顾,宋昌䇿汉,必称诸侯。

逮至中叶,忌其失节,割削宗子,有名无实,天下旷然,复袭亡秦之轨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万邦,新都袭汉,易于拾遗也。光武中兴,纂隆皇统,而犹遵覆车之遗辙,养丧家之宿疾,仅及数丗,奸宄充斥。卒有彊臣専朝,

则天下风靡;一夫从横,则城池自夷,岂不危哉!

在周之衰,难兴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钲鼙震于阃宇,锋镝流乎绛阙。然祸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治待乱。是以宣王兴于共和,襄惠振于晋、郑。岂若二汉阶闼蹔扰而四海已沸,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乱哉!

逺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览董卓擅权之际,亿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汉以之亡,夫何故哉?

岂丗乏曩时之臣,士无匡合之志欤?盖逺绩屈于时异,雄心挫于卑势耳。故烈士扼腕,终委㓂雠之手;

中人变节,以助虐国之桀。虽复时有鸠合同志以谋王室,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师旅无先定之班,君臣无相保之志,是以义兵云合,无救劫弑之祸,民望未攺,而已见大汉之灭矣。或以诸侯丗位,不必常全,昬主暴君,有时比迹,故五等所以多乱。今之牧守,皆以官方庸能,虽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县易以为治。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长率连属,咸述其职,而淫昬之君无所容过。何则?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兴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货准才,则贪残之萌,皆如群后也,安在其不乱哉?故后王有以之废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治,郡县之长,为利图物。何以徴之?盖企及进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民,良士之所希。及夫进取之情锐,而安民之誉迟,是故侵百姓以利已者,在位所不惮;损实事以养名者,官长所夙夜也。君无卒岁之图,臣挟一时之志。五等则不然,知国为已土,众皆我民,民安已受其利,国伤家婴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后,后嗣思其堂构,为上无苟且之心,群下知胶固之义。使其并贤居治,则功有厚薄;两愚处乱,则过有深浅。然则八代之制,㡬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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