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秦観従蘇杭州為學序

送秦観従蘇杭州為學序

秦子善文章而工為詩，其言清䴡刻深，三反九復，一章乃成。大抵悲愁悽婉，鬰塞無?者之言也。其于物也，秋蛩、寒螿、鵯鵊，猿狖之號鳴也。霜竹之風，氷谷之水，椘囚之絃，越覉之呻吟也。嘻！秦子内有事親之喜，外有朋友之楽，冬裘而夏絺，甘食而清飲，其中寕有介然者，而顧為是耶？世之文章多出于窮人，故後之為文者，喜為窮人之詞。秦子無憂，而為憂者之詞。殆出此耶。吾請為子言之。

古之所為儒者，不主于學文，而文章之工，亦不可謂其能窮苦而深刻也。?大議，定大策，開人之所難感，内足以正君，外可以訓民。使于四方，鄰國寝謀，言于軍旅，敵人聼命。則古者臧文仲、叔向、子産、晏嬰、令尹子文之徒，實以是為文，後世取法焉。其于文也，雲蒸雨降，雷霆之震也，有生于天地之間者實頼之。是故繫萬物之休戚于其舌端之語黙。嗟夫！天地?生，雷雨時行，子獨不聞之，而従草根之䖝，危枝之翼，嗚呼！以相求子亦窮矣。夫古之所謂儒者，所用之國無敵，若臧文仲、叔向、子産、晏嬰、令尹子文，其望孔子亦逺矣，而其功烈亦足以振?一時，故猶能以儒者之效名一世。夫不足以治國，而能知今古，考妖祥，紀事實，多聞而博通，則古太史氏之職，而?不以是為儒者也。楚左史?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而楚之治不責?相。由是言之，古之論史，與儒異事。而司馬談為太史，號通古今，善文詞，猶曰文史星暦，近乎卜祝之間，主上以倡優畜之，其尊禮不如公孫丞相汲黯。此則漢之?，猶有古之遺俗在也。嗚呼！儒之名實不正乆矣。自漢以来，聖賢之學廢，而孔子之徒皆以其師之書自重于世，聚徒而授之。若是者，當時皆以儒之名歸之，而司馬談序九流，儒者?當其一。彼未嘗見其真，而信當時之所指，故従而論其失，而班固以謂出古師徒之官。嗚呼！何其陋也！儒者之治天下，九流之列，皆其用也。顧與淺術末?各致其一曲者同哉！吾意今儒者之所學，古太史之流，而非世之所急也。子享其全，無食其餘；據其源，無挹其流。子方従眉山公，其以予言質之，而歸告余也。