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二十七 列傳第二百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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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8:10

明史卷三百二十七 列傳第二百一十五

總義官總理事務經筵講官保兼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學士兼管吏部户部尚書事總義官總理事務經筵講官保兼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學士兼管吏部户部尚書事敕修

外國八

韃靼

韃靼

卽蒙古,故元後也。太祖洪武元年,大將軍徐達率師取元。元主自北平遁出塞,居開平,數遣其將也速等擾北邊。明年,常遇春擊敗之。師進開平,俘宗王慶孫、平章鼎住。時元主奔應昌,其將王保保據定西爲邊患。

三年春,以徐逹爲大將軍,使出西安擣定西;李文忠爲左副將軍,馮勝爲右副將軍,使出居庸擣應昌。文忠至興和,禽平章竹貞,復大破元兵於駱駝山,遂趨應昌。未至,知元主已殂,進圍其城,克之,獲元主孫買的里八剌及其妃嬪、大臣、寶玉圖籍。太子愛猷識理逹臘獨以數十騎遁去。而徐逹亦大破王保保兵於沈兒峪口,走之。太祖封買的里八剌爲崇禮侯,諡元主曰順帝。於是故元諸將江文淸等、王子失篤兒等先後歸附,獨王保保擁太子愛奠識理逹臘居和林,屢詔諭之,不從。

五年春,命大將軍徐逹、左副將軍李文忠、征西將軍馮勝率師三道征之。大將軍逹由中路出鴈門,戰不利,守塞。勝軍西次蘭州,右副將軍傅友德先進,轉戰至埽林山,勝等兵合,斬其平章不花,降上都驢等所部吏民八千三百餘户。遂由亦集乃路至瓜、沙州,復連敗之。文忠東出居庸,至口温,元將棄營遁。乃率輕騎自臚胊河疾馳,進敗蠻子哈剌章於土剌河,追及阿魯渾河,又追及稱海,獲其官屬子孫并軍士家屬千八百餘,送京師。逹等尋召還。

明年春,遣逹、文忠等備西北邊。元兵入犯武、朔,逹遣陳德、郭子興擊破之。未幾,逹等復大破王保保兵於懷柔。時元兵先後犯白登、保德、河曲,輒爲守將所敗,獨撫寧、瑞州被殘,太祖乃徙其民於内地。七年夏,都督藍玉拔興和,文忠亦遣裨將禽斬其長,而自以大軍攻高州大石崖,克之,斬宗王大臣朶朶失里等。至氊帽山,斬魯王,獲其妃蒙哥秃。秋,太祖以故元太子流離沙漠,父子隔絶,未有後嗣,乃遣崇禮侯北歸,以書諭之。又二年,其部下九住等宼西邊,敗去。

洪武十一年夏,故元太子愛猷識理逹臘卒,太祖自爲文,遣使弔祭。子脫古思帖木兒繼立。其丞相驢兒蠻子哈剌章,國公脫火赤,平章完者不花、乃兒不花,樞密知院愛足等擁衆於應昌、和林,時出没塞下。太祖屢賜璽書諭之,不從。

十三年春,西平侯沐英師出靈州,注黄河,歷賀蘭山,踐流沙,禽脫火赤、愛足等於和林,盡以其部曲歸。冬,完者不花亦就禽。明年春,徐逹及副將軍湯和、傅友德征乃兒不花,至河北,襲灰山,斬獲甚衆。時王保保已先卒,諸巨魁多以次平定,或望風歸附。獨丞相納哈出擁二十萬衆據金山,數窺伺遼。

二十年春,命宋國公馮勝爲大將軍,率潁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藍玉等將后仁十萬征之,還其先所獲元將乃刺吾。勝軍駐通州,遣藍玉乘大雪襲慶州,克之。夏,師踰金山,臨江侯陳鏞失道陷敵死。乃剌吾歸,備以朝廷撫恤恩語其衆,於是全國公觀童來降。納哈出因聞乃剌吾之言,已心悸,復爲大軍所迫,乃陽使人至大將軍營納款,以覘兵勢。勝遣玉往受降。使者見勝軍還報,納哈出仰天嘆曰:“天弗使吾有此衆矣。”遂率數百騎詣玉納降。已,將脱去爲鄭國公常茂所傷,不得去。都督耿忠遂以衆擁之見勝,勝重禮之,使忠與同寢食,先後降其部曲二十餘萬人。及聞納哈出傷,由是驚潰者四萬人,獲輜重畜馬亘百餘里。勝班師,都督濮英以三千騎殿,爲潰卒所邀襲,死之。

秋,勝等表上納哈出所部官屬二百餘人,將校三千三百餘人,金銀銅印一百顆,虎符牌面百二十五事,馬二百九十餘匹,稱賀。太祖封納哈出爲海西侯,先後賜予甚厚,并授乃剌吾千户。納哈出既降,帝以故元遺寇終爲邊患,乃即軍中拜藍玉爲大將軍,唐勝、郭英副之,耿忠、孫恪爲左右參將,率師十五萬往征之。冬,元將脱脱等降於玉。

明年春,玉以大軍由大寧至慶州,聞脫古思帖木兒在捕魚兒海,從間道馳進,至百眼井哨不見敵,欲引還。定遠侯王弼曰:“吾等奉聖主威德,提十萬餘衆深入至此,無所得,何以復命。”玉乃穴地而爨,一夜馳至捕魚兒海。黎明,去敵營八十里。時大風揚沙,晝晦,軍行無知者,敵不設備。弼爲前鋒,直薄之,遂大破其軍,斬太尉蠻子數千人。脫古思帖木兒以其太子天保奴、知院揑怯來、丞相失烈門等數十騎遁丢。獲其次子地保奴及妃主五十餘人,渠率三千、男女七萬餘、馬駝牛羊十萬,聚鎧仗焚之。又破其將哈剌章營,盡降其衆。於是漠北削平。

捷奏至,太祖大悅,賜地保奴等鈔幣,命有司給供具。既有言玉私元主妃者,帝怒,妃慙懼自殺。地保奴出怨言,帝居之琉球。脱古思帖木兒既遁,將依丞相咬住於和林,行至土剌河,爲其下也速迭兒所襲,衆復散,獨與揑怯來等十六騎偕。適咬住來迎,欲共往依闊闊帖木兒,大雪不得發。也速迭兒兵猝至,縊殺之,并殺天保奴。於是揑怯來、失烈門等來降,置之全寧衞。未幾,揑怯來爲失烈門所襲殺,衆潰。詔采顔等衞招撫之,來降者益衆。

二十三年春,命潁國公傅友德等以北平兵從燕王,定遠侯王弼等以山西兵從晉王,征咬住及乃兒不花、阿魯帖木兒等。燕王出古北口,偵知乃兒不花營迤都,冒大雪馳進,去敵一磧,敵不知也。先遣指揮觀童往。觀童舊與乃兒不花善,一見相持泣。頃之,大軍壓其營,乃兒不花驚欲遁,觀童止之。引見王,賜飲食,慰諭遣還。乃兒不花喜過望,遂偕咬住等來降。久之,乃兒不花等以謀叛誅死,敵益衰。太祖亦封燕、晉諸王爲邊藩鎭,更歲遣大將巡行塞下,督諸衞卒屯田,戒以持重,宼來輒敗之。而敵自脱古思帖木兒後,部帥紛拏五傳至坤帖木兒,咸被弑,不復知帝號。有鬼力赤者篡立,稱可汗,去國號,遂稱韃靼云。

成祖即位,遣使諭之通好,賜以銀幣,并及其知院阿魯台、丞相馬兒哈咱們。時鬼力赤與瓦剌相仇殺,數往來塞下,帝敕邊將各嚴兵備之。永樂三年,頭目埽胡兒、察罕逹魯化等先後來歸。久之,阿魯台殺鬼力赤,而迎元之後本雅失里于别失八里,立爲可汗。

六年春,帝即以書諭本雅失里曰:“自元運既訖,順帝後愛猷識理逹臘至坤帖木兒凡六傳,瞬息之間,未聞一人善終者。我皇考太祖高皇帝於元氏子孫加意撫恤,來歸者輒令北還。如遣脱古思帖木兒歸,嗣爲可汗,此南北人所共知朕之心即皇考之心。兹元氏宗祧不絶如線,去就之機,禍福由分,爾宜審處之。”不聽。

明年,獲其部曲完者帖木兒等二十二人。帝因復使給事中郭驥齎媾往。驥被殺,帝怒。秋,命淇國公邱福爲大將軍,武城侯王聰、同安侯火眞副之,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逹爲左右參將,將精騎十萬北討。諭以毋失機,毋輕犯敵,一舉未捷,俟再舉。時本雅失里已爲瓦剌所襲破,與阿魯台徙居臚朐河。福率千騎先馳,遇游兵,擊破之。軍未集,福乘勝渡河追敵,敵輒佯敗引去。諸將以帝命止福,福不聽。敵衆奄至,圍之,五將軍皆没,帝益怒。

明年,帝自將五十萬衆出塞。本雅失里聞之懼,欲與阿魯台俱西。阿魯台不從,衆潰散,君臣始各爲部。本雅失里西奔,阿魯台東奔。帝追及幹難河,本雅失里拒戰。帝麾兵奮擊,一呼敗之。本雅失里棄輜重孳畜,以七騎遁。幹難河者,元太祖始興地也。班師至靜虜鎭,遇阿魯台,帝使諭之降。阿魯台欲來,衆不可,遂戰。帝率精騎大呼衝擊,矢下如注,阿魯台墜馬,遂大敗,追奔百餘里乃還。冬,阿魯台使來貢馬,帝納之。

越二年,本雅失里爲瓦剌馬哈木等所殺。阿魯台已數入貢,帝俱厚報之,并還其向所俘同産兄妹二人。至是奏“馬哈木等弑其主,又擅立答里巴,願輸誠内附,請爲故主復仇。”天子義之,封爲和寧王。自是,歲或一貢,或再貢,以爲常。

十二年,帝征瓦剌,阿魯台使部長以下來朝會,賜米五十石,乾肉、酒糗、綵幣有差。十四年,以戰敗瓦剌,使來獻俘。十九年,阿魯台貢使至邊,要劫行旅。帝諭使戒戢之,由是驕蹇不至。

阿魯台之内附,困于瓦剌,窮蹙而南,思假息塞外。帝納而封之,母妻皆爲王太夫人。王夫人數年生聚畜牧日以蕃盛,遂幔我使者拘留之。其貢使歸,多少劫掠,部落亦時來窺塞。

二十年春,大入興和,于是詔親征之。阿魯台聞大軍出,懼,其母妻皆詈之曰:“大明皇帝何負爾,而必爲逆!”于是盡棄其輜重馬畜于濶灤海側,以其孥直北徙。帝命焚其輜重,收其馬畜,遂班師。明年秋,邊將言阿魯台將入宼。帝曰:“彼意朕必不復出,當先駐塞下待之。”遂部分寧陽侯陳懋爲先鋒,至宿嵬山,不見敵,遇王子也先土千率妻子部屬來降,帝封爲忠勇王,賜姓名曰金忠。忠勇王至京師,數請擊敵自効。帝曰:“姑待之。”

二十二年春,開平守將奏阿魯台盜邊,羣臣勸帝如忠勇王言。帝復親征,師次闌荅納木兒河,得諜者,知阿魯台遠遁。帝意亦厭兵,乃下詔暴阿魯台罪惡,而宥其所部來降者止勿殺。車駕還,崩於檜木川。未幾,阿魯台使來貢馬,仁宗已登極,詔納之。自是歲修職貢如永樂時。

時阿魯台數敗于瓦剌,部曲離散,其屬把的等先後來歸,朝廷皆予官職,賜鈔幣,詔有司給供具。自後來歸者悉如例。阿魯台日益蹙,乃率其屬東走兀良哈,駐牧遼塞。諸將請出兵掩擊之,帝不聽。

宣德九年,阿魯台復爲脱脱不花所襲,妻子死,孳畜略盡,獨與其子失揑干等徙居母納山、察罕腦剌等處。未幾,瓦剌脱懽襲殺阿魯台及失揑干,于是阿魯台子阿卜只俺及其孫妻速木答思等喪敗無依,來乞内附。帝憐而撫之。阿魯台既死,其故所立阿台王子及所部朶兒只伯等復爲脱脱不花所窘,竄居亦集乃路,外爲納款,而數入宼甘、涼。

正統元年,將軍陳懋敗朶兒只伯于平川,追及蘇武山,頗有斬獲。二年冬,命都督任禮爲總兵官,蔣貴、趙安副之,尚書王驥督師,以便宜行事。明年夏,復敗朶兒只伯等于石城。阿台與朶兒合,復敗之兀魯乃地,追及黑泉,又及之刁力溝,出沙漠千里,東西夾擊,敵幾盡,先後獲其部長一百五十人。於是阿台、朶兒只伯等來歸。未幾,脱脱不花捕阿台等殺之。

脱脱不花者,故元後韃靼長也。瓦剌脱懽既擊殺阿魯台,悉收其部,兼并賢義、安樂二王之衆,欲自立爲可汗。衆不可,乃立脱脱不花,以阿魯台衆屬之,自爲丞相,陽推奉之,實不承其號令。脱懽死,子也先嗣,益桀驁自雄,諸部皆下之,脱脱不花具可汗名而已。脱脱不花歲來朝貢,天子皆厚報之,比諸蕃有加,書稱之曰逹逹可汗,賜賚并及其?。十四年秋,也先謀大舉入宼,脱脱不花止之曰:“吾儕服食多資大明,何忍爲此。”也先不聽,曰:“可汗不爲,吾當自爲。”遂分道俾脱脱不花侵遼東,而自擁衆從大同入。帝親征之,駕於土木,陷焉。明年,景皇帝自監國即位,尊帝爲太上皇帝。

秋,上皇歸自也先所。事載瓦剌傳。脱脱不花自上皇歸後,修貢益勤。嘗妻也先姊,生子,也先欲立之,不疑。也先亦疑其與中國通,將害己,遂治兵相攻。也先殺脱脱不花,收其妻子孳畜給諸部屬,而自立爲可汗。時景皇帝二年也。朝廷稱也先爲瓦剌可汗。未幾,爲所部阿剌知院所殺。韃靼長字孛來復攻破阿剌,求脱脱不花子麻兒可兒立之,號“小王子。”阿剌死,而孛來與其屬毛里孩等皆雄視部中,于是韃靼復熾。

景泰六年遣使入貢。英宗復辟,遣都督馬政往賜故伯顔帖木兒妻幣,孛來留之,而遣使入賀,欲獻璽。帝敕之曰:“璽已非眞,即眞,亦秦不祥物耳。獻否從爾便,第無留我使以速爾禍。”時敵數寇威遠諸衞。夏,定遠伯石彪敗之於磨兒山。

天順二年,孛來大舉寇陜西,安遠侯柳溥禦之輒敗,而飾小捷以聞。明年春,敵入安邊營,石彪等破之,都督周顔、指揮李鑑戰死。四年復宼榆林,彰武伯楊信拒却之。再入,敗之於金谿峪。未幾,復大掠陜西諸邊,廷臣請治各守將罪,帝宥之。

五年春,宼入平虜城,誘指揮許顒等入伏,殺之。邊報日亟,命侍郎白圭、都御史王竑往視師。秋,孛來求款,帝使詹昇齎敕往諭。孛來遣使隨昇來貢,請改大同舊貢道,而由陜西蘭縣入,許之。未幾,復糾其屬毛里孩等入河西。明年春,圭等分巡西邊,圭遇敵於固原川,竑遇敵於紅崖子川,皆破之。帝賜璽書奬勵,敕孛來使臣仍從大同入貢。

時麻兒可兒復與孛來相仇殺。麻兒可兒死,衆共立馬古可兒吉思亦號小王子。自是韃靼部長益各專擅,小王子稀通中國,傳世次多莫可考。孛來等每歲入貢,數寇掠,往來塞下,以西攻瓦剌爲辭,又數要劫三衞。七年冬,貢使及關,帝却之,以大學士李賢言乃止。

八年春,御史陳選言:“韃靼部落孛來最强,又密招三衞諸蕃相結屯住。去冬來朝,要我賞宴,窺我虚實,其犯邊之情已露。而我邊關守臣因循怠慢,城堡不修,甲仗不利,軍士不操習,甚至富者納月錢而安閒,貧者迫餓寒而逃竄。邊備廢弛,緩急何恃。乞敕在邊諸臣,痛革前弊。其鎭守備禦等官,亦宜以時黜陟,庶能者知奮,怠者知警。至阨塞要害之處,或益官軍,或設營堡,或用墩臺,咸須處置得宜,歲遣大臣巡視,庶邊防有備,宼氛可戢。”報聞。

成化元年春,孛來誘兀良哈九萬騎入遼河,武安侯鄭宏禦却之。秋,散掠延綏。冬,復大入。命彰武伯楊信率山西兵,都御史項忠率陜西兵禦之,少却。未幾,復渡河曲,圍黄甫川堡,官軍力戰,乃引去。始韃靼之來也,或在遼東、宣府、大同,或在寧夏、莊浪、甘肅,去來無常,爲患不久。景泰初,始犯延慶,然部落少,不敢深入。天順間,有阿羅出者,率屬潛入河套居之,遂逼近西邊。河套,古朔方郡,唐張仁愿築三受降城處也。地在黄河南,自寧夏至偏頭關,延袤二千里,饒水草,外爲東勝衞。東勝而外,土平衍,敵來一騎不能隱。明初守之,後以曠絶内徙。至是孛來與小王子、毛里孩等先後繼至,擄中國人爲鄉導,抄掠延綏無虚時,而邊事以棘。

二年夏,大入延綏。帝命楊信充總兵官,都督趙勝爲副,率京軍及諸邊卒二萬人討之。信先以議事赴闕,未至,敵散掠平涼,入靈州及固原,長驅宼寧靜、隆德諸處。冬,復入延綏,參將湯允績戰死。未幾,諸部内爭,孛來弑馬可古兒吉思,毛里孩殺孛來,更立他可汗。斡羅出者復與毛里孩相仇殺,毛里孩遂殺其所立可汗,逐斡羅出,而遣使入貢。尋渡河掠大同。

三年春,帝命撫寧侯朱永等征之。會毛里孩再乞通貢,而别部長孛魯乃亦遣人來朝。帝許之,詔永等駐軍塞上。

四年秋,給事中程萬里上言:“毛里孩久不朝貢,窺伺邊疆,其情叵測。然臣度其有可敗者三:近我邊地,才二三日程,彼客我主,一也。兼并諸部,馳驅不息,既驕且疲,二也。比來散逐水草,部落四分,兵力不一,三也。宜選精兵二萬,每三千人爲一軍,統以驍將,嚴其賞罸,使探毛里孩所在,潛師擣之,破之必矣。”帝壯之而不能用。冬,宼延綏。明年春再入,守將許寧等輒擊敗之。冬,復糾三衞入宼,延綏、榆林大擾。

六年春,大同巡撫王越遣遊擊許寧擊敗之,楊信等亦大破之于胡柴溝。時孛魯乃與斡羅出合别部癿加思蘭、孛羅忽亦入據河套,爲久居計。延綏告急。帝命永爲將軍,以王越參贊軍務,使禦敵。永至,數以捷聞,越等皆陞賞。論功永世侯,而敵據套自如。

七年春,永上戰守二策。廷議以糧匱馬乏,難於進勦,請命邊將愼守禦以圖萬全。于是吏部侍郎葉盛巡邊,偕延綏巡撫余子俊及越議築邊牆,設立臺堡。冬,敵入塞,參將錢亮敗績,越等不能救。兵部尚書白圭請擇遣大將軍專事敵。會盛還,越亦赴京計事。乃集廷議,請大發兵搜套。帝以武靖侯趙輔爲將軍,節制諸路,王越仍督師。敵大入延綏,輔不能禦,遂召還,以寧晉伯劉聚代之,聚亦未有功。而毛里孩、孛魯乃、斡羅出稍衰,滿魯都入河套稱可汗,癿加思蘭爲太師。九年秋,滿魯都等與孛羅忽竝宼韋州。王越偵知敵盡行,其老弱巢紅鹽池,乃與許寧及遊擊周玉率輕騎晝夜疾馳至,分薄其營,前後夾擊,大破之。復邀擊于韋州,滿魯都等敗歸,孳畜廬帳蕩盡,妻孥皆喪亡,相顧悲哭去。自是不復居河套,邊患少弭,間盜邊弗敢。大八亦數遣使朝貢。初,癿加思蘭以女妻滿魯都,立爲可汗。久之,殺孛羅忽,并其衆,益專恣。滿魯都部脱羅干、亦思馬因謀殺之。尋滿魯都亦死,諸强酋相繼略盡,邊人稍得息肩。時中官汪直怙恩用事,思以邊功自樹,王越、朱永附之。

十六年春,邊將上言,傳聞敵將渡河,遽以永爲將軍,直與越督師至邊,未及期,襲敵於威寧海子,大破之,又敗之于大同。永晉公爵,予世襲,越封威寧伯,直增祿至三百石。未幾,詔以越代永總兵,于是亦思馬因等益糾衆盜邊,延及遼塞。秋,敵三萬騎宼大同,連營五十里,殺掠人畜數萬。總兵許寧禦之,兵敗,以捷聞。敵既得利,長驅入順聖川,散掠渾源、朔諸州。宣府巡撫秦紘、總兵周玉力戰却之。山西巡撫邊鏞、參將支玉等悉力捍禦,敵去輒復來,迄成化末無寧歲。亦思馬因死八宼者復稱小王子,又有伯顔猛可王。

弘治元年夏,小王子奉書求貢,自稱“大元大可汗。”朝廷方務優容,許之。自是與伯顔猛可王等屢八貢,漸往來套中,出没爲宼。八年,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八套駐牧,于是小王子及脱羅干之子火篩相倚日强,爲東西諸邊患。其年三入遼東,多殺掠。

明年,宣、大、延綏諸境俱被殘。十一年秋,王越既節制諸邊,乃率輕兵襲敵于賀蘭山後,破之。明年,敵擁衆八大同、寧夏境,遊擊王杲敗績,參將秦恭、副總兵馬昇逗遛不進,皆論死。時平江伯陳銳爲總兵,侍郎許進督師久無功,被劾去,以保國公朱暉、侍郎史琳代之,太監苗逵監軍。

十三年冬,小王子復居河套。明年春,吏部侍郎王鏊上禦敵八策:一曰定廟算,二曰重主將,三曰嚴法令,四曰恤邊民,五曰廣招募,六曰用間,七曰分兵,八曰出奇。帝命所司知之。時敵以八千騎東駐遼塞下,攻入長勝堡,殺掠殆盡。秋,暉等以五路之師夜襲敵于河套,斬首三級,驅孳畜千餘歸,賞甚厚。小王子以十萬騎從花馬池、鹽池八散掠固原、寧夏境,三輔震動,戕殺慘酷。

十五年以户部尚書秦紘總制陜西。夏,敵入遼東淸河堡,至密雲,旋西掠偏頭關。秋,復以五千騎犯遼東長安堡,副總兵劉祥禦之,斬首五十一級,敵乃退。明年稍靖。

十七年春,敵上書請貢,許之,竟不至。仍八大同殺墩軍,犯宣府及莊浪,守將衞勇、白玉等禦却之。

明年春,敵三萬騎圍靈州,復散掠内地。指揮仇鉞、總兵李祥擊走之。敵大舉入宼宣府,總兵張俊禦之,大敗,裨將張雄、穆榮戰殁。武宗嗣位,復命暉、琳出禦。冬,敵入鎭夷所,指揮劉經死之。復自花馬池毁垣入,掠隆德、靜寧、會寧諸處,關中大擾。以楊一淸爲總制,時正德元年春也。劉瑾用事,監軍皆閹人,一淸不得職去,文貴、才寛相繼受事。

二年,敵八寧夏、莊浪及定遼後衞諸境,守將皆逮問。四年,敵數宼大同。冬,才寛禦敵於花馬池,中伏死。總兵馬昂與别部亦孛來戰于木瓜山,勝之,斬三百六十五級,獲馬畜六百餘,軍器二千九百餘。

明年,北部亦卜剌與小王子仇殺。亦卜剌竄西海,阿爾秃厮與合,逼脅洮西屬番,屢入宼。巡撫張翼、總兵王勛不能制,漸深入,邊人苦之。

八年夏,擁衆來川,遣使詣翼所,乞邊地駐牧修貢。翼啗以令遠徙,亦卜剌遂西掠烏斯藏,據之。自是洮、岷、松潘無寧歲。小王子數入宼,殺掠尤慘。復以五萬騎攻大同,趣朔州,掠馬邑。帝命咸寧侯仇鉞總兵禦之,戰于萬全衞,斬三級,而所失亡十倍,以捷聞。

明年秋,敵連營數十宼宣、大塞,而别遣萬騎掠懷安。總制叢蘭告急。命太監張永督宣、大、延綏兵,都督白玉爲大將,協蘭守禦,京師戒嚴。已,敵踰懷安,趣蔚州,至平虜城南。蘭等預置毒飯於田間,如農家餉,而設伏以待。敵至中毒,伏猝發,多死者。其年,小王子部長卜兒孩以内難復奔據西海出没宼西北邊。

十一年秋,小王子以七萬騎分道八,與總兵潘浩戰于賈家灣。浩再戰再敗,裨將朱春、王唐死之。張永遇於老營坡,被創走居庸。敵遂犯宣府。凡攻破城堡二十,殺掠人畜數萬。浩奪三官,諸將降罰有差。

十二年冬,小王子以五萬騎自榆林入宼,圍總兵王勛等於應州。帝幸陽和,親部置,督諸將往援,殊死戰,敵稍却。明日復來攻,自辰至酉,戰百餘合,敵引而西。追至平虜、朔州,值大風黑霧,晝晦,帝乃還。命宣捷於朝。是後歲犯邊,然不敢大入。

嘉靖四年春,以萬騎宼甘肅,總兵姜奭禦之於苦水墩,斬其魁。明年犯大同及宣府,亦卜剌復駐牧賀蘭山後,數擾邊。明年春,小王子兩宼宣府,參將王經、開山先後戰死。秋,以數萬騎犯寧夏塞,尚書王憲以總兵鄭卿等敗之,斬三百餘級。明年春,掠山西。夏,入大同中路,參將李蓁禦却之。冬,復宼大同,指揮趙源戰死。

十一年春,小王子乞通貢,未得命,怒,遂擁十萬騎入宼。總制唐龍請許之,帝不聽。龍連戰,頗有斬獲。時小王子最富强,控弦十餘萬,多畜貨貝,稍厭兵,乃徙幕東方,稱“土蠻”分諸部落在西北邊者甚衆。曰吉囊、曰俺答者,於小王子爲從父行,據河套,雄黠喜兵,爲諸部長,相率躪諸邊。

十二年春,吉囊擁衆屯套内,將犯延綏。邊臣有備,乃突以五萬騎渡河西襲亦不剌、卜兒孩兩部,大破之。卜兒孩爲莊寧邊患久,亦郎骨、土魯番諸蕃皆苦之。嘗因屬番帖木哥求貢市,朝廷未之許。至是,唐龍以卜兒孩衰敗遠徙,西海獲寧,請無更議款事。

吉囊等既破西海,旋竊入宣府、永寧境,大掠而去。冬,犯鎭遠關,總兵王效、副總兵梁震敗之於柳門,又追敗之於蜂窩山,敵溺水死者甚衆。明年春,寇大同。秋,復由花馬池入犯,梁震及總兵劉文拒却之。

十五年夏,吉囊以十萬衆屯賀蘭山,分兵寇涼州。副總兵王輔禦之,斬五十七級。又入莊浪境,總兵姜奭遇之於分水嶺,三戰三勝之。又入延綏及寧及邊。冬,復犯大同,入掠宣、大塞,總制侍郎劉天和、總督尙書楊守禮及巡撫都御史楚書悉力禦之。

十九年秋,書以總兵白爵等三敗敵於萬全右衞境,斬百餘級。天和以總兵周尚文大破敵於黑水苑,斬吉囊子小十王。明年春,守禮以總兵李義禦敵於鎭朔堡,以總兵楊信禦敵於甘肅,皆勝之。

秋,俺答及其屬阿不孩遣使石天爵款大同塞,巡撫史道以聞,詔却之。以尚書樊繼祖督宣、大兵,懸賞格購俺答、阿不孩首,遂大舉内犯。俺答下石嶺關,趣太原,吉囊由平虜衛入掠平定、壽陽諸處。總兵丁璋、遊擊周宇戰死。諸將多獲罪,繼祖獨蒙賞。

二十一年夏,敵復遣天爵求貢,大同巡撫龍大有誘縛之,上之朝,詭言用計禽獲。帝悦,擢大有兵部侍郎,邊臣陞賞者數十人,磔天爵於市。敵怒,入宼,掠朔州,抵廣武,由太原南下,沁、汾、襄垣、長子皆被殘。復從忻、崞、代而北,屯祁縣。參將張世忠力戰,敵圍之數重,自巳至申,所殺傷相當。已而世忠矢盡見殺,百户張宣、張臣俱死。敵遂從鴈門故道去。秋,復入朔州。吉囊死,諸子狼台吉等散處河西。勢既分,俺答獨盛,歲數擾延綏諸邊。

二十三年冬,小王子自萬全右衛入至蔚州及完縣,京師戒嚴。

二十四年秋,俺答犯延綏及大同,總兵張逹拒却之。又犯鵓鴿峪,參將張鳯、指揮劉欽、千户李瓚、生員王邦直等皆戰死。會總督侍郎翁萬逹、總兵周尚文嚴兵備陽和,敵引去。

明年夏,俺答復遣使詣大同塞求貢,邊卒殺之。秋,復來請,萬逹再疏以聞,帝不許。敵以十萬騎西入保安,掠慶陽、環縣而東,以萬騎宼錦、義。總督三邊侍郎曾銑率參將李珍等直擣敵巢於馬梁山後,斬百餘級,敵始退。銑議復河套,大學士夏言主之。帝方嚮用言,令銑圖上方略,以便宜從事。

明年夏,萬逹復言“敵自冬涉春屢求貢,詞恭,似宜許。”不聽,責萬逹罔瀆。銑鳩兵繕塞,輒破敵。既而帝意中變,言與銑竟得罪,斬西市。敵益蓄忿思逞,廷臣不敢言復套事矣。

二十八年春,犯宣府滴水崖,把總指揮江瀚、董暘戰死,全軍覆。遂犯永寧,大同總兵周尚文禦之於曹家莊,大敗之,斬其魁。會萬達自懷來赴援,宣府總兵趙國忠聞警,亦率千騎追擊,復連敗之。是歲,犯西塞者五。

二十九年春,俺答移駐威寧海子。夏,犯大同,總兵張逹、林椿死之。敵引去,傳箭諸部大舉。秋,循潮河川南下,至古北口,都御史王汝孝率薊鎭兵禦之。敵陽引滿内嚮,而别遣精騎從間道潰牆入。汝孝兵潰,遂大掠懷柔,圍順義,抵通州,分兵四掠,焚湖渠、馬房,畿甸大震。敵大衆犯京師,大同總兵咸寧侯仇鸞、巡撫保定都御史楊守謙等各以勤王兵至。帝拜鸞爲大將軍,使䕶諸軍。鸞與守謙皆愞懦不敢戰,兵部尚書丁汝夔恇擾不知所爲,閉門守。敵焚掠三日夜引去。帝誅汝夔及守謙。敵將出白羊口,鸞尾之。敵猝東返,鸞出不意,兵潰,死傷千餘人,敵乃徐由古北口出塞。諸將收斬遺屍,得八十餘級,以捷聞。方俺答薄都城時,縱所擄馬房内官楊增持書入城求貢。輔臣徐階等謂當以計款之,諭令退屯塞外,因邊臣以請。俺答歸,遣子脱脱陳款。時鸞方用事,乃議開馬市以中敵。兵部郎中楊繼盛上疏爭之,不得。

明年春,以侍郎史道涖其事,給白金十萬,開市大同,次及延寧。叛人蕭芹、吕明鎭者,故以罪亡入敵,挾白蓮邪敎,與其黨趙全、邱富、周原、喬源諸人導俺答爲患。俺答市畢,旋入掠。邊臣責之,以芹等爲詞。芹詭有術,能墮城,敵試之不驗,遂縛芹及明鎭,而全、富等竟匿不出。俺答復請以牛馬易粟豆,求職役誥敕,又潛約河西諸部内犯,墮諸邊垣。帝惡之,詔罷馬市,召道還。自是敵日宼掠西邊,邊人大困。

三十一年春,敵二千騎宼大同。指揮王恭禦之於平川墩,戰死。夏,東入遼塞,圍百户常禄,指揮姚大謨、劉棟、劉啟基等於三道溝,四人皆戰没。備禦指揮王相赴援,大戰於寺兒山,殺傷相當,敵舍去。千户葉廷瑞率百人助相。明日,相裹創復邀敵於蠟黎山,殊死鬭,矢竭,遂與麾下將士三百人皆死之。廷瑞被創死復蘇,敵亦引退。其年凡四犯大同,三犯遼陽,一犯寧夏。

明年春,犯宣府及延綏。夏,犯甘肅及大同。守將禦之輒敗。秋,俺答復大舉入宼,下渾源、靈邱、廣昌,急攻插箭、浮圖等峪。固原遊擊陳鳯、寧夏遊擊朱玉率兵赴援,大戰却之。敵分兵東犯蔚,西掠代、繁畤。已駐鄜、延二十日,延慶諸城屠掠幾徧。乃移營中部以矙涇原。會久雨乃去。時小王子亦乘隙爲宼,犯宣府赤城。未幾,俺答復以萬騎入大同,維掠至八角堡。巡撫趙時春禦之,遇敵於大蟲嶺。總兵李淶戰死,軍覆,時春僅以身免。

三十三年春,入宣府紫溝堡。夏,復犯寧夏,大同總兵岳懋中伏死。秋,攻薊鎭牆,百道竝進,警報日數十至,京師戒嚴。總督楊博悉力拒守,募死士夜砍其營,敵驚擾乃遁。

明年,數犯宣、薊,參將趙傾葵、李光啟、丁碧先後戰死。朝廷再下賞格,購俺答首,賜萬金,爵伯。獲邱富、周原者三百金,授三品武階。時富等在敵,招集亡命,居豐州,築城自衛,搆宫殿,墾水田,號曰“板升。”板升,華言屋也。趙全敎敵益習攻戰事,俺答愛之甚,每入宼,必置酒全所問計。

三十五年夏,敵三萬騎犯宣府。遊擊張綋迎戰,敗死。冬,掠大同邊,繼掠陜西環、慶諸處,守將孫朝、袁正等却之。其年,土蠻再犯遼東。明年,敵以二萬騎分掠大同邊,殺守備唐天禄、把總汪淵。俺答弟老把都復擁衆數萬入河流口,犯永平及遷安,副總兵蔣承勛力戰死。夏,突犯宣府馬尾梁,參將祁勉戰死。秋,復入大同右衛境,攻毁七十餘堡,所殺擄甚衆。

冬,俺答子辛愛有妾曰桃松寨,私部目收令哥,懼誅來降。總督楊順自詡爲奇功,致之闕下。辛愛來索不得,乃縱掠大同諸墩堡,圍右衛數匝。順懼,乃詭言“敵願易我以趙全、邱富本兵。”許論以爲便,乃遣桃松寨夜逸出塞,紿之西走,陰告辛愛,辛愛執而戮之。敵狎知順無能,圍右衛益急,更分兵犯宣、薊鎭,西鄙震動,右衛烽火斷絶者六閱月。大學士嚴嵩與許論議欲棄右衛。帝不聽,詔諸臣發兵措餉,而以兵部侍郎江東代順。時故將尚表以餽餉入圍城,悉力捍禦,粟盡食牛馬,徹屋爲薪,士卒無變志。表時出兵突戰,獲俺答孫及壻與其部將各一人。會帝所遣侍郎江東及巡撫楊選、總兵張承勳等各嚴兵進,圍乃解。復掠永昌、涼州及宣府赤城,圍甘州十四日始退。土蠻亦數宼遼東。

三十八年春,老把都辛愛謀大舉入犯,駐會州,使其諜詭稱東下。總督王忬不能察,遽分兵而東,號令數易,敵遂乘間入薊鎭潘家口,忬得罪。夏,犯大同,轉掠宣府東西二城。駐内地旬日,會久雨乃退。

三十九年,敵聚衆喜峰口外,窺犯薊鎭。大同總兵劉漢出擣其帳於灰河,敵稍遠徙。秋,漢復與參將王孟夏等擣豐州,禽斬一百五十人,焚板升略盡。是歲,宼大同、延綏、薊、遼邊無虛日。明年春,敵自河西踏冰入宼,守備王世臣、千户李虎戰死。秋,犯宣府及居庸。冬,掠陜西、寧夏塞。已,復分兵而東,陷葢州。

四十一年夏,土蠻入撫順,爲總兵黑春所敗。冬,復攻鳳凰城,

春力戰二日夜,死之。海金殺掠尤甚。冬,俺答數犯山西、寧夏塞。延綏總兵趙岢分部鋭卒,令裨將李希靖等東出神木堡,擣敵帳於半坡山;徐執中等西出定邊營,擊敵騎於荍麥湖,皆勝之,斬一百十九級。

四十二年春,敵入宣府滴水崖,劉漢却之。敵遂引而東,數犯遼塞。秋,總兵楊照敗死。時薊遼總督楊選囚縶三衛長通罕,令其諸子更迭爲質。通罕者,辛愛妻父也,冀以牽制辛愛,三衛皆怨。冬,大掠順義,三河,諸將趙溱、孫臏戰死,京師戒嚴。大同總兵姜應熊禦之於密雲,敗之。敵退,詔誅選。

明年,土蠻入遼東,都御史劉燾上諸將守禦功,言海水暴漲,敵騎多没者。帝曰:“海若效靈。”下有司祭告,燾等皆有賞。冬,敵犯陜西,大掠板橋、響閘兒諸處。

四十四年春,犯遼東寧前小團山,參將線補衮、遊擊楊維藩死之。夏,犯肅州,總兵劉承業禦之,再戰皆捷。秋,俺答子黄台吉帥輕騎自宣府洗馬林突入,散掠内地。把總姜汝棟娘鋭卒二百伏暗莊堡,猝遇台吉,搏之。台吉墮馬,爲所部奪去。台吉受傷,越日始甦。

明年,俺答屢犯東西諸塞。夏,清河守備郎得功扼之張能峪口,勝之。冬,大同參將崔世榮禦敵於樊皮嶺,及子大朝、大賓俱戰死。時邱富死,趙全在敵中益用事,尊俺答爲帝。治宫殿,期日上楝,忽大風,棟墜傷數人。俺答懼不敢復居。兵部侍郎譚綸在薊鎭善治兵。全乃説“俺答無輕犯薊,大同兵弱可以逞。”

隆慶元年,俺答數犯山西。秋復率衆數萬分三道入井坪、朔州、老營、偏頭關諸處。邊將不能禦,遂長驅攻岢嵐及汾州,破石州,殺知州王亮采,屠其民。復大掠孝義、介休、平遙、文水、交城、太谷、隰州間,男女死者數萬。事聞諸邊臣罰治有差。而三衛色土蠻同時入宼薊鎭、昌黎、撫寧、樂亭、盧龍皆被蹂躙。遊騎至灤河,京師震動,三日乃引去。諸將追之,敵出義院口,會大霧,迷失道,墮棒槌崖中,人馬枕籍,死者頗衆,諸將乃趨割其首。

二年,敵犯柴溝,守備韓尚忠戰死。時兵部侍郎王崇古鎭西邊,總兵李成梁守遼東,數以兵邀擊於塞外。敵知有備,入宼稍稀。四年秋,黄台吉宼錦州,總兵王治道、參將郎得功以十餘騎入敵死。冬,俺答有孫曰把漢那吉者,俺答第三子鐵背台吉子也。幼孤,育於俺答妻所。既長,娶婦比吉。把漢復聘襖兒都司女,即俺答外孫女,貌美,俺答奪之。把漢恚遂率其屬阿力哥等十人來降。大同巡撫方逢時受之,以告總督王崇古。崇古上言:“把漢來歸,非擁衆内附者比,宜給官爵,豐館餼,飭輿馬,以示俺答。俺答急,則使縛送板升諸叛人;不聽,即脅誅把漢牽沮之。又不然,因而撫納,如漢置屬國居烏桓故事,使招其故部徙近塞。俺答老且死,黄台吉立,則令把漢還,以其衆與台吉抗,我按兵助之。”詔可,授把漢指揮使,阿力哥正千户。俺答方西掠土番,聞之,亟引還,約諸部入犯。崇古檄諸道嚴兵禦之。敵使來請命,崇古遣譯者鮑崇德往,言:“朝廷待把漢甚厚,第能縛板升諸叛人趙全等旦送至,把漢即夕返矣。”俺答大喜,屏人語曰:“餐不爲亂,亂由全等。若天子幸封我爲王長北方諸部,孰敢爲患。”即死,吾孫當襲封。彼衣食中國,忍倍德乎?乃益發使與崇德來乞封,且請輸馬與中國鐵鍋、布帛互市。隨執趙全、李自馨等數人來獻。崇古乃以帝命遣把漢歸。把漢猶戀戀感泣再拜去。俺答得孫大喜,上表謝。崇古因上言:“朝廷若允俺答封貢,諸邊有數年之安,可乘時修備。設敵背盟,吾以數年蓄養之財力,從事戰守,愈於終歲奔命,自救不暇者矣。”

復條八事以請:

一,議封號官爵。諸部行輩,俺答爲尊,宜錫以王號,給印信。其大枝如老把都、黄台吉及吉囊長子吉能等,俱宜授以都督。弟姪子孫如日愼、打兒漢等四十六枝,授以指揮。其俺答諸壻十餘枝,授以千户。

一,定貢額。每歲一入貢,俺答馬十匹,使十人;老把都吉能、黄台吉八匹,使四人。諸部長各以部落大小爲差,大者四匹,小者二匹,使各二人。通計歲貢馬不得過五百匹,使不得過百五十人。馬分三等,上駟三十進御,餘給價有差,老瘠者不入。其使歲許六十人進京,餘待境上。使還,聽以馬價市繒布諸物,給酬賞。其賞額視三衛及西蕃諸國。

一,議貢期。貢道以春月及萬壽聖節四方來同之會,使人馬匹及表文自大同左衛驗入,給犒賞。駐邊者分送各城撫鎭驗賞,入京者押送自居庸關入。

一,立互市。其規如弘治初北部三貢例。蕃以金銀、牛馬、皮張、馬尾等物,商販以緞紬、布匹、釜鍋等物。開市日,來者以三百人駐邊外,我兵五百駐市場,期盡一月。市場陜西三邊有原立場堡,大同應於左衛北威遠堡邊外,宣府應於萬全右衛張家口邊外,山西應於水泉營邊外。

一,議撫賞。守市兵人布二匹,部長緞二匹、紬二匹。以好至邊者,酌來使大小,量加賞犒。

一,議歸降。通貢後,降者不分有罪無罪,免收納。其華人被擄歸正者,查别無竊盜乃許入。

一,審經權。

一,戒狡飾。

疏入,下廷臣議。帝終從崇古言。詔封俺答爲順義王,賜紅蟒衣一襲;昆都力哈、黄台吉授都督同知,各賜紅獅子衣一襲,綵幣四表裏;賓兔台吉等十人授指揮同知,那木兒台吉等十九人授指揮僉事,打兒漢台吉等十八人授正千户,阿拜台吉等十二人授副千户,恰台吉等二人授百户。昆都力哈即老把都也。兵部採崇古議,定市令。秋市成,凡得馬五百餘匹,賜俺答等綵幣有差。西部吉能及其姪切盡等亦請市,詔予市。紅山墩暨清水營市成,亦封吉能爲都督同知。已而俺答請金字經及剌麻僧,詔給之。崇古復請玉印,詔予鍍金銀印。俺答老佞佛,復請於海南建寺,詔賜寺額“仰華。”

俺答常遠處青山,二子:曰賓兔,居松山,直蘭州之北;曰丙兔,居西海,直河州之西,竝求互市,多桀驁。俺答諭之,亦漸馴。自是約束諸部無入犯,歲來貢市,西塞以寧。而東部土蠻數擁衆宼遼塞,總兵李成梁敗之於車山,斬五百八十餘級。守備曹簠復敗之於長勝堡。

神宗即位,頻年入犯。萬暦六年,成梁率遊擊秦得倚等擊敵於東昌堡,斬部長九人,餘級八百八十四。總督梁夢龍以聞。帝大悦,祭告郊廟,御皇極門宣捷。

七年冬,土蠻四萬騎入錦川營。夢龍、成梁及總兵戚繼光等已預受大學士張居正方略,倂力備禦,敵始退。自是敵數入,成梁等數敗之,輒斬其巨魁。又時襲擊於塞外,多所斬獲。敵畏之,少戢。成梁遂以功封寧遠伯。俺答既就市,事朝廷甚謹。部下卒有掠奪邊氓者,必罰治之,且稽首謝罪,朝廷亦厚加賞賚。十年春,俺答死,帝特賜祭七壇、綵緞十二表裏、布百匹,示優恤。其妻哈屯率子黄台吉等上表進馬謝,復賜幣布有差。封黄台吉爲順義王,改名乞慶哈,立三歲而死,朝廷給恤典如例。

十五年春,子撦力克嗣。其妻三娘子,故俺答所奪之外孫女而爲婦者也。歷配三王,主兵柄,爲中國守邊保塞,衆畏服之,乃敕封爲忠順夫人。自宣、大至甘肅,不用兵者二十年。及撦力克西行遠邊,而套部莊秃賴等據水塘,卜失兔、火落赤等據莽刺、揑工兩川,數犯甘、涼、洮、岷、西寧間,他部落亡慮數十種,出没塞下,順逆不常。帝惡之。

十九年詔竝停撦力克市賞。已而撦力克叩邊輸服,率衆東歸,獨莊秃賴、卜失兔等宼抄如故。其年冬,别部明安、土昧分犯榆林邊,總兵杜桐禦之,斬獲五百人,殺明安。

二十年,寧夏叛將哱拜等勾卜失兔、莊秃賴等大舉入宼,總兵李如松擊敗之。

二十二年,延綏巡撫李春光奏:“套部納款已久,自明安被戮而宼恨深,西夏黨逆而貢市絶,延鎭連年多事。今東西各部皆乞款,而卜失兔挾私叵測,邊長兵寡,制禦爲難。宜察敵情,審時勢,敵入犯則血戰,偶或小失,應寛吏議。倘敵眞心效順,相機議撫,不可忘戰備也。”帝命兵部傳飭各邊。秋,卜失兔入固原,遊擊史見戰死。延綏總兵麻貴禦之,閱月始退,全陜震動。其年,東部炒花犯鎭武堡,總兵董一元與戰,大破之。

明年春,松部宰僧等犯陜西,總督葉夢熊督却之。秋,海部永邵卜犯西寧,總督三邊李旼檄參將逹雲、遊擊白澤暨馬其撒、卜爾加諸屬番設伏邀擊,大敗之,斬六百八十三級。捷聞,帝大悦,且以屬番效命,追敘前總制鄭雒功,賞賚竝及雒。

二十四年春,總督李旼以勁兵分三道出塞,襲卜失兔營共斬四百九級,獲馬畜器械數千。火落赤部衆復窺伺洮州,旼遣參將周國柱等擊之於莽刺川腦,斬一百三十六級。秋,著力免、阿赤免、火落赤等合謀犯西邊,炒花亦擁衆犯廣寧,守將皆嚴兵却之。

二十五年秋,海部宼甘鎭,官軍擊走之。冬,炒花糾土蠻諸部宼遼東,殺掠無算。明年夏,復宼遼東,總兵李如松遠出擣巢,死之。冬,旼等分道出襲火落赤等於松山,走之,復其地。

二十七年,詔復撦力克市賞。時攺等築松山諸部紛叛,延寧守臣共擊之,殺獲甲首幾三千。

明年,著力兔、宰僧莊秃賴等乞通款,不許。邊臣王見賓等復爲請,詔復套部貢市。

三十一年,海部數入陜西塞,兵備副使李自實,總兵蕭如薰、逹雲等擊走之。

三十三年夏,東部宰賽誘殺慶雲堡守禦熊鑰,詔革其市賞。

三十五年夏,總督徐三畏言:“河套之部與河東之部不同。東部事統於一,約誓定歷三十年不變;套部分四十二枝,各相雄長,卜失兔徒建空名於上;西則火落赤最狡,要挾最無厭;中則擺言太以父明安之死,無歲不犯;東則沙計爭爲監市,與炒花朋逞。西陲搶攘非一日矣。然衆雖號十萬,分爲四十二枝,多者不過二三千騎,少者一二千騎耳。宜分其勢,納其款,俾先順者獲賞,後至者拒勦,仍須主戰以張國威。”時已許宰賽及火落赤諸部復貢市矣。未幾,撦力克死,未有嗣,忠順夫人率所部仍效貢職。西部銀定歹青數擁衆犯東西邊,延綏部猛克什力亦以挾賞故常沿邊抄掠。卜失兔欲婚於忠順,忠順拒之。其所部素囊台吉、五路台吉等各不相下,封號久未定。

四十一年,卜失兔始婚於忠順,東西諸部長皆具狀爲請封。忠順夫人旋卒,詔封卜失兔爲順義王,而以把漢比吉素效恭順,封忠義夫人。卜失兔爲撦力克孫,襲封時已少衰,所制止山、大二鎭外十二部,其部長五路素囊及日愼台吉等兵力皆與順義埒。朝廷因宣大總督涂宗濬言,各予陞賞如例。其年,炒花糾虎墩兔三犯遼東。虎墩兔者,居插漢兒地,亦曰插漢兒王子,元裔也。其祖打來孫始駐牧宣塞外。俺答方强,懼爲所併,乃徙帳於遼,收福餘雜部,數入掠薊西,四傳至虎墩兔,遂益盛。明年夏,炒花復合宰賽、煖兔,以三萬騎入掠,至平虜、大寧。既求撫賞,許之。

四十二年,猛克什力宼懷遠及保寧,延綏總兵官秉忠等破之,斬二百二十一級。明年,插部數犯遼東。已,掠義州,攻陷大安堡,兵民死者甚衆。四十四年,總兵杜文煥數破套部猛克什力等於延綏邊,火落赤、擺言太及吉能切盡歹、青沙計東西諸部皆懼,先後來請貢市。

四十六年,我大清兵起,略撫順及開原,插部乘隙擁衆挾賞,西部阿暈妻滿旦亦以萬騎自石塘路入,掠薊鎭白馬關及高家、馮家諸堡。遊擊朱萬良禦之,被圍,羽書日數十至,中外戒嚴。頃之,滿旦亦叩關乞通貢。

四十七年,大清兵滅宰賽及北關金台什、布羊古等。金台什孫女爲虎墩兔婦,於是薊遼總督文球、巡撫周永春等以利啗之,俾聯結炒花諸部,以捍大清兵,給白金四千。明年爲泰昌元年,加賞至四萬。虎乃揚言助中國,邀索無厭。

天啟元年秋,吉能犯延綏邊,榆林總兵杜文煥擊敗之。明年春,復大掠延安黄花峪,深入六百里,殺掠居民數萬。三年春,銀定糾衆再掠西邊,官軍擊敗之。明年春,復謀入故巢,犯松山,爲守臣馮行等所敗。夏,遂糾海西古六台吉等犯甘肅,總兵董繼舒擊之,斬三百餘級。其年,歹青以領賞譁於邊,邊人格殺之。歹青,虎墩兔近屬也。邊臣議歲給償命銀一萬三千有奇,而虎怏怏,益思颺去。

未幾,大清兵襲破炒花,所部皆散亡,半歸於插漢。時卜失兔益衰,號令不行於諸部。部長干兒罵等歲數犯延綏諸邊,七慶台吉及敖目比吉、毛乞炭比吉等亦各擁衆往來,窺伺塞下。

崇禎元年,虎墩兔攻哈喇嗔及白言台吉、卜失兔諸部,皆破之,遂乘勝入犯宣、大塞。秋,帝御平臺,召總督王象乾詢以方略。象乾對言:“禦插之道,宜令其自相攻。今卜失兔西走套内,白台吉挺身免,而哈喇嗔所部多被擄,不足用。”永邵卜最强,約三十萬人,合卜失兔所部,并聯絡朶顔三十六家及哈喇嗔餘衆,可以禦插漢。然與其搆之,不如撫而用之。帝曰:“插漢意不受撫,奈何?”對曰:“當從容籠絡。”帝曰:“如不款何?”象乾復密奏。帝善之,命往與督師袁崇煥共計。象乾至邊,與崇煥議合,皆言西靖而東自寧,虎不款而東西竝急。因定歲予插金八萬一千兩,以示羈縻。大同巡撫張宗衡上言:“插來宣、大,駐新城,去大同僅二百里,三閲月未敢近前,飢餓窮乏。插與我等耳。插恃撫金爲命,兩年不得,資用已竭,食盡馬乏,暴骨成莽。插之望款不啻望歲,而我遺之金繒、牛羊、茶果、米穀無算,是我適中其欲也。插炰烋悖慢,耳目不忍睹聞。方急款尙如是,使插士馬豐飽,其憑陵狂逞可勝道哉!”象乾言:“款局垂成而復棼之,既示插以不信,亦非所以爲國謀。”疏入,帝是象乾議,詔宗衡母得異同。明年秋,虎復擁衆至延綏紅水灘,乞增賞,未遂,即縱掠塞外,總兵吳自勉禦却之。既而東附大清兵,攻龍門,未幾,爲大清兵所擊。

六年夏,插漢聞大清兵至,盡驅部衆渡河遠遁。是時,韃靼諸部先後歸附於大清。

明年,大清兵遂大會諸部於日蘇河南岡,頒軍律焉。而虎已卒,乃追至上都城,盡俘插漢妻孥部衆。其後套部歲入寧夏、甘、涼境,巡撫陳奇瑜、總兵馬世龍、督師洪承疇等輒擊敗之。套部干兒罵亦爲總兵尤世禄所斬。迄明世,邊陲無寧,致中原盜賊蜂起。當事者狃與俺答等貢市之便,見插之恣於東也,謂歲捐金錢數十萬,冀苟安旦夕,且覬收之爲用,而卒不得。迨其後也,明未亡而插先斃,諸部皆折入於大清,國計愈困,邊事愈棘,朝議愈紛,明亦遂不可爲矣。韃靼地東至日良哈,西至瓦剌。當洪、永、宣世,國家全盛,頗受戎索,然畔服亦靡常。正統後,邊備廢弛,聲靈不振,諸部長多以雄傑之姿,恃其暴强,迭出與中夏抗,邊境之禍,遂與明終始云。

明史卷三百二十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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