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民叛周論周洪謨

殷民叛周論周洪謨

或問：武王之伐商也，書曰：前徒倒戈攻其後以比。是言王者無敵也。又曰：篚厥玄黄，昭我周王。是言人心悅服也。夫何天下甫定，武王旣崩，而四國殷民扇亂不巳，雖化訓三紀之乆，而閑之猶艱。故先儒謂大誥、康詰、酒詰、梓材、召誥、洛詰、多士、多方八篇，皆爲殷人不服周而作。又謂方殷之虐人，如在膏火中，㱕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徳。及天下稍定，人自膏火中出，郎念?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䏻禦也。由是觀之，則?謂倒戈執篚扵弔伐之日者，不幾扵虚文乎。聖人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人心之不易服哉。南皐子曰：是蓋不然。向之倒戈而不敵，執篚而來迎者，非商之臣也，乃紂?虐害之蒸民也，?，播棄之犁老也。其後不服周而念商者，非商之民也，乃紂?比昵之罪人也，?，崇信之姦回也。何以明之？書曰：乃惟四方之多罪，逋迯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爲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姦宄于啇邑。又曰：爲天下逋逃主，萃淵藪。則商臣之黨紂虐民者，皆天下之姦回罪人，不可謂不衆也。故孟子謂武王驅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而朱子以爲皆黨紂虐民者也。然滅之云者，豈噍?無遺哉？不過殱其渠魁，而餘孽之猶存者，不知幾千萬人，誅之不可勝誅也。既不之誅，而子弟念其父兄之死，臣僕念其國綂之絶者，憤怨不巳，故乘三監之?，而脅其民以叛也。今夫盗蹠一呼，聚黨數百，猶䏻麋人之國，其故何哉？脅之而巳矣。豈有紂黨之在淵藪者，猶衆，而不能脅四國之民以叛哉。故多士曰：予大降爾四國民命。多方曰：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皆謂商民爲?脅者衆，故寛宥之而不加誅也。雖以四國民命爲言，而曰商王士曰爾?，多士曰?侯，尹民曰胥伯，小大多正，則實告?臣，而非告?民也。至于畢命曰毖?頑民，亦指?之餘孽而言。故下文言世祿之家，鮮克由禮，兹?庶士，席寵惟舊，則極數?士之惡，而無一語以及?民也。數千載之下，讀者不得其意，乃謂?民旣怨?而㱕周，又叛周而思殷，且或謂周之頑民乃殷之忠臣。夫殷之臣，孰有忠於微子、箕子？而叛周者非微子、箕子，乃紂子武庚及其餘黨耳。使誠以爲叛周者非紂餘黨，乃前日塗炭之民，則聖人伐暴救民之意，終無以白於天下後世，而亂臣賊子得以藉口矣。予故爲詳辯之。皇明文衡卷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