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分析助役劉摯
共 2397字,需浏览 5分钟
·
2023-12-07 08:42
論分析助役劉摯
臣昨日准 聖?批下司農曽布劄子,爲詰臣所言助役事,尋已具分析奏聞去訖。臣竊以耳目之於人也,事物過者,必見必聞,以赴其心,而心必受之,未有不信其耳目,而反以其能視聽爲疑者。先王以言置官,代天子耳目,内外相信,無以異於一躰之相爲用也。其言雖直必容,雖多必受,則國家安治。不然,則反此,故謗木諌鼓,不設危亂之國;鼎鑊斧鑕,不在聖明之朝。恭以 陛下躬上聖之德,好問樂善,凡延見臣下,雖賤官小吏,必温恭和容以訪逮之,此堯、舜之盛也。然至於臣等以職事爲言,則使之分析者,中外皆知非 陛下意。乃司農挾寵以護改作,大臣設法以蔽聦明爾。因事獻忠,敢一言之。今天下之勢, 陛下以謂安耶?未安耶?治耶?未治耶?苟以爲未安未治也,則以 陛下之睿智,言動起居,躬蹈德禮,夙夜厲精,以親庻政,而天下未至於安治者,將誰致之? 陛下即位以來,注意責成,?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爲己任,得君專政,安石是也。三二年間,開闢動揺,舉天地之内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蓋自青苗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歛之疑。青苗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方擾,而邉鄙之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興。其間又求水利也,則民勞而無功,又開 也則費大而不効。又省併州縣也,則諸路莫不彊民以應令。又起東西府也,則大困財力,禁門之側斧斤不絶者,將一年而未已。其議財也,則商估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則下至於曆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古之賢人事君行道,必馴致之有漸,持乆而後成,至於設施,皆有次序。今數十百事交舉並作,欲以歳月變化天下,使者旁午,牽合於州縣,小人挾附,佐佑於中外,至於輕用名器,混淆賢否,忠厚老成者?之爲無能,俠少獧辯者取之爲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鑿民者謂之通變。能附已者不次而進之,曰吾方擢才;不可招者爲名而斥之,曰吾方行法。凡政府謀議,所以措置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属掾曽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聞,乃在布後,故奔走乞丐者,布門如市。雖然,猶有繫國家之躰而大於此者。祖宗累聞之舊臣,則䥴刻鄙棄,去者殆盡,國家百年之成法,則剗除廢亂,存者無幾。 陛下豈不怪天下所謂賢士大夫比歳相引而去者凡幾人矣,陛下亦甞察此乎。去舊臣,則勢位無有軋已者,而權可保也。去異已者,則凡要路皆可以用門下之人也。去舊法,則曰今所以制馭天下者,是已之所爲,而 陛下必將乆任以聽其伸縮也。嗟夫,此事之實也。其名則曰革敝而興治,是以 陛下樂聞其名而難察其實也。夫賞罰號令,乃 陛下所以砥礪天下,又鼓動四方以爲勸信者。今有人焉,能舞公事以傾勲舊,構大獄以逐官吏,其事是耶?乃其職耳,何至超任以爲職司耶?趙齊是也。又有人焉,以渭源田欺罔,始旣以此得罪,而終復以此增秩,王韶是也。程昉事漳水,以興大役,困一方而無成功,趙子幾挾情以違法禁,按吏以防民言,則皆置而不問。乃是賞反施於聖人之所當罰,罰不及於王法之所當誅也。畿邑之民以助役爲訴也,陛下聖?,令召情願。東明知縣以不能禁民有訴而被劾也, 陛下聖?,止令劾擅升户等之事,二者皆獨斷之善政,而中書皆格而不下,此則陛下之號令不行也。西師無功,而曰非朝廷之夲謀,天下但見給軍之費輦出於京師,空名之誥馳下於西路,又命一知制誥於將幕,使專代天子之言,報復號令,絡繹於道。苟以爲非耶,何不止之?迨其事敗,則曰非政府謀也。損費緍錢以千萬計,秦、晉人之肝腦塗地,産軍旅之怨,結夷狄之釁,而不自請咎,乃致 陛下發中詔以責躬,抑徽號而不受,忠義之士,誰不痛心而疾首。至如助役之法,臣甞言之矣,其條制纎悉,臣雖未能究見,然臣大意,終以謂使天下百姓賦稅貸責、公私息利之外,無故作法,升進户等,使之槩出緍錢,豈爲人父母愛養基夲之所宜爲者?故臣謂之聚斂,非妄言也。陛下任遇輔臣如此其重,而致主之術乃用此道,是皆大臣之誤 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今旣顚謬乖錯,敗亂綱紀,知天下之不容,懼宸?之回悟,以謂雖中外之士畏避無敢言者,然其尚敢言者,獨御史有職爾。故又使司農熒惑天聽,作爲偏辭,令臣等分析,以摧沮風憲之躰,艱梗言路,欲其憂憚苟容,而緘黙,或欲撩其危言,從而擠逐。不知忠臣節士,雖戮辱不懼,所以盡事君之義耳。今羗夷之欵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邉瘡痍,疲遺未瘳,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困財力,縣官匱竭。聖君恭勤思治,萬方之所知,而在輔弼者,方欲蔽天聦明,使下情不得而上逹,其何心耶?臣願陛下思 祖宗基業之艱難,念天下生靈之愁苦,少回幾慮,收還威柄。深恐異時專權肆志,將有陛下所不能堪者,則必至於虧失君臣之恩,是今日養之適所以害之也。若夫馮京、王珪同列預政,皆依違自固,不扶顚危,雖心悟其罪而無所捄正,已之進退又媕婀而不決,皆非所謂輔臣之躰臣。四海之内,孤立獨進, 陛下過聽,任以風憲。甞切思之,近歳臺諌官疊以言事罷免,豈其言皆無?於事歟?豈皆願爲訐激險直之語以自爲名而絜去歟甞,以謂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漸道之,不可以隄防 闘而發其怒,不惟難攻,亦爲患滋大。故臣自就職以來,切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違於理,辭順而不屈其志,庶幾愚忠少悟天聽,而亦不敢婞然如淺丈夫,以一言一事輕决去就,致聖朝數數逐去言事者,而無所禆?。思以上全國躰,而下亦庶幾能乆其職業而成功名。兩月之間,?十餘䟽,其言及助役法者止三䟽耳。當天下多事之時,而臣言簡緩,又不足以感悟,則其負 陛下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至如此,令臣等分析分析之事,前代無之,祖宗無之,近年以來,乃爲此法,以摧言者之氣。方陛下孜孜聽治,喜於納諌,而大臣所爲則不得正目而視,此所以發臣之狂而不能黙也。伏願陛下深察事物之變,用安靖之治以休生民,有所措置,以大小緩急爲先後之序,以義利經權爲夲末之辨。自兹凡有獻替於 陛下者,乞有以誘掖奬厲之,罷分析之命,以尊嚴朝廷,而養多士敢言之氣。臣不勝惓惓憤懣,愛君待罪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